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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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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霜降 - 《命定成妃 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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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6 12:14: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仿佛這邊站著的不是錦王殿下,而是什麼髒東西一樣。
  尚宛妗心裡有些堵,一時之間找不出話來安慰韓閬。然後就看到韓閬臉上充滿惡意和得瑟的笑容……她腦子進水了才會想著要安慰韓閬!
  抬腳進了亭子,董天行本來低著頭,聽到聲音,猛的抬頭看了過來。
  看到是韓閬和尚宛妗,他的臉上扯起一抹嘲諷而惡意的笑容來。再看到尚宛妗掛在脖子上的胳膊,眼裡閃過一絲快意。
  他呵呵怪笑了兩聲,然後語氣故意曖昧而下流:「殿下對大小姐真是情深意重,倒不知道大小姐拿了什麼跟錦王殿下換!」
  尚宛妗一聽這話,氣得滿臉通紅。
  韓閬也氣得不行。他壞事做盡,卻從來沒有壞過哪家姑娘的名節!尚宛妗剛剛還被太后拿來跟他胡亂配,這會子又被董天行嘴裡「侮辱」,他心裡堵的那口氣立馬化為了怒火。
  「啪!」的一聲,就見董天行頭一偏,吐出一口血沫來。
  尚宛妗意外而感激的看向韓閬,感受到尚宛妗的視線,韓閬不動聲色的把有些顫抖的手藏進自己的衣袖裡面。
  以後打人這種事情就交給韓平安好了……手真疼啊!
  「咳……咳……」董天行發出沙啞而難聽的咳嗽聲。這一巴掌打下來,他臉上沒有絲毫的慍怒,反而有些得意。
  韓閬這輩子什麼時候受過窩囊氣,見他這樣,就要再打,尚宛妗連忙道:「王爺何苦這會子跟他生氣!」
  是啊,跟他生氣做什麼,實在氣不過,事情結束之後再慢慢折磨不也挺好的麼!錦王殿下回過神來,轉身走到一個石凳上坐了下來。石桌上有一個茶壺幾個茶盞,他取了一個茶盞,信手給自己倒了杯茶,細細的品了起來。
  他雖然沒有說一句話,尚宛妗卻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把時間交給她呢!
  尚宛妗抿著嘴兒笑了笑,就站在原地,再天真不過的小娘子模樣。她笑盈盈的問董天行:「昨日你也去過侯府了,顧姨娘什麼情形你也見到了吧,那《天鄞論》如今確實是在她手裡,我只問你信還是不信?」
  她神情再和善不過,董天行卻不敢小覷了她。聽她平靜的問話,董天行一副心神立馬就提了起來,態度防備至極。
  果然,尚宛妗又是一笑,道:「有道是公平交易,錢貨兩訖才算是正途。這樣吧,我也不占你便宜了,你要是不信,我求王爺把顧盼雪請來,叫她親自告訴你《天鄞論》在哪裡好不好?」
  韓閬聞言忍不住嗤笑一聲……他之前便看出她鬼主意多,今日果然沒有叫他失望。
  董天行臉色難看得不行,咬牙切齒道:「不必了,我信大小姐的話。」
  他怎麼敢不信!他做這麼多,就是為了讓盼雪和她的女兒能站侯府安安穩穩生活下去。這裡是哪裡,這裡是皇宮!錦王韓閬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若是真的把盼雪弄了來,知曉了什麼不該知曉的事情,只怕是小命都沒了。相比起來,《天鄞論》就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董公子這是一個爽快的人。」尚宛妗笑著頷首。
  尚宛妗在「爽快」二字上用了重音,董天行聽在耳裡,恨得牙根直癢癢,卻不敢跟她墨蹟下去了。
  冷笑一聲,俐落的開了口:「要解這藥性其實也不難,端看服用這仙藥服用了多長時間。時間越長,就越麻煩。」
  尚宛妗想著,酈陽長公主殿下那樣子,看起來怎麼也是比外祖母服藥時間要短一些的。於是問道:「像顧老夫人那樣服用了五六年的,解起來有多麻煩?」
  董天行看了尚宛妗一眼,然後道:「不是五六年,是八年。」
  尚宛妗心神大震,然後咬了咬嘴唇,沒有說話,等著董天行繼續說下去。
  「不管服藥多長時間了,要解這藥性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熬著,熬得油盡燈枯也不吃仙藥,便算是熬過去了。」董天行說著,臉上泛起一股充滿惡意的笑容來,「熬不過去,這輩子也就算是完了。」
  尚宛妗還沒有反應過來,韓閬已經摔了茶盞暴怒而起:「熬著,熬成你這樣麼?這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頓了頓,他威脅道:「你別忘了,本王是大齊朝的錦王,別說是武威侯的妾了,就算是武威侯的正妻,本王想拿捏,有的是手段拿捏!」
  「錦王殿下何苦來威脅我。」董天行冷笑,「我還沒感謝錦王殿下呢,我服那仙藥也有五年多了,這幾個月雖然生不如死,好在我身體底子好,勉強算是熬過來了。錦王殿下每日聽下屬的彙報,難道不知道我發作次數越來越少了麼?」
  說著,他又有些得意:「端看錦王殿下舍不捨得酈陽長公主殿下受這份罪了。她雖然是美人,可幾個月一熬下來,當是跟我一樣人不人鬼不鬼,只是不知道長公主殿下寧願堅持服食仙藥,還是寧願從美人變成醜鬼!」
  韓閬張了張嘴,覺得自己應當是有一腔怒火的,可這怒火怎麼也發不出來。他扭頭看著尚宛妗,只見尚宛妗也是一副震撼之色,便怎麼也騙不了自己了……董天行說的這個法子,怕是真的!
  董天行見他二人說不出話來,心裡舒坦了不少,樂得多說幾句話來刺激他們:「那仙藥若是五石散,倒也沒有這麼麻煩,只是加了些別的東西。原是無解的,我能知道這麼個法子,也算是誤打誤撞了。」
  這個法子就算是真的能行,他誤打誤撞解了藥性倒是走運,可酈陽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娘子,哪裡能熬得下來這等苦!再說顧老夫人那麼大年紀了,吃藥時間又長,就更熬不下來了。
  董天行笑道:「我學那一身武藝的時候吃了不少苦,當時我就知道習武能救我性命,卻沒想到還有這麼一種救法!」
  若不是他習武身體底子好,這幾個月是斷熬不下來的,只怕早就丟了性命。
  總不能先讓酈陽和顧老夫人去習武吧!
  韓閬和尚宛妗都皺了皺眉,頗為頭疼。
  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韓閬上前一步,俯視著董天行,忽然就開口對韓平安道:「沒事的話,就殺了吧!」
  饒是見識慣了自家主子的任性妄為,韓平安還是被韓閬這話驚了一跳:「主子,這是在皇宮,等會去之後再處理吧!」
  尚宛妗也回過神來,震驚的看著韓閬……這人也忒恣意了一些,想一出是一出,讓人完全跟不上他的節奏!
  然後她腦子裡福至心靈的閃過一個念頭,也不去徵詢韓閬的意見,轉身笑眯眯的看著董天行:「我原本還要擔心一下,這下看來卻是不必擔憂了。」
  董天行覺得她嘴裡不可能有好話,下意識的就沒有開口追問。
  他不問,尚宛妗卻非要說:「我不是不守信的人,你把法子告訴了我們,我自然是會把二娘接回來的。說實在的,我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並不願意顧盼雪和尚宛儀在我面前晃悠。好在,我能弄走她們一次,就能弄走她們第二次。」
  「我原本擔心你知道了會想法子把事情宣揚開,讓我壞了名聲。」尚宛妗一副慶倖的樣子,「現在卻不必擔心了,死人是不會多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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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6 12:17: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這不是明擺著告訴董天行,她雖然因為交易暫時退步了,等他一死,她依然會報復顧盼雪母女麼!
  按理說董天行行走江湖這麼多年,當初就不應該跟韓閬和尚宛妗做這種沒腦子的交易。可誰叫他……關心則亂呢!
  除了關心則亂,還有藥物影響了腦子的緣故。
  韓閬哂笑,擺擺手:「殺了吧。」
  董天行心神大亂……他本來以為韓閬要給長公主解藥性,要查那給長公主下毒的人,在交易結束之後,怎麼也會留他一條性命的!
  正要開口,一個太監走了過來,距離亭子遠遠的行了禮,然後朗聲道:「奴才是臨華宮的宮人,殿下打聽得尚大小姐和六王爺在這裡,差奴才前來恭請二位前往臨華宮。」
  他來得太巧,董天行心裡一喜,忽然跪在韓閬面前,提高了聲音道:「王爺饒命……」
  才喊出這四個字,就被韓平安點了啞穴。
  韓閬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極了,「這……」那臨華宮的太監好奇的朝這邊看,似乎是想要確認跪在地上的那個太監是哪個宮裡面的,回頭姚枝長公主殿下要是問起來了,他也不至於全無所知。
  韓平安看著韓閬難看的臉色,壓低了聲音道:「殿下,不如屬下先把人帶回錦王府?」
  韓閬有些不甘,最終還是恨恨的擺了擺手,示意他先把人弄回去,然後提腳就忘亭子外面走,尚宛妗連忙跟上。
  經過臨華宮的太監身旁時,韓閬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神裡甚至帶了一絲怨毒。
  董天行看在眼裡,知道自己小命總算暫保,松了口氣。
  等出了御花園,那臨華宮的太監頓住了腳步,笑著對韓閬福了福,諂媚道:「六王爺,咱家就不跟著去臨華宮了,還有事兒呢……以後六王爺再捉弄誰需要人配合,只管差遣咱家!」
  韓閬點了點頭:「你走吧!」
  然後見這太監神色似乎有些失望,失笑,道:「本王倒是忘了該給你些賞錢買酒喝!」
  他說著摸了摸自己荷包,空空如也,不由得臉色一僵有些尷尬……他跟文武百官鬧起來時沒臉沒皮,卻不好意思跟一個太監哭窮。
  扭頭看到尚宛妗笑盈盈的看著他們,於是手往尚宛妗面前一伸:「你有銀子,先拿些來給我用。」
  尚宛妗身上確實是帶了銀子的,可她不知道六王爺打賞一個太監手筆有多大,於是有些猶豫。
  她這一猶豫,韓閬卻是誤會了:「我知道你在武威侯府過得艱難……這銀子,改明兒雙倍還給你便是。」
  尚宛妗咬咬牙,摸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遞給韓閬:「王爺說笑了,宛妗……倒也沒有那般艱難。」
  韓閬才不管她的辯解,伸手接了那銀票就丟到了諂笑著等著的太監面前,這太監也識趣:「六王爺請放心,今兒個奴才不當值,在自個兒屋裡吃了酒就不曾出門。」
  他還要說些謝恩的膩歪話,韓閬不耐煩聽,擺擺手把人趕走了。
  等人走了之後,尚宛妗和錦書跟著韓閬繼續往臨華宮走,路上遇到一些宮女太監,太監還好,戰戰兢兢的上前來請安,宮女們則是趁著離他們還遠,轉身就跑。就跟看到了鬼一樣。
  尚宛妗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問題出在自己身邊這位錦王殿下身上。
  忍不住失笑。
  看到韓閬皺著眉頭朝自己看來,她連忙轉移話題,開口道:「王爺倒是運籌帷幄……剛剛那太監不是臨華宮的宮人吧!也不知殿下提前多久安排下了這麼一個人。」
  韓閬從在壽安宮開始就一直在尚宛妗的視線範圍內,尚宛妗從未看到他接觸過哪個宮人。剛剛那太監,看樣子是在她到壽安宮之前就安排下了的。
  他怎麼就那麼肯定自己會配合他!
  尚宛妗感到佩服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心驚……心思這般縝密的人,怎麼會是滿朝文武心中說不得的紈絝呢!
  韓閬笑了笑,道:「我再運籌帷幄,也比不得尚大大棋高一著……那董天行在錦王府地牢什麼刑都受了,不曾吐露一個字,倒是尚大大開口句句切中要害,讓他想不說都不行!」
  這話聽著像是誇獎,尚宛妗正要謙虛,然後就見韓閬一副感慨頗多的樣子:「果然應了那句老話,惡人還有惡人磨。」
  尚宛妗臉上表情一僵。就連錦書,都變了臉色,不高興的瞪著韓閬。
  韓閬毫不在乎這個,自顧自的笑了笑,像是被這個說法給逗樂了。然後轉口問尚宛妗:「本王不懂醫術,你卻是懂的,董天行剛剛說的那個法子,是真的可行?」
  尚宛妗見他說正事,也不好因為剛才那句話跟他生氣,只好開口,道:「可行倒是可行,我相信董天行給的解藥性的法子是對的,除了這個,他說的話,我半個字也不信了。」
  韓閬詫異的看向她,然後覺得有些奇怪:「哪裡不對?」
  尚宛妗道:「他又不是傻子,我之前騙他顧盼雪也吃了這藥,這藥危害這麼大,按理說,他跟我們談條件的時候,就應該逼我們答應一併解了顧盼雪的藥性。可他沒有提,說明他存了要活下去的心。」
  尚宛妗分析得入情入理,韓閬情不自禁的跟著點頭。
  尚宛妗繼續道:「他把解藥性的法子告訴咱們,可這法子咱們就算是知曉了,也是雞肋,長公主殿下和外祖母身體底子遠不如他,咱們如何敢輕易嘗試?少不得還去求他。」
  「他手裡少不得還有輔助的藥方,咱們去求他,他就有辦法讓咱們仰仗他了,到時候再提別的條件,咱們已經慌了神,自然是提什麼,都答應了。」尚宛妗冷笑,「他想咱們求,咱們就偏不求。」
  五月的天光很好,尚宛妗臉上鍍著一層陽光,分析那些話的時候神情堅定而自信,韓閬看著不由得出了神。
  耳裡再聽著尚宛妗一口一個「咱們」,心神不由得一蕩,然後嗤笑一聲,心底有些唾棄自己。
  「如何不求?」韓閬聽到自己問道。酈陽是他最疼愛的妹妹,只要能讓酈陽又變回以前的樣子,他就是再答應董天行幾個條件又如何!他那條件若是為他自己和顧盼雪母女開的也就罷了,若是為他背後的人開的,正好順藤摸瓜找出那人來。
  尚宛妗正色道:「那輔助的藥方子,左右不過是保人元氣的方子,我手裡有《天鄞論》,還能連一個保元氣補氣血的方子都研究不出來?」
  她頓了一下,繼續道:「我倒要看看,等我研究出了藥方,他還拿什麼跟我們講條件!」
  說完這話,臨華宮已經在眼前了。
  韓閬腳步一頓,點了點頭:「好,本王等你的藥方。」
  尚宛妗有些詫異,她沒有想到錦王會這麼輕易的就答應了。經過短暫的接觸,在尚宛妗眼裡,韓閬應當是極疼酈陽的,不敢拿酈陽的身子開半點兒玩笑。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般相信她的本事!
  尚宛妗鄭重的對韓閬點了點頭:「錦王殿下且放心罷!」
  因為已經有小娘子先進了臨華宮,怕引起流言,韓閬並沒有同尚宛妗一起進去,而是招手喚來一個宮女,讓她引著尚宛妗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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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也不知道韓閬到底都做了些什麼事情,這皇宮裡面的宮女,個個見了他都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臨華宮這個宮女看著比錦書年級還要大一點,也被嚇得臉色慘白。
  看著韓閬走了,身子才沒有那麼僵硬,引著尚宛妗主僕二人往裡面走。只是這一路不曾與尚宛妗搭一句話,顯然是把尚宛妗跟韓閬當成一夥的了。
  宮裡從來都是藏不住什麼秘密的,等尚宛妗出宮時,三宮六院就已經傳遍了,混世魔王錦王殿下有了個心悅的小娘子,長得貌若天仙,卻一點兒都不懼怕錦王殿下,同錦王殿下一起逛御花園呢!
  壽安宮聽到這個消息,游姑姑小心翼翼的說給顏太后聽了,然後問道:「不管嗎?」
  「隨她們去吧……那武威侯府的大小姐看起來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不傳一傳,未必心甘情願嫁給老六。」顏太后看著大宮女給自己剔指甲,說這話的時候,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
  「那顏四小姐……」游姑姑神色變得有些古怪,「要是跟奴婢打聽,奴婢可怎麼回?」
  顏太后聽她提到顏四小姐,歎了口氣:「貞琪性子執拗,你越勸阻著她,她越跟你對著來。她若是問起你來了,你就說什麼都不知道,老六瞞得好著呢!」
  「是!」游姑姑神色不變,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太后娘娘心疼侄女,竟不惜把六王爺往火坑裡面推!
  縱然是心有憐惜,她一個宮女,卻是什麼都不能說的。
  這時,就見自己手下帶的叫曲儷的宮女急急忙忙找到了這邊來,顏太后看到,抬了抬下巴:「去吧,約莫是叫你對賬。」
  游姑姑忙答應著去了,一問,果然是叫她對賬,心裡不由得升起一股厭煩來……她最不喜歡跟數位打交道,被顏太后安排了這對賬的活計,到了每旬對賬的日子,便覺得生不如死。可又不能把這個活計推出去……她一個宮女,能對做什麼活兒挑三揀四?再說,她是太后娘娘身邊的管事姑姑,這活計,她不做,還能推給誰?
  游姑姑立馬就後悔剛剛對錦王韓閬的憐惜了……韓閬雖然被人算計來算計去,可好歹是皇室血脈,想做什麼做什麼,跟她比起來,好了不知多少倍呢!也沒見有誰來憐惜她一下!
  大約是太后娘娘接見劉尚書的夫人奏了效,她剛回到武威侯府,就遇到劉夫人身邊的陪房出門。
  見了尚宛妗,她立即上前來行了禮,然後扯著笑臉道:「給尚大小姐問安,昨日的事情,實在是我們夫人考慮得不周全。夫人知曉尚大小姐因為我家小姐之故受罪,心裡又是內疚又是後悔,本待親自來道歉,可小姐也知道,我們府上現在忙著呢。夫人說了,昨日的事情還請尚大小姐別放在心上,過幾日親自來給大小姐道歉,到時候大小姐想怎麼著都行。」
  「怎麼著都行?」尚宛妗挑了挑眉。
  劉夫人這陪房大約是叮囑到了位,聽到尚宛妗問這話,臉上的笑容更熱情更真誠了:「尚大小姐之前救了我們小姐的性命,我們夫人還說要謝謝尚大小姐呢!」
  尚宛妗擺擺手,有些疲憊的樣子:「知曉了,我也該去拜祭一下你們小姐才是。時間不早了,我就不耽擱你辦事了,回去吧。」
  然後抬腳進了武威侯府大門。
  等進了門,錦書才一臉糾結的開口:「小姐,這……她們……」
  「劉輕葶的父親官任六部尚書,算是正三品的大員。父親雖然是侯爺,卻沒有什麼實權。這樣算起來,劉家是完全不必忌憚我們尚家的。」尚宛妗分析道。
  錦書想起之前在宮裡的事情,壓低了聲音,道:「錦王殿下說太后娘娘見了劉夫人,是不是……」
  「劉輕葶是劉家唯一的女兒!」尚宛妗打斷了她的話,然後微微蹙起眉頭來,「就算是太后娘娘,也不能強迫一個有三品誥命在身的官夫人,劉夫人如今不追究也就罷了,還反過來感謝我,只怕這裡面不只是太后娘娘跟她談話的緣故。」
  說起來,劉輕葶的死跟她是一丁點關係都沒有,可劉夫人悲痛之下,胡亂攀咬人也是有的。既然攀咬上了,又怎麼可能輕易放手?
  「不只是因為談話的緣故,還能因為什麼?」錦書覺得自己腦子有些不夠用了,然後又很佩服自家小姐,不管有什麼事情,只要露出一個線頭來,都能被她家小姐揪住,然後抽絲剝繭找出真相。
  尚宛妗歎了口氣:「大約太后娘娘是許了她什麼利益吧!」
  她說完這話就沉默了下來,一言不發的往裡面走。心裡擔憂得很,她想起了韓閬說的那些話……太后娘娘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在壽安宮的時候,尚宛妗覺得韓閬和太后娘娘親近,太后娘娘也待韓閬也很好。如今除了皇宮,尚宛妗的腦子一下子就變得清醒起來。
  太后娘娘若是真的心疼韓閬,這京裡又怎麼會沒有絲毫要給錦王殿下找王妃的風聲?
  太后娘娘見了她很熱情,讚不絕口,仔細想想,卻是有些急迫了。她為什麼這麼急迫?尚宛妗皺了皺眉,思緒又回到了韓閬對她說的話上面。
  之前在宮裡韓閬提起的時候,尚宛妗就琢磨過這個問題。只是當時要想辦法應付董天行,思索了一下便放下了。如今細細想來,才覺得這裡面的步步驚心。
  「小姐,怎麼了?」錦書見她神色有些不對,擔心了起來。
  「無事。」尚宛妗搖了搖頭,「宮裡的事情,別跟哥哥說……你等下吩咐人去武成院看看父親是不是回來了。打聽一下他晚上在哪裡用膳。」
  最後打聽得尚知章是在武成院用晚膳……他這兩天本來很是看重顧盼雪,誰知顧盼雪跟嶽姨娘住到白知院去了,那路上小樹林裡面的猴子作怪又纏人,尚知章總不能把自己親爹和親弟弟找來的寶貝給宰了,只好留在武成院用膳,讓顧盼雪過來伺候。
  這種事情,按鐘雪盈的性子,是絕對忍不了的。可隔壁的廂房沒有怎麼佈置,尚知章再糊塗也不會在正房裡面鐘雪盈的床上寵倖妾侍,於是用膳後沒多久就會打發顧盼雪回白知院,自己歇在鐘雪盈房裡。
  如此一來,只是陪著吃個飯,鐘雪盈反而不是那麼在意了。
  尚宛妗應付了各房因為劉家態度轉變來打探的人,然後讓澍荷拿了銀子去吩咐廚房做一道菜。
  澍荷不明所以,笑嘻嘻的問道:「小姐要吃啥?這天兒熱,不如做道玉絲肚肺,又爽口,又有味道。」
  「隨便吧!」尚宛妗不是很在意這個,「是送給武成院吃的,做什麼都行!」
  澍荷心裡立馬就不舒服了!武成院……侯爺才把小姐的胳膊給打斷了呢!於是她眼珠子一轉,立馬道:「既然是送到武成院的,玉絲肚肺就有些拿不出手了,不如讓廚房裡面做道鹹鼓芥末羊肚盤,量又多,端著又好看。」
  那鹹鼓芥末羊肚盤又膻又熱乎得很,這個季節,是沒多少人會吃的。尚宛妗知道澍荷是在為自己打抱不平,也不戳穿她,擺擺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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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左右她又不是真心要給武成院的人加餐的。
  等到了晚膳時,尚知章看到尚宛妗領著丫鬟,帶了菜來請安,心裡詫異極了。他詫異,鐘雪盈和顧盼雪比他還要詫異。
  兩人都是在尚宛妗手裡吃過虧的,事出反常必有妖,一看到尚宛妗突然出現在武成院,兩人就情不自禁不約而同的在心裡防備起來。
  尚知章看到尚宛妗帶來的菜是鹹鼓芥末羊肚盤,嫌棄極了,臉色一板:「你來做什麼?」
  「今日進宮……」她才開口,尚知章便誤會她是來耀武揚威的,立馬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尚知章冷笑道:「你覺得你在宮裡有靠山了,我這個做父親的以後就不能管教你了?父親管教兒女天經地義,就是當今聖上,也斷不能插手臣子的家務事。」
  鐘雪盈和顧盼雪都清楚尚知章的性子,見狀,都在心裡幸災樂禍了起來……尚宛妗自己要作死就怪不得她們看戲了。
  尚宛妗抿了抿嘴兒,一副委屈的樣子:「父親也打過女兒了,劉家那邊又弄清楚劉輕葶的死跟女兒沒有關係,還說這話做什麼!」
  然後不等尚知章開口,她立即繼續道:「只是今日在宮裡,見到好多生得花兒一般的小娘子,女兒心裡有些想二娘了。」
  尚知章眼睛一瞪:「你還有臉說,二娘不是被你逼到家廟裡面去的嗎?」
  這話說得就太不要臉了,別說是周圍的丫鬟僕婦,就是尚宛妗的生母,顧盼雪都覺得有些沒眼看了。
  心都偏到臭水溝子裡面去了!
  尚宛妗在心裡唾了一口,面上不動聲色,依然擺著那副笑臉:「父親便找個時間把二娘接回來好不好?左右當初說的二娘生了病,這幾個月過去了,再大的病,也該好了。」
  她這話一出來,除了錦書,屋子裡眾人都意外得不行。鐘雪盈覺得尚知章之前那一棒子可能沒打在尚宛妗的胳膊上,而是打在了尚宛妗的腦子上。
  若不是尚宛妗腦子壞了,怎麼可能主動要求尚知章把尚宛儀接回來!
  尚宛妗說完這話就告退,留下面面相覷的眾人。
  她以為他們就是再迫不及待把尚宛儀弄回來,多少也會猶豫個幾天的。畢竟,尚宛儀當初犯的錯是要殺死自己的嫡姐。結果尚宛妗小看了尚知章的偏心和無恥,第二天小睡了一會兒午覺的功夫,尚宛儀便回到了武威侯府。
  尚宛儀在家廟裡面關了幾個月,整個人輕減了許多,性子看起來也沉穩了不少,跟之前大不一樣了。
  顧老夫人占了她的屋子,按照她以前的性子,是一定要大鬧一場的。誰知她這次分外懂事,聽從了顧盼雪的話,先去留霞閣跟尚宛逑擠幾天,等另外收拾好了院落,再搬過去。
  她這麼「懂事」,長輩們自然是極歡喜的……除了鐘雪盈。
  堵住尚宛妗,臉上帶著怨毒,聲音有些尖厲,唾駡道:「瘋子,你就是一個瘋子!」
  尚宛妗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跟我鬥有什麼好處?我要是你,就該趁著夫君夜夜留宿,懷個孩子才是。」
  她這話倒是點醒了鐘雪盈……鐘雪盈捏了捏雀兒的手,她嫁到武威侯府已經半年了,是該要個孩子了。
  當初她覺得自己還沒有在侯府站穩腳跟,所以孩子的事情不急,現在看來卻是她想錯了。尚奚舟會護著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孩子以後自然也是會護著她這個做母親的。尚知章不是一個靠得住的人,想靠丈夫,還不如趁早打消念頭,把心思放在培養兒子上面。
  這麼一想,鐘雪盈也不打算繼續找尚宛妗麻煩了,冷哼一聲,抬腳便走。
  尚宛妗想了想,好心的提醒她:「只怕,就算父親留宿,不該來的孩子,依然是不會來的。」
  說完這話,她笑得一臉惡意。
  「你這個瘋子!」鐘雪盈罵道,她覺得尚宛妗是在詛咒自己,心裡一怒就想撲上去跟尚宛妗廝打。
  曲嬤嬤卻是個聰明的,一聽尚宛妗這話就覺得不對,心裡咯噔一跳,連忙拉住了鐘雪盈。猜測未得到證實,她不敢隨便說給鐘雪盈聽,只好拿別的話勸,好說歹說才把人給哄了回去。
  尚宛妗不在意這個,她心裡在琢磨,之前在宮裡見到董天行的時候也沒有跟董天行說清楚……尚宛儀回來了要怎麼通知他?
  然後就想到這事本不該她著急,更著急的是董天行和韓閬才是,於是就把這事丟到一邊,琢磨起藥方來。
  她一邊想一邊吊著胳膊在花園裡轉圈,正想著,就見尚宛宛氣衝衝的朝她走了過來。
  尚宛宛停在尚宛妗面前,怒氣未消,問道:「是大姐姐請大伯父把尚宛儀接回來的。」
  尚宛妗氣定神閑,笑道:「按規矩,你該叫她二姐姐的。」
  她跟尚宛儀並沒有什麼直接的仇恨,這麼厭惡尚宛儀,不過是為尚宛妗打抱不平罷了。若是別人說這話還沒什麼,尚宛妗說這話,尚宛宛就有些接受不了了。
  尚宛宛難以置信的看著尚宛妗:「她要殺了你!」
  「那又如何,終究是姐妹。」尚宛妗臉上依然帶著笑容……在她眼裡,尚宛宛是單純的,是真心不願看著她受欺負的,所以不願把尚宛宛牽扯進自己的一堆破事裡面來。
  尚宛宛並不明白她這份苦心,反而覺得自己一片好意被辜負了,瞪大了眼睛,有些難過道:「大姐姐,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天光正好,花園裡面花團景簇,丫鬟僕婦們來來往往的忙碌著,有路過的,有蹲著在花壇旁邊清除雜草的,有修剪花枝的,有拿著小噴壺殺蟲的……尚宛宛這句話聲音不小,大家都扭頭看了過來。
  尚宛妗抿了抿嘴,並不想跟尚宛宛就此吵鬧下去。
  尚宛宛目光落在尚宛妗吊著的胳膊上,眼神瑟縮了一下,然後又變得憤恨起來……她這個大姐姐是不是把自己當作活菩薩轉世了?被自己爹爹打斷了胳膊絲毫不曾怨恨,要殺了自己的妹妹親自開口要接回來。
  是不是,被人吃肉扒骨喝血了都不知道反抗?
  她越想,臉上的神情就越難看。
  尚宛妗不動聲色的看著,只等她發洩完了告辭。錦書卻是護短得很……尚宛儀回來,心裡最難過的就是她家小姐了,四小姐什麼都不知道,有什麼資格生她家小姐的氣?
  於是錦書冷笑道:「四小姐沒有說錯,我家小姐就是這種人。若不是我家小姐善良,這武威侯府裡面,除了大少爺,又有哪一個不該被我家小姐記恨!」
  尚宛宛一驚,扭頭看向錦書。
  錦書對上尚宛宛的視線,眼神帶了些淩厲:「四小姐只知道怪我們小姐不硬氣,可曾站在我們小姐的角度想過?小姐但凡有依靠,當初就不會被逼得去給劉家小姐看病,也不會有這幾日的鬧劇。」
  尚宛妗歎了口氣,她知道錦書是為自己打抱不平,怕傷了錦書的心,也不喝止她,只拉了錦書的手,道:「我這胳膊有些癢,回漱春院你給我看看能不能小心著點撓一撓。」
  說完就拉著錦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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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她不曾去看尚宛宛……尚宛宛雖然對她真誠,在她心裡,卻是比不上錦書的。
  尚宛宛來的時候一腔怒火,如今看著尚宛妗和錦書離開的背影,不由得心慌起來。她以為,大姐姐善解人意,總是懂她的,所以才放任自己在她面前任性。
  錦書那麼一提點,她才知道自己所謂的小任性,其實是胡鬧。
  錦書一點都沒說錯,當初若不是她提出讓大姐姐給劉輕葶看看,也不會有這幾日的鬧劇,大姐姐的胳膊也不會被打斷。
  「小姐,這事不怨你的。」她的貼身大丫鬟見她陷入沉思,忙開口勸她,「小姐的出發點也是為了大小姐好的。」
  「白鷺,你覺得我沒有錯?」尚宛宛問道。
  白鷺比尚宛宛年紀大許多,跟著尚宛宛也好些年了,知道尚宛宛平日裡很聽她的勸,立馬道:「小姐自然是沒有錯的,這府裡上下,誰不知道小姐心眼好?錦書剛剛那般跟小姐說話,實在是不應該,眼裡未免也太沒有尊卑了。」
  尚宛宛抿了抿唇,又問道:「錦書說那些話,會不會是大姐姐的意思?大姐姐都沒有理我。」
  白鷺笑了笑,安撫道:「小姐這就多慮了,大小姐雖然不理會小姐,不也阻止了錦書說下去麼!小姐對大小姐好,大小姐心裡自然是清楚的。」
  說著,她頓了頓,又道:「只是大小姐那般好性兒,倒被身邊的丫鬟給拿捏住了。」
  尚宛宛雖然聰慧,可到底只有十一歲,隱隱覺得白鷺這番話有些不對,卻想不出來到底不對在哪裡,只好姑且信了。
  白鷺見狀,這才又道:「小姐因為夫人攔著你來看大小姐的事情跟夫人生氣,實在是不應該。您看,您跟自己的母親鬧這麼一場,人家可因此感激您?」
  「我跟娘生氣,並不是為了讓大姐姐感激我。」尚宛宛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到底是我做錯了,娘這會子在做什麼?咱們過去看看吧!」
  白鷺笑著點了頭,連聲誇尚宛宛知錯就改孝順,心裡總算是松了口氣。
  錦書跟著尚宛妗離開花園後,也在跟尚宛妗吐槽二房的人。尚宛妗撇撇嘴,安撫她:「這事兒以後不必再提了,就當是看透一個人吧!」
  尚宛妗嘴裡的「看透一個人」指的是尚二夫人,錦書卻誤以為是尚宛宛,於是心裡舒服了幾分,不再提尚宛宛的事情。
  而是說起尚宛儀來:「婢子覺得二小姐這次回來,跟以前很不一樣了。」
  尚宛妗看得通透:「她大概是在家廟吃了不少苦頭,怕咱們再找藉口把她弄回去,所以夾緊尾巴做人。她若是從此安份了,我也不為難她,只把她讓我吃過的苦頭還給她便是,若還是不安份,下次就別想去家廟了。」
  「直接剃光了頭髮做姑子去吧!」尚宛妗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自信加恨意。
  錦書不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妥,反而覺得理所當然。然後問道:「酈陽長公主那邊還好辦,有錦王殿下在。顧老夫人這邊,小姐打算怎麼辦?」
  顧老夫人在武威侯府也住不了多久,等尚知章大壽之後應該就會回去了。照董天行的說法,要解了這藥性,起碼要幾個月。過程艱難,說不得還要把人綁起來,要在武威侯府給顧老夫人解藥性,動靜未免太大。
  尚宛妗一直在琢磨藥方的事情,一時之間倒沒有想到這個。錦書一提,她腦子裡閃過不下十種辦法。可細思起來,每一種辦法都有自己的不可行性。
  尚宛妗犯起難來。
  錦書分析道:「要解藥性,顧老夫人肯定不能留在武威侯府的。以老夫人和侯爺的性子,這事兒得瞞著他們才行。再者,這種事,說出來,他們如何會信小姐?只是不知舅老爺那邊是什麼情況。」
  錦書這話說得有些遮掩,尚宛妗卻是聽明白了。這事情雖然不是沒有證據,可武威侯府的人,除了她哥哥,沒有人會相信她。外祖母是舅舅的母親,顧家現在是舅舅們當家,舅舅們若是明事理,她去顧家住一段時間,這事兒也就解決了。
  只是,她對舅舅們的印象,除了知道三舅舅是個愛掙錢的人,別的一概不知,如何敢貿然寫信過去跟他們說這件事。
  「再說吧,等藥配好再說。」尚宛妗抿了抿嘴,覺得有些頭疼。
  尚宛妗上輩子跟著陸展沉認識了各種毒藥的配方,以及一些解毒的法子,對醫術一道卻是涉獵甚少。她讓尚奚舟買了不少醫書回來研習,再根據《天鄞論》裡面的方子進行酌情修改。
  寫出一個方子來,便推說胳膊疼,讓人把余大夫請進府來看胳膊。然後偷偷的把藥方拿給余大夫看。余大夫只當她是擔心自己以後被人害了,開始研習醫書,倒還算支持她。
  只是,只看了幾本醫書就開始開方子的行為,余大夫還是不甚贊同的,他隨意看了一眼藥方,勸尚宛妗:「你這樣肯定是不行的,連基本的望聞問切都沒開始學,就想著開方子,跟小孩子沒學會走就開始跑是一個道理……這裡面好幾味藥雖然都有安神的效果,放在一起是不行的,用量也不對。」
  尚宛妗倒是會順著杆子往上爬:「哪幾味藥用得不對?是白術的劑量多了嗎?」
  余大夫不答,提議道:「不如我收你為徒,咱們從頭學好不好?」
  他這話說得尚宛妗有些洩氣:「這個方子,就一點可取之處都沒有?」
  尚宛妗表情有些委屈,余大夫看到立馬就想起自己女兒情緒低落的樣子,想了想,還是拿起那方子細看起來,然後吃驚道:「你怎麼想到把黃芪、當歸和車前子一起用?」
  尚宛妗一聽,以為這麼用有大問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能這麼用嗎?我琢磨著可以的啊,劑量也是斟酌著寫的。」然後心裡歎了口氣,她果然不該逞強的。
  誰知余大夫臉上泛起笑意來:「可以,太可以了!我前些日子接了一個病人,他是山上的樵夫,摔了一跤,一個木樁紮進了大腿,然後不知怎麼弄的斷在了裡面。按理說取出來止血把傷口縫起來上藥就好了,誰知這個樵夫不能用麻沸散,一用就抽抽。可不用麻沸散的話,又怕他疼死過去。」
  尚宛妗知道余大夫不會無緣無故的講這些,於是認認真真的聽下去。
  余大夫接著道:「用人參吊著命倒是可以,可那幾百年的老人參哪裡是一個樵夫買得起的!我當時也是極了,便把黃芪、當歸和車前子一起配了,煎水給他服用。倒比幾百年的老人參效果還要好!」
  尚宛妗聽得眼睛一亮。
  余大夫看著眼睛亮閃閃的尚宛妗,神色有些複雜:「我上次這三味藥的用量跟你這方子裡的剛好一樣多,這藥方若真是你自己寫的,你若是下功夫去學,以後在醫術這一路的造詣,只怕是可以趕上前朝的徐落了。」
  前朝的徐落是一個有名的醫女,一手醫術說是活死人肉白骨也不為過,她一雙杏林妙手解決了無數的疑難雜症,如今大夫們使用的麻沸散都是經過她改良的。後世許多自視甚高的名醫,在提起徐落來,都欽佩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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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尚宛妗並沒有做徐落的意思,她聽了這話,心裡松了口氣,然後對余大夫道:「我想要寫幾個補元氣、清神明、活經絡、寧心穩心的方子,寫好了想請余大夫來幫宛妗看看,把把關,可以麼?」
  余大夫搖了搖頭:「尚大小姐,余某覺得你還是應該穩紮穩打,從最基礎的開始學起比較好。就算想要開方子,那也從最簡單的開始,比如治療個風寒之類的,至於補元氣、清神明、活經絡、寧心穩心,恕我直言,一個方子想要有這個多療效,就是杏林老手,也未必開得出來。」
  尚宛妗看著余大夫,神情認真:「只要余大夫肯幫我,我能開得出來。」
  余大夫不理會這話,問她:「為何不分開?非要弄成一個方子?」
  尚宛妗皺了皺眉:「一口氣吃四種方子的藥,也可以?」
  自然是不可以的。是藥三分毒,若是有藥性相沖的,這樣子吃藥,只怕是老壽星吃砒霜。
  余大夫跟著皺了皺眉頭:「什麼病需要用到這種方子?」
  尚宛妗搖了搖頭,不肯回答這個問題,然後眼珠子一轉,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然後倒吸了一口氣,似乎胳膊又開始疼了。
  余大夫見不得她這樣,歎了口氣:「你寫吧,想怎麼寫怎麼寫,想怎麼配怎麼配。寫好了,不許胡亂給人吃,讓人來醫館找我,或者我進來,或者把藥方拿到醫館來,我幫你看。」
  他雖然配不出這樣的方子,可若真有這麼一張方子,可用不可用,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尚宛妗臉上掛上笑容:「我就知道余大夫是好人。」
  余大夫見她變臉比翻書還要快,被氣樂了。
  接下來一段時間,尚宛妗便開始寫方子。
  有顏太后的作為,尚老夫人和尚知章都不好再找尚宛妗麻煩,顧盼雪和尚宛儀剛吃了大虧,這段時間也安分得很,鐘雪盈搗鼓著懷孕的事情,董天行和錦王殿下那邊也沒有音訊,顧老夫人不知道在琢磨什麼,也不曾來搭理她。
  尚宛妗心無旁騖起來,還真有了一些靈感。
  她把這些靈感變成方子,讓錦書親自送出去,或者請余大夫進來,去掉裡面不能用的幾味藥,進行修修改改。
  一開始余大夫就是陪小娘子玩過家家的心思,到後面就有幾分認真了。方子雖然依然不能用,可用藥之大膽精妙,卻是許多學醫數年的人都比不上,也想不到的!
  余大夫忽然有一種感覺,或許那奇方,還真能被尚宛妗給琢磨出來。
  就這麼過了一旬的時間,就到了姚枝長公主殿下出嫁的日子。尚宛妗上次去了一趟臨華宮,在大家眼裡就是跟姚枝長公主交好了,姚枝出嫁,她自然是要去送的。
  傷筋動骨一百天,尚宛妗胳膊雖然已經沒那麼疼了,余大夫卻堅持要她把胳膊吊在脖子上。
  平時在漱春院還沒什麼關係,這一要出門,尚老夫人就不樂意了。把尚宛妗叫到常青院,語氣嚴厲的讓尚宛妗取下吊著胳膊的布帶再走。
  尚宛妗之前一直手腕溫和,所以讓人得寸進尺,這一次她卻是不準備再讓了,低頭掩去眼裡的厲色,道:「余大夫說若是不注意,可能導致骨頭長不好。」
  「不過是幾個時辰能出什麼事情?姚枝長公主殿下出嫁,送嫁的人雲山雲海,你吊著胳膊,是要給武威侯府丟人?」尚老夫人神色很不好看。
  尚宛妗心裡冷笑,反問道:「武威侯的嫡長小姐胳膊是畸形的就不給武威侯府丟人了?」
  尚老夫人之前把尚宛妗主動提出讓尚宛儀回府當成了尚宛妗的讓步,所以以為尚宛妗是怕了,自己提出什麼要求她都不敢頂撞反駁了。現在看來卻不是那麼回事。
  她心裡一邊奇怪尚宛妗主動提出讓尚宛儀回府的用意,一邊扭頭對自己身邊的越嬤嬤道:「你去幫大小姐把那布帶子給解了,我倒要看看一天不吊著,她那胳膊會不會廢掉!」
  越嬤嬤心裡歎了口氣,她之前是很看好尚宛妗的,可這段時間尚宛妗連出昏招,讓她覺得自己可能高看了她。因此這會子也不幫尚宛妗求情了,抬腳就朝尚宛妗走過去。
  尚宛妗抬頭,眼神淩厲的看向越嬤嬤:「我看誰敢動我的胳膊!」
  那眼神就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樣,越嬤嬤被看得心裡發寒,停住了腳步。
  尚老夫人氣得拍桌子:「你這個不孝女,這是要反了嗎?」
  尚宛妗冷笑:「太后娘娘叫我好好養傷,余大夫囑咐了我這布帶子不能取,老祖宗為了侯府的面子,不許我掛著胳膊,在宛妗看來,老祖宗才是要反了!」
  她這話說得極重,尚老夫人還不至於昏聵到跟太后娘娘作對,縱然氣得心疼肝疼,到底還是放過了尚宛妗。
  姚枝長公主是遠嫁,雖然是給人做續弦,可她是當今聖上的妹妹,就算是給人做續弦,出嫁的場面也是極宏大的。
  黎姜國的七王爺早年是黎姜國出了名的美男子,鼻樑硬挺,身材高大,與大齊朝男子長相有著微妙的不同。如今他已經三十多歲的年紀,身上比年輕的時候更添了一股成熟的韻味。
  為了表示對兩國友誼的重視,他親自帶了迎親的隊伍,前來迎娶姚枝。送嫁的人群中,不少小娘子、年輕的婦人,看著騎著高頭大馬的七王爺紅了臉。
  尚宛宛討好的朝尚宛妗身邊湊了湊,找話主動開口,道:「大姐姐,你說黎姜國的女孩子長什麼樣?」
  她語氣裡充滿了好奇和嚮往。尚宛妗想起上一世她是嫁給了黎姜國王子的,聽說黎姜國皇室血脈好,個個都是美人,黎姜國王子也不例外。
  尚宛妗心裡想著,嘴裡隨口道:「長公主的儀仗裡面有八個侍女,眼角點了銀色的圓點,可不就是黎姜國的女子。」
  尚宛妗隨口一說,尚宛宛卻是臉一紅,後悔自己找錯了話題……她以為尚宛妗這是在嘲她說話不過腦子了。於是閉了嘴,站在尚宛妗身邊不再說話。
  當今聖上、皇后、太后娘娘、太妃娘娘以及酈陽、幾個郡主、縣主一一給姚枝寄辭送別之後,便輪到平日裡跟姚枝交好的幾個小娘子上前折柳。
  姚枝低聲吩咐了自己身邊的侍女一聲,便見那穿著銀紅比甲的侍女款款朝著人群這邊走過來,然後神色恭謹的問道:「武威侯府的徐大小姐在嗎?」
  尚宛妗有些詫異,上次去臨華宮,姚枝除了跟她打招呼,招呼她吃點心外,並沒有與她多作交談,這會子叫她過去做什麼?
  面上卻是笑盈盈的出列,同那宮女一起朝著長公主的儀仗走去。
  姚枝笑著跟小娘子們說了句什麼,然後便見小娘子們退了回去,她對著尚宛妗招了招手。
  尚宛妗走到馬車前福了福,然後一本正經的對姚枝道:「此去山高水長,宛妗祝長公主殿下萬事順遂,祝大齊朝與黎姜國世代友好。」
  姚枝聽到這話笑了笑,大齊朝若是跟黎姜國開戰,最為難的便是遠嫁黎薑的她了。尚宛妗雖然跟她沒有交情,可這祝福卻是真心誠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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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她把尚宛妗喚到了跟前,抿著嘴笑了笑,似乎有些羞赧,小聲道:「你若是一直在錦都長大,說不得咱們早就成了朋友。」
  尚宛妗笑道:「長公主若是不嫌棄,宛妗現在便是長公主的朋友。」
  「怎麼會嫌棄,我這一走山高水長,錦都的人和事對我來說都仿若蓬萊仙話一般了。」姚枝說著聲音變得有些小,她正色道,「尚大小姐,你雖然年紀比我小,我卻知道你是一個處事周全的人。我六哥雖然在滿朝文武心裡是混帳,可對我們幾個妹妹卻是極好的。」
  尚宛妗聽著這話愣了一下,她本以為錦王眼裡只看重酈陽一個妹妹的。
  姚枝似乎看出了尚宛妗所想,意味深長道:「我這一走,可以說是飛鳥投林,終於從那地方抽身而出。」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又壓低了一些,並且身子向前傾,幾乎是附在尚宛妗耳邊說這話的,除了尚宛妗,在場沒有一個人聽清楚了她這話。
  尚宛妗渾身一震……七王爺雖然長得好看,可黎姜國與大齊朝風俗不同,吃食也不盡相同,姚枝在大齊朝雖然不如酈陽得寵,可到底是先皇的女兒,沒有人敢苛待了她。按理說遠嫁是委屈了她的,可她卻把遠嫁說成飛鳥投林。
  姚枝拍了拍尚宛妗的後背,像是安撫她,然後繼續輕言細語道:「有時候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都不見得是真的,要用心去感受。六哥他……心裡很苦,宛妗妹妹,你一定不要同別人一樣看待他。」
  尚宛妗哭笑不得:「殿下,我跟錦王殿下不是……」
  她話未說完,姚枝就出聲打斷了她的解釋:「我知道不是,我知道那些話是有人故意傳出來的。可是,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能找誰說這些話了。」
  姚枝語氣中帶了些難過:「宛妗,六哥沒有發火,可見得他是有這個心思的,只是他那個人心眼多,覺得自己七竅玲瓏什麼都看得透,反而在這件事上蒙蔽了自己。我也猜到你們之間可能是有什麼約定……」
  她說著說著,有些說不下去了。
  尚宛妗心裡疑惑極了,姚枝長公主說的這些話,似乎能聽明白,似乎又都蒙上了一層霧,怎麼都透著一股不對勁。她最奇怪的是,韓閬最疼愛的明明是酈陽長公主,姚枝長公主對她說這番話,聽起來似乎都是為了韓閬,像是韓閬為她付出了許多似的。
  尚宛妗覺得莫名其妙得很,因此聽到姚枝哽咽,也不開口,就那麼站著。
  「罷了罷了。」姚枝把眼淚逼了回去,然後身子往後退了退,對尚宛妗笑道,「我不該跟你說這些話,你就當我沒說吧!儀仗要出發了,你先回去吧!」
  「殿下,一路順風。」尚宛妗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往回走。
  耳裡似乎傳來姚枝的低喃:「……要不是他跟七王爺交好,我如何能……」
  他是誰?誰與七王爺交好?尚宛妗聽在耳裡,神色不變的回到了人群中。姚枝今天說這些話,她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卻敏銳的感覺到韓閬似乎有不少的麻煩。
  他救了自己好幾回,若是需要有她幫忙的地方,自然是義不容辭。可要她主動牽扯進去,那是萬萬不可能的。倒不是怕連累了武威侯府……她不能毀了哥哥的前程。
  她以為錦王會趁著這個機會聯繫她,跟她說董天行的事情,或者問她藥方的事情的,所以不動聲色的四處張望著,這一張望,才發現送行的人中並沒有韓閬。
  倒是看到淩王世子站在皇族子弟中,朝著武威侯府女眷這邊探頭。不由得皺了皺眉,然後順著淩王世子的目光看到了尚宛儀。
  難道這一世韓懷瑾依然會跟上一世一樣,喜歡上尚宛儀?尚宛妗心神一震!早知如此,她今日該想法子攔著尚宛儀出門了。
  尚宛妗一邊心裡琢磨,一邊不動聲色的挪到尚宛儀身側,擋住了韓懷瑾的視線。眼睛的余光立馬就看到韓懷瑾皺起了眉頭,尚宛妗正要收回自己的注意力,然後就看到一個穿著廣袖常服的人穿過人群走到了韓懷瑾身邊,低聲說著什麼。
  是長邪!
  尚宛妗想起尚奚舟跟她說的話來,長邪遇到淩王世子,立馬就跟著他去了,在世子府住了下來。
  長邪似有所感,朝著尚宛妗這邊望過來,然後對著尚宛妗點了點頭,似乎絲毫沒有把之前的不愉快放在心上。
  儀仗隊已經開始出發,尚宛妗把頭扭回來,跟著大家一起朝著儀仗隊望去。
  回到武威侯府,尚宛妗推說胳膊不舒服,跟尚老夫人知會了一聲就往漱春院走。回到漱春院,尚宛妗朝外祖母的屋子看了一眼,卻見大門緊關著,幾個丫鬟在門口守著。顯然是來了人。
  尚宛妗並沒有放在心上,直接進了自己閨房,讓錦書搬出那些醫書來,繼續研究藥方的事情。
  錦書不打擾她,就站在一旁研墨,然後把尚宛妗寫廢了的藥方收起來。
  過了半個時辰的樣子,就聽到門外有說話聲,錦書走到窗戶處望了一眼,回來道:「是二小姐來了,顧姨娘在顧老夫人的屋子裡面。」
  「嗯。」尚宛妗隨口應了一聲,繼續修改藥方。
  錦書就分出了一分心神注意著窗外。
  又過了半個時辰,錦書扭頭對尚宛妗道:「小姐,她們出來了。」
  尚宛妗抬起頭來,撲哧一樂:「你做我丫鬟多屈才呀,乾脆去話本裡面寫的情報樓做暗探好了。」
  她剛琢磨著在藥方裡面加了一味蟬蛻,發覺脖子有些酸痛,於是放下筆甩了甩手腕:「別看了,來給我按一按肩膀。」
  錦書卻擺了擺手,窗戶只開了一個小縫,她耳朵使勁兒的往小縫處貼,神情帶了些詫異。
  「怎麼了?」尚宛妗問她。
  錦書不理,依然就那麼貼著聽著,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關嚴了窗戶,走到尚宛妗身邊,把珠簾放下來,擋住了外面婆子們的視線。
  壓低了聲音對尚宛妗道:「婢子聽到顧姨娘問二小姐話,好像是在問真的假的。」
  「什麼真的假的?」尚宛妗皺了皺眉,錦書不是胡鬧的人,若不是真聽到了什麼,她不會做出這如臨大敵的舉動來。
  錦書小聲道:「顧姨娘問了之後,二小姐便說肯定是真的,那字條還在呢,字條上面的字龍飛鳳舞……後面的她們走得遠了,婢子就沒有聽清了。」
  尚宛妗神色一凜,沉吟道:「她也就今日去送嫁出了個門,巴巴的到漱春院來找顧姨娘說話,只怕那什麼紙條便是今日送嫁時得的。」
  送嫁時人山人海,尚宛妗要注意的事情又多,哪裡有那個心神去盯著尚宛儀。
  錦書有些擔憂,問道:「您說,會不會是那董天行跟……?」
  「董天行在錦王府呢!」尚宛妗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說法。
  「不過,」她想起另外一種可能來,「董天行背後的人坐不住了也未可知。」
  尚宛妗之所以要自己研究藥方,而不是求董天行,一來是不願意求董天行,二來是為了不受制於人,方便韓閬追查董天行幕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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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這才幾天,幕後之人就跳腳了?尚宛妗不敢妄下定論。
  她低著頭想了會兒,然後看向桌子上的寫滿了藥材名的宣紙:「這事兒先不管,你給我按一按肩膀,別的事情……藥方研究出來了再說。」
  錦書連忙應了,上前給尚宛妗按摩肩膀,眼裡很有些心疼:「小姐這段時間比那些要考狀元的書生都要用功,脖子怎麼會不酸!」
  她心裡想著,若是夫人還在,小姐哪裡需要吃這許多苦!
  錦書沒有學過按摩的手法,可她是習武之人,對人身上的穴位很是清楚,手勁兒也比一般的小娘子大,所以按起來還是很舒服的。尚宛妗不由得發出一聲喟歎。
  笑了笑正要誇錦書,就見澍香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小姐,出事了。」
  然後不等尚宛妗問,她立馬接著說了下去:「二小姐陪著顧姨娘去白知院,路過林子,發現老太爺和二老爺的猴子死在了路中央!」
  「猴子死在了路中央?」尚宛妗驚訝極了。
  澍香點了點頭:「猴園裡面的五隻猴子都死了!」
  「怎麼可能……怎麼死的?難不成有人下了藥?」錦書驚呼。那猴園裡面的猴子是從峨眉山上弄來的,最是野性難馴,又都是身強體壯的成年猴子,幾乎見人就撓,一般人遇上一隻就夠頭疼的了,更別說還有五隻。所以錦書的第一反應就是那些猴子是被下藥了。
  「不是啊!」澍香眉頭皺得死緊,還有些後怕,「婢子在那邊附近剪金銀花,聽到尖叫聲便跑過去看,五隻猴子都死在路中央,身上都是刀傷,一刀斃命,地上都是血。」
  她這麼一說,尚宛妗心裡咯噔一跳,連忙問道:「周圍有打鬥的痕跡沒有?」
  澍香回憶了一下才道:「地上落葉許多,應當是有過打鬥的。」
  尚宛妗猛的站起身來,吩咐澍香:「你把桌子上的東西都收一下,紙張放在梳妝匣子裡面。」然後轉頭對錦書道,「我們過去看看。」
  然後不等錦書反應,抬腳就往外走。錦書不敢耽擱,也連忙跟了上去,走到門口,又小跑著回來祝福澍香:「你守在屋子裡,不要讓人進了小姐閨房的內室。」
  她說完就匆匆去追尚宛妗了。澍香一臉苦逼……她也想去看熱鬧啊!然而只能認命的收拾桌子上的東西。
  尚宛妗剛走到花園,就看到各房的下人們一窩蜂的往猴園跑,主僕二人不由得嘴角抽了抽。錦書怕大家不注意撞到了尚宛妗的胳膊,就小心翼翼的走在一側護著。
  然後便看到尚宛逑扶著尚宛儀迎面而來,她們身後還跟著低聲交談的尚宛宛和秦婉。
  尚宛逑看到尚宛妗抬了抬下巴,冷哼一聲,沒有說話。尚宛儀卻是臉色蒼白的跟尚宛妗打招呼:「大姐姐。」
  在家廟待了幾個月,倒真的學乖了。尚宛妗心裡警惕了幾分,這樣的尚宛儀比之前的尚宛儀可難對付多了!
  尚宛宛看到尚宛妗,神色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嘴,還是開了口:「大姐姐也是要去猴園?有人在那邊鬧事,還是不要去了吧!」
  「誰在那邊鬧事?」尚宛妗有些詫異,心裡想著,難不成今兒個尚老太爺和二老爺回來得早?可猴子被砍死了,他們就是生氣,也該是把下人們叫到一起追究責任,怎麼會在猴園那邊鬧事!
  尚宛宛猜到她心裡所想,神情有些古怪:「是……」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尚宛逑打斷了,尚宛逑譏笑道:「四妹妹可說錯話了,那邊有人鬧事,我們不好去,大姐姐卻是可以去的。」
  然後她扭頭,矜傲而鄙夷的看著尚宛妗,開口:「鬧事的人,是跟大姐姐交好的錦王爺呢!」
  「三姐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這樣……」尚宛宛急了。
  「四妹妹急什麼!我又沒有胡說八道。大姐姐都沒有開口反駁,四妹妹倒反應迅速,難不成四妹妹也對錦王爺有什麼想法?」尚宛逑冷笑,轉頭對尚宛儀道,「二姐姐,那錦王爺是個不正經的,咱們規規矩矩的小娘子,還是趕緊回留霞閣是正經。」
  上次參加了酈陽長公主的聚會之後,尚宛逑與裕合郡主又通了好幾封書信,尚老夫人對她態度好了許多。尚宛逑就有些自視甚高了,在別的姐妹面前說話也大膽了許多。
  尚宛逑把尚宛宛氣得滿臉通紅,心裡甚是得意,然後也不等尚宛儀回話,就扶著尚宛儀往留霞閣的方向走。
  與其說是扶著,倒不如說是架著。
  尚宛妗看得心裡冷笑,對著尚宛逑的背影道:「四妹妹倒是快人快語,這錦都城裡面,敢說錦王爺不正經的,你還是頭一份呢!讓人知曉了,定誇你一句巾幗英雄。」
  錦王韓閬是什麼樣的人?連朝堂上的言官都不敢在早朝的時候說他的是非!大家私下裡議論的時候,都是用「那位」來代替。尚宛逑指名說錦王爺不正經,要是傳出去了,指不定被韓閬怎麼報復呢!
  尚宛逑聽了這話出了一身冷汗,心裡後悔不已,卻又不願意在尚宛妗面前露了怯,於是拉著尚宛儀匆匆離去。
  「大姐姐!」尚宛宛覺著尚宛妗這是在護著她,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尚宛妗,甚是高興。
  「嗯,我和錦書去看看猴子,四妹妹請便。」尚宛妗隨口說道,然後就抬腳錯過尚宛宛和秦婉,朝著猴園的方向走去。
  「大姐姐!」尚宛宛急了,提聲道:「錦王爺鬧著要破案,那邊亂著呢!」
  尚宛妗沒有理會這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尚宛宛頓時失落了起來。她扭頭問秦婉:「大姐姐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我明明是為了她好啊!」
  秦婉怔怔的看著尚宛妗走遠了,然後才回過頭來,柔聲安撫尚宛宛:「大姐姐那麼好的人,怎麼可能生你的氣呢!她心腸好,大約是為那些猴子感到難過,急著去看猴子,這才忽略了你。」
  尚宛宛一聽,臉上立馬就又帶了喜色,拍了拍秦婉的肩膀:「你說得真對,大姐姐不可能生我的氣的。我晚上再帶了甜湯去找大姐姐說話。」
  然後二人繼續往尚宛宛住的薔薇院走。
  白鷺跟在尚宛宛身後,奇怪的看了秦婉一眼……秦五小姐素來小心謹慎,與大小姐又沒有什麼交集,這會子怎麼幫起大小姐說話來了?
  這樣的問題,她一個丫鬟是斷不敢問的,於是記了下來,打算等到向二夫人彙報事情的時候,一併稟報了。
  尚宛妗趕到猴園,尚未看到猴子的屍體,就先聽到了錦王韓閬囂張的聲音。
  「本王菩薩心腸,這猴子死得淒慘,只怕武威侯府是進了歹人。京都府尹和大理寺的官員都是一群窩囊廢,本王願意來替你們查案子,武威侯你還不趕快謝恩!」
  京都府尹官職雖小,管的卻是天子腳下一方土地,大理寺是機要之所,任職的都是齊宣帝的親信,全天下除了當今聖上,也就錦王韓閬敢說這兩處的官員是窩囊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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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6 12:18: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尚宛妗心裡詫異得很,韓閬雖然做事隨心所欲,卻是有目的的。他沒有去給姚枝長公主送行,卻出現在武威侯府要查這猴子的案子……難不成,這猴子是他的人砍死的?就為了進武威侯府查案?
  尚宛妗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疑惑重重,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腦子似乎有些不夠用了。
  尚知章臉色難看極了,他不過是去給長公主殿下送嫁,跟同僚多聊了一會兒,剛回來就聽說父親和弟弟養的猴子被人砍死了。
  還沒來得及生氣呢,就聽說錦王爺來找舟哥兒探討騎射的技巧,正巧聽聞了這事兒,趕來猴園鬧著要給五個猴子破案。
  這猴園是在內院後宅,周圍住著小姐夫人們呢,他一個男子來破什麼案!
  再說,錦王爺任性妄為的名聲在外,尚知章也不相信他能把這個案子給破了……現場明顯有打鬥的痕跡,不可能是府內的人做的。有人潛入武威侯府不是一件小事,不管是自己親自查探,還是去錦都府尹那裡擊鼓報案,都比把案子交到錦王爺手裡強!
  韓閬看著尚知章一臉的不情願,笑呵呵的拍了拍尚知章的肩膀:「侯爺不說話,本王就當你默認了。」
  然後他不等尚知章開口,飛快的轉身吩咐身後站著的五個侍衛:「這猴子身上的刀傷痕跡都很新鮮,屍體尚未變硬,兇手定然尚未走遠。你們在附近搜一搜看,說不定兇手現在就藏在府內。」
  尚宛妗聽著這吩咐,心裡想著,他殺了這麼多猴子竟是想要借機搜查武威侯府麼?
  正想著,就見韓閬抬頭朝她看過來,問道:「距離猴園最近的是誰的院子?在哪個方向?」
  尚宛妗心裡一動,立即朝著東南方向指了指,道:「是岳姨娘和顧姨娘住的白知院。」
  韓閬身後的五個侍衛立馬朝著東南方向而去。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尚知章來不及阻止,氣得臉紅脖子粗,不能拿韓閬怎麼樣,轉身就喝罵尚宛妗:「你出來做什麼?這是你一個正經的小娘子該來的地方麼?」
  尚宛妗有些懵……她覺得她爹腦子可能不大好,這種時候,最重要的是找她的茬嗎?真不知道他在西北那些勝仗都是怎麼打的!
  錦王爺不理會暴怒的尚知章,心裡泛起一股子得意來……他家尚大大就是這麼的聰明,什麼都不知道呢,就知道該怎麼配合他!
  尚宛妗聽著尚知章那話,想了想,哦了一聲,道:「那女兒先回漱春院了。」
  然後竟真的轉身就走了。
  尚知章一口氣憋在胸口,轉頭狠狠的瞪了尚奚舟一眼……有這麼一雙兒女,他簡直要折壽十年!
  尚奚舟無緣無故被瞪了一眼,覺得自己稍稍有些委屈,又見錦王爺沒有需要自己的樣子,於是開口道:「父親,兒子今日的功課還未做完,就先回鶴鳴院了。」
  說完這話,跟在尚宛妗身上便離開了猴園,假裝沒有看到尚知章臉上的不悅。
  到了花園,尚奚舟追上尚宛妗,道:「元娘且等一等。」
  尚宛妗頓住腳步,扭頭看了一下,並沒有閒雜人等,於是問道:「哥哥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嗎?」
  尚奚舟猶豫了一下,到底開了口:「錦王殿下今日來得古怪,那猴園的猴子也死得奇怪,我有些看不透這事兒,元娘怎麼看?」
  尚宛妗心裡揣著一半明白一半糊塗,她不想影響了哥哥,於是開口就全是糊塗了:「錦王爺做事,有哪件是別人看得透的?哥哥與錦王爺相交一場都看不明白,宛妗怎麼看得明白呢!」
  「說得也是。」尚奚舟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問得有些莽撞。
  尚宛妗又道:「錦王爺來武威侯府有什麼目的,做了什麼,都不是哥哥能阻止的,也不是沖著哥哥來的,哥哥何苦多想?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做一篇文章。」
  尚奚舟聽了這話眼睛一亮,有如醍醐灌頂:「你說得對,是我想岔了!」
  尚宛妗一番話說得尚奚舟心裡開闊了許多,當下也不多說,直接跟尚宛妗告辭,就回了鶴鳴院研習起功課來。
  尚宛妗則帶著錦書回了漱春院。剛到漱春院門口,就遇到了朝外走的澍香。錦書皺了皺眉:「不是叫你看著屋子嗎?」
  澍香也沒想到剛出院子就遇到了自家小姐和錦書姐姐,臉上帶著被抓包的尷尬,又怕尚宛妗和錦書誤會,趕緊解釋:「澍荷幫婢子看著呢!」
  澍荷素來澍香要穩重一些,錦書一聽她這話,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於是笑著跟尚宛妗打趣澍香:「小姐快罰她,澍香哄了澍荷幫她看屋子,自己要去猴園那邊看熱鬧呢!」
  澍香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正要跪下來認錯,就聽到尚宛妗笑了一聲,道:「我又不是不許你們玩,只要不耽擱了漱春院的事情,想看什麼熱鬧就去看什麼熱鬧吧!」
  錦書聰慧,立馬反應過來尚宛妗的意思,於是對松了口氣的澍香道:「小姐體恤,你可不能當作以後偷懶的藉口。這會子要看熱鬧就趕緊去看吧,看完了,也回來跟我和小姐講講有多熱鬧。」
  澍香歡喜的謝恩,然後快步朝著猴園的方向跑去。
  錦書看著歎了口氣,然後轉頭對尚宛妗道:「小姐就是太慣著她們了,年紀都不小了,澍荷還好,澍香這性子這麼跳脫,跟在小姐身邊,如何能讓人放心。」
  按理說,尚宛妗這樣的侯府嫡小姐身邊至少應該有兩個大丫鬟的。桂妮去了莊子裡之後,尚宛妗身邊那個大丫鬟的缺一直沒有補上來。
  桂妮跟著顧盼雪從莊子裡回來之後,就被顧盼雪留在了留霞閣伺候尚宛儀。尚宛儀身邊沒有得力的大丫鬟,顧盼雪拿心疼女兒說事,就算桂妮的爹娘是常青院的人,也說不出個什麼來。自然是不能再回到尚宛妗身邊了的。
  尚宛妗不提,尚老夫人樂得省一筆錢。她身邊不但大丫鬟不夠,就連二等丫鬟、三等丫鬟也是不夠數的。
  好在尚宛妗身邊事情不多,下面的人又都不是偷懶耍滑的,所以使喚起人來也不至於捉肩見肘。
  錦書作為尚宛妗的大丫鬟,要考慮的就比別人多了。她擔心自己哪天出了什麼事情別人照顧不好尚宛妗,所以對澍荷和澍香要求格外嚴格。
  尚宛妗知道她所想,拍了拍錦書的手,勸道:「你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頓了頓,她又道:「等哥哥有了功名咱們搬出去之後,我就多買幾個丫鬟,你想怎麼調教就怎麼調教,好不好?」
  錦書失笑:「小姐慣會哄人開心……婢子又不是喜歡在小丫鬟面前抖威風的人。」
  澍香這回熱鬧也沒有看多久。
  尚宛妗回到房間,醫書才翻了七八頁,她就一臉遺憾的回來了。
  尚宛妗抬起頭來笑她:「被侯爺攆回來了?」
  澍香搖了搖頭,然後道:「那倒不是,只是接下來的熱鬧看不成了。」
  說到這裡,她臉上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湊到尚宛妗跟前來:「小姐,你猜一猜,白知院裡面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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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6 12:18: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有什麼?」尚宛妗隨口問道。心裡卻是想著,她之前懷疑白知院裡面藏了人並沒有什麼事實根據的,只是直覺不對勁,所以才想著讓韓閬的人去探一探。沒想到竟真的有人!
  澍香一臉激動,道:「那殺猴子的賊人,就藏在白知院裡面!」
  就是因為有那五隻猴子在,旁人才不敢隨意去白知院,他們又怎麼會殺掉猴子們呢!尚宛妗心裡不以為然,臉上卻做出吃驚的模樣來:「你看到了?錦王爺的人抓住他們了?」
  「那倒沒有!」澍香有些遺憾,覺得自己要是剛剛再跑快一點,應該就能看到了。不過,她打聽了一圈,就算沒看到,該知道的細節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她一本正經的說給尚宛妗聽:「錦王爺的人還沒到白知院,那白知院裡面的賊人許是聽到了風聲,立馬就翻牆想要逃竄。他們應當不是普通的賊人,身上是有功夫的。其中一個似乎受了傷,被別人背著,眨眼功夫幾個起落,就出了侯府的後牆。錦王爺的人追了上去。」
  尚宛妗這下是真的吃了一驚了:「他們……一共有幾個賊人?」
  澍香道:「據說好像是七個,錦王爺說那七個賊人有些像前段時間通緝的汪洋大盜,殺人劫獄七魔王,說這是一個大案子,叫侯爺別管了,交到他手裡。然後就匆匆走了,似乎是要親自去追那七個賊人。」
  她說完又問尚宛妗:「小姐,他們真的是殺人劫獄七魔王嗎?」
  尚宛妗搖了搖頭:「我如何知曉,錦王爺說是,或許就是吧!」
  心裡卻覺得奇怪得很,韓閬當時上一刻還在說服尚知章把猴案交給他,下一刻立馬就讓人去搜查白知院了。這中間幾乎沒有停頓,在場的下人又沒有離開的,白知院裡面的賊人是如何提前得到消息逃跑的?
  再說,七個人躲在白知院裡面,顧盼雪又不能出門,從哪裡給他們弄那麼多口糧又不引起府中眾人懷疑?
  尚宛妗思考良久,都沒有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下次見了錦王爺就什麼都清楚了。尚宛妗心裡想著。然後繼續看自己的醫書。
  接下來這段時間她又開始把自己拘在漱春院不出門了,只早上武成院的請安去應付一下。當然,尚知章也不愛看到她來自己面前晃悠,於是堅持了幾日之後,就不耐煩的借著尚宛妗胳膊需要休養的藉口取消了每日的請安。
  一直到尚知章壽辰的前一天,尚宛妗才從一堆藥方中抬起頭來。而她吊著的胳膊,終於可以放了下來。
  余萬看著尚宛妗確定下來的兩張藥方,目瞪口呆,一雙手,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尚宛妗不說話,等著他回過神來。
  大概過了一刻鐘的樣子,余萬才終於想起寫這藥方的人來,他激動道:「這藥你試過了嗎?」
  「余大夫之前不是叮囑宛妗不要隨便把藥方用在人身上麼!」尚宛妗抿了抿嘴,道,「會死人的。」
  她說這話倒不是嘲諷余萬,而是真的這麼認為的……比起醫術,她懂的更多的是毒術,研究出來的藥方,沒有杏林老手認可,她根本不敢用在人身上。
  聽尚宛妗這麼說,余萬的情緒才稍稍冷卻了一些,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尚宛妗:「尚大小姐,你把這藥方給余某,餘某回去試一試可好?這藥雖未用在人身上,可這藥材的搭配、劑量,單從藥性來看,似乎真的能達到你之前的要求!若這藥方真的能行,那可真是救命的仙丹啊!」
  他太激動了,不等尚宛妗回答,又開始自言自語:「尚大小姐真是天才,你若是學醫術,過個十幾年,這全天下的神醫,只怕都比不上你……不,現在已經比不上了。這兩張藥方若是真的能用,單憑這兩張藥方,你就可以名垂青史了!」
  「配出絕絕的藥方也就罷了,居然還配出兩張來!」余萬看著尚宛妗,心裡充滿了豔羨。他從醫幾十年,怎麼就沒有想過這般用藥!
  或許就是要尚宛妗這種入行未深的初生牛犢,才會這般大膽的用藥!余萬轉念一想。
  尚宛妗本來對自己的這方子挺自信的,可從余萬口裡說出來這事情似乎是很難,天下的神醫都做不到,她心裡又惶恐起來。
  她不過是從藥性喝毒性兩個方面入手,自以為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就可以研究出自己想要的方子來,難道這些都是她自以為是?
  尚宛妗抿了抿嘴,神情變得有些擔憂:「余大夫,你單看覺得這藥方有幾成的可能能用?」
  「九成!」余萬想也不想就道,似乎對這兩張方子很自信。
  對於一個做了幾十年大夫的杏林好手而言,配不配得出一張驚世駭俗的藥方不好說,但是一個藥方擺在他們面前,能不能用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每一種藥的藥性、毒性、不同劑量對別的藥材的影響、對人體的作用,他們都爛熟於心。
  沒有給出十成的答案,是因為余萬素來是個謹慎至極的人。
  尚宛妗眼睛一亮:「真的?余大夫莫哄我!」
  余萬嗤笑一聲:「餘某哄你一個小娘子作甚!」他嘴裡說這話,手裡還捏著兩張藥方不肯離手。
  他笑眯眯的看著尚宛妗,語氣中帶了幾分誘哄:「不如你跟我學醫術……我也不占你便宜做你師父了,咱們相互討教。」
  尚宛妗心情好,又感念余萬相助的恩情,於是立馬就開口答應了下來:「好呀!」
  然後她一臉遺憾:「其實宛妗想跟余大夫拜師的。」
  「餘某教不了你。」余萬擺擺手,一臉遺憾的打量著尚宛妗,「教不了你。」
  杏林一行有自己的規矩,他若是那種壞了良心的大夫,趁著尚宛妗不懂規矩,收了徒,她日後就算知道了規矩,師道在上,她也奈何不了他。可他是一個少有的把良心看得比聲名遠播還要重要的大夫。
  余萬看著尚宛妗,正色道:「尚大小姐,你且記著餘某的話,除非是太醫院的院判,誰收你為徒都是別有用心,你一個都不能答應。」
  尚宛妗聽了這話,第一反應是太醫院的院判難道就沒有沽名釣譽之徒了麼,比如陸展沉。第二反應則是余大夫是真心對她好的,相比之下,她那些自私的小心機,就顯得太上不得檯面了。
  學徒出師之前,一切本事都算做師父的本事。尚宛妗上輩子跟在陸展沉身邊那麼多年,這點子規矩還是懂的。她主動提出想拜余萬為師,除了想要學習醫術,更大的目的,則是想要給余萬一些好處,「賄賂」他替自己保密。
  她配出這兩道精妙的方子,靠的主要是對藥材毒性的掌控以及《天鄞論》裡面的啟發,在醫術一道上,她卻還是過蹣跚學步的孩童。只是兩張藥方一問世,誰會信她醫術不精?到時候有哪位貴人找她看病,她又該如何推諉!
  遠的不說,單說這病太子,當今聖上可是滿天下給他尋神醫。
  尚宛妗臉一紅,覺得自己有些愧對余大夫待她的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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