- 註冊時間
- 2016-2-26
- 最後登錄
- 2024-11-25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507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3892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二章】
在山中的生活一向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規矩得不得了。
秉持這樣的良好習慣,在天將破曉之前,一夜好眠的崔鹿棠悠悠轉醒。
起初只覺身下觸感不若平日睡慣的竹床,厚厚的床褥出奇軟柔,腦袋枕著的地方,說軟不軟,說硬不硬,有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舒服。
身旁一個大大的熱源,把她包裹得溫暖嚴實,仿佛讓清晨的山間冷風都離她遠遠並且不敢靠近。
只是,那越發不對勁的暖溫以及並非她所有的呼吸聲變得越來越清晰,心中有股疑惑按捺不住,惺忪睡眸驀地睜開,在搞清楚狀況之前,填進快要滿溢出來的不敢置信——
“唔哇……”他他他……那個樂正、樂正什麼的竟然一臉毫無防備地睡在她身旁!
崔鹿棠壓在唇上的嫩白小手越發用力狠壓,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任由驚呼從口中逸出,吵醒面前的男人,滾圓的杏眸越眨越清醒,眨到映落在瞳心的那張俊逸容顏變得深刻又真實……
對了,她已經不在山上了。
昨天她來京城找他,在這裡等了好久,一直等不到他回來,就借他的床解解困,一不小心就睡到快天亮,睜眼就發現這個駭人的狀況。
他……到底是啥時候回來的?為何不叫醒她,反而跟她同睡一床?昨晚睡著之前都已做好會惹他發怒的心理準備的說……
“你別動,千萬別動,也別睜眼醒來哦……我這就走,打擾你一晚上,抱歉啦……”她把話說得很小聲,幾乎只有唇在蠕動,腦子裡正在思考著如何在不吵醒他的情況下全身而退……
“嗯……”
然而,面前的男人突然發出一聲輕淺低吟,因她無意識的亂動,劍眉微蹙,本就流連於懷裡柔軟的觸感,摟著她的那條手臂立刻不舍收緊,將她摟抱得更為嚴實。
“嗚……”慘了。小小嗚咽發自顫抖喉間,她拼盡全力想將自個兒的氣息全數抹殺。
然而搶在這之前,明顯拿她當人形抱枕抱得好舒服的男人倏地睜開了雙眼——
“你是……”
他甫睜眼便狠狠皺眉,或許是出於睡眼惺忪,又或許是因為大清早醒來便瞅見她的緣故……
“我我我、不是我啦!”她沒有偷跑進他的房間,再偷摸上他的床,她來這的理由光明正大,既重要又緊急,所以說——“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一大早就生氣吼我?”
“小棠?”
“啊?”發飆怒斥沒有出現,有的只是他用仍有些許慵懶殘留的溫雅嗓音喚著她的名,害崔鹿棠懷疑自己聽見了什麼。“那、那個……樂正什麼的,你知道我嗎?”
“小棠,是嗎?”他又問了一遍,唇角微掀,扯出一個柔和的笑,在她能反應過來之前,低頭將吻輕輕印在她光潔的眉心。
“你你你、你!”什麼什麼?這到底是在幹什麼?!
她記憶中的他不是長這個樣子的……
那個他要更秀氣儒雅一些,而眼前的他輕綢一般柔軟的墨發披散在枕與厚褥,營造出恣意的慵懶與淡淡的輕狂;那雙原本宛如清澈湖水一樣的眸子,此刻正直勾勾地瞅著她,上面覆著的那層薄薄迷濛使他看起來好魅惑;微敞淩亂的衣襟,顯然就是一夜好夢的證據,以她這樣的距離,足以窺視內裡白皙卻不瘦弱的胸膛與肌膚……
她……不認識這個他啦!這個渾身上下仿佛沒有半點正常的他!
“你怎麼在這裡?”
他在笑,笑得滿臉興致盎然,第三次的問話,同樣不見俊顏上浮現半點怒意。
“我其實、就是、那個……”
“想我嗎?”
“啥、啥呀?……”
前言不對後語,不,是跟她心中所想不一樣。
一醒來便瞅見身旁之人是她,他不惱怒,也不嘶吼,害她懷疑他是否哪裡不對勁。
崔鹿棠伸手想要探他額上的溫度,可指尖離他還差半寸時,倏地被他一把握住,緊緊包裹進手心。
“我好想你。”
“你你你!你……想念我?”
好奇怪,太奇怪了!他那些古怪的言辭簡直令她摸不著頭腦……
要不,乾脆她現在閉上眼再睡一次?等睡醒了,也許他就會恢復正常,變回記憶中那個沉靜、話不多,一遇上她搗亂糾纏就會忍不住朝她發怒訓話的他?
好主意,既然決定了那就去做吧。
可是……可是她才閉上眼,就感覺身軀被他的手臂圈得更緊。
她慌忙睜眼,只見他們變得極為貼近,只差那麼一點點就要碰上雙方的鼻尖。
“哇啊……你你你、你在做什麼啦?”她快死了,被他嚇死。她想逃,卻立刻明白那是徒勞無功,她跑不了的,更抵抗不住這個不正常的他……
“還睡?睡了一夜還沒睡夠嗎?還是你過於眷戀我的身體,以及我的體溫,覺得睡我睡不過癮,想要再享受享受,再多睡一會兒?”
“什麼?”好吧,她打從一開始就沒能招架住他的胡言亂語和詭異舉止,乾脆選擇沉默,放棄無謂的掙扎抗拒。
“你頭髮變好長,好像綢緞,真好看。”
崔鹿棠放棄掙扎“不玩”了,輪到他玩她,鑽入烏黑青絲的手指在裡頭纏纏繞繞。
“那是你說我把頭髮留著不要剪掉會很好看,我就一直留著啊。”
“原來你一直記著我說的話?”
笑聲來自於那兩片已經埋入烏亮黑髮的唇。
樂正熙把她的一綹髮絲握在手上,輕柔又仔細地吻著,發上傳來的幽微甜香是屬於她的味道,讓他忍不住對手中絲綹流連忘返。
“這輩子除了爺爺,唯一跟我相處時間最長的人就只有你啊,沒有爺爺吩咐,我又不會隨便跑到山下的村子找三姑六婆磕牙串門子,我不記得你說的,還能記住誰的?”
“這可真叫我開心。”
他開心她不開心。
他的目標起初只是她的發,或許是她的話給了他莫大鼓舞,他當即捨棄了手中的髮絲,修長的指攀爬上她的臉頰,緩緩輕撫、滑行,探索著將那張已經不知該擺出何種神情的小臉完全掌握。
“我、我我想說,樂正什麼的,你……”好想叫他停下,她忍耐的極限也差不多了。
“為什麼喊得這麼見外?以前你不都是喚我師兄嗎?追在我身後,一口又一口,一直喊、一直喊,叫聲那麼軟,那麼甜,比我嘗過的甜糯糕點更要甜入心肺。”
言語間,樂正熙朝她靠近,再靠近,迷濛的眸蘊藏著勾人攝魄的魅,絲毫不在意她有沒有跟他一樣沉醉其中,逕自拿臉去磨蹭赧紅一直不曾退去的柔嫩臉頰。
“混、混蛋……”
什麼師兄師妹?聽起來關係太友好了吧?!
在人前或許能用這樣的說法,可崔鹿棠並沒有忘記,他走了就再也不回來的那天,她追在他身後哭喊著:“師兄!師兄、師兄……”
結果他走得頭也不回,仿佛她是盂蘭盆節時跑出來為非作歹的妖魔鬼怪,視她如毒蛇猛獸,只留給她一個騎在馬背上,冷然又決絕的遠去背影。
從那時開始她就不喊他師兄了,用不禮貌的稱呼來代替,不管爺爺糾正多少次,都只當馬耳東風。
“你說什麼?”他眯了眯眼,全因她那衝口而出的不雅言辭。
“沒、沒什麼。”罵他罵他,她就要在心裡罵他不讓他知道。
“怨氣好大,你在怪我嗎?怪我把你丟下,不曾再回去師父那裡?”
“我哪敢怪你啊。”怪天怪地怪神佛怪妖魔就是不敢責怪他。
年少時他仍是學徒才會偶爾上山陪她看看浮雲、數數鳥兒,後來他都是名動京師的樂師了,哪裡還記得她這個遠在天涯海角的師妹?
他還能喊出她的名字就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別說謊,看你的臉氣鼓鼓的像顆肉包子,是不是想要我把你吃掉才不會再跟我嘔氣?”用磨蹭的不夠,他改成用親的。
那一記一記吻落在可愛花顏的曖昧聲響聽在耳裡,令她從愣然變成驚愕,再逐漸轉變成惶恐不已。
崔鹿棠好懷疑自己是只博取主人歡心的小寵獸,在主人不停歡呼著:“好可愛、好可愛”的尖叫聲中,遭到各種慘絕人寰的上下其手,然後無可奈何地露出一臉生不如死。
“小棠,看著我。”
她有在看他,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臉被他“折磨”到不知所措的愣然。
“對,就是這樣,除了我,不可以想其他的……”
瞅見她怔忡著不知如何反應,樂正熙越玩越大膽,越做越彰顯著想要圖謀不軌。
托在小巧下頷的拇指悄悄移了位,進而撫上粉櫻唇瓣,先一步感受唇瓣如花瓣的柔軟觸感,溫柔的吻落在她鼻尖,被眼裡、思緒裡佔據的滿滿的她所催促,親吻的地方自然而然地改成微微開啟的唇兒——
“你等、等下……先給我等一下——”任憑她再蠢也知道這樣下去不妥,大大的不妥。
這樣不行,這樣下去她會死的,死得連渣都不剩。
她必須阻止他!
樂正熙立刻反對,“不要,我一刻也不想等。我對你怎麼樣,你是知道的,你不能拒絕我。”
“你對我是怎樣啦?”不是留給她一個冷漠背影嗎?他這纏綿深情是打哪兒來的?
“嗯?你想聽?別急,慢慢來,我一樣一樣說給你聽……”
現在,他需要先一親芳澤以解自身饑渴。
在她眼前那張帶笑的俊臉與幽黑雙眸是這麼說的。
“不、不對……”他想吻她不對,他想對她寬衣解帶不對,他整個人本來就不對好不好?!“你喜歡我嗎?要是喜歡那天為什麼走得完全不回頭?為什麼不再來找爺爺和我了?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一連數個問句吼得又氣又急,吼得仿佛準備拿春草色衣裙練習彈奏的長指動作一滯。
樂正熙被問住了,被問得啞口無言。
緊接著他痛苦的皺眉,默然沉思,思緒從雜亂到理順,從朦朧直至清晰。
過了良久良久,苦惱的神色終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瞅見懷中之人時的陰沉與惱怒。
“崔鹿棠,你怎麼會在這裡?!”
“哎呀呀呀……”
恭喜恭喜,有人總算清醒了!還喊出了她那個幾百年都沒人喊過的名字。
然後,好遺憾,她準備要遭殃了。
起床氣很多人都有,只是樂正熙特別與眾不同。
通常會受到牽連的就只有女子,但凡是個女的出現在被吵醒的他身旁,那麼不好意思,被仍處於半睡半醒的他撲殺吃掉的機率非常高,若是男子則一概安然無恙。
這個病症約莫出現在他四五歲那年,幸好當時他仍屬奶娃娃之列,不具有多少攻擊力,遭殃的物件是老家府上的婢女,事後樂正家老爺、夫人將事情處理得宜,自此之後,服侍在他身旁的下人就全換成了男子。
當然,只要徹底弄醒他就好,就像崔鹿棠方才做的那樣。
“爺爺過世前叫我來找你——”
他喊停,她不可能再說,她等他接話。
“你剛剛說爺爺……師父過世了?”
“對呀,我那個——”
匡鏘——
等、等等……她很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定沒有看錯,在聽見她的回答之後,他手上那只瓷杯就被他用力掐碎,用力,掐碎,像對待仇人那般。
“那那那那個,你……你沒事吧?”她好怕,怕死了,不曉得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只能小心翼翼地發問。
“我沒事。你繼續。”
“可哥可是你的手、手……”
瓷杯的碎片定是紮進他手掌裡了,他的手開始有混合著茶液的血滴落,很難叫人忽視。
“我說了我沒事。”樂正熙手一甩,甩掉滿手碎片,隨即撕下衣袖一角,將受傷的手包紮妥當。傷口不深,在瓷杯碎裂的當下他就立刻松了手,是聽聞師父過世,他小小失控了一下而已。“繼續。”
繼續把話說清楚,別讓他再說第三次。
“好嘛……剛剛說到哪了?啊,我千里適迢來到這兒,結果人家說你不在,爺爺曾叮囑過東西一定要親自交到你手上,我哪敢不聽話?就想說去你房間裡等,可是等來等去不見你回來,我困了嘛,就借你的床躺下眯一眯,我以為你回來一定會叫醒我,把我趕下床,哪裡想到你竟然跟我同床——”
“閉嘴。”樂正熙換了個杯子把茶水滿上打算啜飲幾口,可一聽到她的胡言亂語,那杯茶又被他重重放回了桌上。
他發誓他有控制力道,真的有。
然而想掐死面前這個聒噪丫頭的衝動始終抑制不住,只能讓可憐的瓷杯代為承受。
“你不讓我說,我怎麼為自己辯解嘛。”
“你說話就說話,不要隨意加油添醋。”例如沒能說完的那句“同床共枕”,聽在他耳裡,瞬間就能令他青筋暴凸,恨不得把她按住海扁一頓。
他特殊的毛病在府裡本就不是什麼秘密,但每次醒來時的騷亂幾乎把全府的下人都引了過來。
要知道隔牆有耳,即使已經事先遣走眾人,也不能排除有那麼一兩隻會在屋外哪個角落偷聽。
“你、很在意剛才的事哦?”
“即使我說不在意,你也該注意一下自己的不檢點行為,難道師父不曾教你那些?”
“有用的爺爺都會教給我,沒用的爺爺閑著時會教我一些,心情不好的時候乾脆不教,搞得我學了這樣忘了那樣,你說的檢點不檢點我不是很瞭解啦。”她搖搖手道。
“你怎麼不說不管師父教什麼你都學不會?”
這個世上沒有蠢蛋,只有懶人,若真的有,那恐怕真的是天生的,根本無可救藥,自己蹲角落畫圈圈檢討去吧。
“你這麼說爺爺在九泉之下會哭的耶。”
“若師父知曉他養了十多年的“乖孫女”竟然爬上一個男子的床,並且毫無防備的跟人家睡了一夜,師父不只會哭,還會氣得踢開棺材板,從棺材裡爬出來找那個笨蛋算帳。”
師父並非她的親袓父,只是收養她的人。
崔鹿棠,她原來的名姓,她真正的袓父是陛下的第一任侍中,因密謀篡位被判全府上下流放溪陽。
當年她尚且年幼被饒過一命,碰巧辭官的師父不忍見她流落市井一生淒慘,便帶她一塊兒隱居深山。
如今多年過去,除了她外,崔府的人早已死得一個不剩,這十多年來師父視她如己出,若師父他老人家仍在世,知曉她所做的蠢事,相信他來找她算帳的畫面一定“很美”。
“你是爺爺的弟子耶!”被教訓的人該是她才對,她連被爺爺訓話的內容都準備好了,不是“你真是頑劣不訓”,就是“你刻意打擾我的親親弟子休息”。
“我是個男人。”還是個不太“安全”的男人。樂正熙以冷漠言辭與嚴肅的神情提醒她。
“是啦,你是個男人,是個對我壞透透的男人,又是個只有在“發病”的時候才願意勉為其難對我溫柔的男人……”
榮伯已經給她解釋過了,他病發的時候就是那樣,就算今天把他吵醒的不是她,而是市集裡賣豬肉的大娘,他也照樣能對人家道盡甜言蜜語,只是說辭會有很多替換而已。
怪不得,在山上那時他從不讓她去喊他起床。
他根本打從一開始就不想被她誤會他對她意思,不想她一個人在那兒自作多情嘛!
“你說話能不能說大聲點?平時吵吵鬧鬧,必要時卻細若蚊吟讓人聽不見。”
“我沒說什麼,你聽錯了啦,剛才有風!”崔鹿棠不想讓他聽見她的怨懟,直接逃避問題。
“東西呢?”她不願說,很好,反正他也懶得跟她廢話,白皙指掌一伸,給她理由趕緊功成身退。
“在這、在這,我貼身帶著呢。”
遞到他面前的橘黃冊子很是老舊,已經頗有年頭,上面還帶有屬於她的淡淡奶香——是乳皇未幹的那種奶味。
接過時,他為此蹙緊了眉頭,隨即快速翻頁,從頭看到尾,毫無疑問這是一本琴譜,是師父耗盡一生所學,執筆編寫的一本琴譜,記載著十數首琴曲,很珍貴,卻並非他想要之物。
“就只有這個?”樂正熙微眯的鳳眸裡有警告的意味在淺淺浮動,用以告誡她不要在他面前胡鬧。
“對呀,爺爺臨終前就交給我這個包袱,裡面就只有這本琴譜和路銀,還有來找你時要用上的信物啦……”最後一句崔鹿棠說得好小聲,故意不讓他聽見,就為了不想交還信物,圓圓的杏兒眼時不時悄悄揣摩他的反應。
“你再想清楚一些,師父還有沒有別的東西要你交給我。”
東西本來該由他親自去取,只可惜日前他另有要事在身沒能依約前去,相信師父是怕夜長夢多,不得已才在大限將至前吩咐她送過來。
“沒有啊,若有,我幹嘛藏起來不拿給你?”
為了看我著急的模樣,最好是跪下來嘁你女王,任你蹂躪、任你予取予求,你才肯將東西交出來。
崔鹿棠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好似這麼說,而且陰沉沉的臉色仿佛一坨黑雲,用手去擰,說不定可以擰出一場狂風暴雨。
她不敢挑釁他的耐心,唯有立刻改口,“沒有沒有,真的沒有!我哪敢騙你啊?你看著我誠懇的眼睛,相信我!”
“師父不可能只讓你將琴譜送過來。”眼神誠懇不誠懇他不知道,但是她沒有在說謊,他信了。
“真的沒有了啦!你到底想要什麼嘛?”
“那樣東西非常重要,不是我需要,是陛下,我們西斐的國君。”有些事他不想她涉入太深,不便言明。
“所以那到底是啥?”
“你,”不顧她的呆蠢疑問,樂正熙將那碗放置許久,她一直不敢動手食用的甜粥推至她面前,“把粥喝掉,還想吃些什麼待會自己去廚房跟下人說。記住,不要亂跑,這裡是京師,不是你待慣的深山。你就留在這裡,再給我好好回想一下,師父到底要你把什麼交給我。”
沒有沒有沒有,就是沒有。
爺爺託付之物除了包袱裡那本琴譜和作為信物前來尋人的玉佩,再也沒有其他。
崔鹿棠甚至把包袱裡裡外外、仔仔細細檢查過好多遍,依然找不出哪處有類似雕龍繞鳳或鑲金鍍銀的玄機。
加上樂正熙搞得神秘兮兮又不把話說清楚,叫她根本無從著手。
“唔,好吃。”崔鹿棠咬掉最後一塊甜餅,把沾在指上的糖粉細屑也一併舔食乾淨。
她另一隻手上的油紙包裡還有另一塊甜餅,這是白天她偷溜出去買的,一個人吃獨食未免太無趣,她自個兒吃了兩塊,最後一塊留給樂正熙做飯後甜點。
眼看太陽即將西斜,從市集回來的兩名下人提著大包小包往廚房的方向走,應該是去準備晚膳。
略微忙碌的腳步聲才剛離去,另外兩道腳步聲立刻就自長廊另一端響起,其中一道過於輕盈,她還來不及在意,視線繞過廊柱,首先就瞧見朝這邊走來的樂正熙。
“樂正什麼的,你回來了呀,這裡是大廳右側的長廊,是通往主人寢居的必經之處,我就知道待在這裡等你剛剛好!”看,她這不就把他逮著了?嘿嘿。
“你在這裡做什麼?”
“等你啊。你府裡的魚池連半條魚都沒有,難不成我坐在這裡妄想鯉躍龍門變大龍嗎?”隔空說話太麻煩,崔鹿棠乾脆連跑帶跳走向他。
他今天換了套衣裳,水藍色的,上乘的衣料上沒有過多的繁瑣繡紋,包裹著那具高身兆矮健的身軀,那張難得一見的俊雅臉龐造就出一身雅致閒逸的美與風度翩翩。
若非他臉上的表情不夠離塵脫俗,總掛著每見她一次就想痛扁她一次的神情,配上懷抱的那具瑤琴真可算得上是飄飄謫仙。
“熙哥哥,她是誰?”
就在崔鹿棠離樂正熙還差兩三步距離時,一道嬌甜嗓音突然響起。
不對,其實那人一直都在,只是身材嬌小,被走在前面的樂正熙擋住。聽見她不怎麼客氣的言辭,那人便好奇地自他身後探出頭來。
“哇……”好美的姑娘!瞅見那人,崔鹿棠忍不住將眸子瞪到最大,看得目瞪口呆。
“她是我師妹,代替我師父來訪,你喚她小棠便可。”別的不多說,不然說不清理還亂,樂正熙選擇用最簡潔的方式來說明狀況。
“呵呵,你好。”不自在的呵呵輕笑聲很是低弱,只因崔鹿棠懂他的意思,她是他師妹,一個基本上遠在他不願意踏足的天涯海角的師妹。
除此以外,他對她沒有別的意思了,她跟人打招呼之時自然顯得有些有氣無力。
“原來是師妹。以前聽你說過有個小師妹,跟你師父住在山裡,你們不常見面,原來就是她呀。”不知有心抑或無意,美姑娘逕自說著略微傷人的話語,一臉笑呵呵地自樂正熙身後走出來,來到崔鹿棠面前,拉起她的一隻手,“你好,我叫雲湘若,我是西斐侍中,也是熙哥哥最重要的人,你可以喊我若若。”
別的可以當沒聽見,那句“我是西斐侍中,也是熙哥哥最重要的人”卻無法不令人介懷。
她沒有那麼遲鈍,她早該知道,他成年那麼久,又是個正常男人,會想成家很正常,他喜愛之人這麼美,簡直就是落塵仙靈,站在他這個謫仙身邊,真的好般配……
所以她先前一直在奢望什麼呢?
他們不常見面,不太熟……就算他們之間真有過什麼,那也是小時候的事情,那些事,早在他一去不回頭的那天不復存在。
“嗯,若若是嗎?”沒事沒事,她很好啊,看,她還能笑著喚美人的名字。
崔鹿棠笑著抬頭,瞅向不知何時已經將視線投落在她們身上的樂正熙,“對了,我想跟你說今早那件事,之後我有好好去找過了,我……”
她打算把話說完就走,離開這裡回山上。
奈何崔鹿棠如何也無法將字句說完整,到了最後徹底停頓,感覺很不好意思,眼睛又捨不得自那張俊臉上移開半分。
“那件事晚點再談。”樂正熙打斷她,目的是不想讓伸長脖子候著的雲湘若追究過多,進而轉移話題:“若若,你不是說想聽我彈琴?我們現在就過去吧,一會兒你還要留下用膳,太晚回去不好。”
“好啊。那小棠去不去?我們一起聽熙哥哥彈曲子,我娘親做了些糕點,待會我家婢女會拿過來,我們一邊聽一邊吃。”雲湘若巧笑倩兮,口中邀請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
只可惜崔鹿棠的心沒有美人臉蛋那般傾城絕美,逕自解釋成:你不要來、不要來,拜託了,請你千萬不要來妨礙我和熙哥哥。
她不想去,沒想過要去。
人家衣著光鮮華貴,顯然是出身大戶人家,她娘親做的點心想必是精緻好看,路邊小鋪買的甜餅哪裡能與之相比,“我就不用了,我……我突然還有事情要做,你們去吧!”
崔鹿棠將拿著油紙包的那只手悄悄從背後藏進另一隻手的衣袖裡,藏深一些、深一些,再深一些,絕不能被人瞧見。
“你要去做什麼?或者說這裡有什麼事需要勞煩你動手做?”樂正熙沉聲問著。
別誤會,他沒有要告誡她別在府裡胡鬧的意思,他只是想告訴她這裡並非她待慣的山上,她不瞭解這裡的狀況,亂跑亂闖只會闖禍受傷。
“沒有啦,我之前看東邊園子那棵松樹下有個螞蟻窩,我就是想去玩耍一下罷了,這樣也不可以嗎?”
“隨便你。”
她在笑,笑容甜美可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樂正熙不願對此作出過多猜測,衣袖一甩,逕自越過她就往寢居的方向走。
可經過崔鹿棠身邊時,卻聽見她小小聲地問道:“那個……你的手沒事嗎?”
“我說了沒事,你沒必要為此憂心。”
是哦,她沒必要擔心他。
他一直將受傷的手藏在衣袖裡不讓人看見,他就算手受傷了,都要忍痛為美人侍中奏一曲妙樂天籍,她為他擔心什麼呢?
呵呵,呵呵呵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