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桐 -【醉愛是你】《全文完》

大頭寶珠

《醉愛是你》作者：宋雨桐

杜天羽，一個身上帶點滄桑，臉上總是帶著溫柔微笑的男人，
他，像海洋，可以溫柔沉靜的包容她的所有，無論悲喜愛憎；
也會在不經意間掀起千層巨浪，無情冷漠的將她給吞噬……
他，更像一杯酒，淺嘗怡情養性，喝多了便要宿醉頭痛，
偏她總愛喝點小酒，每天都要微醺一下，怎能不迷戀上他？
“不要喜歡我。”他對她說。“我沒打算喜歡你。”
她驕傲地回了他一句。她說謊，口是心非，個性要強不肯服輸，
就算偷偷哭著想他一千一萬回，也要躲他躲得遠遠的！
可是，第一個背她的男人是他，第一個為她下廚的男人是他，
第一個這樣親密握住她小腿的男人也是他，不知不覺中，
好像她所有的第一次都給了這個男人……
只除了那個……噢，她在胡思亂想什麼？真是瘋了！
  
女主角：嶽笙
男主角：杜天羽

大頭寶珠

　　【第一章】

　　天齊醫院的山腳下有家餐廳，名叫“綠葉”，是醫院員工和病友想要講求用餐品質及享受氣氛時的最佳選擇。
　　雖說餐廳是在陽明山的山腳下，但離市區仍有一大段距離，因此這裡不僅處處可見綠意，大大的落地窗外還是人間絕美的山景，夏綠秋紅，讓人可以很放鬆，再加上大廚高超的掌杓功力，就算不在鬧區，客人依然絡繹不絕。
　　附近還有一間最近新開的酒吧，據說是綠葉餐廳主人追求者的傑作，因為想要每天看見心上人，硬是買下餐廳對面一塊地蓋起酒吧，還刻意取名叫“紅花”，擺明就是要配綠葉的心意。
　　只不過綠葉的店主人是個女的，紅花的主人卻是男的，還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光是這個美麗的傳說，就足以讓人想光顧一下這間叫紅花的酒吧了。
　　挑高的時尚空間，紅與黑的色彩搭配，呈現鮮活跳脫的對比，相較于一般酒吧冷硬的線條，“紅花”給人一股清高卻又帶點人味的複雜體驗。總的來說，就跟紅花的主人一樣是個複雜的綜合體，卻偏偏又吸引人靠近。
　　因此慕名而來的人很多，只可惜很少人能真正見到老闆，不過酒吧裡的調酒師每個都是帥哥，來到這裡不只能看帥哥，還可以看見市區的美麗夜景，因此就算消費頗高，依然常常座無虛席。
　　一名短髮微鬈及肩、約莫二十來歲的小女人，就坐在酒吧角落的紅色沙發上，桌上放著一杯空了的調酒杯，檸檬片還夾在杯緣上。
　　她的坐姿很隨意，幾乎是整個人蜷在大大的沙發椅上，這讓她寬大的白色連身洋裝微微往上提，不經意露出裙下均勻有致的白皙雙腿，吸引了不少目光，但她卻對這些目光不甚在意，或者該說，她根本沒注意到這些她不自覺引來的視線，自在得就像窩在自己家裡一樣。
　　長相白皙清麗的她，不笑時帶點冷傲，笑起來卻甜而嫵媚，據說是那雙桃花眼惹的禍，明明長得清純可人，笑起來卻莫名地勾人的魂。
　　所以她很少笑？
　　錯，她很愛笑，從小到大一笑解百憂啊，不管真心不真心，總之一概笑容以對準沒錯。
　　此刻，她的目光落到坐在前面那桌的男人寬大好看的背影上，她盯著這背影看了很久，寬肩窄臀長腿，比例完美的倒三角好身材，不只身材好，舉手投足也散發著優雅，她有股衝動想去看看那男人長得什麼模樣？可是這世上很多事是沒有完美的，她寧可保持這份美好的想像。
　　“嶽笙！”一名長髮女子朝她熱情地揮手後，便旋風似的在她面前坐下。
　　嶽笙一樣動也沒動地賴在沙發上，只露出她招牌甜笑。“嗨，容容學姐，你愛遲到的老毛病這麼多年還是沒改啊。”
　　蘇容是岳笙大一時住同一個宿舍的學姐，目前是天齊醫院公共事務處的組長，也是她現在的上司，當年共宿的時間雖然只有短短一年，但兩個人曾經挺聊得來的，只是後來學姐畢業搬離宿舍後便沒再聯絡，直到她進了天齊醫院這才再續前緣。
　　蘇容抱歉地搓著手。“對不起、對不起，塞車嘛。”
　　嶽笙挑了挑眉，勾唇笑道：“塞車？我們醫院的救護車都在這條路上來回不知幾趟了。”
　　蘇容沒好氣地瞪著她。“今晚的酒都我請了，可以饒了我吧？”
　　“這可是你說的。”嶽笙笑得更甜了，伸手招來服務生點了一杯長島冰茶。“你呢，喝什麼？”
　　“一杯香蕉牛奶。”
　　嶽笙笑了。“來酒吧喝香蕉牛奶？大概只有你會幹這種事。”
　　“今晚的重點是紅老闆好嗎？又不是酒。”蘇容壓低嗓音，像賊一樣東瞧西瞧。“紅老闆在嗎？吧台裡哪個是紅老闆？”
　　嶽笙好笑地睨著她。“我也沒見過老闆，不知道他是不是紅的……”
　　蘇容斜了她一眼。“喂，你就是這樣對待你上司的？小心我在你的考績上打個差評。”
　　“是是是，好好好，親愛的上司學姐，是我的錯，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好嗎？不過你也知道，差不差評的我根本不在乎，你高興就好。”岳笙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整個人懶洋洋的，一副隨時都會睡著的模樣。
　　“是，你沒差，因為你根本是來玩票的！”蘇容沒好氣地看著有如貓咪般優雅慵懶的嶽笙，想起以前念大學在學生宿舍裡的情景，感覺不太妙地挑眉。“說，你到底喝幾杯酒了？”
　　“剛剛才叫了第三杯。”
　　“你喔，跟以前一模一樣，就愛喝酒，偏偏酒量又不怎麼樣，只喝半杯就像貓了，你還喝了兩杯？不行，那杯長島冰茶還是改成柳橙汁好了！”說著，蘇容起身要往吧台走。
　　嶽笙趕忙拉住她，一臉討好的笑。“行行好吧學姐，今天休假耶！我又不是醫生，不用擔心有緊急狀況要我處理，況且只是喝點酒而已，我也不會喝醉酒打群架……來酒吧不喝酒，難道要喝茶嗎？”
　　“就你有理。”蘇容再次坐下來。“先說好，喝醉了我可是會把你直接丟在這裡喔，我可沒力氣和心情扛個醉鬼回家。”
　　嶽笙笑了。“放心學姐，就算醉了我也會找個男人送我回家，不會麻煩你這位纖細弱女子的。”
　　蘇容不以為然地挑眉。“真是不怕死的傢伙！可以隨便讓酒吧裡的男人送你回家嗎？”
　　“那我找醫生總可以吧？醫院裡那麼多醫生，等等，我找找。”嶽笙說著，坐直了身子翻找她的皮包，拿出一疊名片堆在蘇容面前。“諾，每科的醫生都有，學姐幫我挑挑，找誰送我回家好？”
　　蘇容瞪著那疊名片。
　　這個嶽笙，男人緣永遠這麼好啊。
　　人長得美，當真是走到哪兒都吃香！
　　蘇容拿起那疊名片一一看過。“你才來三天耶，怎麼可以遇到這麼多醫生？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天齊醫院是多小間的醫院呢。”
　　嶽笙聳聳肩。“應該說是天齊醫院的醫生都很熱情吧，知道我是新來的，都很願意跑過來自我介紹。”
　　“熱情？是看到美女很熱情吧？”蘇容冷笑一聲。“你不知道，很多醫生的眼睛都長在頭頂上……咦，連杜醫師的名片也有？你見到他了？他也很熱情的主動上前跟你自我介紹？”
　　嶽笙的眼皮跳了跳，裝死。“杜醫師？誰？”
　　“外科主任杜天羽啊！誰都可能不認識，他你總該認得吧？他剛回國的那半個多月，接的雜誌專訪都快比他接的手術還多，根本是醫界的網紅！”
　　蘇容想起那段往事還忍不住唏噓。“本以為他會成為院長千金朱丹丹的未來夫婿呢，多郎才女貌的一對啊，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狠的，把丹丹給搶走了……我們杜醫師多可憐，他可是為了丹丹回臺灣的，結果還是落得孤家寡人一個，臉上的笑容是越來越少了。”
　　服務生送上香蕉牛奶和長島冰茶，打斷蘇容的回憶，嶽笙也趕緊捧過酒杯喝了幾口，狀似不經意地問：“怎麼，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你家丹丹真那麼特別？”
　　這年頭，真的還有男人如此重情，只取那一瓢飲？不管她信不信，聽著就令人羡慕起那個女人。
　　不，應該說是嫉妒。
　　因為曾經深愛過她的男人，不也是在轉眼間被另一個女人給拐上床了嗎？為什麼她遇到的男人是個渣，那個朱丹丹遇到的男人卻是這般死心塌地？好嫉妒啊，嫉妒得快死了。
　　想著，嶽笙忍不住又瞄向前面那男人的背影。
　　她這算是犯花癡吧？活到二十四歲，這應該是她第一次為一個男人的背影而著迷——不只挺拔優雅，還孤獨滄桑，看那身材也是練過的，再看下去不知道會不會流口水？
　　“我們的公共事務處之花就是丹丹，她雖然貴為院長之女，卻比你更平易近人、率真可愛……”講半天，發現人家根本沒認真聽，啊她是在講辛酸的喔？“喂，嶽笙，你在看什麼？”
　　“看那個背影啊，真想看看他的正面長什麼樣子。”她不假思索便把真心話當著蘇容這個良家婦女的面給說出來了。
　　“背影怎麼了？”蘇容也順著瞧過去，卻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平日在醫院裡瞧見的都是白袍，通常都是用高矮胖瘦來辨識，走出醫院換穿便服的醫生，她是有可能迎面走來都無法一眼認出的，更何況她有點近視，此刻出門愛漂亮又沒戴眼鏡。
　　“我哪裡不平易近人、不可愛了？”嶽笙轉移話題，不想對牛彈琴。
　　咦？有在聽喔？
　　蘇容輕咳兩聲。“我的意思是你比丹丹更像千金小姐，嬌滴滴的，喝了酒就像貓一樣懶，我們丹丹可是幹勁十足又熱情，有時像火山一樣。”
　　“原來他喜歡這一款的。”嶽笙點點頭，又喝了一口酒，然後雙腳落地站起身。“我決定了，學姐。”
　　“決定什麼？”蘇容不明所以地看著這個總是說風就是雨的小學妹。
　　“去瞧瞧那背影的主人長什麼樣子！”
　　“什麼？”蘇容緊張兮兮的連忙伸手拉住她。“今天約在這裡，不是為了看紅老闆的嗎？”
　　嶽笙朝她俏皮地眨眨眼。“直覺告訴我，這背影的主人鐵定比紅老闆來得迷人！老樣子，如果我要得到他的電話，你請我吃大餐？”
　　“我為什麼要？”蘇容低叫，沒想到這小學妹出社會了還是這麼膽大妄為。“我對那個人的背影一點興趣都沒有。”
　　“那我請你吃大餐！”說著，嶽笙也不理會蘇容的勸阻，直接朝那背影走去——
　　“這位先生，可以請我喝杯酒嗎？”
　　嶽笙用她懶懶的甜美嗓音在那男人的身後輕聲問道。
　　聞言，寬大厚實的身影微微一側，背影的主人終是轉過頭來看向她。
　　見到這張臉，嶽笙驀地倒抽一口冷氣，酒精的作用瞬間發揮起來，一股暈眩和窒悶感同時朝她襲來——
　　杜天羽！
　　這背影的主人竟然是杜天羽！
　　噢……她這是運氣好還是運氣背啊？
　　杜天羽微挑著眉，靜靜地看向她。“你在跟我說話？”
　　“我……不是！”嶽笙對上那雙宛如大海般深沉的雙眼，突然有點心慌意亂，一口氣喘不過來，感覺自己像是快要窒息了，連忙撫著胸口深呼吸幾次，卻一個暈眩腿軟，就要往旁邊倒去。
　　杜天羽長手一伸，有力的手臂很快地接住她，把嶽笙穩穩抱進懷裡。
　　那懷抱，寬大厚實又溫暖，一如他那令人著迷的背影，讓人偎上了便不想再移開。
　　“你還好嗎？”指尖習慣性地按上她手腕的脈搏，杜天羽溫柔的嗓音如早晨的清泉般悅耳動人。“心跳得太快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愣愣地看著他。這麼近的距離，可以把這個男人看得很清楚，濃黑英氣的眉宇，如海洋般深不可測的黑眸，挺直好看的鼻樑，還有那兩片性感的唇……真是太過分了！連嗓音都這麼好聽又溫柔。
　　岳笙張大雙眸看著他，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得更快了。“我、我沒事。”
　　“你的心跳太快了，心臟有什麼問題嗎？”杜天羽很認真地問著懷中的女人。“心臟有問題就不該喝酒。”
　　噢，他現在是以醫生的身份在訓她嗎？
　　她一個大美人躺在他懷裡，水汪汪地看著他，他卻只把她當成一個需要急救的病人嗎？
　　嶽笙頭一次覺得自己竟然一點魅力都沒有，真是又氣又嘔。
　　“沒有。”嶽笙瞪他一眼，從他懷裡起身，卻因起勢太急，頭一暈，又跌回他身上。
　　杜天羽微眯起眼。“你喝醉了？”
　　她身上軟軟香香的，帶著果香和淡淡的酒氣，臉上也紅撲撲的，一身寬鬆的白色洋裝，就算喝醉了也帶著一分獨特的清純與甜美。
　　“沒喝醉。”她又瞪他一眼。“只是缺氧頭暈。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缺氧嗎？因為心跳太快，但我保證我的心臟沒問題。”
　　是因為他！是因為他害她心跳加快好幾倍！
　　嶽笙再次起身，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方才兩度坐在他的大腿上，這讓她的臉更紅、心跳更快了，望著他再次覺得呼吸困難，尤其對上那雙一絲邪念都沒有、純然關心的眼眸。
　　厚，人有必要活得這麼正義凜然，八風吹不動嗎？
　　無趣！死板！討厭……
　　“再見。”她轉身，挺直了背走回座位，把剛剛沒喝完的酒一口氣幹掉，然後拿著空酒杯晃啊晃的。“Waiter，再來一杯！”
　　蘇容趕緊伸手拿走她手上的空杯子。“別再喝了，會醉的。沒要到電話也不打緊，是那男人沒眼光，犯不著拿自己的身體出氣。”
　　嶽笙眨眨眼。“你沒看見嗎？”
　　蘇容一臉莫名。“看見什麼？我剛剛臨時接了一通電話，還沒講完你就回來了……我錯過什麼了嗎？”
　　唉。嶽笙很無奈地看她一眼，覺得口渴，拿起桌上的水又灌了下去。
　　“是杜天羽。”
　　“什麼！”蘇容詫異地張大嘴。“那個迷死你的背影是杜天羽杜醫師？”
　　嶽笙點點頭，雙手捂住自己熱呼呼的小臉。“學姐，我這回是丟臉丟到家了吧？噢，我這輩子從沒這麼丟臉過！都已經跌到人家身上去了，對方還把我當病人，而不是當女人……我岳笙就這麼沒女人味嗎？”
　　蘇容看著小學妹這模樣，沒先安慰她，反倒捂著嘴一直笑，差點沒笑出淚來。“杜醫師就是永遠溫柔貼心啊，優先擔心病人的身體比注意對方是不是美女更重要，世上這種人真的不多了。”
　　“是啊，絕種了大概，居然有這種男人。”嶽笙將小臉趴貼在桌上，桌面冰冰涼涼的，有清涼退火的作用，讓她一趴下就不想再起來。“學姐……我的酒好了沒有，說好了今晚的酒你請喔，我今天要不醉不歸……”
　　蘇容看她這模樣，眼皮猛跳，忙伸手搖搖她。“嶽笙，你可別睡著啊，你睡著了我就把你丟在這啦，聽見沒有？”
　　嶽笙朝她揮揮手。“沒睡……我只是很熱……趴著涼快些……”
　　說沒睡沒醉的人，終究還是睡了醉了。
　　蘇容看著眼前怎麼搖也搖不醒的女人，真有一種無語問蒼天的無力感。
　　她不該遲到的，如果她沒遲到，這女人就不會喝這麼多杯酒。
　　蘇容瞪著還放在眼前的那疊名片，想著究竟要找誰來把嶽笙給送回家？可這念頭終究只是一閃而過，畢竟她身後不就有杜醫師這位現成人選？
　　蘇容牙一咬，從包包裡拿出眼鏡戴上，起身便去找杜天羽。
　　據說，她是讓杜天羽親自背上車的，而且他不只把她背上車，還親自開車送她回蘇容的家，再把她背進屋送上床後才離開。
　　據說，她醒過來發現自己趴在他背上時，還對他亂打亂踢，一會叫一會哭，罵他混蛋，罵他是個登徒子……
　　嶽笙整個早上都在努力回想昨晚的狀況，卻半點都想不起來，要不是因為蘇容不是那種愛開玩笑的人，她鐵定以為她是在誆她。
　　但有一點是非常確定的，因為學姐手上沒她的住址，所以她昨夜的的確確是睡在學姐家裡，以至於她今天早上很晚才進醫院上班。
　　頭快炸開了……
　　不管是因為宿醉，還是因為她用腦過度，此刻的她都需要喝一杯咖啡來讓腦袋瓜蘇醒一下。
　　頭低低地走到員工專用的茶水間，卻撞上迎面而來的人，這一撞，對方手裡端著的咖啡灑上她的手背不說，嶽笙也因此被撞退好幾步，如果不是身後有一隻手臂及時扶住她，她甚至可能因為重心不穩而摔倒在地。
　　“搞什麼啊，走路不帶眼睛的嗎？”被撞到的是一名女醫生，她低頭看著身上被弄髒的白袍，又看了看被灑得四處都是的咖啡，氣得冒火。“不知道我今天早上很忙嗎？淨給我添亂！你是哪個部門的，這麼莽莽撞撞！”
　　罵了一串，頭才剛抬起來，進入眼簾的卻是高大斯文又溫文儒雅的杜天羽，女醫生盛怒的嘴臉瞬間緩了下來，還露出笑容。
　　“杜醫師，喝咖啡嗎？要不我順便幫你弄一杯？”說著，女醫生看了一眼在他懷裡的嶽笙。“都怪這女人莽撞，把我的咖啡弄翻了，我正要重新泡一杯呢。”
　　“不必麻煩白醫生了。”杜天羽微斂眼睫，低頭看向懷中的女人。“你沒事吧？有沒有燙傷了？”
　　岳笙剛剛一聽到對方叫杜醫生，就差點從他懷裡彈起來，現在又被他這麼溫柔的“關注”，真是讓她受寵若驚。
　　“我沒事。”嶽笙輕輕掙開他的懷抱，上前對白醫師鞠了個躬。“對不起，是我心不在焉沒看路，撞到您真不好意思，等等我把沖好的咖啡給您送去吧，衣服我也會幫您送洗……”
　　“算了，我自己搞定就好，下次小心點。”白醫師冷冷說完，轉頭對杜天羽笑笑便離開了。
　　嶽笙牙一咬，轉身要向杜天羽道謝加道歉，可話還沒說出口，他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茶水間帶去。
　　她沒來得及問他要幹什麼，手背已傳來一陣清涼，水龍頭的水在刹那間緩解了她手背上的灼熱，讓她始終緊皺的眉心舒展開來。
　　“會疼就要說。”杜天羽對她假裝沒事的模樣很不滿意。
　　嶽笙睨著他，甜甜一笑。“不疼。”
　　他抬起頭看她一眼。“都紅成一片了，怎會不疼？你的痛覺神經消失了嗎？”
　　“嗯，很久以前就消失了。”
　　還理所當然的點頭？這女人……
　　“你是要告訴我，你兒時被虐待、過得很悲慘嗎？”
　　嶽笙噗哧一聲笑出來。“我像嗎？你看看我這雙手，白皙又細嫩，很美吧？就該是一雙富家千金的手，怎麼演苦情戲？”
　　杜天羽又看她一眼，沒跟著笑，黑眸卻像探究什麼似地直瞅著她，像是要弄清楚她的笑裡究竟還帶著些什麼。
　　嶽笙眨眨眼，再眨眨眼，唇還是微微勾著。
　　他不會看出什麼了吧？她的笑很假？還是她的心很假？
　　嶽笙有點心虛的轉移視線，也轉移了話題。“昨天晚上謝謝你，還有剛剛……如果你不在，她可能會一口把我吃了！美男計果真是挺管用的。”
　　沒理她口中的什麼美男計，因為對號入座一向不是他的習慣。
　　杜天羽關上水龍頭，掏出口袋裡的手帕，親自替她把手擦乾。她也任他擦，沒有羞得縮回手什麼的，就像他替她做這件事已經做了千百次一樣的自在。
　　“你都是這樣寵女人的嗎？”她好奇地問。
　　杜天羽挑了挑眉。“擦乾才能上藥。”
　　話落，他便把她拉到護理站，親自替她的手背擦上燙傷藥膏後才放開她。
　　兩個人都沒發現，他們的身邊已凝聚不少好奇的目光，護士的、醫生的、病人的，連路過的清潔阿姨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們這對俊男美女幾眼。
　　“當你的病人真幸福，杜天羽。”狗腿一點總沒錯，至少可以化解一下自己的不自在。
　　是的，她雖然表現得落落大方，但他一直對她“動手動腳”，搞得她心跳一直維持著快節奏，根本慢不下來。
　　他睇她一眼。“我跟你沒那麼熟，連名帶姓的叫人很沒禮貌。”
　　她又是很甜的一笑。“那叫什麼？天羽？天羽哥？天羽歐巴？”
　　“叫我杜醫師。”
　　“挺安全又有距離的叫法。”嶽笙點點頭，朝他伸出另一隻手。“我是公共事務處新來的組員嶽笙，歡迎連名帶姓的叫我。還有，我欠你兩次情，所以我要請你吃兩頓飯，你不可以拒絕，因為拒絕我的話，我會哭給你看，我相信你不會想要嘗試看看的……所以說定了？”
　　這樣也行？
　　杜天羽啼笑皆非地看著眼前這落落大方又咄咄逼人的女人，該說的話都被她說完了，他竟然發現自己不知該說什麼？
　　她側臉瞧他。“你現在是在心裡罵我厚臉皮嗎？”
　　他好笑地看著她。“如果是呢？你會放棄請我吃飯的念頭嗎？”
　　“不會。”
　　“那我就不必造口業了。”
　　意思就是無條件同意了？YA！
　　嶽笙笑開了，掏出手機遞給他。“那你加我LINE，我好約你。”
　　蘇容看著眼前怎麼搖也搖不醒的女人，真有一種無語問蒼天的無力感。
　　她不該遲到的，如果她沒遲到，這女人就不會喝這麼多杯酒。
　　蘇容瞪著還放在眼前的那疊名片，想著究竟要找誰來把嶽笙給送回家？可這念頭終究只是一閃而過，畢竟她身後不就有杜醫師這位現成人選？
　　蘇容牙一咬，從包包裡拿出眼鏡戴上，起身便去找杜天羽。
　　據說，她是讓杜天羽親自背上車的，而且他不只把她背上車，還親自開車送她回蘇容的家，再把她背進屋送上床後才離開。
　　據說，她醒過來發現自己趴在他背上時，還對他亂打亂踢，一會叫一會哭，罵他混蛋，罵他是個登徒子……
　　嶽笙整個早上都在努力回想昨晚的狀況，卻半點都想不起來，要不是因為蘇容不是那種愛開玩笑的人，她鐵定以為她是在誆她。
　　但有一點是非常確定的，因為學姐手上沒她的住址，所以她昨夜的的確確是睡在學姐家裡，以至於她今天早上很晚才進醫院上班。
　　頭快炸開了……
　　不管是因為宿醉，還是因為她用腦過度，此刻的她都需要喝一杯咖啡來讓腦袋瓜蘇醒一下。
　　頭低低地走到員工專用的茶水間，卻撞上迎面而來的人，這一撞，對方手裡端著的咖啡灑上她的手背不說，嶽笙也因此被撞退好幾步，如果不是身後有一隻手臂及時扶住她，她甚至可能因為重心不穩而摔倒在地。
　　“搞什麼啊，走路不帶眼睛的嗎？”被撞到的是一名女醫生，她低頭看著身上被弄髒的白袍，又看了看被灑得四處都是的咖啡，氣得冒火。“不知道我今天早上很忙嗎？淨給我添亂！你是哪個部門的，這麼莽莽撞撞！”
　　罵了一串，頭才剛抬起來，進入眼簾的卻是高大斯文又溫文儒雅的杜天羽，女醫生盛怒的嘴臉瞬間緩了下來，還露出笑容。
　　“杜醫師，喝咖啡嗎？要不我順便幫你弄一杯？”說著，女醫生看了一眼在他懷裡的嶽笙。“都怪這女人莽撞，把我的咖啡弄翻了，我正要重新泡一杯呢。”
　　“不必麻煩白醫生了。”杜天羽微斂眼睫，低頭看向懷中的女人。“你沒事吧？有沒有燙傷了？”
　　岳笙剛剛一聽到對方叫杜醫生，就差點從他懷裡彈起來，現在又被他這麼溫柔的“關注”，真是讓她受寵若驚。
　　“我沒事。”嶽笙輕輕掙開他的懷抱，上前對白醫師鞠了個躬。“對不起，是我心不在焉沒看路，撞到您真不好意思，等等我把沖好的咖啡給您送去吧，衣服我也會幫您送洗……”
　　“算了，我自己搞定就好，下次小心點。”白醫師冷冷說完，轉頭對杜天羽笑笑便離開了。
　　嶽笙牙一咬，轉身要向杜天羽道謝加道歉，可話還沒說出口，他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茶水間帶去。
　　她沒來得及問他要幹什麼，手背已傳來一陣清涼，水龍頭的水在刹那間緩解了她手背上的灼熱，讓她始終緊皺的眉心舒展開來。
　　“會疼就要說。”杜天羽對她假裝沒事的模樣很不滿意。
　　嶽笙睨著他，甜甜一笑。“不疼。”
　　他抬起頭看她一眼。“都紅成一片了，怎會不疼？你的痛覺神經消失了嗎？”
　　“嗯，很久以前就消失了。”
　　還理所當然的點頭？這女人……
　　“你是要告訴我，你兒時被虐待、過得很悲慘嗎？”
　　嶽笙噗哧一聲笑出來。“我像嗎？你看看我這雙手，白皙又細嫩，很美吧？就該是一雙富家千金的手，怎麼演苦情戲？”
　　杜天羽又看她一眼，沒跟著笑，黑眸卻像探究什麼似地直瞅著她，像是要弄清楚她的笑裡究竟還帶著些什麼。
　　嶽笙眨眨眼，再眨眨眼，唇還是微微勾著。
　　他不會看出什麼了吧？她的笑很假？還是她的心很假？
　　嶽笙有點心虛的轉移視線，也轉移了話題。“昨天晚上謝謝你，還有剛剛……如果你不在，她可能會一口把我吃了！美男計果真是挺管用的。”
　　沒理她口中的什麼美男計，因為對號入座一向不是他的習慣。
　　杜天羽關上水龍頭，掏出口袋裡的手帕，親自替她把手擦乾。她也任他擦，沒有羞得縮回手什麼的，就像他替她做這件事已經做了千百次一樣的自在。
　　“你都是這樣寵女人的嗎？”她好奇地問。
　　杜天羽挑了挑眉。“擦乾才能上藥。”
　　話落，他便把她拉到護理站，親自替她的手背擦上燙傷藥膏後才放開她。
　　兩個人都沒發現，他們的身邊已凝聚不少好奇的目光，護士的、醫生的、病人的，連路過的清潔阿姨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們這對俊男美女幾眼。
　　“當你的病人真幸福，杜天羽。”狗腿一點總沒錯，至少可以化解一下自己的不自在。
　　是的，她雖然表現得落落大方，但他一直對她“動手動腳”，搞得她心跳一直維持著快節奏，根本慢不下來。
　　他睇她一眼。“我跟你沒那麼熟，連名帶姓的叫人很沒禮貌。”
　　她又是很甜的一笑。“那叫什麼？天羽？天羽哥？天羽歐巴？”
　　“叫我杜醫師。”
　　“挺安全又有距離的叫法。”嶽笙點點頭，朝他伸出另一隻手。“我是公共事務處新來的組員嶽笙，歡迎連名帶姓的叫我。還有，我欠你兩次情，所以我要請你吃兩頓飯，你不可以拒絕，因為拒絕我的話，我會哭給你看，我相信你不會想要嘗試看看的……所以說定了？”
　　這樣也行？
　　杜天羽啼笑皆非地看著眼前這落落大方又咄咄逼人的女人，該說的話都被她說完了，他竟然發現自己不知該說什麼？
　　她側臉瞧他。“你現在是在心裡罵我厚臉皮嗎？”
　　他好笑地看著她。“如果是呢？你會放棄請我吃飯的念頭嗎？”
　　“不會。”
　　“那我就不必造口業了。”
　　意思就是無條件同意了？YA！
　　嶽笙笑開了，掏出手機遞給他。“那你加我LINE，我好約你。”

大頭寶珠

　　【第二章】

　　醫院的長廊上，站著一個久違的高大身影，正是亞洲最大航空龍頭黑木家族的大少爺黑木曜。
　　杜天羽已經半年多沒見到黑木曜了，這個可以說是打小玩在一起的兄弟，如今卻因為諸多原因而形同陌路。本來以為黑木曜會是他的准妹夫，他卻娶了自己曾經喜歡過的女人朱丹丹；不只如此，黑木曜為了讓他繼母山本安紀子殺他母親又害他父親的惡行公諸於世，還舉辦了一場假婚禮，讓大家一起目睹她的惡行。
　　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感到錯愕與難過，不管是他曾經疼愛過卻不甚親近的妹妹杜樂姍，還是他那位沒啥感情的繼母山本安紀子，畢竟都算是他的親人，就算他一樣對她們的行為不齒，他也不可能站在黑木家那頭一起舉旗討伐她們的罪行。
　　終是，兩邊都疏遠了，就像那三年流浪佛羅倫斯的日子，不得不重新拾回那份屬於一個人的孤寂。
　　不同的是，現在的他雖然是在自己熟悉的城市裡，卻比流浪在異地更覺得孤單。是因為這裡已經沒有可留戀的人，還是因為已經不必去思念？
　　“好久不見，天羽。”
　　“嗯，丹丹跟你一起回來臺灣嗎？”
　　“她說想爸爸，就回來了。”
　　杜天羽點點頭。“院長現在一定開心極了。”
　　天齊醫院朱國光院長正是朱丹丹的父親，也是他的恩師，儘管他和丹丹經過這麼多年依然沒修成正果，可朱國光對他的看重卻始終如一，這一點，他真的很感激，這也是他選擇留在天齊醫院的原因。
　　黑木曜挑眉。“你不開心嗎？”
　　杜天羽也跟著挑眉。“丹丹都已經是你老婆了，你還在吃哪門子的醋？”
　　關於這個問題，黑木曜也很想問自己。
　　杜天羽和朱丹丹的那份情感像溪水，清澈透明卻也潺潺不絕，明知道兩人早已不是那種關係，他也是丹丹唯一的男人，可是，他的心底卻很難不在意，雖然這真的很不男人也極可笑。
　　“你知道為什麼。”很多事，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如果那麼在意，當初就不該娶她。”
　　“我愛她，非她不可！”黑木曜冷冷一笑。“如果你有我一半的在乎她，她也沒機會屬於我了，不是嗎？”
　　杜天羽溫溫淡笑。“我不想跟你談論我和丹丹之間的感情。我還有事忙，先走了。”
　　“等等。”黑木曜拉住他。“我有正事找你談，是關於山本會社的接班人問題。”
　　山本會社是杜天羽的繼母山本安紀子娘家的事業，本業以創建醫院、學校及建築為主要核心，其中又以醫院及建築為獲利的最大宗，所以當年山本安紀子的父親才會物色杜天羽的父親杜嘉民為婿。
　　當年的杜嘉民可謂是外科界的第一把交椅，在醫界很具盛名，所以當時山本安紀子接班山本會社也是符合民意，就算後來杜嘉民去世了，安紀子的地位已穩，也未曾受到動搖。
　　可是經過半年前那場假婚禮，山本會社可說是元氣大傷，山本安紀子一病倒，社長之位就一直懸在那裡，接班人問題也是近半年來董事會成員關注的焦點，卻始終沒有定論。
　　杜天羽挑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知道黑木家占山本會社百分之十的股權，你繼承你父親百分之五的股權，你同父異母的妹妹杜樂姍接手她母親百分之十五的股權，你跟我聯合起來就足以制衡你妹妹。”
　　“我不會站在你這邊的。”
　　黑木曜冷笑。“我知道你不想跟樂姍搶，但你想過山本旗下有多少醫院嗎？姑且不論樂姍她半點醫學相關背景都沒有，以她過去的所作所為，是不可能讓股東認可的。做生意不能感情用事，尤其是醫院的生意，這交到一個沒有道德是非、倫理界限的人手上，你沒想過後果？”
　　“樂姍只是因為太愛你了，她沒有你說的那麼差。”杜天羽歎了一口氣。“你對我繼母的恨，不該轉嫁到她身上去，她只是個小女孩……”
　　“夠了，杜天羽，說明白一點，這或許是你唯一可以保護她的辦法。如果你不接手，我們可能會把股權全部出清，到時引發市場拋售，山本的股價一落千丈，山本的其他事業將會因為資金周轉不靈，接二連三地宣告倒閉，到時候我們再全部承接回來，成為山本第一大股東，你覺得如何？”
　　“你在威脅我？”
　　“我是在給你良心的建議。接下山本，你既可以發展你的事業抱負，又可以保全你那同父異母的妹妹，同時也能為我們這些大股東創造最大的收益，也為你自己創造收益，何樂而不為？”
　　杜天羽凝眉。“為什麼一定要是我？”
　　“因為你是股東、是董事，更是外科界第一把交椅，而且我黑木曜相信你，你又算是山本家的兒子，如果由你接手，沒人會有意見，要是樂姍夠聰明的話，她也會很高興由你來接手的。”
　　前提是，她必須真的夠聰明。
　　否則，恐怕會適得其反。
　　黑木曜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這對他來說並不是問題，而且是他樂見其成的，若是能讓兄妹反目，或許可以激發杜天羽一點“上進心”？
　　誰知道呢？
　　“天羽，你們在聊什麼呢？”朱丹丹走出院長室，看見杜天羽便開心地走向他，還親熱地勾著他的手。“這麼嚴肅？不會是我老公欺負你了吧？”
　　一向喜歡帥氣打扮的朱丹丹，婚後的穿著依然很有型，只是因為肚子裡懷了寶寶，巧身的褲子改成裙子，看起來別有一種率性又淑女的氣息。
　　杜天羽溫柔地笑了，伸手弄亂她的發。“這世上想著要欺負我的人，大概只有你了。”
　　“是嗎？”朱丹丹開心大笑。“我想你了，杜天羽，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吧！聽說這裡開了一間紅花酒吧，吃完飯我們去喝一杯，怎麼樣？”
　　“你這個准媽媽還敢喝酒？”杜天羽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對於他的這個舉動，朱丹丹愣了下，隨即漾開淺笑，吐了吐舌。“你們喝酒，我喝果汁總行了吧？”
　　杜天羽是故意的。
　　真的是故意的。
　　就算他以前和朱丹丹的感情真的很好，也很少在人前對她動手動腳，更何況她已為人妻，他這麼做，不過是為了看黑木曜瞬間變得更黑的臉……
　　果然，黑木曜上前一把摟住愛妻的腰。“那麼就說定了，晚上見，我們現在還有事，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朱丹丹不解地抬頭看向老公。“我們還有事？什麼事？”
　　“待會你就知道了，乖。”說著，黑木曜一邊摟著朱丹丹離開，一邊往後揮揮手。
　　杜天羽的唇角輕勾起一抹笑，然後那笑弧越咧越開。
　　到了晚上，杜天羽一走進紅花酒吧就看見了嶽笙。
　　嶽笙微亂的短髮看起來自然隨興，一身清新的水藍色削肩洋裝露出她圓潤好看的雙肩，微低的領口半帶隱隱春色，重點是顯現出她好看性感的頸部線條。
　　她沒看見杜天羽，因為她全副的注意力都擺在她眼前這位高富帥身上，更不會發現服務生帶領杜天羽坐下的位子剛好就在她的正後方，他們兩個的距離只有兩張沙發椅背的厚度。
　　“你、怎麼會來臺灣？”嶽笙對著自己的前男友甜甜一笑。“或者我該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秦皓露齒一笑，展現他極具男人魅力的笑容。“有心的話，就算你在天涯的盡頭，我都可以找得到。”
　　嶽笙點點頭，突然笑了出來。想不到自己以前居然會喜歡這樣說話總是蜜裡調油的男人，在經過這男人劈腿、上了別的女人的床的巨大打擊之後，現在的她好像已經免疫了，這該是件好事吧？
　　“你笑什麼？”
　　“我能笑什麼？看見你來找我，我開心啊！”她邊說邊笑著，眼底閃啊閃的，美麗的緊。
　　那雙眼，依然勾魂攝魄。
　　就算她打扮得再清純，神情再無辜，只要她用那雙帶笑的眼眸瞅著男人瞧，想不心跳加速的男人恐怕得求神明附體才成，何況是一個曾經親過她、擁抱過她的男人？
　　秦皓心動地看著她，情不自禁地伸手越過桌面，握住她白皙柔嫩的小手。“笙笙，你原諒我了嗎？相信我，我當時真的是喝得太醉了，她又非常主動，我才會一時對她意亂情迷……”
　　“喂，夠了，我可不想知道你跟那女人如何在一起的細節。”嶽笙微笑著抽回自己的手。“你可是上輩子有燒香，才會遇到我這麼大肚量的，我第一時間就退出成全你們，很感謝我吧？”
　　“笙笙，我愛的是你。”
　　“可是跟你上床的女人不是我。”雖然她連那女人長啥模樣都沒看清楚，也不知對方姓啥名誰，但她永遠都記得房門打開時所看見的畫面。
　　“那是因為你不願意……”
　　“所以你就找其他願意陪你上床的女人？”嶽笙冷笑著打斷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見的。“秦皓，我算是眼睛瞎了才會遇見你這種渣男吧？”
　　聽見自己被叫成渣男，養尊處優慣了的秦皓，臉色瞬間變得不大好看，他壓低嗓音微微怒道：“你能怪我嗎？你跟我交往多久了，卻永遠不肯讓我更進一步，是個男人都會受不了！”
　　她好笑地看著他。“所以你劈腿跟別的女人上床，是我的錯嘍？”
　　秦皓瞪著她。“我知道我有錯，可是你也有錯，要不是你一直拒絕我，我怎麼會那麼容易就犯了那種錯？我常常在想，你根本不愛我，你去問問天底下有哪一對戀人，交往一年多還沒上過床的？還是，你根本是性冷感？”
　　一杯冰涼的水陡地潑上秦皓那張俊臉。
　　“該死的！你幹什麼？”秦皓氣惱地大叫，這一聲叫喊，把整個酒吧客人的視線全吸引過來。
　　“滾！”岳笙冷冷地瞪著他。“不然我下一秒潑的就不是水，而是杯子。”
　　“你這個瘋女人！”秦皓驀地起身。“永遠那麼自以為是、高高在上！你以為你是誰？明明是窮人家的孩子，卻一副大小姐脾氣，我真是受夠了你！還有，我好心勸你一句，你那不讓男人碰的毛病一定要去看醫生，不然這輩子你是嫁不出去了一一”
　　這下，嶽笙直接把手上的杯子往這男人身上砸去！
　　秦皓沒想到這女人當真拿杯子丟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臂一擋，那杯子被撞飛，剛好掉落在嶽笙座位旁的地板上，砰的一聲碎開。
　　在此同時，嶽笙的小腿上感覺一股輕微的刺痛，不過她無暇理會，因為再痛的傷口，也比不上此刻的心痛。
　　秦皓不敢置信地朝她大吼：“該死的！你真丟？我要叫員警告你傷害！”
　　呿，真要傷害他，她的杯子就會直接砸在他頭上，而不是從手臂上擦過去了。她嶽笙雖然體力不算好，但投籃射飛標可是很准的。
　　“去吧。”嶽笙冷笑，拿起皮包掏出了一千元放在桌上。“幫你付掛號費加診斷書的錢，拿去吧，不用客氣。”
　　“你——嶽笙，錯過我，你會後悔的！”
　　“我已經很後悔了，後悔認識你。”
　　秦皓很恨地瞪她一眼，狼狽地轉身走人。
　　酒吧從剛剛的吵嚷，一下子安靜下來，一名服務生快步走了過來，站在嶽笙面前，彎腰問道：“小姐，您沒受傷吧？”
　　嶽笙好笑地看他一眼。“你問錯人了吧？”
　　拿東西砸人的可是她呵！
　　服務生微笑。“小姐沒事就好，是老闆叫我來問一聲的。我先幫您收拾一下吧，不然等會小姐不小心踩到玻璃碎片，因此受了傷可不好。”
　　“好，謝謝。”嶽笙說著，一邊把小屁股往內挪了挪，繼續喝她的酒，一邊對那服務生說道：“你老闆既然這麼關心我，可以請他親自調杯酒給我嗎？我今天心情非常好，想多喝一點。”
　　“好的，我會轉告老闆。”服務生掃完地上的碎片，又拿拖把拖幹地板後，這才微笑退開。
　　黑木曜和朱丹丹進來時，自然是錯過方才那場鬧劇，服務生把他們帶到杜天羽對面的位置，還替他們點好酒和果汁。黑木曜起身去了洗手間，服務生要退開時卻被杜天羽喚住——
　　“這位小姐的酒量不好，別再給她酒了。”杜天羽邊說邊暗示地看向他身後的嶽笙。
　　服務生面有難色，低頭悄聲道：“先生，我們開酒吧不賣酒給客人，實在說不過去吧？何況這位小姐的脾氣不太好，如裡我拒絕她，我們店裡可能又要少一個玻璃杯……那杯子，老闆說是進口的。”
　　杜天羽淡淡一笑，拿了一千元塞進服務生的口袋。“總之，你盡力就是，就算她點的是酒，也可以讓它變成像酒一樣的果汁，懂嗎？不然我保證再過一會兒，你們損失的就不只是一個玻璃杯了。”
　　這聽起來，倒像是在幫酒吧考量了。
　　服務生把他的錢推回去，笑著點點頭。“我懂你的意思了，我會轉告老闆。不過這個錢我不能收，我們這裡是不收小費的。”
　　服務生離開了，朱丹丹那張美麗的小臉卻湊了上來，也跟著他壓低嗓音，說起悄悄話來。“你什麼狀況啊？竟然公然關心起人來了！後面那個女人是誰？快從實招來！”
　　杜天羽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輕歎一聲，用很輕很輕的聲音道：“一個即將變成醉鬼的女人。”
　　“那跟你有什麼關係？”朱丹丹眨眨眼。
　　“她不巧剛好是你家醫院的員工，基於同事立場，上回喝醉就是我背她回去的，我不想再來一次。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杜天羽好笑地看著她。“你結了婚果然不一樣了，丹丹。”
　　“怎麼不一樣？”她摸摸自己的瞼。“變美了？”
　　“是變得很有好奇心。”
　　朱丹丹眯眼看了他一會。“你的意思是我很八卦吧？”
　　杜天羽贊許地額首。“也變聰明了，不錯。”
　　“喂，杜天——”朱丹丹大叫一聲，一隻大手忙伸出來捂住她的嘴。
　　杜天羽噓了一聲。“小聲點。”他並不想讓坐在他後面的嶽笙發現他，雖然她現在肯定是半醉了，不一定會聽見什麼，但還是小心為上。
　　嶽笙有沒有聽見是一回事，剛從洗手間走回來的黑木曜，卻親眼目睹了這兩人親密的動作，嗓音瞬間冷了幾度。“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杜天羽好笑地看著眼前這個大醋男，放開自己的手。“你以為我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丹丹做什麼？”
　　他該感到高興吧？因為黑木曜如此在乎丹丹，這表示丹丹找到了她真正的幸福。
　　黑木曜一坐下，就伸手把老婆給抱進懷裡，展現他霸氣的佔有。“老婆，是不是在說我壞話？不然為何一看見我來，他就伸手把你嘴巴封住？”
　　朱丹丹笑得很樂，湊到黑木曜耳邊說著悄悄話，黑木曜邊聽邊往杜天羽身後那桌的女人瞧去，卻只能看見那女人纖細的背影。
　　杜天羽很不自在地端起酒杯喝了幾口，輕咳了下才開口問：“你們打算在臺灣待多久？”
　　“等我事情辦好就回去。”黑木曜接過服務生遞上來的果汁拿給朱丹丹後，才接過自己的酒喝了一口。“有一個八卦，要不要聽聽？”
　　杜天羽挑眉。“如果我不聽，你晚上會不會睡不好？”
　　朱丹丹聞言，嘴裡的果汁差點噴出來。這兩個男人說話一定要這樣不乾脆嗎？唉。
　　黑木曜笑了笑。“是有關令妹的事。因為董事會召開在即，所以她舅舅決定趕快替她找到結婚人選，算是為她接班一事鋪路。第一人選自然是這麼多年來始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中國最大藥商新任接班人風晉北，風家占山本會社百分之十的股份，只要能拿到這股權，誰也動不了令妹的接班地位；只可惜此人行蹤難覓，真正見過他本尊的人少之又少。
　　“第二人選便是在香港發跡的秦家，秦家占山本會社百分之五的股份，不算多，但拿來抗衛我黑木家也是夠的，再聯合你手上的股份，可以穩操勝算。秦家大老的獨生子秦皓是剛從美國回來不久的留學生，幾天前我剛好在一場國際商會中見過他，是個高大英俊的青年，二十五歲，配令妹也著實剛好，聽說兩人已經見過面，進展還頗神速。
　　“可是，你說巧不巧，我剛剛進來酒吧前還在門口碰見他，一身狼狽不堪的模樣，聽他說是被一個瘋女人潑了一身水，看來是本來就有女人，卻沒處理好……如果這女人知道秦皓是因為令妹的關係，才劈腿對不起她，不知會不會遷怒到你身上？”
　　剛剛跟秦皓聊幾句進門後，他便快速地搜尋了酒吧內的客人，獨坐並一個人在喝悶酒的女人，只有杜天羽身後那桌的女人，也就是剛剛丹丹附耳跟他說的那位杜天羽“異常’關心的女人。
　　聞言，杜天羽眯起眼。
　　黑木曜這段話根本就是意有所指！
　　剛剛在酒吧裡被潑水的男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嶽笙的前男友。
　　“你到底想說什麼？”
　　“不就是身為多年好友，跟你提個醒嗎？”黑木曜微笑扯唇。“不管是對你還是對令妹，我剛剛說的八卦都是很受用的，不是嗎？”
　　是，他當然不願意看見樂姍找了個渣男嫁，但如果他阻止她，她或許會以為他別具用心，想跟她搶接班人的位置，故意搞破壞，自然是兩難。
　　至於會不會被嶽笙遷怒……只要他不說，他想她不會知道杜樂姍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因為他們本來就不親密，更別提現在的越行越遠，嶽笙會不小心撞見他們的機率等於零。
　　再說，就算真的因此被遷怒了，又如何？
　　“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別把我扯進去。”說來說去，杜天羽還是這句話。
　　“你不想保全山本家？”
　　“如果她能找到夠大的靠山，你也動不了她，這不是你說的嗎？”
　　黑木曜點點頭。“所以，她嫁給渣男也無所謂？”
　　杜天羽看他一眼，沒答話，又喝了一口酒，才沉悶地開口說：“我不可能管上所有的事。”
　　“我已經給你兩全的辦法，就看你能不能下定決心而已。”
　　杜天羽正要說話，卻聽見身後的嶽笙用她軟軟甜甜的嗓音揚聲喚道：“買單，老闆！”
　　她邊說邊起身，身子微晃了下，但還算穩健地走到吧台前，把卡片和帳單一並遞給服務生。
　　杜天羽的目光打從她一離開座位就跟著她，直到她消失在大門口，這才收了回來，卻對上一雙俏皮的眼睛。
　　“不放心？那就快跟上去！”朱丹丹笑著伸手推他。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沒有？那你剛剛一直心不在焉是怎麼回事？”
　　杜天羽沒好氣地看了朱丹丹一眼。“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朱丹丹點點頭又眨眨眼。“我知道，我明白，你杜醫師只是人好心腸好，擔心醫院的女同事喝醉了，一個人回家會危險，所以……你還不快去嗎？現在外頭可不好叫車，這裡又地處偏僻……”
　　朱丹丹話沒說完，杜天羽已拿著帳單起身。“今晚的酒我請了，我先走一步，再聯絡。”
　　“好，你慢走，我這孕婦就不送啦！”朱丹丹笑咪咪的朝他揮揮手，目送杜天羽離開酒吧，嘴角勾著彎彎的笑。“老公，你說說，咱們杜醫師的春天是不是要來了？”
　　若有所思的黑木曜，聽到朱丹丹的話，低眸淺笑，把她擁入懷中。“怎麼，吃味了？”
　　“嗯，有一點。”
　　摟著她的手臂明顯一僵，這讓朱丹丹笑得更歡了。
　　所謂風水輪流轉，婚前他讓她嘗遍了愛憎癡怨，婚後她終於逮著機會可以讓他嘗一嘗。何況，吃醋對身體好啊，偶爾吃點醋應該也沒大礙吧？
　　“我以為他會惦著我一輩子呢，沒想到這麼快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朱丹丹甚是哀愁地加油添醋道：“應該是我懷孕變胖變醜了，都是你害的！”

大頭寶珠

　　【第三章】

　　他該慶倖他跟出來了，還是懊悔自己不該跟出來？
　　杜天羽遠遠看著蹲在大馬路邊，埋頭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女人，那哭聲在靜寂的夜裡分外清晰可聞。
　　剛剛面對前男友時，她表現得如此豁達和不在意，可一轉過身，卻完全不顧形象、可憐兮兮地蹲在大馬路邊哭。原來她也只是一隻披著虎皮的羊而已。
　　他靜靜待在一旁看著她，打算讓她盡情哭個夠，卻看見她突然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往前走。
　　她不會打算要這樣走回家吧？這裡雖然已經是陽明山的山腳，但離市區還有一大段距離。
　　想著，杜天羽大步追上前，拉住她纖細的手臂。“你想去哪？”
　　突然被人從後頭拉住，嶽笙的第一個反應是掙脫那只手，拿起手上的皮包便往對方身上猛砸。“放開我！你是誰？快放開我！”
　　“是我，杜天羽。”
　　“杜……醫師？”嶽笙住了手，眨了眨淚眼，想把月色中的這男人給看清楚。
　　還真是杜天羽本尊沒錯。“你怎麼會在這？”
　　那她剛剛哭泣的鬼樣子，不就全讓他看見了？
　　“我剛剛就在酒吧裡，看你走路搖搖晃晃的，就跟出來了。”杜天羽避重就輕地回答，偷瞅一眼她帶淚的容顏後又別開眼。“你家住哪？我開車送你回去。”
　　嶽笙看著他半天，想哭又想笑。“你剛剛就在酒吧裡？所以，你都看見了、聽見了吧？”
　　真是丟臉丟到外婆家了。
　　杜天羽的眸子這才定定地落在她臉上，柔聲道：“那些都不重要。”
　　“是啊，對你來說當然都不重要。”嶽笙甜甜地沖他一笑，一轉身，又變成苦瓜臉，繼續往前走。
　　她剛剛可是在酒吧裡對她前男友大打出手耶！而且她被甩了，這個他肯定也知道了，真是越想越OOXX……
　　一隻大手再次從後方拉住她。“聽話，好嗎？你一個女人家大半夜走山路很不安全。”
　　一隻大手再次從後方拉住她。“聽話，好嗎？你一個女人家大半夜走山路很不安全。”
　　“你擔心我啊？”她在心裡歎了口氣，轉頭側臉笑睇著他。“對我這麼溫柔、這麼體貼又這麼好，我可是會誤會的喔。”
　　“那個也不重要。”杜天羽扣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往回走。
　　“喂，你幹麼呢？”
　　“我說了要送你回家。”杜天羽語氣溫柔卻很堅持。“等下你回去洗個熱水澡，再喝杯水後上床睡覺，明天一早就什麼都忘了，嗯？”
　　她甩開他的手，耍賴道：“我不想跟你走。”
　　“為什麼？”
　　“因為你是男人，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杜天羽點點頭。“說的沒錯。但你放心吧，我對一個醉鬼沒興趣。”
　　嶽笙幽幽地瞅著他，突然撲過去抱住他——
　　怕她摔倒，杜天羽在看見她沖過來時，已下意識張臂接住她。
　　她仰起臉，沖著他甜甜地笑。“你抱我了，有沒有軟軟香香的？”
　　明明是她撲過來的，卻硬要說成他抱她？這女人耍賴的功夫絕對比丹丹更勝一籌。
　　“一個醉鬼身上只會有臭味。”他板起臉，一本正經的回答。但她的身體很軟很香是真的，這點他無法否認。
　　“你絕對是第一個說我臭的男人。”可是她卻不討厭他這樣數落她，而且他的胸懷好溫暖又寬廣，就像上回他抱住她一樣，讓她一枕上便不想離開，甚至還有點昏昏欲睡。
　　如果可以這樣窩在他懷裡睡，應該會很好睡吧？感覺他這裡就像個避風港，可以替她遮風擋雨。
　　杜天羽唇角微勾。“沒人嫌過你，那肯定是因為沒有其他男人在你醉酒時背過你，不然就是他們不誠實。”
　　“我真的很臭？”
　　“嗯，很臭。”滿身酒味還能不臭嗎？就算她是香的，他還是不愛她喝成這樣。
　　“好吧，那就臭死你好了！反正你之前就被臭過一次，也不差這一次……反正，我已經在你面前丟盡臉了，也不差這一回……”她自說自話，越說聲音越小，然後便安靜下來。
　　“嶽笙？”他輕喚著她，不敢把她推開。
　　“嗯？”她在他懷裡動了動。
　　“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很近……”嶽笙離開他的懷抱，站直身子，卻吸了吸鼻子別開臉，沒去瞧他。“你不必送我，我還沒喝醉，可以自己回去。”
　　就算她沒哭出聲，就算她此刻沒有讓他看見她的臉，他也知道剛剛的她在他懷裡哭了。
　　“我堅持送你回家。”她這個樣子總歸是讓他不放心，不管是因為什麼。
　　這男人還真是……
　　岳笙挑高她漂亮的眉。“我不能拒絕嗎？”
　　“恐怕不能。”
　　“為什麼？你會一直纏著我？”
　　“通常我是不必纏著任何人的。”杜天羽認真地看著她。“但，我可以為你破例。”
　　“不懂。”她睨著他。“你喜歡我？”
　　杜天羽淡淡一笑。“我沒那麼輕易喜歡誰，也沒那麼輕易討厭誰，不過就是順路送你回家罷了，你不必想太多。”
　　嶽笙笑著點點頭。“既然你那麼有愛心，那你送阿貓阿狗回家好了，再見！我還是不想讓你送。”
　　她朝他揮揮手，轉身繼續走她的。
　　夜很深很靜，耳邊只聽得見風的聲音。
　　風有點大，她的裙擺拍打上她美麗的小腿，她的發被風吹得揚起，刮上她的面頰，有點疼，卻像是想敲醒喝多了的腦袋。
　　她愛小酌，卻不經常醉的，可是竟讓這男人連續遇上兩回，恐怕是把她當成小醉鬼了吧？
　　杜天羽沒想到她這麼固執，瞪著她越走越遠的背影，猶豫著該開車去追她，還是陪著她走？
　　後來他選擇後者，一路跟下去。
　　為什麼？因為他怕她不上車，在馬路上跟他拉拉扯扯，除非他直接打昏綁架她上車，否則恐怕要一番折騰，與其如此，還不如跟在後頭。
　　月光下的淡藍色身影很纖細，像是隨時會被風吹倒，雖然腳步不甚穩健，但似乎很努力的刻意走成一直線。然後，他的視線落在她美麗的小腿上，那道淡淡的血痕，還有她沾了血絲的裙擺……
　　她受傷了？
　　應該是剛剛的杯子碎片劃傷的吧？她不會疼嗎？疼不會叫出聲嗎？腳都受傷了也不管，還硬要走路回家？
　　他微蹙起眉，沒想太多便大步上前擋在她面前。
　　嶽笙再次被他的出現嚇一跳。她知道他在後頭跟著，可也只是跟著而已，怎麼又突然跑上前來堵她？他是存心要看她出醜嗎？
　　伸手在臉上抹來抹去，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恐怕她這輩子最醜的樣子都被這男人給瞧盡了。
　　杜天羽本來脫口而出要數落病人的話，在看見她那張滿布淚痕的小臉時，卻硬生生打住。
　　他深深地瞅著她，竟有一股衝動，想伸手把她臉上為那男人所流的淚都給抹幹。
　　“有這麼愛嗎？為了那種男人哭成這樣？”他氣悶地問，掏出身上乾淨的手帕遞給她。
　　她不客氣地接過來抹臉。“誰說我是為那男人哭的？”
　　“不然是為什麼？”還嘴硬。
　　“我是為我逝去的青春而哭！為我不該付出的感情而哭！還有……”
　　“還有什麼？”
　　“我腳好痛！不知道為什麼才走一點路就疼……”她委屈又可憐的扁嘴，瞪著他莫名地生起氣來。“我腳疼！不能哭嗎？那是我的腳！我的眼淚！你是姓寬的啊？管那麼寬！”
　　嘖，杜天羽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幸好，你還知道疼，這表示你的痛覺神經還沒真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真是欣慰啊。
　　嶽笙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她知道疼、知道痛，他就這麼開心？
　　“你到底要幹麼？”腳痛腳酸再加頭暈，還有被他一直冷嘲熱諷的無名火，搞得她忍不住撒起氣來。
　　杜天羽抿了抿唇，在她面前蹲下身。“上來吧，我背你。”
　　是那個寬大迷人又孤寂好看的背啊！
　　她幽幽地看著那背影，心動萬分。
　　男人背女人，其實是個很親密的舉動，當然，幫忙背一個醉鬼時例外。
　　但經過方才那一陣大哭又吹了好一會風，再加上腳痛的刺激，她現在的腦袋瓜其實很清醒。
　　所以，她臉紅了，不是醉酒的紅，而是害羞的紅。
　　“你常常背女人回家嗎？”話一出口，她就悔了。她又不是他的誰，卻質問人家這個。“我的意思是，真的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我不想再看見你哭。上來，嶽笙。”
　　他說這句話，又讓她想哭。
　　這會她也不忸怩了，大方地趴上他寬大的背，雙手圈住他的脖子。
　　背上的身子柔軟豐盈，除了酒香，還有她身上獨特的香味。那一夜他背著她只覺得沉，今夜，纖細的手臂牢牢地圈著他，頸項間還可察覺到她隱隱約約的呼息。“抓好了？”
　　“嗯。”
　　杜天羽背著她起身，正要往回走，她卻伸手拍拍他，指著前方——
　　“我家就在前面那個路口右轉。”
　　他朝她指的方向看一眼。
　　原來她住的地方離酒吧並不太遠，約莫二十分鐘的步行距離，難怪她會選擇走路回家。
　　“怎麼，後悔了吧？我就說不用送我了，可惜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她將臉枕在他寬大的背上，舒服地靠著他，閉上了眼。
　　這可是她夢寐以求的背啊，她得好好感受一下。
　　“別睡著，免得不小心掉下來。”他溫柔提醒。
　　“嗯，好。”此刻的她，乖得就像只小貓咪。
　　夜太靜了，他寬大的背貼著她的胸口，她可以感受到他的體溫，他可以察覺到她的心跳，世界仿佛停止了，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存在感是如此強烈。
　　“杜醫師。”
　　“嗯？”
　　“聽說你是年輕一輩中最頂尖的外科醫生，你會修心臟嗎？”
　　她用的是“修”這個詞。
　　多有趣的用法。
　　杜天羽微勾起唇。“你的心臟壞了？還是心壞了？”
　　“不都一樣嗎？”
　　“修法不一樣，一個要動刀，是外科的活，另一個則是心理醫生的活。你是哪一種？”
　　“我也不知道。”她懶懶地偎在他背上。“現在我的心跳好快，快到有點喘不過氣來了，你說這是外科的活，還是心理醫生的活？”
　　她一語雙關，也不理他聽不聽得懂。
　　杜天羽愣了一下，回答道：“常常心跳很快也是生病的症狀，酒少喝一點，或許可以改善些。”
　　岳笙聞言，輕輕地笑了，不知他是故意裝傻聽不懂，還是他杜天羽真是塊無趣至極的木頭？
　　“笑什麼？”她笑起來的聲音還真好聽。
　　“沒什麼，就高興。”
　　“一會哭一會笑的……”他狀似調侃她，一顆心卻莫名地安定下來。比起聽見她的哭聲，他愛極她此刻那銀鈴般的笑。
　　“這樣也是生病的症狀嗎？”
　　“當然。”
　　“什麼病？”
　　杜天羽笑而不語。
　　他不語，嶽笙卻恍然大悟。
　　一會哭一會笑的人，不就是個瘋子嗎？
　　“暗笑會得內傷的，知道吧？”她伸手槌他一下。“你這罵人不帶髒字的像夥！”
　　“我沒罵你，是你自己問的。”
　　“所以是我的錯嘍？”嶽笙想起剛剛在酒吧內她跟秦皓的某段對話，心又凝了起來。
　　杜天羽也同時想起那段有關她前男友劈腿卻罵她是性冷感的對話，輕輕一歎。
　　“那種男人的話不值得你留在腦袋瓜裡，忘掉吧。”
　　原來，他真的都聽見了。
　　“也許他說的是真的呢。不知道為什麼，他每次熱切的靠近我，我就想逃走，他吻我的時候，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也許，我真的該去看醫生……”
　　她近乎自言自語，可每一句呢喃都傳進杜天羽耳中，聽起來柔弱又難堪，這讓他恨不得可以揍那個叫秦皓的男人幾拳。
　　“你自己住嗎？”他突然問。
　　“嗯，算吧。”除了偶爾會跑來她家小憩的某人以外，她是一個人住沒錯。
　　“有廚房嗎？”
　　“有，你要幹麼？”
　　“我煮面給你吃吧。”他淡淡地說。“你應該餓了吧？吃點熱呼呼的面，還可以解酒。”
　　杜天羽到她住的地方後，真的穿起圍裙到廚房煮起面來。他讓嶽笙先去洗澡，說她把腳洗乾淨了才能替她上藥。
　　雖說他一個大男人在她家裡，她卻跑去洗澡真的很怪，可若她堅持不去洗，那也很怪！以杜醫師這種坐懷不亂的性格，她在意這種事，反而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覺。
　　所以她乖乖去洗澡，換了一身輕便的長T和短褲，那滿室的麵湯香鑽入鼻尖，肚子竟咕嚕嚕叫了起來。
　　“快過來吃面吧，剛煮好。”杜天羽招呼她。
　　嶽笙坐下，看著桌上那碗色香味俱全的面，眼睛一整個發亮。“看起來好好吃。”
　　“那就快吃，面可不是拿來看的。”杜天羽微笑說道。
　　她沖著他甜甜一笑，不客氣地拿起筷子，挑起幾根麵條放進嘴裡，只能說那香味真是令她驚豔，她吃得眼睛閃閃發光。“怎麼辦到的？你偷偷加了什麼我家沒有的調味料嗎？不過就是一碗加了肉的陽春麵也可以這麼好吃？”
　　她邊說邊用筷子挑起一坨面，正要一口放進嘴裡，他忙伸手抓住她。
　　“小心點，會燙。慢點吃。”
　　嶽笙看著他，不好意思道：“我真餓了。”
　　“餓了更要慢慢吃，不然胃會不舒服。”
　　“是，杜醫師。”她乖乖地點頭，晃了晃被他抓住的那只手。“現在我可以正式開動了嗎？”
　　看見她佯裝乖巧的可愛勁，那只大手終是放開了她，大手的主人還偷偷微揚了一下唇角，直到重新對上她的視線。
　　“你不吃？”
　　“我不餓。”
　　她好笑地眨眨眼。“所以你是專程煮給我吃的？”
　　杜天羽淡淡地掃她一眼。“我只是希望你任何時候想起今晚跟某人的不愉快，也可以同時回憶起這碗好吃的、熱呼呼的面，最好我的這碗面可以好吃到讓你只記得它，忘記那些不值得你花腦子去記憶的事或人。”
　　有沒有這麼感動人啊？嶽笙眼眶紅紅地看著他。
　　這樣的男人，叫她怎能不愛上？
　　杜天羽接收到她感動的眼神，那雙美麗動人又含著淚的眼，盡是惹人心疼與愛憐……這個女人，是那種會惹男人一時衝動想去擁抱的女人。
　　幸好，他自製力一向甚佳。
　　但就算如此，也容不得她一直拿這樣的眼神瞅著他。
　　“不要喜歡我。”他突然對她說，也不知是在警告她，還是警告自己？
　　噢，果真是個殺風景的傢伙……
　　就讓她在他的溫柔中再多沉浸幾秒鐘都不行嗎？
　　“我沒打算喜歡你。”她驕傲地回了他一句。
　　低下頭，她專心吃面，竟覺每一口都是苦的。
　　氣氛奇異的沉靜，空氣似乎不流動了，讓人感覺到一股窒悶。
　　“很晚了，你走吧，謝謝你的面。”嶽笙率先開口趕人。“算上這頓，我欠你三次飽，一定還。”
　　“不需要還。”若她知道他是搶走她前男友的女人的哥哥，她可能會氣到拿那碗湯麵倒在他臉上也說不定。
　　聞言，嶽笙笑了，抬起頭來看著他。“怎麼，怕我又撲上去叫你抱嗎？連飯都不敢跟我吃。”
　　他怕什麼？抱都抱了，背也背了，現在再來跟她保持距離也太遲了。只是，這些話杜天羽不會跟她說。
　　他起身。“有醫藥箱吧？我幫你處理完傷口就走。”
　　“我可以自己處理。”
　　“在小腿後方，自己不好弄，藥箱在哪裡？”
　　嶽笙努努嘴，指著他右前方的位置。杜天羽過去找來藥箱，想也不想便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腳踝，輕輕的把她的腳放在自己的膝上，他的動作流暢而自然，卻把她搞得臉紅心跳又心慌。
　　真是……
　　第一個背她的男人是他，第一個為她下廚的男人是他，第一個這樣親密握住她小腿的男人也是他，不知不覺中，好像她所有的第一次都給了這個男人……只除了那個……
　　噢，她在胡思亂想什麼？真是瘋了！
　　“好了。”他把她的腳放下，抬起頭微笑地看著她。“記得之後要再搽藥，這樣才不會留疤。”
　　岳笙點頭，輕應了聲。“嗯。”
　　“我走了。”
　　他起身，她也跟著起身，卻一個踉蹌跌進他懷裡。
　　“小心！”他扶住了她，關心地問：“是不是腳麻了？”
　　她順勢圈住他的脖子，幽幽地抬眸望住他。“我應該是有點醉了。”
　　“是嗎？”
　　“嗯。你可以好人做到底，抱我到床上去嗎？我走不動了。”
　　明知道這小女人是在耍賴，杜天羽還是彎身抱起她，往房間走去。
　　而就在此時，她卻突然湊上前，吻上他的唇——
　　軟軟嫩嫩的唇帶點笨拙地親吻上他，帶點嬌羞，卻也不是淺嘗即止，而是一吻再吻！
　　他雙手抱著她，又不能把她給扔到地上，只能任她對他予取予求……
　　這小妮子還真有心機，這算霸女硬上弓嗎？
　　他一動也不動，直到她那柔軟的唇主動離開了他。
　　他看著她，她臉頰透著羞人的紅韻十分動人，那雙剛剛吻他的唇更是紅豔豔的帶點粉，很是魅惑。
　　“我只是想試試看，吻其他的男人有沒有感覺……”她解釋。看著眼前這雙依然平靜無波的眼，心沉了沉，作勢要從他懷裡下來。
　　他沒放下她，逕自把她抱到她的大床上，還替她蓋好被子。
　　嶽笙閉上眼睛，輕輕地說：“放心，答案是沒有，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會巴著你不放。晚安。”
　　“晚安，早點睡。”杜天羽溫文依舊，道晚安後就轉身離開。
　　就像剛剛的那個吻，從來就不曾存在過……

大頭寶珠

　　【第四章】

　　自那一晚過後，杜天羽一直沒再遇見過嶽笙，在醫院裡沒有，在酒吧裡也沒有，感覺這個女人像是從人間蒸發似的，這竟讓他有股莫名的焦慮，擔心她是否出了什麼事？
　　這一日午後，剛動完手術的他不自覺地朝二樓的公共事務處走去，沒看見嶽笙，反倒撞見從公共事務處走出來的蘇容。
　　“杜醫師？”蘇容看見他，表情很驚喜。“那天的事真謝謝你，我們家嶽笙有沒有請你吃飯？”
　　杜天羽微微一笑。“小事一樁，不必放在心上。”
　　“這可不行，我那個小學妹是有恩必報的性子，不報的話會全身不舒服，只是她最近遇上了一點事，大概也沒心情請您吃飯。”
　　杜天羽眼皮一跳。“發生什麼事了嗎？”
　　“就……”蘇容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不方便的話就別說了。”他諒解的一笑，轉身要走。
　　“也沒什麼不方便，這事很多人都知道。”蘇容笑了笑。“只是這故事有點長，怕杜醫師沒空聽罷了。”
　　他回過頭認真地看著她。“我現在有空，你請說。”
　　蘇容有點意外。出了名溫柔但不愛八卦的杜醫師，竟然會想聽她說嶽笙的事？不過既然他想聽，她當然要滿足他。也許那天晚上之後，杜醫師對小學妹動了心？那她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吧？
　　“前兩天嶽笙收到一個包裝得很漂亮的包裡，大家都以為是什麼愛慕者送的，圍成一圈呢，沒想到盒子裡竟然是一隻超大的黑蜘蛛，大家都嚇得尖叫出聲，嶽笙更是臉色發白，轉身沖到廁所吐得死去活來……”
　　說著，蘇容頓了一下，才繼續道：“女孩子都怕蜘蛛，可對嶽笙來說，不只是害怕這麼簡單。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曾經有個頑皮的小男孩抓了一堆小蜘蛛，整盒往她身上撒，當時的她全身爬滿了蜘蛛，讓她作了好幾年的惡夢……更別提那包裹裡的蜘蛛有多大多可怕了，這兩天她的臉色都很難看，恐怕又開始作惡夢了。”
　　聞言，杜天羽皺起眉。“她知道是誰做的嗎？”
　　“肯定是知道她曾經作惡夢的人做的！不然誰會想到要送蜘蛛來噁心她呢？”蘇容不由得板起臉來。“除了我們大學宿舍裡幾個學姐學妹知道，恐怕也只有她那位劈腿的前男友知道了。真是太過分了，劈腿的人是他，背叛的人也是他，他竟然還有臉使出這種三流手段來嚇一個小女人！就別讓我遇見，不然我鐵定饒不了他！”
　　“她現在還好嗎？”杜天羽的語氣很淡，眼底卻染上一抹厲色。
　　蘇容看著他，笑了笑。“還好，除了臉色有點蒼白，一樣能笑、能吃又能喝，我家小學妹還是很勇敢的。不過說也奇怪，我家小學妹除了有恩必報，有仇也是必報的，這次卻沒聽她說要幹什麼……”說著，蘇容的臉色突然一變。“唉呀，還是幹了什麼我不曉得？不行，我得去問問她！這實在太不像她的作風了！”
　　“也許她還沒緩過來。”杜天羽就事論事道。
　　“也是……她都嚇成那樣了……”
　　“看見她，就跟她說我要她請吃飯吧。”杜天羽笑著朝蘇容點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所以，鼎鼎大名的杜醫師突然出現在公共事務處門口，是為了找嶽笙請他吃那頓報恩飯嗎？
　　蘇容愧愣看著離去的高大背影，忍不住莞爾。
　　這兩人……果真有戲？
　　到各處室送完該送的資料，嶽笙才剛走到挑高的醫院大廳櫃檯前，就看見一名金發藍眼的外國人，拉著護士嘰哩咕嚕地說著話。
　　只見護士一臉驚慌失措，不斷跟他搖著手，說她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一邊東張西望的，希望可以找到英文比較厲害的醫生或護士可以幫幫她。
　　這一望，正巧看見了嶽笙，像是祈禱半天終於得救的驚喜，護士忙不迭朝她擇揮手。
　　“嶽笙，你幫我找蘇容下來好嗎？她英文強，鐵定聽得懂這位仁兄在說什麼，我打她手機她都沒接。”
　　嶽筆好笑的走近，直接對著那名外國人說起英文來，不只語調清晰流暢還好聽悅耳，言談過程中，甚至連停頓的時間都沒有，讓一旁的護士聽得詫異又驚奇不已，直到那名金發藍眼的仁兄道謝走開後，才忙不迭湊上前來。
　　“你好厲害啊，嶽笙，你的英文竟然比蘇容還要好，不會是留學過吧？怎麼可以說得這麼一口跟外國人一樣溜的英文？”
　　嶽笙笑著摸摸鼻子。“只是喜歡英文就多花點心思罷了，沒什麼的。”
　　護士聽了也點點頭。“說的也是，留過學的話，怎麼可能到公共事務處當個小助理？話說回來，你的英文那麼好，卻在醫院裡送檔打雜，未免太埋沒你了吧？”
　　“怎麼會呢，誰一開始不是從打雜做起？”
　　“你倒謙虛。”護士笑著拍拍她。“好啦，謝謝你替我解圍，我剛剛差點嚇死，又不能不理他，改天請你喝咖啡，我先去忙。”
　　“去吧。”嶽笙目送她走，眼角卻似乎看見熟悉的身影，頭一抬，剛好瞧見杜天羽站在二樓的廊道上，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他站在那裡多久了？
　　他看著她的眼神充滿疑惑，和一股不知名的情緒……
　　嶽笙垂下眼，竟莫名覺得心慌，正思考著該假裝沒看見走開，還是裝沒事跟他說聲嗨時，突然迎面潑來一大盆的水——
　　“啊！”嶽笙輕叫出聲。那水量之大，直沖進她戴著隱形眼鏡的眼睛，她一時間睜不開眼，用手去揉，卻似乎把隱形眼鏡給弄掉了。
　　“對不起、對不起，這位小姐，真是對不起，我一時手滑沒拿穩，才會把髒水潑到你身上，真是對不起。”道歉的正是潑水的男人，那人壓低帽檐，看不清楚臉，口裡直道歉，卻邊說邊掏出毛巾靠近她。
　　嶽笙下意識往後退一步，直覺告訴她，剛剛那盆水不可能那麼剛好不小心潑到她，這裡可是醫院大廳，誰會端著那麼大盆水跑來跑去，而且還直沖她的臉潑？
　　果真，她一退，對方便伸手拉住了她！
　　“你幹什麼！”她想看清對方長啥模樣，可是隱形眼鏡掉了，影像本就模糊，再加上此人帽子壓得很低，她連他的臉是方的還是圓的都看不清，她掙扎著要把手抽回來，那人卻抓得死緊。
　　“這是給你的教訓！讓你不要隨便勾引人家的男朋友！聽見了沒有？再有下次，潑在你身上的就不會只是水了！”那人壓低嗓音在她耳邊說完，轉身便走。
　　從二樓廊道上急奔下來的杜天羽，只看見對方離開的背影，瞥見門邊剛好有個保全，他大喝一聲：“抓住那個人！快！”
　　聽見這聲大喝，那人原本假裝鎮定的步伐一亂，拔腿就跑，保全趕緊追了上去，對方卻已經迅速跳上醫院門口的一輛計程車逃跑了。
　　醫院大廳頓時一片鬧哄哄，保全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對杜天羽道歉。“對不起，我沒追到人，讓他跑了。”
　　“快打電話報警，計程車車號記下來了嗎？”
　　“記了。”
　　“記得告訴警方，讓警方去抓人，就說這人在醫院傷害及威脅我們的員工，叫他們務必把人找到！”
　　“好的，我馬上去辦！”
　　交代完事情，杜天羽快步走到嶽笙面前，將她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身子微微顫抖著。
　　此刻見到她全身的衣服濕透，隱隱透著春色，他二話不說便脫下白袍披在她肩上，把它拉攏。“我送你回去換件衣服吧。”
　　“不用麻煩杜醫師了，我可以自己叫車回去。”嶽笙說著轉身便走，杜天羽伸手拉住她。
　　“你想繼續在大廳跟我拉拉扯扯的話，就再拒絕我一次，不然就聽我的。”
　　一向看似溫和的杜天羽，在某些事上總是有其異常的堅持，這一點，別人看不出來，跟他交手過幾回的嶽笙可是一清二楚。
　　她知道，他說到做到，除非她想繼續讓大家看熱鬧，否則還是聰明的答應他為上策。
　　“走吧。”她抽回手，率先離開現場，卻因為看不清楚東西南北，還走錯方向，一隻手再次移過來拉住她。
　　“眼睛怎麼了？”
　　唉，他總是那麼細心。
　　“隱形眼鏡弄掉了。”
　　聞言，他把她的手抓得更牢了。
　　不只護送她上了車，順手開了暖氣，連安全帶都親自幫她系好，繞到駕駛座上開車。
　　“冷嗎？”
　　“不冷。”
　　她說不冷，唇卻泛著白。
　　杜天羽體內有一股氣漫了開來，就像那日在酒吧聽見秦皓對她說的話，莫名便有股想揍人的衝動。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血氣方剛的衝動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忘了自己曾經也是很有脾氣的人。
　　“等會回到家，洗完澡弄點薑茶來喝。家裡有嗎？沒有的話我去買來。”
　　“有，我會記得泡來喝。”
　　醫院到她家的距離並不遠，幾分鐘便到了，嶽笙下了車，風一吹，馬上連打了幾個噴嚏。
　　入秋了，這兩天臺灣的天氣明顯轉涼，就算有帥哥開車護送到家，似乎還是免不了著涼。
　　“你先回醫院吧。”她站在車門前對他說。“我今天想請半天假，這白袍我會洗好再還給你，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等一下。”杜天羽叫住她，打開車門也下了車，走到她的面前。“那個人剛剛跟你說什麼？”
　　她別開眼。“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是你前男友派人幹的，還是你前男友的女人？”
　　嶽笙意外的抬眸。“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都看見了，那人是故意把水潑到你臉上。”
　　“所以杜醫師才叫保全抓住他？”
　　“嗯。”
　　嶽笙一笑。“不過就是個拿錢辦事的人，抓那種人幹什麼？”
　　“當然是為了抓幕後主使者。”
　　她好笑地看著他。如果他知道他妹妹就是幕後主使者，他還會讓人去抓潑她水的人嗎？
　　“好吧，杜醫師如果查清楚了，再告訴我誰是幕後主使者。”嶽笙朝他甜甜一笑。“杜醫師如果沒事的話，我要進去了，否則可要感冒了。”
　　她左一句杜醫師、右一句杜醫師，明明是平日聽慣的稱謂，不知為何從她口中說出來，讓他很不是滋味。可他能說什麼？當初是他讓她這麼叫他的，現在聽不慣，又要人家改回來？自然沒這個道理。
　　他點點頭。“快進去吧。”
　　杜天羽住的地方，是從小和父母親共同的居所，獨門獨院的兩層樓建築，看得見淡水的落日，也有青山綠樹為鄰，離市區不遠，鬧中取靜，算是如今臺灣近郊難得的一塊寶地。
　　建築的外觀有些陳舊，畢竟他曾經離開這麼久，跟父親去日本和繼母山本安紀子同住許多年，又到佛羅倫斯待了幾年，後來匆匆回台，也只是找人裡裡外外清掃了遍，漆還是近日自己親手上的。
　　但舊宅有舊宅得天獨厚的條件，地理位置佳，且每個房間都有大露臺、大面窗，不管想要看朝陽日落，或是與清風為伴，它都可以滿足他，這些哪是城市中的高樓大廈比得了的？
　　他稀罕得很，可有人卻嫌棄得很。
　　杜樂姍和她母親山本安紀子長年住在日本，偶爾到臺灣也都是住在飯店，這算是她第一次造訪同父異母哥哥的故居，對這裡陳舊的一切，她感到十分意外且不以為然。
　　“大哥，要不要找人把這裡改建一下？你這塊地挺大的，應該可以找人蓋上十幾個樓層高，配上最新的設計及配備，鐵定很值錢，光收租就比你當外科主任的薪水高了吧？”
　　杜天羽倒了一杯水給她。“照你所言，那世界上所有的富人都躺著混吃等死就好，什麼事都別做了？人生在世，我們有這個條件可以選擇，就該找自己感興趣的事來做，而不是永遠只想要賺更多錢。這樣的居住環境很多時候是用錢買不來的，何必為了一點小錢破壞它？”
　　杜樂姍笑著點點頭，找個位子坐下，端起水喝了一口。“早知道大哥是這般與世無爭的性子，卻不知這回為何管起他人閒事來著？”
　　“你口中所謂的閒事，剛好是我的一個朋友，本來你搶人家男友這種事我不想管，但你最近做的事有些過分了。”
　　“大哥喜歡她？”
　　“這跟我喜不喜歡她無關。既然我已經知道事情是你做的，我自然不能不管。”
　　這會，要不是威脅她要公開她所做的罪行，杜樂姍恐怕還不會特意跑來他這兒，扮一回他妹妹。
　　“不過就是找人潑了她盆水罷了，她不也在秦皓的臉上潑了一杯水？”杜樂姍笑了笑。“不過是個玩笑，大哥難不成真要山本家的女兒，上你們臺灣的商業版新聞頭條嗎？”
　　“蜘蛛呢？”杜天羽定寶地看著她。
　　“什麼蜘蛛？”杜樂姍莫名地眨眨眼，一臉毫不知情的模樣。
　　“如果不是你做的，那就是秦皓做的。”杜天羽揉揉眉心。“樂姍，秦皓做事不光明磊落，並不是值得你託付終身的男人。今天他可以把前女友甩掉，之後他也可以把你甩掉，你要跟他在一起，可有想清楚了？”
　　杜樂姍冷冷一笑。“大哥怎能拿我跟那女人比？我是山本家的女兒，以後還會接手山本，那女人有什麼？她之所以會被人輕易甩掉，就是因為她什麼都不是！”
　　“是嗎？如果真是如此，黑木曜為何不要你，而要丹丹？”
　　“大哥！”杜樂姍被這話激得跳起來。“那是因為曜哥哥什麼都有了，我的存在對他沒有加分的作用！”
　　“不，那是因為你一點都不可愛。”
　　“你——”她氣得快哭出來。“大哥怎麼可以這麼說我？”
　　杜天羽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經過這麼多事，你還沒學會長大嗎？是啊，你對秦皓有加分作用，所以你也知道他在利用你，就跟你利用他一樣，不是嗎？這樣你就快樂了？”
　　“我會快樂的！只要大哥不跟我搶接班人的位置！”這才是她這次來臺灣最大的目的——鞏固自己的股權。
　　“你知道我從來都沒打算跟你搶，那是山本家的東西，我沒興趣。”杜天羽淡淡地看著她。“可是你得保證不准再動嶽笙，不做傷害別人的事，因為我不會讓一個不懂事的女孩去管理山本旗下那麼多間的醫院。只要你有心做，好好做，接班人的位置就永遠是你的。”
　　杜樂姍氣呼呼地瞪著他。“這可是你說的！”
　　“只要你做得到我剛剛所說的要求。”
　　“我會做到的！你也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
　　“一定。”
　　杜樂姍轉身走了，就像來時一陣風，去也一陣風。
　　杜天羽逕自坐回原先在露臺的那張躺椅上，隨手翻閱著這一期最新的醫學期刊。
　　秋天的風，涼涼的，真的舒服極了。
　　又是幾日不見，但願那小妮子不要因此感冒了才好……
　　手機突然響起，打斷了杜天羽的沉思。
　　“杜醫師，急診有一個需要動心臟手術的病人需要您的支援，因為可以做這個手術的外科醫生剛好都有手術走不開，所以……”
　　“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那束玫瑰花，據送花的小弟說是九百九十九朵，代表天長地久，愛無止境。
　　打從前陣子收到蜘蛛包裡之後，嶽笙看到這份禮，一點欣喜若狂的感覺都沒有，反而退避三舍。
　　蘇容哇哇哇地叫嚷，公共事務處門口也有人探頭探腦，因為這束花驚人的顯眼，實在很難不八卦一下。
　　“把花退回去吧，我不收。”嶽笙語不驚人死不休。
　　送花小弟一臉錯愕地看著她。“小姐，我們錢都收了，你要退……這花我們該怎麼辦？”
　　嶽笙回到位子上坐下來，完全事不關己的模樣。“看你要丟掉還是再賣給別人，我都無所謂。”
　　送花小弟面有難色。“嗄？這不太好吧？小姐，要不然您先簽收了，再讓人拿去丟好不好？”
　　蘇容看了不忍，伸手推了推嶽笙。“唉呀，學妹，你就不要為難人家送花小弟了，花不要的話就送給我吧，我來分送給醫院護士們，怎麼樣？這些可都是進口的上等玫瑰，應該沒人會花大把錢來捉弄你吧？也許真的是有心人要追求你才送的，你要不要先搞清楚了再丟也不遲？”
　　“是啊是啊，小姐，這裡有張卡片，您要不要看一下再說？”
　　“有卡片幹麼不早說？”蘇容瞪了送花小弟一眼，也不等嶽笙有所反應，便逕自取來看。“嗅？上面只寫個紅字……學妹，紅是誰？”
　　紅？嶽笙愣住了。
　　這男人沒事送她花幹麼？是吃飽太閑嗎？
　　瞧嶽笙一臉的古怪，蘇容眯眼看著她。“紅……學妹，這不會是紅老闆送的花吧？”
　　若真讓人知道是紅老闆送花給她，那她今天會不會走不出醫院大門啊？
　　“我怎麼知道是誰。”嶽笙一臉的悶，但還是在送花小弟的簽收單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送花小弟開心的走人了，嶽笙還是不理那束大到驚人的花，拿著一疊文件站起身。“學姐，你說要處理這花的，你就慢慢弄，我要去送文件了。”
　　“喂，你還沒回答我，是不是紅老闆送的花？”蘇容想要追問，卻見嶽笙已經跑得不見人影。“嘖，這真要是紅老闆送的花的話，那我可得趕緊跟杜醫師通風報信才行，免得杜醫師又要再做一回傷心人。”
　　嶽笙直接搭電梯到十五樓。這一層是主任級醫師的休息室和院長辦公室，平常不太會有閒人出沒，還有個空中露臺可以看山喝咖啡。
　　雖說她不是主任醫師，但因為送檔的關係，她偶爾也會上來這個樓層，大家看見她也不會覺得奇怪。
　　眼看四下無人，嶽笙直接撥了一個熟悉的電話號碼——
　　“嗨，喜歡我送你的花嗎？”連問都沒問是誰，手機那頭便傳來一陣好聽的男人嗓音。
　　“最近酒吧生意很好？錢賺太多了？還是你最近喜歡上某間花店的小姐，所以幫她沖業績？”
　　男人低聲笑了。“我喜歡上某間花店小姐，還送那麼大束花給你？那我還有戲唱嗎？看來你邏輯觀念不太好。”
　　嶽笙摸了摸鼻子。“是，我的因果關係也不太好，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訴我，你送我花的目的？”
　　“不過就一束花而己，討你歡心嘍。”
　　“喂……”
　　“真的只是想讓你開心點。前陣子你被水潑，又收到一個黑包裹，醫院裡關於你的流言不少，你一定很心煩，總要來點正面的。”
　　“你明知道我從不關心那些流言蜚語，而且你送的那束花也太誇張了吧？要討我歡心，送一朵小雛菊就行，搞得陣仗那麼大，我看全醫院的人都會知道我今天收到這一大束花……”說到這裡，嶽笙突然眯起眼。“不會吧？你是故意的？”男人又笑了。“是有那麼一點。”
　　“為什麼？”
　　“你猜猜？”
　　“有沒有這麼無聊啊你！”
　　“還真有點無聊。你不愛花嗎？那我幫你送個黑包裹到秦皓位在上海的辦公室如何？順道送一個到日本山本家？”
　　嶽笙輕輕笑了。“你讓人監視我不成？什麼都知道！”
　　“我那叫保護，不叫監視。”
　　“保護？”她冷哼了聲。“那我之前喝醉酒，怎麼不見你派人護送我回家？”
　　“因為有人送你回家了啊，要我怎麼辦？”
　　嶽笙的臉頰微紅。“別亂點鴛鴦譜！你明知道我是為什麼來到天齊醫院的，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是是是，知道了。你當真不要我送個包裹去秦——”
　　“不用了。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嶽笙懶洋洋地道。“你當真以為我吃素的？我有恩必報，有仇也必報！”

大頭寶珠

　　【第五章】

　　話題被那男人扯遠了，嶽笙掛上電話後才想起，她還是不知道他故意送她那麼一大束花的真正原因。
　　起身，嶽笙抱著一疊要送的文件往電梯口走去，才剛按下下樓的按鍵，就發現右前方院長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幾個主任醫師從裡頭走了出來，
　　正想微笑的跟他們打招呼，卻赫然發現杜天羽也在其中。
　　那日在家門口分別之後，已經有十來天沒看見他了，本來是她刻意回避，後來發現他最近幫一個醫師代班，門診和手術多了快一倍，聽手術房的護士小姐說，他常常累得直接睡在醫院裡，她倒是沒特別躲他也遇不著他了。
　　如今乍然遇見，目光便不自主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卻剛好撞見他投射過來的眼神——
　　心下一慌，腳步一旋，嶽笙抓著檔，直覺地推開安全門閃進樓梯間，飛快地往下奔，顧不得今日穿的是三寸高跟鞋，一心只想避開杜天羽往下跑。
　　老實說，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慌亂？也許他根本沒看見她……好吧，就算他真的看見她了，跟那麼多醫生在一塊，他也不可能來追她！搞不好見到她跑了，他還會松一口氣呢。
　　被一個不喜歡的女人給吻了，心裡是什麼滋味呢？討厭？還是噁心？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她喜歡的。
　　當時她是醉得有點神智不清才會去吻他……對，就是因為醉了酒害的，他應該也知道她是喝醉了才會那樣。
　　但這點或許可以說服他，卻不能說服她自己，因為當時的每個畫面她都歷歷在目，連那溫熱的觸感都仿佛還留在她的唇上……
　　要不是那個蜘蛛包裹，她可能還得夜夜夢到他。
　　嘖，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難道她寧可夢到黑蜘蛛勝過他？當然不！
　　岳笙就這樣邊跑邊想邊沖下樓，好幾次都差點踩空一階，小腿被磕磕碰碰了好幾回。
　　方才十五樓的一行人走到電梯口，電梯剛好上來，一群人陸續進了電梯。
　　“明明電梯口就沒人，不知這電梯是誰按上來的？”一名平日愛開玩笑的主任醫生心直口快，有啥說啥。
　　有人作勢輕咳一聲。“也許是剛剛有人按了電梯，又突然有事走開了。”
　　“應該是看到我們這群人過來，嚇到躲起來了吧？”
　　杜天羽在踏進電梯前看了安全門一眼，並沒有加入醫生們的談話。
　　“喂，看看，有人在醫院的群組上發佈了今日頭條花邊新聞……天啊，這麼一大束玫瑰花！我們公共事務處的嶽笙可直不得了，前幾天收到蜘蛛，又被水潑了一身，今天卻收到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到底走的是什麼運啊？”
　　聽這個醫生一說，一個大老級的主任醫師呵呵笑道：“看來你想追人家的話，可得多用點心才行，這年頭的小女生都很現實的，有錢有房有車還不夠，還得願意花錢，再加三餐體貼問候、慇勤接送。”
　　“我可沒敢追人家，倒是杜醫師……人家被潑水的那天還當了回護花使者，這事可是在醫院成了佳話呢！是不，杜醫師？”
　　杜天羽淡淡地笑了，一樣沒接話，這讓說話的醫師無趣地摸了摸鼻子，還被旁邊另一位資深主任給瞪了一眼。
　　一行人邊聊天說話邊在各自要前往的樓層離開，杜天羽則是來到了二樓，高大的身影就斜靠在電梯口對面的那面牆上，那是個可以同時看見電梯口和安全門口的位置。
　　三部電梯上上下下進進出出好幾回，都沒看見嶽笙的身影。
　　她剛剛按了下樓鍵，那就表示她本來是要到樓下的。照理說二樓公共事務處是她最有可能的目的地，他卻始終沒見到她，而一旁的安全門同樣無聲無息，等半天也沒有人從那扇門裡出來過。
　　“杜醫師，你站在那裡半天了，是在等人嗎？”二樓電梯口的櫃檯，一名好心的護理師走過來詢問。“要不要我幫你找人廣播？”
　　“不用了，謝謝你。”杜天羽溫文一笑。“我只是站在這裡休息一下，沒事的，你忙去。”
　　“好的，有事可以找我。”護理師見到他的笑容，臉微微一紅，轉身離去時還差點撞到病人。
　　一直等不到人的杜天羽終是不放心，雖說公共事務處就在轉角的盡頭，但他怕一走開就錯過了，便直接掏出手機打到辦公室找嶽笙，剛好是蘇容接的電話，她說嶽笙去送檔還沒回來。
　　這會，杜天羽終是忍不住走上前，推開那道快要被他瞪出窟窿的安全門。
　　樓梯間很安靜，杜天羽一步步往上爬，才爬了兩層樓就隱隱聽見有哭聲，他心一緊，加快腳步沖上樓，隨著那哭聲越來越近，他的心跳動得也越厲害。
　　他邊爬邊掏出手機打給嶽笙，果真，樓梯間響起了預期的電話鈴聲，一聲又一聲，她卻沒有接起來的意思……
　　嶽笙不哭了，瞪著拚命響的LINE來電，杜天羽三個字就在她眼前跳啊跳的，心裡想著她該接還是不接？
　　她想接，因為她現在好想他，想他的溫柔，想他對她的好，如果他知道她拐到腳了，肯定又要讓出他那寬大的背來背她，那她鐵定一輩子都忘不了他的好和他的背，這可不行。
　　忘了吧忘了吧，咬牙撐一會就過去了，她可以的！天底下哪有她嶽笙做不到的事、跨不過的檻？何況只是一個男人罷了。
　　只要他不再對她好，只要她不再給他機會對她好，不再碰面，不再接觸，多去認識一些好男人，他的身影終會淡去的，時間就是最好的良藥不是？
　　她瞪著手機，不斷地說服自己。
　　直到，她看見了在樓梯間出現的杜天羽——他像尊高貴的神般站在那裡，神情莫測地瞅著她。
　　此刻的她，滿臉淚痕，哭得甚是狼狽，那模樣藏也藏不住，一看就惹得人心疼又憐惜。
　　杜天羽掛了電話，收起手機，樓梯間整個安靜下來。
　　她禁不住他那雙黑眸灼熱的注視，默默垂下了臉。
　　文件散落在樓梯間，腳上的高跟鞋被丟在一旁，他的目光落在她那紅腫的腳踝上。她的膚色本就雪白剔透，那片紅很容易便被看見。
　　杜天羽凝眉，什麼也沒問地走向她，蹲下身便伸手執起她的腳細細查看。
　　“很痛吧？哭成這樣。先帶你去照X光、做冰敷。都不能走了就該打電話求救，自己不打，人家主動打來了就要感恩的快點接起來，又不是小孩子，只會坐在地上哭。”
　　他柔聲數落著她，每字每句明明都是在訓人，聽起來卻讓人覺得都是安慰。
　　“抱好。”杜天羽彎身把文件一一揀起疊好拿給她，又彎身去提被她踢到一旁的高跟鞋，這才背對著她蹲下身。“上來。”
　　這迷人寬大的背，竟像是她專屬的，三不五時就要背她一背？
　　“我可以自己走。”她別開臉。
　　“如果可以自己走，你哭成這樣是為什麼？”
　　“本姑娘想哭就哭，又沒人叫你理我。”
　　“上來。”
　　“我不要你管，你走吧，我會叫其他人來幫我。”
　　杜天羽轉過來看著她，見她別開了臉，伸手輕扣住她的下巴，讓她把臉轉過來，就這樣瞬也不瞬地瞅著她哭紅的眼和鼻。
　　“你看什麼？”他不知道他這樣看著一個女人，女人再硬的心都要融化嗎？再這樣被他看下去，她可能沒醉也會撲過去。
　　“你在生我的氣？為什麼？”
　　因為他是大木頭！因為他被她吻了還無動於衷，一臉神聖不可侵犯的表情！她的心受傷了，覺得熱臉貼上人家冷屁股！她的感情受傷了，自尊也受傷了，全身上下都受傷了！
　　她瞪著他，淚不禁湧上眼眶，咬著唇不言不語。
　　“親我的人是你，說對我沒感覺的人也是你，我都沒抗議了，你為何要生我的氣？”杜天羽的眼神淡定無波。“躲我就算了，還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偏偏還被我撞見，卻又不讓我幫你，你究竟是在氣什麼？”
　　真是……
　　她哪是氣他？她是愛他好嗎！
　　就是因為怕自己越來越喜歡他，才會躲他躲得遠遠的，就是因為知道他的心裡有別的女人，不會愛上她，她才不想他再管她的任何事，這樣也不行？
　　“我就是愛生氣，不行嗎？”
　　“生氣總要有理由，你的理由是什麼？”
　　“這究竟關你什麼事？”
　　“因為你生氣的物件是我，所以我必須知道。”他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並役有要輕易放過她的意思。
　　嶽笙想把臉轉開，他卻不讓，直到扣著她下巴的指尖傳來涼涼的濕意，讓他的心驀地揪疼，終是放開了手。
　　“不要哭了。”他歎口氣，甫放開的指尖轉而溫柔地撫上她的發。“你的眼睛已經哭得夠腫了，想變成核桃嗎？”
　　“你走開！”
　　手一頓，嗓音依然溫柔。“我不能這樣把你丟在這裡。”
　　“你再管我的事，我就賴著你，讓你想甩都甩不掉。”這樣他總該怕了吧？可以馬上走人了吧？
　　孰料，他的手又一頓，卻道：“隨你吧。”
　　被她賴著，總比被她躲著好……
　　隨她？嶽笙愣愣地轉過來看著他。
　　杜天羽再次把他寬大厚實的背給讓出來，微笑道：“可以上來了嗎？岳大小姐。”
　　是把她當娃兒哄吧？身為醫生的他，對病患真是有愛心、耐心和堅定不移的毅力呵，醫院應該頒個年度最佳醫生道德獎給他。
　　罷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仍要多管閒事，她還能怎麼樣？頂多要忘掉他的時間又得重新計算了。
　　趴在他的背上，嶽笙沒再說話，杜天羽推開安全門，背著她搭電梯下樓去X光室照片子，又把她帶到骨科給醫生瞧，一路上雖然引來眾人的目光，可竟沒人敢上前詢問一下究竟。
　　因為，他背上的女人始終將臉埋起來不讓人瞧，杜大醫生又一臉的凜然，以致真正見到他背上女人廬山真面目的人，只有骨科的醫生、護理師和X光室裡照片子的同事。
　　“嶽笙，整間醫院的地板都是平的，你是怎麼拐到腳的？”骨科醫師打趣地看著她。
　　杜天羽見她沒答話，便道：“她是在樓梯間受傷的，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骨科醫師一愣，又笑。“怎麼好好的電梯不搭？每天爬樓梯送文件嗎？如裡真是這樣，以後不要再穿高跟鞋了，改穿球鞋，還可以走得更快些。”
　　嶽笙看著一直在偷笑的醫生，終於開口：“醫生都是這麼嘲笑病人的嗎？病人受傷了還得接受嘲笑？”
　　“不是不是，逗你呢，看你的傷勢也不算太嚴重，卻哭腫了眼睛，想讓你開心點。好了，這兩天多多冰敷，吃個幾天藥，再休養個幾日應該就沒事了。”醫生和藹可親地說完，又轉向杜天羽。“照顧女人的心比照顧女人的身體更重要，心照顧好了，女人自己就會保重好身體。”
　　聞言，杜天羽沒說什麼，只是笑笑。
　　這日，她做完冰敷拿了藥，他便開車送她回家，順路還把她的晚餐給一併買好讓她帶回去。
　　“下午和晚上我還有手術要做，你自己吃晚餐，吃完晚餐沒事就早點睡，澡明天再洗，免得不方便滑倒了。還是我晚點過來？你一個人……”
　　“我只是扭了一下腳，沒有殘廢好嗎？”嶽笙咕噥道。
　　杜天羽笑了笑。“好，明天早餐我會幫你送過來，自己小心，我先走了。”人才走沒多久，蘇容的電話就打來一一
　　“你沒事吧？才送個文件就摔下樓梯？”
　　“我沒摔下樓梯好嗎？我只是不小心踩空一個階梯，拐了一下。”
　　“你沒事去爬樓梯幹什麼？我怎麼不知道你岳大小姐這麼愛運動了？還穿著三寸高跟鞋運動？”
　　“我……”嶽笙被堵得啞口無言。是啊，在別人面前還可以裝一下愛運動，但學姐可是很瞭解她的，她明明就嬌貴得很，連走運動場都很懶，沒事怎麼可能去爬摟梯送檔？“那些檔都被送回公共事務處了吧？”
　　“都送出去了，放心吧。”蘇容說著，突然賊兮兮地問：“聽說……杜醫師背著你去看醫生？”
　　“聽誰說？”
　　“整間醫院的人都在說啊！我搞不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唉。”她的臉埋得還不夠深嗎？還是骨科那幾個大嘴巴？
　　“什麼情況啊？你受傷第一個找的人是杜醫師不是我？”
　　“才不是……是他發現我的……”
　　“他怎麼會發現你在樓梯間？除非他看見你跑進去……難怪那時候他突然打電話到公共事務處來找你，我說你還沒回來，他就急著掛掉電話。原來是這樣！你為了躲他躲到樓梯間去，才弄傷的？”
　　嶽笙又歎了一聲。“我肚子餓了，要去吃東西了。”
　　“不用我帶過去？”
　　“……他買好了。”
　　聞言，蘇容很開心。“看來學妹要找到如意郎君了！杜醫師可是難得的好男人，你要好好把握。”
　　“學姐，你明知道他喜歡的人不是我。”
　　“我可看不出他哪裡不喜歡你了。他三番兩次主動幫你，你受傷了，他比你更緊張，把你照顧得無微不至。”
　　“那是他認為我是因為他才受傷的，你該知道，他的博愛之心可比那海洋還要寬廣。”
　　“我看得出來他很在乎你。”
　　“我半點都看不出來。”
　　“那是你眼睛有問題。”
　　“嗯，我快瞎了，我要去吃東西了，不然就要看不見了。”
　　嘖，又在胡說八道了！
　　“明天呢？要不要請假？三餐怎麼辦？”
　　“放心，我可以叫外賣好嗎？就幫我請兩天假吧，最近諸事不順，我還是在家躲幾天好了……”
　　一早，杜天羽出現在她家門口，打了通電話給她，聽得出來那聲音根本還在睡夢中。
　　“我把早餐放在門口，你起床之後再出來拿。”
　　“嗯……好，謝謝……”
　　會跟他說謝謝，果真是還沒睡醒。
　　杜天羽聽見她那軟軟甜甜的聲音，唇角不自主勾起淺笑。“腳還很痛嗎？”
　　“不會……”
　　“午餐……”
　　“我會叫外賣。”
　　“好，那晚上跟我一起吃，五點我會來接你。”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搞定。”
　　“你還欠我三頓飯。”杜天羽好心地提醒她，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嶽笙瞪著手機。
　　是誰說杜天羽這人永遠溫和有禮來著？人家不答應跟他吃飯，他還不接受拒絕？是，她是欠他三頓飯，但她受傷了耶，有沒有這麼急要她還啊？
　　下午五點，嶽笙已經坐在五星級飯店的一家高級西餐館裡，這裡的牛排最便宜的一客也要兩千五起，再加上美酒佐餐，要價不菲，對一個平凡上班族來說，這簡直是超奢侈的享受，但對有錢人來說，這根本如清粥小菜，不值一提。
　　此刻，坐在嶽笙對面的那位就是有錢人，一副如花般美麗的樣貌，卻是百分之百的男人身形，高大英挺，尊貴逼人，那雙長腿就算坐著也讓人無法輕忽它的存在，就是那張臉長得太美，總能讓沒自信的女人見了容易自慚形移。
　　這裡面當然不包含嶽笙，所以這男人跟她在一起時，非常自在而且偷悅，至少她不會沒事就一直盯著他瞧。不過，今晚的她也有些過分，盯著手機、看手錶的時間，竟占去她百分之九十九的目光，這種被忽略的戚覺可是非常不好呵。
　　“我可是努力抽出空來陪你吃飯，你這樣心不在焉的，很傷我的心，知道嗎？”花美男的口氣很哀怨。
　　嶽笙好笑地睨他一眼。“你少跟我撒嬌，這樣我會雞皮疙瘩掉滿地。”
　　“我這不是撒嬌，是討好。又送花又請吃飯的，是在表示我的誠意，謝謝你對我交辦的差事如此盡心盡力，幾度以身相許——”
　　“誰以身相許了？”嶽笙紅了臉。“你不要胡說八道。”
　　花美男一笑。“我胡說？那你被他又是背又是抱的，又是為何？”
　　“意外好嗎？我之前對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那種心思……”
　　“但現在有了那種心思？”
　　她瞪他，正想否認，手機卻響了起來，看見杜天羽三個字，嶽笙的神色顯得有些不定。
　　“瞪了手機半天，不就在等他的電話？幹麼不接？”花美男端起水喝了一口。“快接吧，很吵。”
　　嶽筆難得聽話的要接起來，對方卻掛了，沒一會就傳來一個訊息——
　　“你在哪？”
　　她回復——
　　“在跟一個帥哥吃飯。”
　　然後，就等不到下文了。
　　牛排此時送上來，鮮嫩多汁的口感伴隨一股特有的醬汁香氣，彌漫在唇齒之間，別有番風味。
　　“好吃嗎？”
　　“嗯。”
　　“酒呢？”
　　“好喝。”
　　“嶽笙？”花美男失笑地喚她。
　　“都好吃。”她沒聽見他在喚她，直覺的隨口回答，並一口接一口的把牛排塞進嘴裡，再配一口酒，動作優雅流暢，可卻食不知味。
　　“你愛上他了？”
　　愛這個字讓她最近有點敏感，當這個字眼出現時，嶽笙終於警醒過來，看著對面的男人。
　　男人拿紙巾輕拭了嘴，再把手擦淨，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看來我不用問你任務辦得如何了對嗎？經過秦皓之後，你還能這麼快愛上一個男人，或許我可以運自解讀成——杜天羽是個值得託付的人？”
　　嶽笙看著他，叉了一塊牛排放進嘴裡，突然問道：“你當真事先不知道杜樂姍是秦皓劈腿的那個女人？如果我沒記錯，你還曾經是她想結婚的物件之一，她又是山本會社的最大股東，你怎麼可能沒對她做過調查？”
　　花美男因她突如其來的一問，被嗆得輕咳幾聲。“我為什麼要對一個我沒興趣的女人做調查？秦皓當初劈腿的事，不是你交代我不要再追究了嗎？今天要不是你被整，我根本不會查到她那裡，更不會知道原來她就是當初造成你失戀的罪魁禍首。”
　　嶽笙慢慢地喝一口酒。“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花美男笑得像一朵花似的。“當然要替你報仇，讓她落馬！問題是，你能不能讓杜天羽上馬呢？”
　　聞言，嶽笙回以甜甜一笑。“他上不上馬，不在你交給我的任務範圍內吧？紅老闆？”
　　男人眯起眼。“如果當初答應你的條件，再加碼一倍呢？”
　　嶽笙也眛起眼。“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貪多嚼不爛，懂嗎？而且我再奉勸你一句，如果是杜天羽不想做的事，恐怕你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會做，何況色誘？如果他是可以輕易色誘的男人，那麼他也不是個可以託付的男人了，對吧？”男人聽了哈哈大笑。“看來你對他的評價真的很高，這就是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的意思吧？”
　　嶽笙不怒反笑。“我沒拿過這麼貴的酒潑人，你要試試嗎？”
　　“你敢？”花美男端正一張俊顏。不笑時，這男人看起來可嚴肅了。
　　她吐吐舌。“不敢。”
　　要說這世上她最怕的男人，應該就是眼前這一位了，因為此人喜怒無常，如花美貌的背後，是百分之百的陰陽怪氣。
　　花美男這才滿意地笑了。“既然答案已經揭曉，你的任務也算達成了，何時要離開，你決定之後再告訴我。”
　　“嗯……我知道了。”
　　“捨不得？”
　　“捨不得也要舍。”嶽笙一反平日的慵懶無所謂，堅定地看著他。“時間是最好的良藥，不是嗎？”

大頭寶珠

　　【第六章】

　　嶽笙還沒下車，就看見杜天羽那高大的身影斜倚在她家門口，一時間竟覺心七上八下，愧疚、不安和迷惑，種種情緒同時湧上。
　　他為什麼一直等在這裡？她根本沒答應要跟他共進晚餐，是他自說自話，所以，她為什麼要覺得愧疚不安？沒必要的！
　　但，她就是心疼了、不舍了！覺得超級對不起他！
　　坐在紅色跑車駕駛座上的花美男，自然也看見杜天羽了，黑眸閃了閃，他把車停妥後，轉頭望向嶽笙。
　　“給哥哥我親一下吧？”漂亮黑眸閃啊閃的。
　　岳笙聞言一嚇，兩手馬上捂住臉。“你幹麼？不知道這樣很噁心嗎？”
　　“我是為你好。乖，讓哥哥親一下”
　　他往前傾了些，嶽笙卻立刻往後縮了些。
　　“你到底想幹什麼？”
　　“聽我的准沒錯。”他把她的手抓下來。“你可別動手打我，不然我就多親幾下。”說著，也不管她答不答應，一張俊顏便湊了上去，在她的頰邊和額頭各啄了一下。
　　“好了，下車吧。”花美男打開車門下了車，還體貼的幫嶽笙開車門。
　　嶽笙才想扶著車門下車，沒想到這位仁兄竟然一把抱起她，驚得她瞪大了眼。“喂……”
　　“噓，閉嘴。”花美男臉上燦笑如花，但喝令她的語氣卻是絕對威嚴。
　　就這樣，他抱著她下車來到屋前，才佯裝剛看見站在門邊的杜天羽。
　　“這位是……”
　　“我叫杜天羽，是嶽笙的醫院同事。”杜天羽迎上此人的目光，態度不卑不亢，溫文以對。
　　花美男被偷掐了幾下，終是把懷中的人給放下來，優雅地伸出手。“你好，我是紅花酒吧老闆，你可以叫我紅老闆，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杜天羽握上那只友善的手。這個傳言中的花美男，今日總算是見到了，果真長得很好看。“光顧過貴店幾次，倒是沒見過你。”
　　“我平日雜事多，很少待在店裡，就算在店裡也不大會出現在吧台，因為我怕慕名而來的人會把我的酒吧擠爆。”
　　聞言，杜天羽微微一笑。“有這個可能。很榮幸見到你。”
　　“你是托嶽笙的福，要不是看她受傷行動不便，想帶她出去吃點東西，我也不會曝光。”紅老闆笑道。“你找嶽笙有事吧？那你們慢聊，我先走了。”
　　說著，他帥氣地朝他們揮揮手，還對嶽笙眨眨眼，隨即轉身上車走人。
　　倒是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大方的把空間讓給他，那麼，他剛剛是眼花了嗎？
　　杜天羽的目光終於落在嶽笙臉上，嶽笙看著他，不知該說什麼？想解釋又不想解釋。
　　“進去吧，天氣變涼了，很容易感冒的。”杜天羽率先開口，他走上前，朝她伸出豐。“鑰匙？”
　　她把鑰匙遞給他，他幫她開了門，再轉過身伸手扶她，冰涼的指尖觸碰上她的手臂，讓嶽笙又是一陣愧疚。
　　“你為什麼要傻傻地站在門外等我？”
　　“沒為什麼，只是想親眼確認一下你到家了沒？”他把她扶到客廳坐好。“有沒有需要我幫你做的？如果沒有，我就先回去了。”
　　“我想喝熱薑茶，東西在廚房的櫃子裡，你找找。”
　　沒多久，他幫她倒來一杯熱薑茶。
　　“還要一盆熱水，我想擦擦臉和手。”
　　不一會，他替她弄來一盆熱水，還到浴室拿來一條毛巾。
　　嶽笙拍拍身邊的椅子。“你坐到這來。”
　　杜天羽聽話地坐在她身邊，以為她會故意要他幫她擦手擦臉呢，沒想到那杯薑茶卻被放進自己手裡。
　　“喝下去。”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
　　“要我喂你？”
　　杜天羽的黑眸閃了閃，端起薑茶喝了。同一時間，他的另一隻手卻被她的雪白小手抓過去，接著，熱熱的毛巾就敷在他冰涼的大手上。
　　他意外地看著她，感覺到手背傳來的溫暖。
　　原來……她要的這些，都是為了他？因為知道他站在外邊吹了一個晚上的風，怕他感冒所以要了一懷薑茶？因為他的兩隻手都很涼，所以她要了一盆水要幫他把手給溫熱？
　　心窩整個是暖的。
　　就算剛剛看見她被一個男人抱下車，又被那個男人親了額頭和臉頰，一瞬間心都要凍成冰，但在此時此刻，那股寒意全都散去。
　　嶽笙專心地捧著他的手敷了一會，又幫他把杯子換了邊，再敷另一隻手。弄熱了那雙手後，她把毛巾洗淨了，傾過身想擦他的臉，手才抬起，便被杜天羽給抓住。
　　這只手，柔嫩無骨，觸感細滑，讓人一握住便不想放開。
　　“幹麼？”她幽幽地看著他。
　　“我自己來就可以。”他定定地看著她，伸手接過她手上的毛巾，運自擦起臉來。
　　好像……顯得她多事了？
　　對啊，她在幹什麼？他又不是她的誰，她這樣幫他擦臉擦手的，真的很奇怪吧？
　　嶽笙想著便要抽回手，那只大手卻沒放開她。
　　她抬起眼，對上一雙極度溫柔的含笑黑哞，害她差點整個人都被他那雙笑眼給吸了進去。
　　“謝謝。”
　　她迅速抽回手，一張臉都透著粉紅。“你如果喝完茶，就可以走了。”說著，她起身，單腳跳著逃離現場。
　　跳沒幾步，就讓人從後頭給攔腰抱起。
　　“啊——你幹麼？”
　　“我抱你走比較快。”杜天羽笑著，很自然的把她抱進房間。“要我幫你放洗澡水嗎？”
　　她臉更紅了。“不用了，你趕快走！”
　　他幹麼笑成那樣……像中彩券似的，莫名其妙！
　　“好，我先走了，明天來接你上班。”
　　不等她說不，杜天羽已經大踏步離開。
　　隔天一早，杜天羽真的出現在她家，還替她買了早餐，兩人一起坐在餐桌前共進早餐。
　　早餐很豐盛，感覺像是把人家早餐店的每樣東西都打包一份帶過來。
　　“快吃吧。因為我不知道你愛吃什麼，所以就多買了些，你就挑你愛吃的，其他的留給我，嗯？”
　　老實說，嶽笙真的不知道這男人是怎麼回事？什麼也沒說，也不問昨天晚上的事或人，吃完就抱她上車，送她去上班。
　　醫院很近，一下子就到了。杜天羽停好車，便要繞過來抱她下車。
　　“等等，我可以自己走，真的。我的腳已經不腫了，可以慢慢走，也不太疼。”
　　“等等我還有門診，我抱你快一些。”
　　“那你就先走吧。”嶽笙看著他。“我不會遲到，慢慢走就可以。”
　　他溫柔地看著她。“我沒有隨便丟下人的習慣。”
　　“我知道你是認為我會受傷跟你有關，所以才對我照顧有加，可是真的沒必要，我也不是因為你才受傷……老是這樣會讓人誤會的。”而且，他這樣對她，真的讓她很困擾。
　　他笑了。“誤會什麼？”
　　“誤會我們兩個在一起……”
　　“你介意？”
　　“我……你不介意？”
　　“我不介意。”說著，彎下身又要去抱她。
　　她卻抓住他的手，瞪著他。“你為什麼不介意？”
　　“你介意的話，我可以直接公佈我們的關係。”
　　她愣住。“什麼關係？”
　　“你說呢？”
　　這個狡猾的男人，把問題丟給她就行了？
　　“還能是什麼？不就是同事……”
　　杜天羽突然把臉湊上前。“給你親了，也給你抱了，還只是同事？你跟每個同事都這樣又親又抱的嗎？”
　　“我……當然不是！”
　　“那昨晚對你又是親又是抱的那位呢？”他終究還是問出口。輾轉反側了一夜，他發現自己無法無動於衷。
　　“他是我……”她欲言又止。“總之，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
　　不是，就好。他聰明的選擇不去追問。
　　“那我們呢？是什麼關係？”
　　“……”她無言地瞪著他，覺得委屈極了。她是親了抱了他，可是他呢？他又沒親她！“你就這麼隨便？隨便給人親了、抱了，就要當那個人的男人嗎？”
　　“我可不是會隨便讓人抱讓人親的男人。”他溫柔又淡定地望著她。
　　她狐疑地看著他。“難不成你是故意讓我親、讓我抱？”
　　“應該說我不介意讓你親讓你抱，所以才會讓你有可乘之機。懂嗎？”
　　不是很懂……
　　“所以呢？”
　　“既然都被你親了抱了，你當然要負責。”
　　她皺眉。“我不要。沒聽過嗎？強摘的瓜不甜。”
　　“我是自己從藤上掉下來的瓜，被你路過剛好撿著，甜度正好。”
　　有沒有這麼會強詞奪理的啊？
　　“杜醫師，你是怕沒人要嗎？把自己這樣硬塞給我好嗎？”
　　“那天在樓梯間，是你哭著嚷著非要賴著我的，你忘了？”他好笑地看著她。
　　“我那天說隨你，意思就是答應讓你賴著我了。君子一言重千金，我不會隨便自毀承諾。”
　　“所以現在是怎樣？我是賴著你、巴著你的關係？”
　　“既然你願意巴著我、賴著我，我也願意讓你巴著賴著，那我們的關係自然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嶽笙瞪圓了眼，詫異莫名，伸手便探上他額頭。“杜天羽，你是不是昨晚吹太多風，發燒了？”
　　杜天羽抓住她細白小手，貼在他的心口上。“我是這裡發燒了。”
　　嶽笙的小臉滾燙了起來，忙不迭把手抽回來。
　　怎麼也想不到，一向正經八百的杜天羽可以說出這樣的情話來，害她一時口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現在可以讓我抱你上樓了嗎？”
　　她還是無言地看著他。
　　杜天羽終是一笑，直接抱起她往電梯走。
　　一切，來得猝不及防。
　　他說，他倆是男女朋友，她有答應嗎？她明明沒答應，就莫名其妙成了他杜天羽的女朋友？
　　蘇容一整天都曖眛不已地看著她，可不管她怎麼問，嶽笙都沒松過口，直到那位杜醫師下班時出現在公共事務處門口——
　　“嗨，杜醫師，來接我們家嶽笙？”蘇容笑咪咪地看著眼前這個溫文儒雅又沉默少言的杜天羽。他一直是天齊醫院的風雲人物，之前是以院長准女婿之姿回歸，後來又被打入冷宮，全身上下都是話題。
　　可緣分這東西就是這麼奇妙，會在一起的人，隨便碰撞一下就火花四射，不會在一起的人，不管怎麼磨也擦不出一點光來。
　　毫無疑問的，嶽笙和他是極有緣的，就算這小學妹最近挺倒楣，不是被潑水就是拐到腳、燙到手，但這桃花運卻沒減過。
　　杜天羽微笑，寵溺地看了嶽笙一眼。“嗯，她腳傷不方便，我帶她去吃飯，最近跑腿的事就多麻煩蘇容學姐了。”
　　蘇容被鼎鼎大名的主任醫師叫一聲學姐，覺得整個人都要飄了起來。“你放心，你家這位可不是人人都能欺負的，就算沒有你再三交代，她也可以自保。”
　　聞言，嶽笙嬌滴滴地暗了蘇容一眼。“你還真是夠朋友，隨隨便便就出賣我！”
　　“我哪有？眼前這位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人。對吧，杜醫師？”
　　杜天羽未語，嘴角噙著一抹笑。
　　怎麼那唇角的那抹笑，看了讓她覺得很礙眼呢？
　　嶽笙嘟起嘴，又瞪蘇容一眼。“還有，我不是他家的那位，我姓嶽，他姓杜，怎能一樣呢？”
　　蘇容笑得更歡了。“要同個姓還不簡單，嫁過去就成！杜醫師，看來我家學妹很迫不及待想當杜太太呢。”
　　“喂……”嶽笙真要跳腳了。
　　杜天羽始終沒接話，只是朝嶽笙走了過去。
　　“等等，你不准抱我！”她把椅子速速滑開。
　　他挑眉。“你喜歡我背你？”
　　“我自己走！我堅持！”雖然她一向不太在乎旁人的目光，但只是一點小傷就被人家抱來抱去，真的很難為情，何況她的腳傷真的好很多了。
　　杜天羽看了她好一會才點頭。“好，但你得扶著我的手。”
　　“好啦。”她勉強同竟。“你可以過來了。”
　　他走過去，她起身攙著他的手臂。“這樣可以了吧？”
　　“你不要跌倒就好。”
　　“才不會呢，我這幾天在家裡，一個人跳啊跳的也走很快……”突然發現自己失言，嶽笙抬起頭對他露出甜甜笑容。“你要帶我去哪裡吃飯？”
　　“你想吃什麼，就帶你吃什麼。”
　　“真的？那我想吃麻辣鍋！”
　　杜天羽溫柔地看著她。“太刺激的不行，你的腳還在發炎，麻辣鍋等你傷好了再吃吧。”
　　嶽笙努努鼻子。“這麼快就食言了！”
　　電梯來了，他扶著她進電梯，很快便只達地下停車場。
　　“帶你去吃好吃但不辣的火鍋吧，其實真正道地的火鍋是品嘗那純正的湯頭，辣味會遮掩去鮮味，反而不好。”
　　“是，就跟會吃牛排的人都不沾醬，只撒點海鹽配著吃對吧？可我就愛麻辣鍋啊，看來我們很不配……啊！”嶽笙整個人突然被騰空抱起來，
　　嚇得她兩隻手緊緊圈住他。“你幹麼？”
　　“以後不准你說我們不配這樣的話。”杜天羽認真嚴肅地看著她。“我對你是認真的，希望你對我也是。”
　　她伸手推了推他。“你先放我下來。”
　　雖然地下停車場現在沒什麼人，可是他這樣抱著她，也太羞人了。
　　“你是喜歡我的吧？難道我誤會了？”
　　“我……其實我……”
　　“不喜歡？”他凝起眉。
　　“喜……歡。”她真有點怕他這嚴肅的模樣，趕緊答道。
　　“喜歡就好。”杜天羽驀地吻上她薄而粉的唇，輕輕地含在嘴裡，溫熱的舌輕舔著她的唇瓣，又輕探入口去觸碰她粉嫩的舌，她退縮一步他便往前再進一步，竟是與之糾纏其久才不舍的離開，惹得她一臉羞紅難抑。
　　心跳得好快好快，她頭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瞧他。
　　“你怎麼……這裡是停車場。”
　　“所以呢？”
　　她害羞至極，整張臉都理進他懷裡。“會被別人看見的！”
　　“說的是。”杜天羽淡淡一笑。“所以以後不要在公眾場合說些我不愛聽的話，嗯？”
　　她槌他一下。“哪有這樣的？你是霸君嗎？”
　　“我一向是。”
　　“所以大家都被你溫文儒雅的外表騙了？”
　　杜天羽將她抱上車，很自然的在她的嘴上輕啄一下。“霸道在心，溫文儒雅是外表，兩者並不衝突好嗎？”
　　她忙捂住嘴，再一次驚愕地看著他，白皙的臉蛋早已紅霞一片。
　　“這麼害羞可不行，你得多練習練習。”
　　說著，他傾身往前，嚇得她伸長手抵住他的胸膛。
　　杜天羽好笑地看著她。“你這是在幹什麼？”如果她的腳不是不太方便，他想，此刻她的腳可能就踢向他了。
　　“我……我……你不可以！”
　　“不可以怎樣？”他逗她。
　　不可以怎樣？不就是怕他又像剛剛那樣吻她嗎？那吻，溫柔又挑逗，讓她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到現在還在怦怦怦地亂跳，哪能再承受一回？
　　“……我肚子餓了。”腦子亂烘烘的，這似乎是她唯一可以找到的藉口。
　　他微笑，直起身子。“我只是想幫你系安全帶，既然你說不可以，那就自己把它系好。放心，很快就到了，不會餓壞你的。”
　　在醫院，杜天羽是最好的外科醫師，醫術精湛，又具仁德醫風。
　　在廚房，杜天羽像是最棒的廚師，可以煮出世上最好吃的陽春麵。
　　在酒吧，杜天羽可以是極有品味的紳士和享受生活的男人。
　　而在這間高級日式火鍋店裡，他又化成女人身邊最體貼溫柔的情人。
　　他的話不多，但他的目光常常落在你身上，讓你感覺到被重視和傾聽。
　　那目光，比天上的月光還要溫柔！那嘴角上慣性輕扯的笑意，比滿天的星光還要迷人！
　　嶽笙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打量眼前的男人，他的眉角他的笑，他的眼睛他的唇，就連他那修長好看的身形，也在西裝背心下彰顯無遺，寬肩翹臀長腿，根本是完美的模特兒身材。
　　她該慶倖自己是先愛上這男人對她的好與溫柔，否則她可能也會在今天戀上他這副好身材與好面孔，落入世俗以貌取人的框架裡——雖然她從來就不以為戀上一個帥哥有什麼錯，尤其是一個溫柔體貼又迷人的帥哥。
　　可，她真的能當他的女人嗎？
　　他，又是真心喜歡她的嗎？
　　總覺得這一切超級不真實……
　　“你的肉都煮爛了，你確定還要這樣一直盯著我看嗎？”杜天羽好心提醒她。
　　聞言，嶽笙趕緊收回目光，把鍋子裡的肉片撈到碗中，誰知下一秒就整碗被人給端走。
　　“我的肉給你。”杜天羽把一碗煮好的肉及菜擱在她面前。“免得你覺得我帶你來吃的火鍋店很難吃。”
　　嶽笙對他吐吐舌。“那我就不客氣啦！”
　　說著，她開始大口品嘗這男人為她煮的火鍋料理，邊吃邊哈氣。味道果然不錯。
　　他替她弄來一盤沾醬。“不太辣，但口感很好，你試試。”
　　嶽笙試了果然驚為天人，一口接一口，小肚子都吃撐了，完全不在乎什麼淑女形象。
　　吃完火鍋，他拉著她的手走出店外。這間火鍋店位在半山腰，來這兒的都是很懂吃的熟客，除了店裡人較多，外頭可以說是一片靜寂，還有一條小徑往前蔓延，不知通往何處？小徑旁的燈很有古意，讓人見了會想一探究竟。
　　“想去看看嗎？”他看著她一臉的好奇。
　　“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遠，吃太飽剛好走走。”說著，他牽住她的手，帶著她慢慢走過去。
　　秋夜圓月高掛，山風吹來還真有點涼意，走到小徑的盡頭，確實不太遠。原來這家店就倚在山崖邊，小徑的燈並沒有延伸到盡頭，正當她有點不解，眼前卻出現滿天的光燦，耀眼迷人又令人驚歎。
　　“天啊，好美喔！”她笑著仰望那滿天的星空，恍然明白這裡沒有半盞燈，是為了讓人可以輕易地擁抱這片星空。
　　見到她臉上燦然笑容的這一瞬間，杜天羽竟覺比那滿天的星空更美！他笑睇著她那片笑顏。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覺得自己的生命如此飽滿豐盈。
　　“杜天羽……我可以叫你的名字了吧？”
　　“叫天羽可能會更好。”
　　她笑了，回眸看著他。“你是不是已經查到那天潑我水的幕後主使者？”
　　是憐憫、同情？還是想彌補什麼？她必須知道！
　　杜天羽一詫，斂起笑。他不知道她曉得了多少，所以選擇靜靜地看著她。
　　她又問：“你是因為你那位同父異母的妹妹搶走我的前男友，所以才突然決定要當我的男朋友？”
　　沒想到，她連他和杜樂姍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都知道了……她只是醫院的小助理，為何能如此神通廣大？
　　他微笑地看著她。“你調查我？”
　　“與其說我調查你，不如說我調查杜樂姍。她搶走我的前男友，還找人惡作劇，你認為我真能不聞不問嗎？”嶽笙甜甜一笑。“連員警叔叔都看不下去的主動要幫我查了，我又何樂而不為呢？”

大頭寶珠

　　【第七章】

　　風很涼，就算嶽笙的嘴角始終噙著笑意，骨子裡卻禁不住地泛冷。
　　她一向好強、不服輸，也不要人家的施捨與憐憫。
　　杜天羽挑眉問：“你以為我是想幫我妹妹彌補她對你的傷害，才打算要你當我的女人？”
　　“難道不是？”
　　“如果我告訴你，早在你潑你前男友的那一晚，我就已經知道是我妹妹杜樂姍搶了你男人呢？你還會以為我是為了彌補你或憐憫你，才要你當我的女朋友嗎？”
　　在那之後，他並沒有刻意去接近她，她甚至一直在躲他——因為那一晚，也是她主動親了他還佯裝無感的那一晚。
　　“我承認那一晚知道那個事實後，我對你真的很抱歉，但如果只是因為抱歉，那擔心你喝醉了卻一個人回家，堅持要把你送回去，我想做到這份上也已經很夠了，畢竟那是她犯的措，不是我，對吧？”
　　杜天羽平心靜氣地道：“真要說明白點，應該說，我因為這份抱歉甚至不敢接受你對我的好感……直到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心，無法控制自己對你的在意，而不得不走向你。我不想看你哭，不想看你難過，想要看你笑，想要抱著你、背著你，因為我知道這種感覺叫喜歡，所以打算把你帶到我懷裡。”
　　嶽笙動容地望著他，久久無法言語。
　　是她把他的喜歡想得太廉價，才會以為他是因為可憐她，才選擇拉住她的手。多麼可笑呵，眼前這位明明是那麼高風亮節、神聖到不可侵犯的男人，她卻以為他會隨便施捨他的愛？
　　她剛剛的話辱沒了他，也看低了自己。
　　“願意嗎？”杜天羽在星空下輕輕地問道，朝她伸出手。“到我身邊來？”嶽笙幽幽地看著他。“你為什麼要喜歡我？不會只是因為我漂亮吧？”
　　杜天羽失笑。“你很漂亮嗎？”
　　“看不出來嗎？”
　　“好吧，是挺漂亮的。但如果我只是因為漂亮而喜歡一個女人，那我的女朋友應該有一卡車了。”
　　“那是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杜天羽坦白說道：“接觸了，在意了，忍不住關心了，就是喜歡上了。還有，我喜歡你吻我的感覺。”
　　噢，那個該死的吻……
　　她岳大小姐主動獻上，對方卻波紋不興的那個吻！她還以為他根本無動於衷，沒想到竟然說喜歡？
　　嶽笙紅了臉。“我不是說了嗎？我對你沒感覺……”
　　“直的沒感覺？”
　　“當然是真的。”她想起停車場那個淺卻深濃的吻，臉更紅了，幸好這裡很暗，他絕對看不出來。
　　“看來我得再多努力點。”杜天羽微笑，慢慢地走向她。
　　嶽笨動也不動，還搞不清楚狀況，就這麼眼地看著他在她面前站定。
　　“我要吻你了。”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長指輕輕地揉援著她的唇。“你可以說不。”
　　岳笙聞言，正想開口說些什麼，下一秒已被他擁入懷中，唇，刹那間便被他給封住！
　　還有這樣的？說話不算話……
　　她掄起小拳，槌了他幾下，卻根本不忍心用力，尤其在他溫柔萬千的攻勢下，讓她很快便癱軟在他的懷中。
　　就算她是只有爪的貓，面對眼前這個溫柔的敵人也只有乖巧臣服的分。
　　他的吻雖溫柔卻堅特，亦步亦趨，循序漸進，先是輕舔她的上唇，再輕含住她的下唇，每一次逗留都蜻蜓點水，讓人益發覺得乾渴。
　　她輕喘著，迎上他那雙漆黑的眸，今夜他的眼又深又沉，像是無邊際的大海，她一碰觸便要被他給吞噬……
　　她幾乎下意識便要退縮，一雙鐵臂卻緊扣住她的腰，讓她的身子更加貼近他，這讓她如火中燒，卻還來不及害羞，便再次讓他給吻了。
　　這一回，不再淺嘗輒止，他的唇將她整個小嘴含住，溫柔地吸吮著，滾燙的舌尖抵開她的貝齒長驅直入，勾纏上她膽怯的小舌，動作大膽卻不粗蠻，吻得她整個人都微顫不已。
　　她的雙手緊抓住他的衣襟，覺得自己全身發軟發暈，就快要喘不過氣來……
　　杜天羽終是放開了她。
　　“還是沒感覺嗎？”他溫柔帶笑地瞅著她佈滿情愫的容顏。
　　嶽笙被他吻得有點呆，這會見他笑，這才後知後覺的羞極，整張臉驀地埋進他懷中，不讓他瞧。
　　她動情的模樣太可愛，雖然他想多看幾眼，但知道她在害羞，也不強迫，順勢將她整個人圈進懷裡。
　　此時，無聲勝有聲，萬物靜寂，竟讓人覺得分外安詳平和，可以這樣擁抱著彼此喜歡的人，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久違的幸福……
　　他曾經以為這生都不會再有幸福的感覺，她卻偏偏突如其來地闖進來，連讓他準備或拒絕的時間都沒有。
　　為什麼是她呢？除了漂亮可愛，他也曾問過自己，畢竟兩人相識的時間如此短暫。
　　可是真的沒有為什麼……就僅僅是心動了。
　　他對她心動，不管是她的淚她的笑，還是她身上慵懶從容的氣質，抑或是她帶點任性和撒嬌的一言一行，甚至是她的害羞。
　　心動了，就舍不下。
　　心動了，就想擁有。
　　“你打算這樣一直抱著我到什麼時候？”嶽笙的耐性果然比不上溫柔的杜醫師，就算在這麼浪漫的時刻也是一樣。
　　“一輩子好嗎？”
　　“一輩子豈是可以輕易許諾的？”
　　“那就到明天天亮之前。”
　　“原來杜醫師對我的喜歡只有一個晚上？”
　　她根本存心找碴，可偏偏那嗓音軟軟的還帶著笑，根本就是一種變相的挑逗。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很會勾引男人？”
　　“我哪有？”嶽笙一聽就想把他推開，偏偏他將她抱得牢牢的，害她只能委屈又無辜地看著他。“我勾引你了嗎？”
　　“嗯。”
　　“你胡說。”她氣得嘟嘴。
　　“你如果沒有勾引我，我怎麼會喜歡上你？全醫院的人都知道，我杜天羽就算美女投懷送抱，也絕不會亂了心性，不管是面對護士還是病人，男的還是女的，我都一視同仁。”
　　“對對對，你杜醫師可是博愛出了名，女人在你面前也只是個病人，這一點我可是親自確認過了……”她越說越小聲。
　　“你剛剛說什麼？”他把臉湊到她鼻尖，看見那被他吻得微微紅腫的唇搬，竟讓他又想再砍吻上。
　　嶽笙敏感的趕緊伸手捂住他的嘴！
　　“杜天羽，你不可以一直親我。”
　　“為什麼？”
　　“因為我的心臟不太好……”他的吻總能讓她心跳失速，今天已經失速兩次了。“你饒了我吧？嗯？”
　　很不情願，但杜天羽還是放開了她。
　　“好，我送你回家吧。”
　　這裡氣氛太好，夜深人靜，恐怕她看不成美麗的星星和月亮，就被他給吃了。第一次，他竟害怕自己會失控……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感覺。
　　接連幾天，杜天羽一樣每天接嶽笙上班，一起吃早餐，但從早到晚不是門診就是手術，竟連一起晚餐及約會的時間都沒有，不過，嶽笙從沒主動找過他，完全沒有當人家女朋友的自覺。
　　“你要不要親自做個點心送過去？”蘇容忍不住提醒道。
　　“他不愛吃甜的。”
　　“那你可以送水果。”
　　她支頭想了想。“我不知道他愛吃什麼水果。”
　　“喂，小學妹，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們杜醫師？你知道喜歡杜醫師的女人，可以從醫院大門一直排到山下去嗎？”
　　“我不習慣做這個嘛。”這讓她覺得很彆扭。“而且他很忙，也不一定會喜歡我去吵他。”
　　蘇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這是替自己的懶惰找藉口吧？”
　　嶽笙笑笑，拿起剛洗好的蘋果咬了一口。“算你瞭解我。”
　　“好吧，你美，受寵，可以不走賢妻良母路線沒關係，但別怪我沒提醒你，杜醫師的人緣可是很好的，送水果送點心給他的人很多，哪天你的杜醫師被比你美的女人搶去，你就不要哭。”
　　嶽笙還是笑。“他這麼容易被搶走，就表示他不是真心喜歡我，我還為他哭什麼？”
　　殊不知，就是因為太多人送他點心送他水果，她才不想跟著一起做這種事。因為她自覺沒有別人做得好，湊和著根本是自討沒趣，自曝其短，再說，她一向不喜歡討好人。
　　“你最好有這麼豁達。”蘇容笑咪咪地虧她。“上次被劈腿，不知是誰哭得眼睛都腫了，還夜夜買醉？”
　　又在揭她傷疤了。可是不知為何，此刻，她的心似乎不會痛了，是因為她愛上了別的男人，還是因為秦皓的所作所為徹底讓她心寒？
　　記得，她也曾經很喜歡他，每次他出現在女生宿舍門口等她，她的心也會小鹿亂撞。不可否認，秦皓長得儀錶堂堂，她從小便是外貌協會一員，自然也是難逃此關，何況他稱得上是學校的風流才子，能得到他的傾心，她也是很虛榮的。
　　當時，她渴望純純的愛情，他也給了她純純的愛情，但時間卻不是太長，在四下無人的時候，他常常很激渴地吻著她，很努力想把她拖到床上去，而她總是害怕的把他推開。
　　老實說，她不只害怕，還有點厭惡那種感覺，像是被一口咬上的獵物，等著被撕扯、被吃幹抹淨，就連他吻她時，她都不曾感覺到心動……
　　是啊，他說的沒錯，他跑去劈腿，她也有錯，只是她嘴硬不肯承認，因為她的自尊心不容她承認。
　　她也懷疑過自己是不是有病？是不是對男人冷感？可是，杜天羽給她的吻卻完全不同……
　　她不只心動、害羞，全身發熱發軟，還渴望更多……
　　噢，不能再想下去了。
　　嶽笙紅了臉，很認真地啃她的蘋果。
　　近來每每想起那日的吻，就讓她全身發熱起來。
　　見嶽笙久久不語，蘇容自覺失言，小心翼翼地來到她身邊，扯她的衣角。“你沒事吧？對不起，我又亂說話了，你別生氣啊。晚上請你喝酒？”
　　聽到有酒喝，嶽笙頓時笑咪咪。“好啊，正想找人喝酒。”
　　“不知紅老闆今晚在嗎？”
　　“我怎麼知道？”
　　“你當真不知道？”蘇容懷疑地看著她。“他送你那麼一大束玫瑰花後就沒下文了？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嶽笙眨眨眼，心虛地說：“我嫌他的花礙事，把他罵了一頓，後來他打電話來我都拒接，再來你也知道……”
　　“我們杜醫師果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啊！不過你捨得？那紅老闆不是長得絕世無雙？”
　　“男人長得比女人還美，是好事嗎？”嶽笙不以為然地打斷她。“我很同情以後被他看上的女人，因為她不管長得再美再好，都不會有人注意到。”
　　這樣也很可悲吧？
　　蘇容點點頭。“不過那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幻想一下，畢竟我有老公了，也不能嫁他，對吧？不過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你說。”
　　“紅老闆不是為了追求綠葉餐廳的老闆，才故意將酒吧開在人家餐廳對面的嗎？那他為什麼送花給你，不是送給綠老闆？”其實綠葉老闆不姓綠，紅花老闆也不姓紅，這些都是大家聊天時的簡稱，用久了也很自然。
　　好犀利的問題！
　　嶽笙很想告訴她，這只是傳說罷了，她家的紅老闆根本不是因為綠老闆才開這家酒吧，一切只是商人的行銷手法，目的是為了吸引顧客……這樣講，會被打吧？唉，她還是乖乖閉嘴比較好。
　　“或許，他就是個風流鬼？”
　　“喂，長得好看的男人，果真沒一個好東西……不過杜醫師例外……”
　　杜天羽真的是個例外嗎？
　　綠葉餐廳的落地窗前，那個人正和一位美女用餐，而那位美女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前任情人朱丹丹，就算她如今大腹便便，卻風韻更佳、女人味十足！不知那男人說了什麼，朱丹丹開心地笑了起來。
　　那男人的目光，很柔和地落在那女人臉上，就算只是側面，嶽笙也可以完全知道那是什麼樣的一種眼神——溫柔到可以把人給融化的眼神。
　　真是討厭呵……
　　嶽笙覺得胸口悶極了，隱隱作疼。
　　蘇容也看見他們了，轉頭看見嶽笙蒼白的臉，故意打趣道：“喂，吃頓飯而已，你不會連這種醋都吃吧？”
　　她好一會都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和那個女人。
　　“學妹？”蘇容擔心地拉拉她。
　　“放心，我只愛喝酒，不愛吃醋。”嶽笙笑了笑，別開眼，轉身走進酒吧。
　　紅花酒吧一樣高朋滿座，不過客人們都是各自喝著小酒，誰也不妨礙誰，可今天不同的是，整個酒吧的客人都似乎有點蠢蠢欲動，只要吧台有一點動靜，都會引來眾人的關注。
　　而當吧台內突然走出一個身材高大勁瘦，有著一頭時尚的微卷短髮，長相俊美到令人髮指的男人時，現場當真沸騰了起來。
　　“看見沒？就是他！紅老闆！”
　　“天啊，他真的好美好美……”
　　“是吧？不蓋你吧？聽說他這兩天晚上都會在這裡，幸好我很早訂位，不然根本見不到他。”
　　“天啊，他走向這邊了！”
　　“不會吧？他是要朝我們這桌走來嗎？”
　　在眾人的期盼與失落中，紅老闆終於在角落的桌前停下，而且不請自坐。
　　“紅、紅老闆？”蘇容終於見到紅老闆的廬山真面目，真人本尊就坐在她身旁，搞得她小鹿亂撞，下巴差點掉下來。
　　不過，人家根本沒理她，那雙眼睛自始至終都直勾勾地盯著嶽笙瞧，要換成是她的話，恐怕都要被這雙眼看到自燃起來。
　　“嗨，親愛的歐巴。”嶽笙看見他，親熱的跟他打招呼，還搖了搖手上的酒。“要不要親自調一杯酒給妹子？”
　　歐巴？她會這樣叫他的時候，代表她快醉了，不然就是已經醉了。
　　“她喝了幾杯？”紅老闆冷冷地看向蘇容。
　　“一杯而已。”蘇容忙答，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畏懼眼前這個花美男？明明長得很美，眼神卻超殺！
　　“一杯？什麼酒？”
　　“威士卡。”嶽笙自己回答。“你不要板著臉嚇到我學姐好嗎？人家可是你的粉絲。到底會不會做生意啊？來，笑一個，嗯？”
　　“我賣酒不賣笑。”紅老闆瞪著她。“誰又惹你生氣了？不是最討厭喝烈酒的嗎？趁我不在就點烈酒喝？”
　　“誰能惹我生氣？不過就想換換口味嘛，不行？”
　　紅老闆決定不理她，轉頭問蘇容。“誰又惹她了？”
　　“就……”蘇容咬唇，還真不知道該不該講？
　　“說！”
　　“就叫你不要凶我學姐！”嶽笙氣得拍桌子站起來，眼淚兜在眼眶裡對著他吼。“你不要管我行不行？”
　　紅者板氣悶地瞪著她。這小妮子今晚根本是來砸他場子的吧？虧他好心倒做了驢肝肺！
　　長手一伸，他一把扣住她纖細的手腕。“跟我走！”
　　“我不要跟你走！你放手！”她的手被他抓得痛死了！想抽回，對方卻根本不打算放手。
　　整個酒吧的人都搞不清楚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除了嶽笙的喊叫聲，現場可以說是安靜一片，直到酒吧的大門被一個高大的男人推開。
　　“放開她！”開口的人，正是杜天羽。
　　而跟著匆匆進酒吧的人，是朱丹丹。她一進門便感受到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氛，不由地扯了扯杜天羽。“發生什麼事了嗎？你這麼急匆匆的……”
　　“放開她。”杜天羽認真地看著紅老闆。“她既然不願意跟你走，你就不該勉強她。”
　　紅老闆看見他，又看見隨之而來的朱丹丹，不由地恍然。原來，這小妮子是在吃醋呢！看來惹她生氣的鐵定是杜天羽，不然還有誰？
　　紅老闆突然笑了，笑的是傾國傾城的魅惑。“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們不如來問問她本人如何？看她是要跟我走，還是想跟你走？”
　　有那麼一瞬間，杜天羽仿佛在這男人臉上看見嶽笙笑起來的那股媚勁，像是如出一轍……這念頭，實在莫名得緊。
　　“怎麼樣，你想跟他走嗎？”紅老闆鬆開抓住她的手腕，將決定權直接交給嶽笙。
　　“這還用問嗎？”杜天羽朝嶽笙伸出手。“過來，嶽笙，快到我身邊來。”
　　岳笙看著杜天羽，再看看他身後的朱丹丹，眼睛刺痛了一下，鼻尖又湧上一股酸氣。
　　別開眼，嶽笙往前一步，環住紅老闆的腰，將臉埋進他懷裡，淚無聲無息的一顆顆往下桌。
　　杜天羽錯愕不已，眼睜睜看著她轉身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完全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嶽笙……”
　　拳頭握得發緊。早在看見這男人無禮地拉扯她時，就想揮到他臉上的拳頭，此刻卻師出無名了。
　　眾目睽睽之下，她選擇的是紅老闆，不是他。
　　紅老闆無奈地看著杜天羽，伸手撫著她的發。“看你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帶你兜風去，嗯？”
　　她點點頭，依然不語。
　　只要離開這裡，做什麼都好。
　　紅老闆當真帶著嶽笙離開酒吧，開著他的紅色跑車，消失在眾人的目光中。
　　杜天羽沉著眼，淡淡地問一旁的蘇容。“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蘇容看看他，又看看朱丹丹，只能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學妹跟我約來喝酒，進門前卻看見你和丹丹在綠葉餐廳，非常愉快的一起共進晚餐，她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畢竟這幾天杜醫師總是忙得沒空跟她一起吃飯，卻跟前任……一起吃飯，甚至連提都沒跟她提一句……
　　“你要問我發生了什麼事？就是紅老闆看她喝醉了，所以生氣的想帶她走，她卻不想跟他走，可是看見你來，她就心甘情願直接跟他走了。所以追根究柢，不過就是她在生你的氣罷了。”
　　朱丹丹聞言，很是抱歉地看著他。“對不起，天羽，我不該濫用權力，硬是找人代你班，拉你出來陪我吃飯，搞得現在好像是你有時間，卻不陪女朋友吃飯而跟我吃飯……”
　　“別說了，這不關你的事。”杜天羽微笑著伸手拍拍她。“你是孕婦，不要連這種小事都擔心，我會處理好的，放心，嗯？”
　　“可是……”
　　“沒事的。”
　　“我可是等著喝你的喜酒……”
　　“保證讓你喝到。”杜天羽輕扶著她。“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去找她吧，我叫曜來接我就好。”朱丹丹笑著跟他揮揮手。“這裡還有蘇容不是嗎？你放心去吧。”

大頭寶珠

　【第八章】

　　岳笙並沒有跟紅老闆去兜風，離開酒吧後，便直接讓他送她回到住處。
　　“對不起，跟你亂發脾氣。”
　　紅老闆好笑地看著她。“女人有跟男人耍賴任性，發點小脾氣的權利。”
　　嶽笙挑眉。“你對我來說不是男人。”
　　“我是說杜天羽。但剛才抱我氣氣他也就夠了，要知道亂吃醋，可能會把男人嚇跑的。”
　　“跑了就跑了。我早說過，強摘的瓜不甜，現在證明它不只不甜，還是苦的。”嶽笙苦笑。“你走吧，我要洗澡睡了，不送。”
　　當他的面把大門關上，嶽笙丟下包包，直接進了浴室，把衣服脫下後便打開蓮蓬頭的熱水沖澡，從頭到腳把自己沖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聽見震耳的門鈴聲，本來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對方很有耐性的一直按，讓她想假裝沒聽見都不行。
　　套上浴袍走出浴室，她拿了一條毛巾包住濕漉漉的長髮，走到對講機前，便看見站在門口的杜天羽。
　　“嶽笙，開門！”他不只按鈴，還用手敲門。“我知道你在家，快開門！”
　　他怎麼知道她在家？就因為客廳的燈亮著？真是可笑。
　　她邊擦頭髮邊看著大門，想看他能撐到什麼時候？沒想到過了一會就安靜了，門外一點動靜都沒有。
　　走了嗎？還是像上回那樣，傻傻地站在門口吹風？
　　想著，嶽笙上前輕輕地打開門，門才一開，就看見杜天羽兩手交叉的斜倚在門邊，見到她也只是睇著她瞧，倒是沒直接沖進來，反而像是把決定權交給她。她沒叫他進來，但也沒把門關上，逕自走回房間拿吹風機吹頭髮。
　　不一會就聽見關門聲，高大的身影隨即便出現在她身後，接過她手上的吹風機，自然的幫她吹起發來。
　　修長的指尖溫柔地順著她散亂的發，他的動作不疾不徐，讓人感覺很舒服，有種被寵溺的感覺。
　　原來，男人幫女人吹頭髮的感覺是這樣……
　　明明極簡的動作，卻可以讓女人感到滿滿的幸福。
　　吹幹了頭髮，他神情認真地看著鏡中的她。“我道歉，如果你是在生我跟丹丹一起吃飯的事。我應該事先告知你，丹丹利用她是院長女兒的身份，臨時把我帶出去吃飯，也因為很臨時，事先又沒先跟你約好，所以我便沒跟你說了。我是真的很忙，不是故意冷落你而跟她出去，希望你明白和體諒。”
　　嶽笙透過鏡子看著他。連道歉的話都說得這麼正經八百又理智萬分，果真不是個會哄女人的男人。
　　“如果我不想明白，也不想體諒呢？”她嬌嗔著。
　　喝了酒的她，臉上紅潮未褪，直勾勾盯著他瞧的那雙水汪汪的眼，搭著她一身寬鬆又透露曲線的睡袍，衣領微敞，以他的角度看過去，還隱隱見得到一抹誘人的春色。
　　杜天羽的指尖輕輕拂過她的肩頸，似是撫摸她的發，卻又在有意無意間觸碰到她光裸性感的頸背，一開始是有點情不自禁，接下來就捨不得放手了。
　　“你想怎麼辦？”看著鏡中臉頰似乎更添紅韻的她，他低啞地問。
　　氣氛，不知何時變得有點怪……
　　他碰觸著她肌膚的指尖，和他帶著些許情欲凝望著她的目光，還有他低啞性感的嗓音，讓嶽笙幾乎說不出話來。
　　鏡中，自己的臉越來越紅，與鏡中的他的目光對視時，連呼吸都像是在瞬間暫停了一下。
　　嶽笙覺得全身都要散了！一直到日上三竿了，她都還躺在床上起不來。
　　她該慶倖今天是休假，可是杜大醫師今天還有刀要開，一大早便走了，一直到肚子餓得受不了，她才很哀怨又不甘不願的起床穿衣服。
　　走出臥室，就發現餐桌上已經準備好了早餐，奶蛋肉類都齊全，看得她感動到想哭，唇角不自主地露出微笑。
　　一個人可以多幸福呢？就像昨晚那樣，兩個相愛的人熱烈的做愛，彼此交纏，一大早可以睡到自然醒，醒來不必動手就有一桌子早餐可以吃，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吧！
　　她邊吃早餐，邊發訊息給某人——
　　笙：“謝謝你的早餐，因為你，我好幸福。”
　　笙：“喔，也很性福。”
　　沒多久，對方就回了訊息——
　　羽：“你可以再性福一點。”
　　笙：“你刀開完了？”
　　羽：“嗯，等會還有個會議。”
　　笙：“好，我乖乖在家等你。”
　　羽：“乖，今天會好好疼你。”
　　天啊！
　　嶽笙的手機差點沒掉在地上。
　　這個人是那個正經八百的杜醫師嗎？這話也說得太讓人臉紅心跳了吧？還是她思想邪惡，所以想歪了？
　　應該是後者……
　　她真是個不正經的壞女人……
　　杜天羽關上手機，唇角的笑意卻怎麼也藏不住。
　　想到她鐵定在另一頭張大嘴的呆愣樣，他就覺得偶爾開開這樣的玩笑也挺有趣。
　　“看來傳言大哥在談戀愛這事並不假。”杜樂姍朝他走了過來，臉上雖帶著笑，神色卻是冷的。
　　杜天羽有點意外地看向她。“你怎麼來了？”
　　“怎麼，看見妹妹來了不開心？”
　　“如果你的出現只是單純來看哥哥我，我自然是開心的。”杜天羽淡淡地看向她。“你是嗎？”
　　“我也很想只是單純來看看哥哥，可是哥哥對我做了什麼？”杜樂姍笑了出來。“你明明答應過我不跟我搶接班人的位置，可是你卻跟岳笙在談戀愛！你可知她是誰？”
　　“她能是誰？”
　　“她是風晉北同父異母的妹妹！”
　　風晉北？那個擁有山本會社百分之十股權，卻始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風晉北？杜天羽微微皺眉。
　　杜樂姍把整份資料丟到他桌上。
　　“秦皓為了替我爭取風晉北的支持，利用關係查了好久，直到這兩天才查到風晉北的行蹤。原來他就是紅花酒吧的老闆，最近最常出沒的地方就是紅花酒吧，當然，也因為這樣，秦皓也查出岳笙和風晉北的關係……大哥當真不知情嗎？”
　　“我的確不知情。”杜天羽挑了挑眉。“你們既然花了那麼多時間才找到風晉北，我又怎麼可能會事先知道嶽笙是風晉北的妹妹？難道你以為我談個戀愛，還得先做對方的身家調查？”
　　“所以，她瞞著你有關她的身世，還有和風晉北的關係？”杜樂姍冷笑一聲。
　　“她既是風晉北的妹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山本會社的股權及接班人的事？她是中國最大藥商風家的千金小姐，卻跑來天齊醫院當個小助理，難道不是為了此事而刻意來接近你？難道這一切都只是偶然？你叫我怎麼相信？”
　　杜天羽靜靜看著她。“不管你信不信，我對此事的確一無所知。但，不管事實如何，她是不是風晉北的妹妹，這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怎麼可能一點關係也沒有！”杜樂姍激動的跳腳。“如果你是風晉北的妹夫，他一定會支持你當山本會社的接班人，其他董事及股東也會更加認可你成為接班人，若是他與黑木曜聯手，我鐵定就沒戲唱了！大哥，你真的一點都不顧念我這個妹妹嗎？我的母親已經失勢，還生了重病，這世上我剩下的親人就只有你了，你不幫我，是想看見妹妹我去死嗎？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欺負我跟母親，但你不可以！雖然我母親沒有很愛你，但她也沒虧待過你，不是嗎？”
　　“我說過了，只要你答應我的事都可以做到，不傷害嶽笙，不傷害任何人，盡你最大的能力用心經營山本，我絕不會跟你搶接班人的位置。”
　　“夠了！我不要聽這些，我要的是保證！不然天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來……”杜樂姍落了淚。“大哥，那是母親留給我的，我不能讓任何人奪走，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性，我都不容許！”
　　杜天羽歎口氣。“你想過嗎，就算沒有我，黑木家族和風家也可以找人出來接班？接班人的人選並不是只有你跟我。”
　　“不會的！風晉北一向不管山本會社的事，他對經營權不會感興趣的。本來只要爭取到他的支持，就算天塌下來我也不用擔心，可偏偏秦皓之前因為我而甩了他妹妹岳笙，如今的風晉北是絕對不可能支持我的！而此時你若真的跟嶽笙在一起，他不選你還會選誰？”
　　杜樂姍難得冷靜地分析道：“至於黑木家族，完全是醫界的門外漢，再加上黑木財團本身就讓他們自顧不暇，站在商人的立場，他們不會親上戰場搶經營權，所以，身為名醫又擁有股權的你，才是他們的最佳候選人。”
　　是，杜樂姍分析的都沒錯，他的確是黑木家族心目中山本會長的最佳候選人，畢竟隔行如隔山，只要是聰明的生意人，都會把經營權交給真正懂得這行業的人，或者是本身就在這個行業工作的人，這才能長長久久保有股權，坐著就能分享利潤。
　　秦家也是董事之一，雖然股份和其他幾家不能相比，但秦家世代行醫，秦皓的父親身兼香港和日本多家醫院的董事，秦皓本身的長項正是醫院的經營管理，這也是杜樂姍當初找上他的原因，就和當年她的母親選擇嫁給他的醫生父親一樣，依循著同樣的模式。
　　如今檯面上的人選的確只有杜樂姍跟他，主要是因為山本家族支系龐大，除了山本安紀子既有的股權，還有分散到其他山本家族支系的股權，這些如果被集合起來，力量也是很龐大，不是外人可以輕易撼動，而他跟樂姍是唯一跟山本家有關的人，任何一方想要有絕對的勝算，就必須在他們兩人之間擇其一，才能保住山本家的票源。
　　他一直無心出戰，這也是董事會之所以一拖再拖的主因。
　　“放心吧，只要我不點頭，沒人可以逼著我去當接班人”
　　聞言，杜樂姍突然朝他跪了下去！
　　“樂姍！你幹什麼？”杜天羽伸手要把她拉起來，她卻甩開他的手。
　　“幫幫我吧，大哥！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你讓我安心吧，如果你答應，我會一輩子感激你的！”
　　“你想我怎麼做？”
　　“跟嶽笙分手吧，如果你現在把她甩了，她和風晉北一定都會恨死你的，這樣，我就再也沒有後顧之憂了……”
　　那天，嶽笙一直在家等著杜天羽，等到了晚上，他都沒有出現。
　　短信不回，電話不接，打去醫院說他中午前就離開了，她擔心得電話一通接一通的撥，眼睛還一直盯著新聞，就怕他有個萬一她不知情，就這樣像熱鍋上的螞蟻般，折騰了一整天。
　　末了，她才想到要打電話問她那位同父異母的哥哥紅老闆，也就是中國最大藥商的新任接班人風晉北。
　　她和他的關係一向少有人知曉，所以兩人偶爾會扮演情人，目的是把身邊的蒼蠅趕走，後來也就一直很習慣這種不兄不妹的關係，但兩人的關係很好是真的，只是她還是有點怕他，因為她這個哥哥雖長得如花似玉，個性卻陰晴不定，但大多時候是很寵她的。
　　電話被接通，她劈頭就問：“你知道杜天羽現在在哪嗎？好吧，你可能不知道，但你總知道他住哪裡吧？給我地址！”
　　“你不知道嗎？他現在在機場。”
　　嶽笙一愣。“機場？他為什麼在機場？”
　　“在機場不是要出國，就是剛回國。”
　　“怎麼可能？他明明叫我在家等他，我等他等了一整天，根本聯絡不到他的人，你卻告訴我他在機場？你怎麼知道他在機場？”
　　“他一直都是我關注的對象，我知道他在哪兒很奇怪嗎？要不要我順便奉送你一個小道消息？”
　　她的眼皮跳了跳。“你說。”
　　“中午前杜樂姍去醫院找他了，他對你避不見面的理由也許跟杜樂姍有關，更有可能是跟我們兩人的關係有關。至於他在機場是不是也跟這個有關，我就真的不清楚了。”
　　“什麼意思？”
　　“秦皓一直派人找我，在找不到我的狀況之下，可能連我見不得人的家底都給掀開來了，所以……”
　　不妙！
　　“天羽已經知道了我們的關係？”
　　“恐怕是的。”
　　“紅老闆！你明知道人家在找你，你就不能藏得更嚴實點嗎？”
　　“我都躲到山上來了還不嚴實？”
　　“你沒事跑來紅花餐廳亮相，還開著引人注目的紅色跑車，一點都不低調好嗎？”嶽笙因為心急，所以有點亂髮睥氣了。“不跟你說了，我要去收拾你的爛攤子，再見！”
　　被掛電話的風晉北歎了口氣，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位在北投山中的一間日式禪風茶藝館被整個包下，在座的人除了他，便只有黑木曜。
　　見他歎氣，黑木曜挑眉問：“怎麼，美人計失效了嗎？”
　　風晉北沒好氣地看他一眼。“我是真心想要促成他們，跟生意無關好嗎？”
　　黑木曜點點頭。“我相信。但既然可以讓你妹妹幸福，又可以談成一筆好生意，豈不更好？”
　　他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因為他本來打的就是這個算盤，才會故意假借要考察杜天羽品行的名義，叫嶽笙進天齊醫院就近觀察他。
　　但很多事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在外人面前承認，尤其在這個可以說是陌生人的商人面前。
　　“照理說，你是我妹妹情敵的老公，我們不應該坐在一起喝茶聊天。”風晉北把話題給轉開。
　　黑木曜也識相，很快接了話題。“我的身份都已經是丹丹老公了，丹丹又怎會是你妹妹的情敵？風老闆多慮了。”
　　風晉北但笑不語，親自持壺泡茶，不管手勢或泡茶的流程全都如行雲流冰，看得人賞心悅目。
　　“風家是百年藥商世家，在醫界人脈甚廣，我來找您的意思是，要不您親自出馬參選？就算沒有山本家的支持，我們兩家合作也可搏上一搏。”
　　風晉北哈哈大笑。“風家一向低調，更何況光我家那些藥事就已經把我煩透了，我這人懶，禁不住那麼多事來煩，你就不必白費唇舌了，不然你推我我推你，這事根本沒完沒了。”
　　“風老闆的意思？”
　　“既然杜天羽通過我的審核，又得到我妹妹的認可，自然是不二人選。”
　　“可經過他妹妹這一跪，我看更難了，總不能趕鴨子上架……”
　　風晉北一笑，把剛泡好的茶倒了一杯遞給黑木曜。“不能趕鴨子上架，可用騙、用哄的卻未必不成。”
　　“喔？”黑木曜的眸光閃了閃。“願聞其詳……”

大頭寶珠

　【第九章】

　　掛下電話，嶽笙便一路直奔機場。
　　天曉得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哪裡，就只能四處亂找，幾乎快把整個機場航廈都給翻過來，最後終於在機場的咖啡店裡看見杜天羽，他正優雅地坐在那裡喝咖啡看期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直到他看見她氣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
　　“你來了。”杜天羽看見她似乎並不意外，甚至可以說，他等了她許久。
　　如果她真如杜樂姍所言，是中國最大藥商接班人風晉北的妹妹，那麼，他相信她遲早找得到他，不管他在哪裡。
　　事實果真如此，就算他不接電話、不告知任何人他的行蹤，他們都可以知道他在哪裡，因為他一直被監控著，不管是杜樂姍、秦皓或是風晉北，甚至可能連黑木曜那邊都有人在盯梢，他弁不是毫無所覺，而是懶得搭理。
　　只是從沒想過，連她都是他們其中的一枚棋子。
　　或者說，他根本是她手上的一枚棋子？
　　嶽笙看著他一臉溫文的笑，想著今天一整天的擔驚受怕，她就覺得既生氣又委屈。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如此漫不經心又不在乎！
　　“你知道我等了你一整天嗎？”
　　“我知道。”
　　“現在你出現在這裡，是打算要離開我嗎？不告而別的離開？”
　　杜天羽看著她，無語。
　　她上前一步，手一揚，重重打了他一巴掌！
　　“昨天才抱了我，今天就想把我丟開，原來你就是個負心漢！”
　　這一掌很狠，用盡了全力，打得她手心當場都麻了起來，痛得她立即落淚。
　　杜天羽起身，迎上她那雙總是惹人心憐的淚眼，伸手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珠。
　　“在定義我是負心漢之前，你是不是有話應該對我說？譬如，紅老闆跟你的關係？你進天齊醫院的目的？”
　　她笑了，淚卻一顆顆滾落。“你就是因為這個，打算拋下我、離開我？”
　　“我從沒打算離開你。”
　　“那你為什麼在這裡？”
　　“我只是想確認一些事。”
　　“什麼？”
　　“究竟一直以來是誰在跟蹤我？還有，你找不找得到我……你偷偷觀察我這麼久，我讓你為我緊張一天，也算是扯平了。”
　　扯平了嗎？嶽笙一直覺得委屈。
　　杜天羽拉著她的手離開機場回到家，進屋時只點亮角落那一蓋立燈。
　　秋天的夜本就有點涼意，她卻只穿一件薄背心加一條蓬鬆短裙就來找他。她的長髮微濕，因為外面飄著細雨，裸露在空氣中的手跟腳也帶著濕意，杜天羽不禁微眯起眼，走進房內拿出一條大毛巾，默默的幫她擦乾。
　　先是臉和手，再來是頭髮，在燈光下的兩人身影幾乎是疊在一起的。
　　如果她不是等了這男人一整天而心浮氣躁，要不是她此刻心裡有事而無暇分心，她一定會好好參觀一下他住的地方，因為就算夜已深，這間獨棟舊別墅的氛圍卻很好，窗外還看得見璀璨的夜景。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花香，似乎是種在窗外院子裡的桂花，她很愛桂花，因為那是她最愛的秋天香氣。
　　“我想跟你好好談談。”
　　“你說。”
　　嶽笙扯扯唇，深呼吸一口氣。“我跟紅老闆的關係，就跟杜樂姍和你的關係是一樣的，這個需要事先跟你報備嗎？你也沒跟我事先報備你和杜樂姍的關係，不是嗎？因為這件事根本不重要，所以我不在意你有沒有事先告訴我，我也不認為我有必要特別交代這件事，當然，經過昨夜，我遲早也是會讓你知道的。”
　　嶽笙仰起小臉看著他。“至於我進天齊醫院的目的……是為了替哥哥考察你的人品，觀察你這個人是不是真如外界傳言那樣好？我可沒打算要喜歡你，也沒想過你會喜歡我……
　　“是，我偷偷觀察你、考察你，因為那是哥哥這麼多年來交給我的唯一任務，但這又如何？我有對你做出任何不好或對你不利的事嗎？或是要求你為我做過什麼？就因為這件事，你就一整天不理我，讓我一個人在家裡乾著急？你知不知道我以為你發生什麼事，擔心得都快瘋了？”
　　想到這些，嶽筆的淚不禁湧上眼眶。“沒想到你這個男人這麼小鼻子小眼睛，這天底下的男人，果真沒一個好東西……”
　　杜天羽用吻封住她對他的指責與控訴，一整日，他對她抑抑鬱郁的思念，瞬間化為激流烈火。
　　吻了好一會，他才放開她。“我沒有要負你的意思。”
　　“你就是！”
　　“我沒有！”
　　“你敢用你一輩子的幸福做保證？”
　　“我敢用幾生幾世的幸福做保證。”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著，真摯地看著她。“我舍不下你，若捨得下，當初就不會再靠近你。”
　　嶽笙柔媚的眼波流轉，伸手去觸摸他被她打了一巴掌的半邊臉。“很痛吧？”
　　“沒有你的手痛。”他溫柔低頭——親吻她的指間。
　　輕輕淺淺的吻，總是最撩人心弦的。她被他吻得情動，細細的喘息聲在靜寂的夜裡顯得格外明顯。
　　他感受到她的悸動，轉而吻上她的唇。
　　這吻，既霸且狂，像是要把她整個人吸進他體內，跟他整個人融成一塊。大掌扣住她的俏臀與纖膀，熱切地貼向自己，讓她深刻的感受到他對她的渴望與熱情，不想保留。
　　經過兩個晚上的實證，杜天羽非常肯定岳笙這女人跟“性冷感”半點也沾不上邊，其至一次比一次“狂野”。就算一開始總是害羞到不行，但等她被他吻到昏頭轉向時，她就會越來越放得開，盡情的感受與享受做愛的最高境界。
　　她就是這樣一個集害羞與大膽的綜合體，害羞時惹人憐愛，大膽時又惹人忍不住恣意縱情，根本是個小妖精無誤。
　　“我答應過樂姍不會跟她搶經營權，所以我不會當山本家的接班人。”
　　嶽笙在他懷裡點點頭，還疲累的打了小哈欠。“你做任何決定我都支持你，除了你想離開我這件事。”
　　“我不會離開你。”如果他們的進展沒那麼快，他或許會考慮離開，但她把如此珍貴的第一次給了他，他們的愛情就算才剛開始，他也不可能這樣不負責任的丟下她。
　　他只是不喜歡被欺騙，想到她對他的情感也許並不單純，這讓他感覺不太好。但她說的沒錯，她並沒有要求他做過什麼或傷害他什麼，就連她喜歡他也是口是心非說無感，是他看不下去才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之中。
　　“杜醫師，你得寫個切結書才行。”
　　他失笑。“內容是什麼？”
　　“如果杜天羽離開嶽笙或愛上別的女人，這世界將天崩地裂，民不聊生什麼的。”
　　“天崩地裂跟民不聊生？為什麼？”
　　“因為杜醫師博愛啊，為了天下蒼生著想，一定不敢再離開我半步。”
　　真是……
　　杜天羽捏捏她的鼻子。“這麼可愛的你，叫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她笑了笑。“每天好好疼我就行。”
　　他黑眸一沉，瞬間柔了嗓。“是嗎？我很樂意……”說著，他轉身又把她壓在身下。
　　她打他，猛笑。“唉，我不是說那個！”
　　“哪個？”
　　“就……你下去啦，我不行了！”她推他，又笑又求的。“送我回家吧，我下午還有事。”
　　終於在她的苦苦哀求下，他決定開車送她回家。
　　“你先到路邊等我，我到地下室的車庫取車，再把車開出去。”
　　“好。”她先行走出大門在路邊等他。
　　而就在杜天羽把車開出大門的那一瞬間，他看見馬路的另一頭，有一部摩托車飛快的朝這邊沖過來——
　　“小心！嶽笙！”他急忙朝她大喊。
　　本來還站在那邊對他甜笑的嶽笙不明所以，轉過頭去看，才發現摩托車朝她沖過來，而且根本沒有煞車及減速的跡象。
　　她呆愣住，知道應該要閃開，腳卻怎麼也動不了。眼看摩托車越來越接近，燈光照得她睜不開眼……
　　“該死！”剛沖下車的杜天羽低咒一聲，跨步沖向嶽笙。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他一把將她用力扯到懷裡，摩托車呼嘯著擦身而過，兩人雙雙倒臥在路邊。
　　她趴在他身上，嚇到說不出話來。
　　他爬起身，緊張的檢查著她的手和腳。“你沒事吧？有設有受傷？”
　　她搖搖頭看著他。“你呢？”
　　“我當然沒事，傻瓜。”杜天羽緊緊抱住她，發現她的身子直抖個不停。“別怕，沒事了。”
　　“你才傻……幹麼沖過來？”
　　“因為有人笨到看見車子沖過來不會跑啊。”杜天羽神色一沉，方才那一瞬間的餘悸猶存，他將她抱得更緊。“以後得好好帶你跑步健身才行，遇到緊急狀況的反應那麼慢！”
　　“對不起。”她乖乖認錯，胸口到現在還怦怦怦地狂跳著。
　　“誰要你道歉了，傻瓜。”他親著她的額頭，眸光越來越沉。“某些人，就是有理說不清，寵不得……是我的錯……”
　　剛剛那摩托車分明是針對嶽笙而來，他絕對不會看錯。
　　沒想到，好話說盡，他們卻依然要拿她的性命來威脅他？他杜天羽只是不喜與人爭鬥，卻不是個怕事之人。
　　既然如此，他們就別怪他不顧親情倫理了！
　　山本安紀子出事之後，山本會社終於在日本山本集團的會議室裡，正式召開董事會。基於上次臨時董事會流會之故，這次的董事會在召開前兩個星期，便一一確認與會的董事名單，以確保萬無一失。
　　杜樂姍和秦皓相偕攜手而來，這兩人訂婚的消息已傳遍業界，企業聯姻的目的十分明顯。
　　山本家的其他支系也派出兩名董事來參加。另外，大股東黑木曜和風晉北也在眾人的期盼中出現在會場，尤其是幾乎未曾曝光的風晉北，一出場便萬眾矚目，高大絕美的外型根本比明星還耀眼。
　　十二名董事，除了杜天羽沒出席，其他全員到齊，這讓杜樂姍的唇角始終微微往上勾，近月來忐忑不安的心終於要落定。
　　“看來大家都到了。”杜樂姍轉向助理道：“會議可以開始了。”
　　“等等，杜天羽董事還沒到呢。”
　　杜樂姍一笑，望向帥到沒天理的風晉北。“風董事，我大哥事先告訴我，他不會出席這場董事會。”
　　“是嗎？”風晉北抬手看一下表。“不管怎麼樣，開會時間還沒到，再等等吧，或許他改變心意了也不一定。”
　　“可是……”杜樂姍還想說什麼，一旁的秦皓卻打斷她。
　　“既然風董事這麼說，那我們就再等等吧，等到原訂開會時間一到，我們就開始。”
　　風晉北對秦皓扯扯唇，似笑非笑。“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秦先生？”
　　“是。”
　　“你會不會後悔沒早一點見到我？”
　　如果秦皓早知道他是岳笙的哥哥，還敢對不起嶽笙嗎？
　　如果秦皓當初沒劈腿杜樂姍，那麼今天他或許就是風家的女婿，而風晉北、嶽笙都對經營權沒興趣，若他想要，經營權鐵定是交給他，那麼他也不必為杜樂姍作嫁，讓杜樂姍接班，而他只能躲在幕後。
　　不過，千金難買早知道，誰能想到嶽笙那小妞竟有如此強大的後盾呢？難怪她生來就有一股莫名的傲氣，不只如此，她還天生有一股從容，像是天塌下來都沒關係的自在與慵懶。
　　後悔嗎？也許。
　　不過他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秦皓對風晉北瀟灑一笑。“風董事說笑了，不只我，這裡的每位董事應該都很後悔沒有早點一睹你的廬山真面目吧？”
　　風晉北淡笑不語。
　　黑木曜喝了一口水，低聲問道：“你確定他會來？”
　　風晉北也跟著喝了一口水。“他的班機在一小時前已抵達日本，算算時間，也應該要到了。”
　　“時間抓得那麼緊？”
　　“為免打草驚蛇……黑木先生不是連他是否來到日本都不知道嗎？”若讓杜樂姍或秦皓早一步知道杜天羽要來日本的話，只怕會節外生枝，不得不防。
　　“話是沒錯，那如果班機延誤了呢？”
　　“那我只好讓這次的董事會往後延幾個小時……”這才是他出現在董事會的真正目的。
　　風晉北正說著，會議室大門突然被推開，進來的正是他們正在談論的主人翁杜天羽。
　　見到來人，杜樂姍呼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臉色倏變。“大哥？你不是說不來參加董事會的嗎？”
　　杜天羽微微一笑，沒有回答杜樂姍，反而轉向其他董事們。“不好意思，讓大家等我一個，不過，我應該沒有遲到吧？”
　　“沒有沒有，是我們太迫不及待，所以都來早了。”有位董事笑呵呵說道。
　　“既然來了，就表示你願意出任山本會社的會長了吧？”
　　杜天羽有禮的一點頭。“如果大家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我定會全力以赴。”
　　“大哥！”杜樂姍有點失控地叫道，見眾人的目光都轉向她，這才勉強擠出一抹笑。“遴選的名單已定，你這樣臨時改變主意恐怕不太好吧？”
　　“杜樂姍董事，杜天羽董事一直在我們董事成員的遴選名單中，這是各位董事都認可的事，沒有太大的問題；何況這次的人選只有兩位元，只要程式正當合法，社長的產出就是合法的。”黑木曜笑了笑。“既然大家都到了，我們就速戰速決吧。”
　　“等一下！我有話要跟我大哥說……”
　　“你們兄妹情感再好，想講悄悄話，也等會後再說吧，總不能要我們這些老人家等你們吧？”
　　“是啊是啊，開始吧。早點解決，山本會社才可以早日步上軌道啊！”
　　從天堂掉到地獄的感覺，恐怕也不會比她現在還慘。
　　杜樂姍完全不敢相信昨日還勝券在握的她，今日卻會敗得這麼慘！而這一切都拜她大哥杜天羽所賜。
　　眾人都散了，偌大的會議室裡只有杜天羽和杜樂姍兩人，連秦皓竟也不見蹤影。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背叛我？”
　　杜天羽一歎。“是你先毀諾在先，怪不得我。”
　　“我毀諾在先？我做了什麼？”杜樂姍納悶地看著他。
　　“你不知道？”杜天羽溫柔地看著她。“樂姍，我一直以為你只是有點任性和驕縱，卻沒想到你會拿人的生命開玩笑！光這一點，我就不能再縱容了，何況對像還是嶽笙？”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杜樂姍震驚莫名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我傷害了嶽笙？什麼時候？”
　　“一個星期前的早上，有人騎摩托車企圖撞擊嶽笙，或許是嚇唬，或許是謀殺，但根據警方調查，現場沒有煞車的跡象。”
　　杜樂姍聞言一愣。“你以為是我派人幹的？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杜天羽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或許不是你派人做的，但那輛摩托車的主人已經招供，收到對方一千萬元，帳號也查到了，是從秦皓在香港的公司轉出。這樣，你還會覺得你很無辜嗎？”
　　“這怎麼可能……”杜樂姍不敢置信的直搖頭。“秦皓設必要那麼做的，我都已經告訴他，你絕不會來跟我搶會長的位置……”
　　“如果他不信呢？非要給我個下馬威呢？”杜天羽眸光微凜。“更甚者，他根本想取了嶽笙的性命？”
　　“不會的！他若要了她的命，你和風晉北都不會放過他，他又不是傻子！再蠢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幹這種事！嚇唬或許可能……”
　　“或許？但我不會再容忍，這就是我今天出現在此的原因。還有問題嗎？”杜天羽冷漠地看著她。“如果你無話可說，那就聽我說，從今以後，我們只有公事關係，沒有私事關係，希望你聽得明白。”
　　“大哥……”
　　“我保住了秦皓，不讓他吃上牢飯，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但，以後我不再是你大哥。”說完，杜天羽轉身離去。
　　杜樂姍瞪著他離去的背影，全身無力地癱坐在位子上，久久說不出話來。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後，秦皓才走進她的視線內——
　　天知道過去那一個小時，這個身為她未婚夫的人竟把她一人丟下，究竟是跑去哪裡了？
　　“你剛剛在哪裡？”
　　“我跟父親報告董事會的結果。”秦皓臉上的神情凝重又難看。“父親要我跟你解除婚約。”
　　聞言，杜樂姍坐直身子，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秦皓深吸一口氣，徐緩地說：“父親說，聯姻的目的既然已經無法達成，所以我們的婚約也不需要再執行。”
　　“去你的王八蛋秦皓！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是誰把這件事給搞砸的，你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吧？”她都沒先質問他，他倒先一步開口要甩掉她？這世上還有天理嗎？
　　秦皓瞪著她。“除了你還有誰？你不是信誓旦旦說你哥不會跟你搶？早就跟你說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要你早點做好準備你不聽，現在好了，你哥反悔了，你卻在這跟我撒潑？”
　　“準備？什麼準備？叫人騎車去撞嶽莖，讓她命喪黃泉？”杜樂姍的眼底都是寒意。
　　“我不懂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杜樂姍冷哼。“不懂？她畢竟曾經是你愛過的女人，對吧？你連你愛過的女人都可以輕易找人解決掉，你到底是不是人？”
　　“你到底在說什麼？每次找嶽笙麻煩的人不都是你嗎，我怎麼可能想要她的命？頂多就叫人嚇嚇她……”說到這裡，秦皓突然凝住了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湧上胸口。“你剛剛說有人騎車去撞嶽笙？”
　　“你不要裝了。”
　　“她怎麼樣了？”
　　“她當然沒事！她要有事，員警早就找上門來了！”杜樂姍氣得挑眉。“怎麼，難道你派去的人沒告訴你他失手了？”
　　秦皓冷冷看著她。“當然沒人會來告訴我，因為人根本就不是我派去的。”
　　“什麼？不是你？那是誰？我可沒找人去撞她！我杜樂姍雖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幹這種殺人放火的事！”
　　“我想我們是被人陷害了。”
　　啥？他們不去陷害人家已經不錯了，竟然有人要陷害他們？杜樂姍一時之間有點無法消化這個訊息。
　　“誰會這麼做？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想想看，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
　　“後果已經擺在眼前，還用想嗎？”
　　“這不就對了？”
　　“對什麼？”
　　“對方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杜天羽一氣之下跟你搶山本會社的會長一職，而對方做到了。”
　　“可是大哥說對方招供是你主使的，而且你的公司還匯了一千萬給人家，證據確鑿……”
　　秦皓眯起眼。“證據也可以造假，只要不讓對方知情即可。”
　　“你是說……”
　　“我會查清楚的，算是我付給你的分手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