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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冉雲 -【赤焰紅妝(四方之神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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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9 00:20:05 |顯示全部樓層
冉雲 - 赤焰紅妝(四方之神01)

他,魔族之首,向來嗜血、好鬥;
她,東方之神,溫柔、善解人意。
本來嘛,神魔兩界、一正一邪,是老死不相往來。
可一場意外,竟將魔族之首――赤煉,逼入了絕地,
而她也不知怎麼的, 拼死亦要將這鬼魅的魔王救活……
他不懂,她為何執意救自己, 但對她的莫名熟悉感,
卻讓他想完全佔有她, 於是,他強橫地將她帶入魔界……
他非得這般霸道嗎?先前為了救他,她喪失了神力,
同時也喚醒了,她被封印的記憶,
也才知,他們竟是註定三生三世的.....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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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9 00:20:19 |顯示全部樓層
楔子

天界,帝都城。

九重天際,極光乍現。

“天帝——”白髮老者憂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必說了,我心中自有打算。”

“可是——”白髮老者仍是不放棄。“九重天出現極光,那代表什麼,天帝應該明白啊!”

“那是天劫!”天帝微歎了口氣。

“是在劫難逃嗎?”老者問。

“我不知道——”天帝再歎了口氣。“想我擁有擎天之力,這回卻遇上了無法預知、無法破解的婆羅天劫。”

從沒有人能預知婆羅天劫最後的命運為何啊!

天庭外的叫嚷聲,中斷了他們倆的談話。

“煌,你冷靜點!”

“你們別攔著我!我要去向天帝說個明白。”

三個身形偉岸的男子,似乎在爭論些什麼。他們各是司火的南方之神——炎煌、職掌萬物滅絕的西方之神——鬼肅,以及司水的北方之神——浩泱。

天地形成,宇宙運轉,神、人、魔分三界,各據一方。

他們三人與職掌萬物新生的東方之神——勾芒,並列天界四方之神,運幄天地四方,四季遞嬗。

“泱、肅,你們倆別攔著他,就讓他來見我吧!”朗朗之音,應聲穿過。

一行三人來到天庭。

“火神所為何事?”

火神的暴躁脾氣在天界是出了名的。他輕哼一聲,對天帝的明知故問頗不以為然。

“天帝不會不知道,東方之神下凡收服水怪,逾時未歸一事吧?”

天帝聞言,不禁輕笑。“敢問火神,我是不是連哪個神祗有沒有‘準時’回家都要管哪?”

為免心急如焚的火神失言冒犯,水神趕緊上前緩和氣氛。

“四方之神自補天以來便一直相伴。我們四神的情誼,天帝您也是知道的。 勾芒此次下凡除水怪,任務完成理當返回天界。而且,幾百年來她從未完成神職之後未歸,所以,我們才會前來稟報此事。”

“更重要的是,我們感受不到勾芒的‘真氣’!”火神脫口而出。

失去“真氣”,與凡人無異啊!

“請天帝念在我們四神情誼深厚,准許我們下凡一探究竟。”平日寡言的死神,心生一智。與其在此冒犯神威,質疑天帝派遣勾芒下凡、收服水怪一事,不如請求天帝讓他們下凡,查明原委。

這個提議讓火神雙眼頓時為之一亮,口氣竟也溫和了起來。“請天帝准許我們下凡。”

眼看天帝似乎拗不過眾人的力爭,忽地,天際間傳來一陣清亮嗓音。“四方之神且慢!”

一陣霞光從天而降,來者正是擎天使者。

“勾芒未歸一事,請諸位稍安勿躁。”

“擎天使者,你這是什麼意思?”火神首當其衝趨前質問。

“天帝,我恐怕必須說出那段往事了。”

擎天使者正等著天帝的答復。

“也罷,你就告訴他們百年前所發生的一切吧!”

三人聽到天帝如是說,面面相覷。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次勾芒到北方收服水怪,是我力薦她去的。 北方既有水神,何需勾芒?難道你們不覺得奇怪?”

其實,擎天使者所說的這事,眾人當時早就覺得不解。

“當然,更奇怪的是,天帝居然會准!”火神帶著責難的眼神看著天帝。

“煌!”二位神祗急忙叫住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惹惱了天帝。

“因為勾芒成神前的因緣未了,那是我欠他們的。即使——這回沒讓他們碰上,將來他們還是會再相見的。”

“不懂!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麼?”火神的毛躁個性,哪受得了有人先做“前情提要”,他要的是立刻、馬上進入主題。

見二神又要上前阻止,擎天使者抬起手,示意他們不必如此做。

“好,我這就告訴你們。而且也會告訴你們勾芒現下人在哪里,但那不是我們能夠去的地方。”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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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9 00:20:4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主子,您等等呀!”似娃兒的聲音喘吁吁地喊著在前方數尺之遙的女子。女子一路行來疾風徐徐,卻是一派安然自若。聽見娃兒的叫喊,暫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等娃兒趕上。

娃兒見主子停下腳步等他,更是忙不迭地追上前去。

這會兒追上了,卻更喘了。

“蒼龍,我們在這兒休息片刻好了,反正也到了孤桑,就快進天界了。”女子一身素雅白衣,一臉少女模樣,聲音柔柔濃濃,讓人聽了好不舒服。

娃兒逕自點頭,喘得連話都說不上來,一個屁股直直地往地上坐去。

稍作休息之後,娃兒禁不住叨絮了起來。“待咱們回去之後,我定睡上個十來天不起來。這回出來,真是累死人了!”

“真不知道天帝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北方就水神管得好好的,水怪作亂幹咱們什麼屁事?那個擎天使者也真夠‘神’了,還跟天帝上奏,要您去收服那怪物。我說這些神仙喲,真讓人摸不著頭緒!”

“還是主子您脾氣好,二話不說就上路了。加上有我蒼龍隨侍在側,兩三下就讓那妖怪乖得像龜兒子。”那娃兒即是龍族的蒼龍,成人形之後的他,成為東方之神的守護。看他一臉稚氣,雙手叉在腰間,說話時下巴抬得老高,神氣得很。

白衣女子即是主司萬物新生的東方之神——勾芒。她坐在一旁的石頭上,一隻手支著額頭,閉目養神。蒼龍的習氣她知之甚深,就由他念念有詞吧!

“對了,我可得把這事記下來,回去好跟火神討賞呢!”下凡前,火神可是千叮嚀、萬交代,要照顧主子這個、要服侍主子那個的,這下可是一樣都沒少。心想,以火神那火爆的脾氣,要是主子少了一根汗毛,他的皮不被剝光才怪!現在咱們主仆二人就快回天界了,討賞的事可不能忘。旋即從懷裏取出一塊掌心大的竹板,一支墨筆,得先把這事記下,免得回去給忘了!

“要討些什麼呢?”蒼龍轉著圓碌碌的眼珠子,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思索之餘,一雙靈動的眼看向他的主人,忽然想起一事。

“主子,聽說那火神對您——挺在意的。”小小蒼龍一臉鬼靈精怪,離開天庭前正好聽到那些閑閑沒事幹的小神兵圍在一起“閑嗑牙”,無意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心想,趁現在直接向主子打聽打聽,說不定回天界之後,他可以憑著第一手消息威風好一陣子了。

“炎煌在意我什麼?”勾芒不明白蒼龍話中有話。

咦?不會吧?主子在裝傻嗎?蒼龍不可置信地看著勾芒。

他明明聽到那個沒名號的小神兵,自誇自己聽到火神和四方之神其他兩位元的對話。蒼龍在一旁聽著,拼拼湊湊大概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我是說——火神好像很喜歡主子您呢!”蒼龍決定把話說明白。

“我也喜歡他呀!”

“真的!”

勾芒微微點頭,蒼龍像是挖到寶般,急著想聽主子接下來要如何表明心跡。

“當然,因為我們是同伴,就像我也喜歡肅和泱一樣。”

“唉呀,我不是說‘那種’喜歡啦!”

勾芒揚起嘴角。“怎麼喜歡還有分‘這種’和‘那種’呀?”

“主子您沒有‘特別’喜歡的人嗎?比如說‘特別’喜歡火神?”蒼龍在“特別”二字上加重了語氣,希望勾芒瞭解他的弦外之音。

勾芒豈有不知?心思如塵的她,總把一切看在眼裏、放在心上。只是,從來沒有什麼事可以在她那靜如止水的心湖中,激起一絲漣漪。由於神職在身,對萬事、萬物,一切都包容在她那廣闊的心中。

“我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一樣的。希望萬物生生不息,永遠沒有爭端。”

哎!蒼龍深歎了一口氣,主子真的是沒“那個”意思。這下,天庭恐怕又要多一個為主子單相思的人!

那日,他聽見小神兵說,火神炎煌向死神、水神二位,抱怨擎天使者力薦勾芒去收服水怪一事,他希望和主子一道去,天帝卻不允許。說什麼各有神職在身,各行其責。總之,跟不成的火神就在他們二人面前發洩他的不滿。最重要的是,火神和主子朝夕相處,壓根兒不想讓主子離開他的視線!

蒼龍甩了甩頭,決定還是想想討個什麼賞好了,那些什麼情情愛愛的,還是留給大人去煩惱!

“好吧,就跟火神討件兵器來玩玩吧!”就在準備下筆時,蒼龍忽然被攬腰抱起,霎時雙腳騰空,飛向數尺外較隱密且較高處的石縫間。 抱起他與其同時落地的正是勾芒本人。

他正想開口問這是怎麼一回事時,勾芒以警覺的眼神示意他噤聲。

此時,天際正泛出一陣青光。

頃刻間,七八道青光從天而降。

青光現身,個個青面獠牙,好不猙獰。七八個人團團圍住一黑衣人,似乎防著他再度逃走。

勾芒主仆二人居高臨下,不動聲色地看著即將爆發的殺戮。

蒼龍籲了口氣。那一看就知道是魔族人。神、魔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那幾個人看來來頭不小,還是少惹為妙。蒼龍暗自慶倖,卻不知在另一旁的勾芒若有所思。她看著黑衣人的背影,竟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赤煉,你乖乖束手就擒,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說話的男子一身紅衣,應是這夥人的頭頭,他的眼神底露出嗜血般的紅光。

赤煉?不就是魔界的赤魔王嗎?蒼龍聽到紅衣男子喚出對方的名號,刹時背脊涼了大半。雖然神、魔二族互不來往,但總聽過關於魔界二三事。魔族四王鼎立,有如四方之神之於天界,各在魔界盤踞一方。而赤魔王正是四王之首。

赤煉看來已身受重傷,卻挺直背脊,隨時準備攻出重圍。

“灼焰,我和你在魔界井水不犯河水,毫無瓜葛,何需大費周章置我於死地?”

“毫無瓜葛?我們的瓜葛可大了!在魔界,誰不知你赤煉的力量無人可敵!滅了你,我一統魔族的心願可算完成了大半。我等這一天的到來,可等得辛苦了。”

紅衣男子為四王之一的灼焰。為了除去心頭大患,他不惜付出一切。在魔界自稱為赤煉之臣,甘心屈於赤煉之下,甚至獻上了最珍愛的女人。而這一切的忍讓,為的就是讓赤煉失去戒心,落入他與招英精心策劃的計謀中。誤服收魂草的赤煉,暫時失去了魔力,現下不除掉他,更待何時?!只是始料未及的是,赤煉居然可以撐這麼久,讓他一路追殺到孤桑來。

“赤煉,領死吧!”灼焰一臉殺氣,這次,他非讓赤煉魂飛魄散不可。

青光閃動,一陣光影交錯,方圓幾哩外草木無一倖存。

這時,灼焰打出一道紅光,射穿赤煉胸膛,立即一片血濺。忽地,一道白光咻地一聲穿入重圍,突如其來的耀眼光源,讓人一時之間花了眼。只不過須臾間,他們欲置死地的人,竟不見了!

“該死!是誰出手救了他?”灼焰因嗜血的快感沒得滿足,憤怒地額頭青筋暴跳。

“王,來人應是高手,出手不凡呀!”其中一個頭頂著角,眼光泛綠,身形壯碩的魔兒說出他的看法。

“廢話!”灼焰一掌擊出,將魔兒打得老遠。其他人見狀皆低頭不語,生怕惹了頭兒,自個兒遭殃。

“還不快追!杵在那兒做什麼!”灼焰氣急敗壞地對眾人大吼。

“是!”

一行人便四處尋找赤煉蹤跡,見人一律格殺勿論。

“我的好主子呀,您幹麼救他啦?他可是魔界的人哪!”蒼龍可是急了。他的主子向來喜怒不形於色,人在天界是出了名的好。但救這魔頭的事,實在是太荒謬了。神、魔二族向來各有各自的生存空間,互不侵犯。這主子幹什麼沒事找事做啊?

救了赤煉的勾芒主仆,為了預防後有追兵,便找了一處石洞安置傷者,並立即在石洞周圍撒下結界。如此一來,除非結界解除,不然是沒有人可以找到他們的。

面對蒼龍的疑問,勾芒何嘗不是百轉千回,不瞭解為什麼在他受擊的那一刹那,會不自覺地出手相救。

是因為神職之故嗎?司職萬物新生,如何能眼看生命滅去?

“我沒有辦法坐視任何生命從我眼前消逝。”勾芒對著蒼龍解釋,卻像是在說服自己何以會救他。

看著蒼龍似乎又要長篇大論,在他開口之前,勾芒立即吩咐,要他去取幾株藥草,準備治赤煉的傷。蒼龍知道無法違逆主子的話,悻悻然出去找藥草。

勾芒轉身看著石床上的人,他有著寬闊的額頭,挺直的鼻樑,堅毅的嘴角,削瘦而俊美的臉上,有著一層青氣。

那是即將魂飛魄散的徵兆!

勾芒心中似乎已有了打算。她將手掌移至赤煉額前,赤煉的眉心微蹙,是因純然真氣注入,一時之間適應不來。片刻,他的呼吸雖仍淺薄,但算平順。 勾芒見狀,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她知道赤煉可以吸入她的真氣,那代表他還有救。

赤煉昏迷至今已過了七日。

蒼龍在旁心不甘、情不願地搗著藥草。看著眼前一身“魔氣”的男子,心頭一把無名火就直沖了上來。就是這個人!讓他有家歸不得、有床不能睡。真希望他永遠都不要醒來,睡死好了!

“蒼龍,你幫他上藥了嗎?”從外頭回來的勾芒,開口便是詢問赤煉的傷勢。

“這就來了!”蒼龍懶懶的聲調,屁股像是不情願地被人從石凳拉起來般,走向石床。

我塗死你!蒼龍極盡粗魯地將藥草抹在赤煉受傷的胸膛上。恨不得讓他傷上加傷!

勾芒看著蒼龍孩子氣的表現,柔聲說:“我來好了,蒼龍,你再去取些治傷口的草露回來。”

蒼龍知道自己的行為被主子識破了,立即將手勁放緩了下來。

“我只是不希望您救了不該救的人!”蒼龍雖孩子氣,但口氣間儘是關心、擔心著他的主子。

尤其是當他知道主子以真氣救這魔頭時,真是把他氣壞了!人好也不是這種好法呀!失去了真氣就等於失去了神力,主子不會不知道這事兒的。沒了神力還叫什麼神哪!而且,回到天界之後要如何向天帝說明此事?即使天帝諒解,但要修護神力,哪是一天、兩天就可以搞定的事呀?!

蒼龍雖小,但也看得出主子對赤煉不尋常的關心。 怪哉!和主子這麼久了,也沒聽說她和魔界的人有往來過。仔細瞧瞧這魔頭,長得倒是不賴;不過,主子要是看上他的長相,那火神的面子往哪兒擺?他在天界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呢!雖然脾氣是差了點。看他和主子相處了幾百年,而且在天界,誰不知道他眼裏除了東方之神,可沒有別個女神讓他看得上!但也沒聽說他們傳出什麼好消息啊?哎呀,不想了啦,這就出去辦事,省得看到那魔頭就煩!

“我去去就回來。”蒼龍交代一下,旋即離開。

勾芒看到石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想起這幾日來,寤寐間,總有個模糊的影子出現,似乎在喚著她……

怎會有這樣的夢境?那模糊的影子,似曾相識……

似乎要想起什麼,思緒卻連不上來。 勾芒搖著頭,想把這思緒甩開。

她拿起蒼龍放在桌上的藥,輕柔地在他心口擦上。

霎時,吉光片羽的影像從腦海中掠過,讓她心頭重重地震盪了一番。那景象不是預示未來,而是——而是過去——

她努力地回想,卻再也連接不上。

為什麼非救你不可?她不解。

看著他線條分明的臉,想起當自己看見他胸口受擊、血濺一片時,好似也有人同時狠狠地在她心口重撞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上完了藥,她將掌心置於赤煉額上,提起真氣注入他體內。他應該快醒了吧?勾芒心想。

赤煉微微地張開眼瞼,因不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旋即又閉上。外頭傳來一陣鳥啾聲,空氣中有著一股清麗的氣味。

他記起在受傷昏迷前所發生的一切。

赤煉再度睜開眼,循著香味,看到坐在床沿的人兒,他的心口忽地似被緊緊揪祝

是她救了我?她是誰?

赤煉看見她眉心間的菱形浮印,那是神族人特有的印記。

她是神族人?!神族的人居然會救我?這讓赤煉感到訝異。

她有一頭烏黑的頭髮,發絲齊肩而下,光潔而飄逸;鵝蛋型的小臉兒,白裏透紅,如脂似玉;她尖而巧雅的鼻子,讓整個臉形看來更加俏麗;而那微翹的雙唇,有如櫻桃般潤膩。

他的眼神停留在兩片長而鬈的睫毛上,想著覆在底下的是怎樣的一雙眼……

那是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剔亮如水晶。

勾芒悠悠睜開眼,對上了他晶綠的眸。

“你總算醒了,再不醒來,我還以為是我的能力有問題呢!”她的嘴角微揚,有了種寬了心的神態。

赤煉就這麼仰視著床邊的人兒,心中泛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他極欲把那種浮動強壓下來。是對她的出手相救,還是因為她的人……

赤煉試著坐起身來。

“你現在身子很虛,別亂動呀!”勾芒見他想起身,急忙上前扶在他身側。

赤煉仍是執意坐起身,卻牽動了傷口。只見赤煉緊抿著唇,英眉深皺。這合該是牽動傷口的結果。

“你真是固執!”勾芒不忍見他如此強忍疼痛,從背後扶住他,助他坐起。

“你不可以再亂動了!”勾芒軟噥的語氣中有一絲堅定,不希望他再牽動傷口,引起無謂的傷疼。

由於勉強起身,赤煉額前已沁出一層薄汗。 勾芒見狀,以袖為帕,為他輕拭額前的汗。

赤煉的眼光未曾離開她的臉。那眼神流露出一種依戀,恐怕連赤煉自己都不知道,他心中翻騰的心情,在這一刻,竟泄於眼底。

勾芒感覺到他的眼神,又是那種說不出的熟悉感。第一次,她靜如止水的心湖起了波瀾,這讓勾芒有點不知所措,於是急起身走向石桌,拿起石桌上的一碗東西。

勾芒手捧著碗,背對石床。

我和他素未謀面,為什麼會有這麼熟悉的感覺?勾芒百思不解。

甚至,那股熟悉感竟讓她覺得一顆心像被人揪住似的。

勾芒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石床。她在床沿坐下,遞上碗,將碗就嘴要他服下。

這是什麼?赤煉心想。

“這是花草精露,可比天界的玉液瓊漿,可以讓你的傷復原得快些。”

她怎知他心裏的疑惑?

看著赤煉依順地喝下露汁,忽地,勾芒心頭一驚,捧著碗的雙手不住地顫抖。她又看到了那影像,而那影像竟和現下如此類似,只是,她看不清在影像中那兩人的模樣。

她努力地想看清一切,愈專注,影像卻愈模糊。

突地,影像消失了。回過神的勾芒,才發覺赤煉握住她捧著碗的雙手。

兩人之間的氣氛讓勾芒發窘,她急急抽回手。

“你知道我是誰嗎?”赤煉低沉的嗓音打破了這個窘境。

勾芒頷首。

“那你是不是也該讓我知道你是誰?”

“我叫勾芒。”

“真是久仰大名了。”原來她是四方之神。

“為什麼要救我?”喝下的露汁開始在他體內運行,讓他覺得有點昏昏欲睡。

勾芒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直接將掌心置於赤煉的眉心,提氣將真氣注入他體內。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勾芒收了掌,額前已沁出汗,微喘。 勾芒心知自己的極限已將至,卻絲毫沒去思考回天界之後,要如何稟呈失去神力一事,一心只想讓他快點復原。

原來她是用這個方法救了自己?不管是神、是魔,真氣都是力量的來源,失去真氣,無疑與凡人無異。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在沉入夢鄉前,赤煉心想,醒來一定要問她,他一定要知道答案。

石洞外,勾芒坐在洞外草地上,金黃色暖陽潑灑在她身上,將她整個人更襯得清麗脫俗。即使陷於沉思中,黛眉深鎖,也不減她的美一分。

連著數日那熟悉的影像不斷地出現,而且愈來愈頻繁,只是仍看不清影像中人的模樣。日前,勾芒在寤寐中聽見夢境中有人不斷地呐喊著:

“即使魂飛魄散,我也會緊緊擁著你;即使重入輪回,我還是會去找你——”

那人說得如此情真意切,揪得她的心好痛、好痛。她想甩開那影像,卻又不舍。直到影像消失,她才醒了過來。

她好想知道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以她的能力應該可以洞悉這一切,可是,這一次她真的無能為力。

“你待在外面做什麼?”赤煉的聲音將她從沉思中喚回。赤煉就站在洞口,單手扶著石壁支撐自己,臉色仍是蒼白。不知何以,看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悅。

“你醒啦?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

赤煉不語,神色依舊。

勾芒對他的反應倒是不以為意,起身走向他。“我們進去吧,我幫你換藥。”

勾芒知道赤煉傷勢仍未痊癒,自然而然地上前扶住他。

他當然體會出她的善意,卻執意自行走回床沿,坐定等她換藥。

坐在床沿的赤煉看著勾芒搗藥、攪拌,就這麼看著她,知道她在他的視線之內,這讓他覺得安心。

勾芒拿著藥材走向他,赤煉看著勾芒白皙如脂的小手將濃稠且刺鼻的傷藥塗在他的胸膛上。他黝黑的肌膚襯著勾芒的白皙,十足地對比。

赤煉的胸膛上除了這尚未痊癒的傷口之外,在心口還有一道三指寬、手掌般大小的疤痕。

他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呀?她心想。

她的眼神納在赤煉的視線中。

“這疤是我成魔前自己弄的。”他回答了她心中的疑問。

“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大的一道疤,應是很疼吧?!

“因為我要把自己的心挖掉!”

勾芒瞠大眼,挖心是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啊!

“成魔必須挖心嗎?”她從沒聽說過有這事啊!

赤煉卻輕哼了聲,一派無所謂。“當然不必!只是我被封了印成魔,哪會記得過去?我只知道自己曾經挖開心。反正既然成魔了,要心何用?!”

他說得雲淡風輕,她卻聽得不舒服極了。

她知道魔族嗜血、好鬥。她可以忍受從他身上泛出的血腥味,卻不能忍住從他口中冷漠、不帶任何感情地說出“要心何用”這四字。

她到底是怎麼了?勾芒對自己的反應感到困惑。

赤煉以為她對傷口感到作惡,便說:“可以包紮傷口了。”

“哦。”這下她才回到現實。

她就在他身前,站在他大腿之間。當她環著他,重複地將布條從右臂繞過背部,纏繞左肩腋下再回到原處時,她垂落肩上的發絲好幾回不經意地摩娑他鼻前。儘管他傷重如此,但仍是不折不扣的男人。環繞周身的香氣弄得他心猿意馬。若不是他傷重,若不是她救他一命,他會——他一定會——

“傷口包好了。”勾芒心滿意足地看著自己的作品。

“你?!”她這才發覺自己早被他圈在雙臂之內、大腿之間。

“為什麼救我?”赤煉雙眼牢實地看著她。

勾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只想趕快從如此親蜜的舉動中脫身。她可以推開他的,可是思及他身上有傷——

“為什麼要用真氣救我?”他不是不知道結果會如何,他倆素昧平生,她為什麼會如此厚待他?

勾芒仍沒回答他的問題,一抹紅霞已悄上俏頰。

“喂!你這個臭魔頭在對我主人做什麼?”從外頭剛采完藥草回來的蒼龍,見他倆如此曖昧的姿勢,急得他護主心切,以為赤煉要傷害勾芒。

勾芒正好趁勢拉開環在她腰間的手,掙脫出他的鉗制。

“蒼龍,沒事的。我正好替他上完藥。”勾芒忙解釋著,适才蒼龍幾乎要出手了。

赤煉看著怒氣衝衝的蒼龍,心想: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傢伙,竟敢向他挑釁?!儘管他的力量尚未完全恢復,但要解決他絕對是易如反掌。

赤煉卻忍了下來。他悶哼了聲,躺回床上。

“我好累,想休息了。”旋即合上眼。

“你!”這會兒蒼龍對赤煉對他視若無睹的態度更火了。

勾芒出手按住蒼龍的肩,制住他的躁動。

但收了動作卻收不住他的嘴。“如果你敢動我主子一根汗毛,我要你好看!”

假寐的赤煉心中盤旋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出手。

答案顯而易見,是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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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洞外的嘻笑聲,喚醒了赤煉。連著數十日,總是在喝了漿汁,勾芒為他注入真氣後,便沉沉睡去。今日醒來,赤煉知道自己全然康復了。

走出洞外,眼前的景象,讓他目不轉睛。

勾芒的懷裏撫著一隻小兔,坐在樹蔭底下。樹精和花精在她身旁飛呀繞的;勾芒雙眼合著,嘴角漾著笑,傾耳聽著他們和蒼龍之間的笑鬧。周圍的氣氛似乎因她而顯得生意盎然。

勾芒似乎感受到那炙熱的目光,睜開眼循著熱源望去……

勾芒的動作讓其他的人,也不禁同她一個方向看去。

看清是何人後,樹精、花精、粉蝶兒,甚至勾芒手上的小兔子,個個竄逃,一溜煙全散開了。

誰不知魔族人嗜血成性,不快逃之夭夭,豈不成為他的肚中物?

勾芒心知肚明為何大家會有如此的舉動,但也不以為意。她站起了身。

“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救我?”這是赤煉問了好幾次得不到回答的問題,沉穩的語調彌漫著不解,眼光不離勾芒小巧的臉蛋,緩緩走向她。

他愈來愈近,然後站定在她身前。她不過及至他的胸膛,得仰著頭,才能對上他的眼。

她一定在哪兒見過他!勾芒心想。

“你的傷已經全好了,所以我們主仆二人今天就要離開這裏。”勾芒覺得臉頰兒好似被他的眼神燙熱般,帶著些紅暈。為免尷尬,趕緊找話兒說。

這是什麼問題、什麼回答呀?蒼龍在一旁看著主子和這個魔頭,總覺得……怪怪的?!

“喂!你們這是在幹麼?你這個大魔頭,我主子可把你的傷治好了。謝禮你就自個兒斟酌吧,送到九重天自會有人幫我們收著。我們可得趕緊回去了,也別送我們了啦,再見!”蒼龍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對!我們應該是不必‘再見’了!”

語畢,蒼龍拉起勾芒的手,心想,這個大魔頭可是完全康復了,不知會不會對咱們不利,還是先溜為妙。

“主子,咱們走吧!”蒼龍向勾芒使了個眼色,意思分明就是別再和這魔頭耗了,快走人吧!他可是恨不得立刻飛回天界。要不是主子說要等那魔頭完全康復才走,哪會還在這裏窮磨蹭。

“你既然知道我是誰,為什麼還願意救我?”

“誰叫您是舉世無雙、天下無敵、萬人崇拜的赤魔王呢!”蒼龍可是極盡拍馬屁之能事。心想,好不容易可以走人了,可別再節外生枝!問題是,赤煉從頭到尾眼神未曾離開勾芒小巧的臉蛋,這問題是對著勾芒問的。

“為什麼要救我?”他一定要知道答案。在魔界幾百年來,過慣了、也看膩了佈滿血腥的場面。除了這次中計栽在灼焰的手上,他幾乎沒吃過任何敗仗。魔族處處有人覬覦他的勢力,巴不得他立即魂歸西天;天界的人和魔族不相往來,換作他人,他的死活與他們何干?

而她卻願意救他!甚至為了救他而動用了真氣。

“我職掌萬物新生,當然無法坐視任何生命從我眼前死去。”她回了唯一答案,說得雲淡風輕。

只是這樣?赤煉竟覺得有些失望,卻哼了聲道:“如果換作他人,你也用真氣救他?”

“……”勾芒垂下眼,不知如何回答。

看著她略顯為難,赤煉有點懊惱自己的態度。

“我要如何謝你?”赤煉從一開始,目光就沒離開過她臉上。看著她,讓他覺得好——好眷戀。

勾芒淡然一笑。“既是職責所在,何需言謝?”

蒼龍在一旁眼睛瞪得老大。我的天啊,到來的謝禮,豈可讓它飛了?

“我就說隨意啦,我主子可是用了神力救你那!救命之恩你看是要怎麼還啦,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就送來九重天。我會叫……”

“蒼龍!”勾芒柔順的語調中,帶著些許責備打斷了他的話,意指他逾矩了。

蒼龍雖噤了聲,心裏還是老大不高興,但又不敢忤逆主人的話,只好遷怒在赤煉身上。一雙圓目直愣愣地瞪著他。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們這就先走一步了。”勾芒微微頷首,隨即牽起蒼龍的手,轉身離去。

赤煉看著勾芒離去的背影,突然有一股特別的情緒,在胸口波動。

即刻打定了主意。一躍身,雙臂攬起了勾芒,讓她結結實實地落入他懷裏。

“你?!”他的舉動大大震驚了欲將離去的二人。

“喂,你這是幹什麼?還不快放開我們家主子!”蒼龍顧不得一切大吼。

“我已經想好了謝禮,就是請你主子到魔界作客,也讓我好好地盡盡地主之誼。”赤煉一味霸道的口吻,沒有轉圜餘地。

“這是什麼爛禮?你居然好意思說出來!放開我的主人,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了!”

赤煉挑了挑粗眉,一臉不以為然。擺明瞭就是看輕他的能耐。

勾芒死命地想掙開他的鉗制,但他的雙臂就像是銅牆鐵壁。已失去神力的她,不啻與凡人無異,她的掙扎對他而言,毫無意義。

“放開我!”勾芒仰起頭,輕蹙黛眉,水靈般的眸楚楚可憐地凝住他深如黑潭的眼。

赤煉俯視懷裏的人,她輕輕軟軟的身子貼著他,雙瞳柔光熠熠。此刻,在他胸中的波動依然是澎湃洶湧,未曾停歇——

他決心對她的反抗不予理會。

“你找死!”蒼龍喝地一聲,從背部取出二把利劍,縱身飛向赤煉。

一時之間,劍影、光影、人影交錯。

赤煉一邊護著懷裏的人,一邊不疾不除地防守、攻擊,絲毫不見其破綻。倒是蒼龍早已氣喘吁吁,但為了主子,他拼了命也要把她救回來。

一個空隙,赤煉掌風所及,打下蒼龍手上的劍。赤煉接著提氣,掌心泛紅,再度攻向蒼龍。

“別傷他!”勾芒見狀,知道赤煉這一掌定會讓蒼龍負傷,趕緊抓住他的手腕,大聲嚇阻。

但攻擊已出,勾芒的阻止,僅讓這一擊未中蒼龍的胸膛,但射穿了他的手臂。鮮紅的血從蒼龍的手臂上噴灑而出。

“蒼龍!”勾芒急著想上前看清他的傷勢,卻掙不開赤煉的懷抱。

“我沒事!”蒼龍一手護著另一隻已受傷的手臂站了起來,踉蹌了幾步。除非他倒下,否則誰也帶不走勾芒。

勾芒見蒼龍似乎要再度發動攻勢,趕緊制止。“蒼龍,不許動手。”

“你千萬別再傷他了。”這句話是對著赤煉說的。

“和我走,我絕不傷他。”這是承諾,也是威脅。

“主子,蒼龍護主無力!不過,我寧可死也不願您受到任何脅迫,您千萬不要答應他!”蒼龍稚氣的嗓音裏,帶著同歸於盡的決心。他不要主子為了讓他活命,以自己作為交換條件。

“蒼龍,我神力已失,如今雖有不死之身,但就算回到天界,定是得重新修行。從我失去神力的那一刻起,你我就已無主仆的關係了。”

“不,蒼龍永世守護東方之神。即使您重新修行,我也會等著您再度成神,再做您的守護神。”蒼龍語氣十分堅定。

他知道勾芒的心意,也知道她決定的事是無法改變的,就如同她決定救赤煉一般,蒼龍只希望讓她知道他的忠心。

“你當真願意跟我走?”赤煉想親耳聽見她的承諾。

“對!”即使她是被迫應允,但她知道自己的心像是被慢慢化開似,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湧出來。她感覺到是因為眼前這個人之故。

“那就走吧!”

他再也沒有回頭,只擁著她飛越青冥。

九百年前,帝都城

“啟稟天帝,昆侖樂園裏的雙生石即將幻化成精;不知天帝有何安排?”白髮老者正稟請天帝裁示,如何安排感化天地靈氣的雙生石精。

“時候到了嗎?此雙生石可有兩魂魄?”

“回天帝,正是!他們各是赤煉及勾芒。”

想當然耳,雙生石之名取自“雙生”,意謂有二個生命。

“這雙生石乃吸取天地精華成精之奇石,不如就將他們安排在昆侖樂園吧!此處再過百年,將成天界仙境。由他們來重新整梳,自是恰當不過的事。”

“好,我這就同他們吩咐去!”白髮老者得到天帝旨意,便前往昆侖樂園傳達此事。

昆侖樂園

赤煉成人形已一天有餘。他坐在一棵千年紅檜前,面露不耐地看著眼前約莫只有他形體一半大小的石塊。他在等待他的同伴成形。

白髮老者帶來天帝的旨意,並告訴他在今天太陽下山前,他的同伴會成人形。可是,他不懂!他知道他是有同伴的,但是,整頓這片昆侖樂園他一個人就能搞定了,何需多此一人?天帝可以另有安排呀?這種地方哪需要兩個人呀?

於是,他向老者說明,希望天帝再作安排。

白髮老者淡然而笑。天帝啊,您果然說得沒錯!這“石頭”就是“石頭”,真是頑固得很!難怪要雙生石一同負責這裏,有道是——物物有相克!

“天帝會做如此安排,自是有其道理的。你力大無比,可謂天賜神力。但這昆侖樂園窩著一頭青蚰,其性殘暴,正需要你的同伴的力量,方能制伏。何況,他是你的同伴,你們在同一石頭內相處了幾千年,你難道不念其情誼?”

“……”赤煉被老者這麼一說,無言以對,只好默默接受。一來這是天帝的旨意。以他的道行,如何抗爭?二來,這白髮老者分明是看不起他的能力,認為他需要他人的力量相助。他就要證明,憑他自己的力量,一定能夠剷除那頭“惡霸”!

天邊一抹紅霞,將整個昆侖樂園映成了一片橘。

太陽要下山了。

夕陽由紅轉紫,映照在石頭上。

赤煉看著石頭慢慢改變,猶如蝴蝶破蛹,羽化成形。

眼前的景象,讓赤煉為之一怔!

是個女形!

赤煉抿著嘴,唇瓣成了一直線,不悅之意更是明顯了。

他看著勾芒那孩童般純真、無邪的外貌,晚霞照在她臉上,襯得如雪的肌膚透出一抹紅嫩。加上那我見猶憐的柔弱氣質,赤煉覺得自己需要更形武裝他的態度,卻又覺得更惡惱了!

他無法抹殺那股熟悉,這個人的靈魂已伴了他千年呀!

“拿去穿上!”赤煉將已準備好的衣物丟向她。他需要借由這樣的態度,堅持自己先前的決定——他不需要她!

“你……”勾芒急急坐起,卻因察覺自己未著寸縷,而更顯驚慌。赤煉在一旁冷眼看著她手忙腳亂地將衣服穿上。

赤煉的態度昭然若揭。 勾芒知道,他不喜歡她!

“赤……煉?”勾芒因他的態度而有些怯然。

“我跟你說清楚,如果你不想待在這兒,隨時可以走人。或者說,這裏有我就行了,有沒有你都一樣。”赤煉粗聲粗氣地說,希望她因此而退出。

“可是……天帝要我們一起……”

“你怎麼知道?”赤煉十分訝異,當時,她並不在場呀!

“我聽到了你們的對話……在羽化前……”他幹麼對她那麼凶呀?!

難怪,松柏仙會說她擁有我所沒有的力量,赤煉心想。因為成精前,他整個人都是處於真空的狀態,外界所發生的一切,他全然不知。

不,即使如此,他也不希望和任何人共處在同一個地方。他絕不!赤煉無所名之的固執,讓他對勾芒的態度更形惡劣。

“我不需要你!”赤煉斬釘截鐵地說,但望著眼前那雙柔光照照的美瞳,心中竟有一股自己不明了的波動。

這讓他顯得很浮躁。

“我不會離開這裏的。”勾芒也展現了她固執的一面。

赤煉挑起了右眉,眼神中有警告的意味。粗獷中仍見俊秀的臉龐,漾著危險的訊息。

“由不得你!”低沉的嗓音,散發出挑釁。

“你!”勾芒不禁凝起眉。她不解,為何非趕走她不可?她到底做了什麼,竟如此惹他嫌?!

她早就知道他了。成精前還期待著,就可以見著相依千年的同伴,她好生期待呀!可是,為什麼他如此排斥她?

“我再問你一次,走是不走?”赤煉發出最後通牒。

“那我再回答你一次,我不走!我也不會和你動手!”勾芒說話時走向他,兩眼直直地瞪著,她只構到他的胸膛,得抬起頭,才能對上他的眼。

即使她美目微瞠,黛眉鬱結,仍是美得令人心神蕩漾。

“你!”一股無名火直上心頭,赤煉移動掌心,對準她的天靈蓋。

她默默地閉上眼,展示她的決心。

他下不了手!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下不了手!

“隨你吧!你想怎樣就怎樣,離我遠一點,別惹我!”隨即騰空一蹬,縱身飛入數裏外。

待勾芒睜開眼,早已不見赤煉身影。

為什麼他一點也不念相依了千年的情誼?勾芒幽幽地歎了口氣。

一連數日,勾芒都沒見到赤煉。他都在做些什麼?勾芒心裏總是繫念著他。

是呀,從見他第一眼開始,心頭就像是被烙了印似的,無法忘卻。是一份熟悉的感情,或說是相依之情吧。即使赤煉對她態度惡劣,她還是沒有辦法討厭這個人。不知何以,她就是知道在赤煉的心裏,一定有個溫柔的角落;只是,他不擅於表達罷了。

“藹—好疼!”勾芒陷於自己的思緒中,沒發覺身邊的毒荊棘悄悄朝她蔓延而來。毒荊棘遍及昆侖樂園,此番他們兩人除了要除去青蚰之外,整梳樂園、清除毒荊棘亦是職責之一。

毒荊棘的刺插入勾芒雪白的臂膀,接著盤踞而上。 勾芒提了口氣,掌心泛紅,欲以其力量擊退毒荊棘。豈料,毒荊棘的毒性快速流竄,讓她的心為之一緊,竟無法將力量發出!

勾芒的掙扎讓毒荊棘更形盤纏,幾乎將她整個人繞住了。

好難受呀!被毒荊棘纏繞住的勾芒,既無法掙脫,亦感到力量漸漸失去。在她失去意識前,她想起了他。

我快死了嗎?

不——這樣,他會一個人孤零零地存在天地間啊!

石穴內火焰斑斑,火光將裏頭的人影映在牆上,卻映不出蓄勢待發的怒氣。

只差分厘,石床上的人便香消玉殞在毒荊棘之下了。

昆侖樂園雖將成仙境,但未經整頓,隨時都有毒蛇猛獸出沒,豈能大意?若赤煉沒看到她,那後果真不敢設想!但是,他更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如此盛怒?

那天他離去後,夜裏輾轉反側未能成眠。千年來朝朝暮暮相依,如今僅一夜的分離,竟讓他如此不自在,更無法入睡。

而接連幾日,情形如出一轍。

這幾天她都在做些什麼呢?月夜當空,臥在巨石上的赤煉,遙望月色,想著伊人。

“怎說我也和她相伴了千年,實在不該對她那般無理。”冷靜之後,那份深藏在內心的感情,悄然浮上他心頭。

明天就去找她吧!赤煉在心裏做了決定。

翌日,當赤煉找到她時,她已身陷毒荊棘之中。僅分毫之差,他就可能失去她了!只要想到有這可能,他就覺得全身如實千年寒冰中。

石床上的人全身紅腫,氣弱如絲,額前沁出薄汗。方才赤煉已采了幾株治毒性的藥草,搗成泥和水讓勾芒服下。現下藥性在體內運行,應是十分難受吧?他心疼地想到。

“好疼……水……”昏迷不醒的勾芒囈語著。

即使赤煉滿腔怒意,坐在床沿的他,卻動作輕柔地扶起勾芒,將她枕在懷裏,細心地將水倒入她的櫻口中。

一不小心,勾芒被水嗆著,咳聲連連。只見赤煉將她擁向胸前,輕拍她的背。

“好疼呐……”勾芒的體內如萬蟻鑽動,那種痛苦非常人所能想像。

赤煉看著懷裏人的痛苦模樣,心像是被緊揪了一下。他輕摟著她,方才的怒氣已化為一股柔情,安撫著懷裏的人。

勾芒昏迷不醒了五天。但紅腫已消退,毒素也正在去除。

勾芒緩緩地睜開眼。

這是哪里?她想起被毒荊棘纏住,失去了意識。然後……她被救了?勾芒吃力地想坐起身,這時,赤煉剛好采了藥草回來。

“你在幹什麼?”赤煉的心裏,因她的蘇醒而雀躍不已。卻又因看到她勉強起身的樣子,而感到不悅。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身子嗎?

“我……”身體虛弱的勾芒,一說起話便覺得虛喘。

“我什麼?還不躺著!”赤煉口氣儘是不快地走向她,卻輕柔地扶她躺下。

“是你救了我?”勾芒還是有一點不確定,不敢相信自己還能見到赤煉。

赤煉只抿著嘴,溫柔地為她拭去額前的汗水。

“謝謝你。”她揚起嘴角,因為她知道在赤煉微慍的臉色下,有的是溢於言表的關懷之心。是的,她沒猜錯!

“你在笑什麼?”赤煉被她那種了然於心的眼神看得挺不自在。

勾芒的笑意更濃了,可是,僅是搖頭以對。如果,告訴赤煉她的想法,一定又要挨他一頓好罵呢!

“哼,淨是惹麻煩的小鬼頭!”旋即轉身,拿著帶回來的藥草、食物,走了出去。

他沒讓勾芒看到的,是他那一張也漾著笑的臉孔。

片刻之後,赤煉將處理好的藥、食物,帶回石穴中。而床上的病人,睡得正熟呢!

他坐在床沿看著熟睡中的人兒,略帶蒼白的臉龐,有著精緻的五官。千年來相依的情感,如潮般湧來。是呀,多少個有風、有雨的日子,都有另一個靈魂與他相伴。他是感覺得到的!

或許是他“石性”難改吧!一徑固執的以為,天地之大,獨行又何妨?直到她出現在他眼前,讓他的心緒,如絲纏繞,大大違背了他孤行天下的心意。

他不就是因放不下,才會去找她?才會發現她困於毒荊棘之中嗎?

而對這份感情的“覺醒”,深深地震撼著他!

赤煉輕輕地為她拂去在唇上的發絲。手指卻仍依戀地在她唇沿流連。

終究是情不自禁,他俯下身,輕啄那兩片櫻紅唇瓣。溫熱而柔軟的感覺,讓他不住地來回輕娑。

身下的人似乎得到感應,輕輕歎息,櫻口微張。赤煉於是趁勢將舌伸了進去,在她的貝齒間挑弄,擷取其間的蜜汁。

如此親密的舉動,讓赤煉不禁申吟出聲,而那申吟聲也將他自情欲翻湧中拉了回來。他坐起身,大口吸氣,有力的胸膛不停地起伏著。

“赤煉,你怎麼了?”赤煉努力平息全身騷動的情欲,竟沒發現勾芒醒了過來。而醒過來的勾芒,卻見著赤煉臉上滿紅潮,氣喘吁吁,以為他身體不舒服。

“我沒事!”赤煉急急起身,將藥汁端來。

“把藥喝了吧!”赤煉面無表情地將碗送上她眼前。

勾芒一聞到那藥味,一雙小手直搗著口鼻。“好難聞的味道喲!”

“別囉嗦,快喝!”

“嗯,你好像也不太舒服嘛,那——那給你喝好了!”勾芒依然掩鼻。天呀!那麼難聞的東西,打死她也不喝!

“我沒有不舒服!你到底喝是不喝?”赤煉瞪著她。“先前昏迷的時候就是喂你喝這藥汁,它可以讓你體內的毒素退去。”

勾芒眉心微皺,仍是一徑搖頭!

看來不使強硬手段是不行了!

赤煉將藥汁就嘴喝下。 勾芒心想,這下她可就不必喝了吧?

不料說時遲、那時快,赤煉扳開她遮著口鼻的手,俯身而下,貼住她的嘴。

勾芒被赤煉突如其來的舉動怔住了,一時反應不過來,直到一股苦澀味直沖腦門。她想掙扎,身體卻被赤煉牢牢定在身下,動彈不得。

赤煉根本沒喝下那些藥汁!因為,他正將它們強灌入勾芒口中。

“嗚……”勾芒使盡全身力量,她不要喝呀!奈何赤煉力大無窮,她哪是他的對手?在掙扎中,勾芒百般不願地“誤服”了這藥汁。

赤煉見她喝下,才略松了手,將唇移開半寸。

看著身下的人因方才的掙扎而雙頰緋紅,清澈的雙眸含著淚光,那模樣又讓他心波蕩漾。

他緩緩地低下頭,摩挲她的唇。 勾芒以為又是要強灌她藥汁,開始掙扎了起來。

“噓——別動……”從他唇上傳來的暖意,讓勾芒停下動作。他輕咬她的下唇,舔舐她的唇心,深入吮吻……

勾芒覺得自己的心怦怦地跳,像是要蹦跳出來。赤煉親密又溫柔的舉動,讓她不知如何反應才好。覺得自己的意識快散落天外,又覺得整個人被赤煉的氣息包圍著,暖烘烘的。

赤煉靈活的舌尖輕挑開她的唇,挑弄她的齒間。他的手順腰而上,來到她的胸前,掌心覆在小巧的雙峰上,以性感的勁道來回搓揉著。一股熱力直襲心口,讓勾芒不由自主地弓起了身,發出了一聲嚶嚀。赤煉趁勢將舌更深入,亦更挑逗著她的感官。

赤煉凝聚所有的自製力,才將自己從她身上移開,看著勾芒被吻腫的雙唇,他知道再繼續下去,他一定停不下來。

他們兩人周圍彌漫著激情氛圍,到底是什麼改變了?連他們自己都訝然。

“你休息一下……”赤煉不知道該說什麼,快速地離開忽然尷尬起來的地方。 勾芒兩眼直瞪著石壁,下意識地抬起手撫弄著朱唇。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她還沒從适才的激情中回復過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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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9 00:21:1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他們之間,有些尷尬;但誰也不想先開口說明白。

勾芒體內的餘毒已退,力量也恢復了,這是從她中毒之後,第一次走出石穴外。

碧空萬里,見不到一絲白雲。

自從發生那天的事之後,赤煉和她像是各懷心事似的。赤煉依舊為她打理餐食、藥汁,為了避免“藥汁”事件重演,勾芒總是掐著鼻子、皺著眉,強迫自己喝下去。而兩個人的對話,總離不開一些“吃飯了”、“吃藥了”、“謝謝”等幾句。

赤煉對她到底是存著什麼樣的感覺呢?

“你怎麼起來了?”低沉的嗓音,讓勾芒從沉思中回到現實來。

怎麼每次想起他的事,總會被打斷呢?!

“我已經好了,再躺下去,身子都要長蟲了啦!”赤煉一徑霸氣的口吻,讓她很不舒服。是誰先前一直要趕她走?現在幹麼又要求她哪兒也不准去?他以為他是誰?天帝都不能這麼無理呀!

勾芒決心無視他的存在已欲轉身而去。

“你上哪兒?”赤煉見她轉身而走,不自覺地已伸出手,抓住她的柔荑。

勾芒被赤煉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先是怔住了,接著以一隻空出來的小手,用力扳開他那緊握之處,極欲掙脫他的鉗制。無奈赤煉的力氣之大,絲毫未能動搖幾分。

“放開我!天帝也是有交代,要我在昆侖樂園裏幹活的,我要去做我該做的事!”勾芒抬起頭,迎向他那深如綠潭的雙眸,語氣裏儘是責難。

“我除掉所有的毒荊棘了。”赤煉一派輕鬆地回答。事實上,從勾芒中毒之後,赤煉就趁她服藥昏睡時,把毒荊棘砍得一乾二淨了!他不希望勾芒再被那毒物誤傷!

“那……那我要去找青蚰!”握著她的大手,依舊是不為所動。她扯都扯不開,甩都甩不掉!

“我已經找它好幾天了,剛剛才去搜尋一遍,就是找不著!”赤煉極具耐心地和她說話。

“啊?那……那事情都讓你做完了,你可以放手了吧?”勾芒覺得被握住的手心上傳來一股溫熱,讓她有點不知所措,胡亂對他謅個理由,就是要他放手!

看著眼前的可人兒眉頭深鎖,瞠大如水雙瞳,嘟起兩片嬌嫩嫩的唇瓣,赤煉根本忘了勾芒使性子的原因,眼裏只有她巧兮盼兮的神色。他低下頭攫取她的唇。

這是他輾轉反側好幾夜的原因,腦海裏不時浮現出她的容顏。渴望碰她、撫觸她,想把她鑲在自己的身體裏。思及适才她想離開自己,赤煉顧不得一切,也要將她留下。

赤煉粗野地吸吮她,不顧她的抗議,粗暴地將她環在自己的力量下。他再次低喃,聲音雄渾。他的雙眸發光,臉上閃著熱情的紅暈,手臂和胸膛的肌肉,因克制著自己而緊繃著。

她的口裏發出申吟,小手輕放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感覺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同時,也感覺整個人如被火燒炙,和那天在石穴裏的情形一樣,她根本無法掙開他的力量,亦無法思考……

赤煉堅實的肌肉緊貼著她,頓時令她全身湧起一陣的顫慄,也令她完全停止掙扎。

警告的聲音在赤煉腦中響起,再不住手,他絕對會在這裏要了她!

“我要你……”他抵著她的唇低語,氣息灼熱。

勾芒睜開慵醉的眸子,她害羞地低著頭,兩頰微暈如水痕波波。“你之前還很生氣地要趕我走。”她的低語如春風般,拂過他的心頭。

她感覺到赤煉的手臂環抱她腰間,把她拉近與他身體接觸,溫柔至極地抱著她,仿佛捧著珍寶似地。這無言的輕柔動作,將他的感情表露無遺。正是情網既陷,柔絲愈纏愈緊。

“我……我本以為,一個人在天地之間孤行,不需要任何人相伴。而我不知道的是,我之所以認為自己是完整、獨立的,是因為有你——與我千年相依。沒有你,我——”他的唇被她纖纖素手搗住,她輕搖螓首,雙瞳早已佈滿淚珠。

赤煉溫柔握著覆在唇上的小手。“千年來我的世界只有你,當我幻化成精,成了人形,又剛脫離了那塊‘石頭’,”赤煉牽動嘴角,有些懊悔。“以為天在上、地在下,自己一個人頂天立地,不需要任何人了!只是,千年相依的感情,豈是說斷就斷!即使我再怎麼固執、再怎麼自以為是,當我看到你時,那份固執,早就散成一地了!”

赤煉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勾芒早已淚如雨下,整個人依偎在他懷裏。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懷裏的人頷首。赤煉抬起她的臉,暗綠色的眸子緊盯著她的唇,緩緩湊近,急欲再一親芳澤。

“二位可真是情深意濃呀!”赤煉與勾芒沉醉在兩人世界裏,全然不覺有外人闖入。看見來者似乎不懷好意,赤煉將勾芒護在身後。

“閣下可知,此地是昆侖樂園,沒有天帝許可,外人不得擅入。”赤煉集中全副精神,來者殺氣騰騰,絕非善類。

“外人?哼!我本來就待在這個地方,何來闖入之說?”對方頗不以為然,勾起令人寒顫的笑容說道:“你除去所有的毒荊棘之後,下一個目標,不就是我嗎?”

“你是青蚰?!”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他自個兒送上門,也省得費心,赤煉想著。只是,他沒預料到,青蚰也成人形了?原以為他不過是只牲獸,除它應不成問題。而今,他既成人形,絕非同日可語,可不能等閒視之啊!

“那還用說!我可是等著吃下你們這千年石精,如此一來,不知會讓我增加多少功力呢!”青蚰面露貪婪,以手背擦拭垂涎,那模樣,在在令人作惡。

而看見藏身於赤煉身後的勾芒,更是色心大起。“你身後的小美人,吃了她可惜,我會讓她好好陪陪我一陣子。”語畢,竟是一陣淫笑。

勾芒雖看似柔弱,卻心無畏懼,直瞪著眼前這其貌不揚的傢伙!而赤煉無限擔憂地看向勾芒,勾芒似是受到感應,抬頭望向他。兩人情意,盡現眼眸之中。 勾芒心神意會地朝他一笑。

須臾間,赤煉騰空飛起,一陣白光倏地射出,指向青蚰左肩。青蚰巧妙閃躲,白光僅穿過衣襟,讓他略有擦傷。

“要動手了嗎?我正求之不得!”青蚰露出嗜血本性,性喜戰鬥的他,全身散發著殺戮之氣。青蚰提氣運功,一掌擊出,直下赤煉心窩。

忽地,一雙勁掌抵住洶湧而來的殺氣,雙雙退了數尺之遙。

“勾芒!”赤煉急喚著,並火速向前扶住她。 勾芒為他擋下致命的一擊。在另一方面,青蚰的嘴角已沁出血絲。

“想你小小一個娃兒,竟有如此的力量?好樣的!”要力拼這二人,見血、見傷恐怕是在所難免了。青蚰心想。頃刻間,青蚰再度提氣,準備攻向二人。

眼看青蚰在短時間內再度發動攻勢,赤煉與勾芒知道對手並非泛泛之輩,需要謹慎攻守。

雙方同時出手,招招相擊,嗡嗡作聲,震聲未絕。一時之間,土飛石散,令人眼花撩亂。 勾芒看出青蚰弱勢之處,一掌擊向他的腹部。

“藹—”一聲慘叫,青蚰口吐鮮血,應聲倒下。此時,勾芒亦是搖搖欲墜。

“勾芒!你怎麼了?”赤煉神色緊張,趨前再度扶住她。

“我沒事!只是……嘔——”勾芒嘔出一口鮮血。

赤煉知道必是方才替他擋下那一掌,傷及了五臟所致。隨即提起氣,將真氣從她的眉心灌入。

倒在地上的青蚰,微微睜開眼,看見這一幕。對他而言,這天載難逢的機會,豈能錯過?适才那一掌,確實讓他傷得不輕。他盤算著今朝恐怕是勝不了這兩個人,乾脆先詐死,留得命一條,不愁將來狹路相逢,此仇必報!

可是,不趁現在他們不注意時予以痛擊,又豈不可惜?青蚰運功,準備發出致命一擊。

專注于替勾芒治傷的赤煉,根本沒察覺到背後潛藏的殺意。

但,勾芒發覺了!勾芒立即推開赤煉,迎向對手來襲。

忽然被推開的赤煉,在怔忡間,驚覺即將發生的事。他只能憑直覺做出反應,便撲在勾芒身上,為她擋下青蚰那一掌。

“不——”

所有的事幾乎都是同時發生的。

看到赤煉撲在她身上,勾芒全身血液刹時為之凝祝當青蚰那一掌擊中赤煉背髓,勾芒反射性地徒手穿過青蚰的心窩,立刻血濺四處,讓他當場斃命。可是,赤煉亦告危急!

“赤煉!”勾芒跪在他身旁,哭喚著他。“赤煉,你怎麼樣?你醒醒呀!”赤煉完全沒有回應,嘴角已泛出血絲。

剛才對青蚰的一擊,勾芒已元氣大失,根本無法像赤煉方才對她般,為他注入真氣。 勾芒急得已淚流滿面。“赤煉!你醒醒——”

勾芒咬破食指,立即血流如注。她將指頭放入赤煉口中。“亦煉,我把血給你,你醒醒……你一定要活下來……”

赤煉睜開眼,還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其實,這就是當日他安置勾芒的石洞中。 勾芒腦海中馬上浮出她的身影。她在哪兒?赤煉想起身,卻全身疼痛難耐。他看到伏在床沿的人兒,臉頰上還沾有淚水,那梨花帶淚的模樣,實在令人心疼。赤煉不禁伸出手,輕撫她的臉。即便是如此輕微的動作,仍然驚醒了她。

看到日夜掛心的人醒來,勾芒喜極而泣。“赤煉…你總算醒了。”勾芒的小臉上滿是淚水。“我……好擔心……”連日來緊繃的神經終於得到舒緩,勾芒整個人伏在赤煉胸前,不僅淚水決堤,也已是泣不成聲。

原來那日勾芒急中生智的方法,竟撿回赤煉一條命。

赤煉輕拍她的背,柔聲安慰:“我沒事了!對不起,真是讓你擔心了!”勾芒抬起淚汪汪的臉,輕然搖首。又忽然像是想起什麼,急急起了身。

赤煉看著勾芒輕瘦的身子忙進忙出。

“來,把這碗蜜露喝了。”勾芒吸吸鼻,她哭得聲音都略帶沙啞了。這蜜露得趁清晨一大早,陽光未蒸融露水前,特地將蜂蜜采下,混和著露水,為養身滋補的聖品。 勾芒先將碗擱著,扶起赤煉坐起身。

赤煉身上還帶著傷,起身時牽動了傷處,讓他眉頭緊皺了一下。

“是不是傷口犯疼?”勾芒見赤煉神色痛苦,連忙問道。

“不,不是——”赤煉不願勾芒再為他擔心。當他坐起身時,從石縫中穿透而過的陽光,照映在勾芒臉上,讓他看清勾芒的面色。

整張清雅的臉龐,比之前更形蒼白,眼眶四周,泛著一片黑暈。赤煉立即了然於心,也心疼不已。

勾芒拿起碗,就嘴讓他喝下。但赤煉卻緊閉著唇,淨是瞧著她,眼神中閃爍著某種情緒。

“怎麼啦?”勾芒見他不語,亦不張口就飲,真是奇怪0你幹什麼盯著我瞧呀?我的臉上有什麼嗎?”勾芒舉起一隻小手直往臉上摸,猜想自己臉上是不是長了什麼?

赤煉抓住她在臉上摸索的小手,將她的掌心覆在他的唇上。 閉上眼,感受她掌心傳來的溫暖。

“赤煉……”勾芒輕喚著,用只有她才聽得到的聲音。

赤煉再度睜開眼,放下她的手,拿起她另一隻手上的碗。 勾芒以為他想自己動手,未料,他卻是將碗移向她唇前。

“你喝。”赤煉低聲輕哄。

“你——”勾芒隨即想到,他該不會當它是藥吧?“這是蜜露,不苦的!你快喝了吧!”勾芒將碗推向他。

“你先喝一口,我才喝——”赤煉堅持他的作法。若和勾芒講明他的用意,以她的性子,定是不肯的。赤煉心想。

可是,這方面勾芒卻想:哎!若不依他,他是不會喝下去的。 勾芒只好順了他的意。

就這麼,你一口、我一口的,兩人含情相望,深情盡在不言中。

日照昆侖樂園,泛起連天的金色波光。四處雜樹叢生,無邊無際的野草隨風搖曳,發出一陣颯颯聲響。

連日來,勾芒除了照料赤煉之外,亦在洞外辟了一處園子,時種一些花蔬。專注於整梳這些花花草草的勾芒,一點也沒發覺背後有人悄悄接近。而向她趨近的人,亦是小心翼翼,不願驚動她。

霎時,勾芒突被一雙大手蒙住了。那人靠向她,在她耳畔吹氣,惹得她一陣酥癢。

“赤煉?”勾芒的聲音宛若蚊鳴,背後的熱源是讓她再也熟悉不過了。這幾天,赤煉的眼光總是循著她,眼底自然流露的炙熱,讓她無所適從。他心系於她,她明白的!只是,她不知道如何收納住他滿腔的熱情。尤其今早發生的事,更讓她不知所措。

清晨濕寒露重,勾芒在睡夢中仍覺寒意,便朝溫暖處移去。她找到了舒適的位置,愉快地輕歎一聲,不再蠕動身子。她的移動,卻驚醒了赤煉。他看向懷裏的人,痛苦地申吟一聲。 勾芒的頭倚在他的下巴上,柔軟的酥胸貼在他赤裸的胸口上,小腿纏著他的大腿。

赤煉調整一下她的姿勢,讓她的腿放在自己的兩腿之間,再伸出手臂摟住她的腰。他準備再進入睡鄉,無奈她溫暖的嬌軀不斷侵擾他的思緒。他們是如此的契合,赤煉的呼吸不禁沉重了起來。

他以雙手撫摸她的背部,隨後往下捧住她的臀。他抱起她緊貼他的亢奮。他輕輕拱她,她申吟出聲。聽到那聲鼓勵,赤煉將手伸進衣服內,撫著她那如脂的肌膚,但這個撫觸卻讓勾芒從睡夢中醒來。

勾芒睜開惺忪雙眼,卻看到如此親密的一幕,她整個人有如火燒!因為她幾乎是完全貼在赤煉身上,她的雙腳被夾在他腿間。而他的手卻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她怎麼會睡在這裏?昨晚她明明靠著石牆而睡呀?怎麼會躺在赤煉身旁?

她抬頭注視著赤煉,發現他仍閉著眼睛。

她慌慌張張地起身,下床時,不小心踩到赤煉的手肘,讓他痛呼出聲。她根本不敢回頭,直沖出洞外。

已經大半天了,赤煉看著勾芒在她親自整梳的園子裏忙得不可開交。絲毫也沒注意石洞的情形。她是故意的!或說,她根本不敢往這裏瞧!赤煉心想,只好他自個兒去找她了!

“你在躲我?”他氣若遊絲,吹向她耳際,讓她不禁起了一陣哆嗦。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從她紅燙的耳後,也能知曉一二了。他在她的頸側深呼吸,他喜歡她身上的氣味。

赤煉將覆在她眼睛上的手放下,改環住她的腰,將她拉近胸前貼著。“我的小芒兒——”他親昵地喚她的名字。“我說過——我要你的!”

勾芒略偏了頭,美目瞟了瞟他,無限嫵媚俏皮。

赤煉傾身抱起了她,而她的雙手環扣著他那堅實的脖子,臉埋在他的頸間,任憑他那溫厚的雙手,橫抱著她嬌軟的身軀,緩緩地向石洞走去。

一場翻雲覆雨的歡愛,正要開始……

天廣地大,彼此相依的感情,任海枯石爛,也永不退卻。而百年後的浩劫,對他們而言,尚且太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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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穿過層層密密的綠樹翠竹,忽而豁然開朗。一掛銀白飛瀑自削壁上潺潺而下,流入潭內。在霞光的映照下,彩波粼粼。

潭面水花四濺,波漪漣漣。二具赤裸的身軀一會兒潛入水底,一會兒浮出水面。潭裏的魚兒也和他們玩在一起,在一旁蹦蹦跳跳,水鳥在潭邊歡聲歌唱。他們臥在微波蕩漾的水面上,耳中響著嘩嘩水聲、啾啾鳥鳴。

這一刻,連神仙也羨豔。

這二人同為一塊靈石出生,謂為雙生石。自辟天以來,受到天地靈氣感化,幻化為精。女子是勾芒,男子即是封印前的赤煉。

這兩人在昆侖樂園生活了三百年,朝夕相處,彼此相依。

兩人似乎玩得有些倦了,伏在潭邊石岸上。

“赤煉,我最近老是夢到我們氣數已荊”勾芒小鳥依人般,把頭偎在赤煉胸膛前。

“傻芒兒,即使氣數已盡,我一定會緊緊抓住你,和你一同重生。誰叫我們本來就是同生的雙生石呢?!”赤煉溫厚的手臂愛溺地圍住她單薄的雙肩。

勾芒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雙眼間流露著興奮之情。

“煉,我們可以去修行,成了神仙後,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勾芒一派天真浪漫,期待得到他的回應。

赤煉揚起嘴角,他的小芒兒總愛想著一些有的沒的事。做神仙那是說說去修個行就成的事!

“你在笑我!”勾芒嘟起嘴,小手捶著他的胸膛。

“人家是說真的!我絕對不和你分開!”她知道那夢境是個預警。

他們倆不過是個石頭精,氣數盡了,就會魂飛魄散,重入輪回之中。屆時,赤煉和她……

她不敢往下想,她不敢想像沒有赤煉的日子。更害怕重入輪回後,她就再也見不著赤煉了。

“小傻瓜,成仙是得看個人修行的。沒有你在身邊,我受不了!”赤煉字字句句儘是無限深情。

“可是——可是我好怕我們——”失去摯愛,她也活不下呀!

他知道如何讓他的小芒兒別再想這檔事。

他的嘴唇熱烈地壓在她的唇上,他隆起的胸肌緊扣在她的胸部上。他的舌頭柔軟而甜滑,勾芒閉上眼,情不自禁地在他的口裏發出申吟。他的掌劃過勾芒如凝如脂的曲線,依戀在她柔柔軟軟的細腰上,繼續而下,來到豐潤的雙臀,順勢一推,貼近他的堅硬。

他熱了起來……

“煉……我……我們……還在水裏……”赤煉的愛撫已讓她氣喘吁吁,話說得字不成句。

“我知道……”

“煉……”勾芒輕柔地呼喊,直覺一陣燒灼的火燙進入她的骨髓中,需要他來平息。

赤煉分開她的大腿,將它們纏在腰上,扶起她的臀,緩緩進入……

“礙…”勾芒不禁收縮雙臂,雙腿夾緊。

他的軀體四肢由外面熱辣辣地包裹住她,天地自然而生的旋律在他們之間擺動著、呼喊著,震盪到勾芒禁受不篆…震盪到潭面漣漪起伏不止……

激情過後,赤煉抱著她,躺在潭邊草地上,讓陽光曬乾他們身上的水珠。

他的小芒兒真的累壞了!沉沉地睡去。

躺在他懷裏的她看來稚氣而毫無防備,頭枕在他的臂上,長長的睫毛似扇子般覆在頰上。呼吸使她的櫻唇微啟,而一頭濃密的長髮,瀑布般流瀉在她身前。他輕撚著她的一小綹發,滿腔柔情蜜意流溢於眼底。他就這麼凝視著她,即使天老海翻,也永不厭倦。

他忍不住輕點她的唇,來回摩挲。懷裏的人嘴角微揚。“煉……”隨即往他溫暖的胸膛偎去。

他雙眼滿笑意,因為他的小芒兒的夢裏有他……

兩人依偎著,直到夕陽西下。

勾芒悠悠睜開眼,對上赤煉深情的綠眸。

“幹什麼這樣看人家?”一張俏臉頓時通紅。

兩人相處了這麼久,他的小芒兒還真是動不動就臉紅。他愛極了她這模樣。突地,勾芒像是想起了什麼,急急坐起身,一雙小手來回搓揉著赤煉肌肉糾結的雙臂。“你的手酸不酸?怎麼就這樣讓我躺著呢?”她心疼地說道。

他半起身,雙手環著她的細腰,臉埋在她的小腹。

“為了你,即使要砍斷我的手臂,我也無所謂!”

“你……別胡說……”最後的那幾個字已化成輕聲呢喃。因為,他正用舌逗弄著她的肚臍兒,然後一路而下,他用舌尖輕舔,一股深深的顫慄傳遍她全身。

“不……不要……這樣……”他怎麼可以如此對她?

她的手抓著他的頭髮,她心想,他再不住手,她就快被撕裂了。她幾乎無法呼吸、無法說話,忽地,像是一陣突如其來的浪潮向她襲來,淹沒了她……

第一次,她的呼喊是如此的狂野。

赤煉知道他讓她滿足了。他抬起頭,看著她星眸微合,臉上的激情尚未退卻,柔軟的雙峰因呼吸仍未平息而起伏不已。

赤煉抱著她好一會兒,直到她的小手輕盈地愛撫著他的背。這個輕微的動作卻讓他呼吸沉重了起來。

她也希望他得到滿足。

“煉……要我……”她細若如蚊的聲音在在邀請著他。

她的邀請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需求,甜蜜的激情再次席捲他們倆。

激情過後,一輪明月早已爬上了中天。

赤煉為兩人穿上了衣服,“咱們回去吧!”

“煉……我……走不動了。”勾芒因羞怯而囁嚅著。赤煉今天全然的熱情,讓她累壞了。

赤煉也為自己今天的舉動感到訝異。或許是聽到小芒兒提起分離的事,讓他一時失控,只想把她留住,把她鑲在自己的身體裏,滿腔的深情,全部傾巢而出。

他不能失去她!

赤煉傾身抱起她,回到屋內,齊臥在床上,並讓她枕在他肩旁。她的小手環住他的脖子,她知道自己又累得想睡了,眼皮合上前,含糊地說著:“煉……我想替你做條腰帶……”這件事她已經想好久了。

一連好幾夜,勾芒總是在夜半驚醒。

她又做了那個夢——他們真的氣數已盡?

她無法入眠。

背後的溫暖讓她轉了個身,那股溫暖似乎也感覺到懷裏的人的騷動,收了收手臂,下巴正好抵著她的頭。她環著他的腰,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平穩的呼吸聲及心跳。

我們不會分開的!不會的!她一直對自己說。

晨曦斜照,照得房間裏暖意濃濃。

赤煉睜開眼,卻發現身旁空蕩蕩。一起身就看見勾芒輕弱的身子忙進忙出的。

“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啊?你起來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她帶著些許愧疚說道。

“沒有。”他下床就衣,準備梳洗。“是該起來了!”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勾芒一臉蒼白,眼眶裏還布著一夜未成眠的血絲。

她搖頭,勉力擠出笑容。“可能是天氣太熱了,晚上不太好睡。”她隨意找了個理由,不希望赤煉再做追究。

“是嗎?”他關心的眼神表露無疑。

“哦,對了!我已經幫你把東西準備好了,還幫你做了飯,就放在籃子裏。要記得吃哦!”

住在昆侖樂園的兩人,每一季都得負責整梳這裏的環境,不必要生長的生物、草木,一概清除,如此才能維持昆侖樂園生生不息的景象。今天正是夏令時分,也是整理的日子。不過,這項工作都是由赤煉一手包辦,而且通常需費時三日之久。

“一個人在家要好好照顧自己。”這是每回赤煉必定交代的話。

“知道啦!”這下子,勾芒的嘴角真實地流露出笑意。她最喜歡這時候的他,總愛東交代這個、西叮嚀那個,就生怕她不會照顧自己。那模樣,總會讓她忍不住想笑。

他將她攬入懷裏。“我三天後就回來,別太想我!”最後一句話是附在她耳朵旁說的,溫熱的鼻息如春風拂過她的耳後。

一抹紅赧爬上她雙頰,她偎在他懷裏,笑著搖頭。

坐在蔥綠草地上的勾芒,正專注於手上的工作,她要為赤煉編一條腰帶。由於她的道行實在太淺,根本無法察覺外人的接近。

“小姑娘可是雙生石精?”

突來的清亮嗓音,引起勾芒的注意。 勾芒抬起頭,看清來者何人。

說話的女子風姿綽約,她的周圍泛出陣陣霞光,腳下浮動著一層飄飄渺渺的雲嵐。

“我是勾芒。”勾芒見她似乎和善,便毫無防備地說出身份。

“我是擎天使者。”

是擎天使者?她怎會來這裏?

“我是來找你的。”勾芒的天真,讓人一眼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麼。

但同時,擎天的話也讓勾芒一頭霧水。

“近來西天破了一個洞,天帝正在尋求三百六十五顆靈石補天。所以,才會找上你。”

“你的靈性千年難得,若是願意同我去補天,百年後,你定能成仙。”

“成仙?”這兩個字讓勾芒的小臉亮了起來。成了仙,就可以永遠和赤煉在一起了。

“您是說,我們可以修練成仙嗎?”勾芒想再次確認,生怕自己聽錯了。

“沒錯!不過……”擎天使者頓了頓,決定告訴她事實真相。

“只有你被選為補天靈石。”

“啊?”只有她?!勾芒怔住了。

“怎麼會只有我?我和赤煉都是從雙生石幻化成精的呀!”

“可是只有你感受到你們氣數將盡的天諭,不是嗎?”

“我做的夢是真的?”勾芒不敢相信,那惡夢居然是真的!

“我們——我們……”最害怕的事終將來了嗎?什麼時候?勾芒甚至問不出口。

“你們只剩十天!”擎天使者答復了她心裏的疑問。

擎天使者的回答像一記重擊,牢實地打在勾芒的心口上。氣數盡了,代表她和赤煉將魂飛魄散,重新落入天地創始時的輪回中。她不想和赤煉分開呀!可是,只有她成仙,留下赤煉,她更是不願意!

“你們既是雙生石,你為補天修行,赤煉自是會有安排。”

擎天使者知道這話有著決定性的影響。

“天帝願意讓他在天地間修行三百年,等他修成正果,你們便能相會。”

“你好好想想,三天後日出之時,我會在九重天等你。屆時,你若未出現,我就只好另尋靈石了。”語畢,擎天使者騰空升起,沒入雲海中,留下勾芒一個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三天後?赤煉也要三天後才回來,那……那不會是他們最後一面吧?!

三百年的分離換得永世的相依,這值得吧?!

勾芒的心中似乎已有了決定。

勾芒和赤煉的愛巢就築在昆侖山上,獨門獨戶,深藏在參天古樹中。

“你看,剛好呢!”勾芒為赤煉系上特地為他做成的腰帶,這可是讓她忙了好一陣子呢!

“真厲害,一分不差喲!”赤煉寵愛的眼神無疑。

勾芒攬著他的腰,小臉偎進他的胸膛。“每天都抱著你,當然知道!”一張俏臉綻滿紅暈,一雙明眸,含情脈脈。

赤煉輕點她小巧的鼻尖,傾身抵著她的額,深情地望進她的眼、她的靈魂裏。

“你有事要告訴我?”勾芒一怔,該來的還是要來。

“這三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緩緩地和他說出擎天使者來昆侖樂園找她及補天、修行的事,還有——分離的事。

她感受到赤煉的憤怒,似乎一觸即發。

“我說什麼都不會和你分開!即使魂飛魄散,我也會緊緊地抓著你;即使落入輪回,我也一定會找到你。我寧可消失於天地之間,也不願承受和你分離的痛苦。你懂不懂?”

赤煉的話句句如刀割在勾芒的心口上,她不禁心頭一熱,淚水奪眶而出。

“我——我們沒有能力決定輪回的結果啊!我又何嘗願意和你分開?我……我……”勾芒已是泣不成聲。“成……成了仙……我們——”

“我不要成什麼仙!”他打斷了她的話。

“我寧願魂飛魄散,沒了任何的知覺,也不願承受和你分離的痛苦。”赤煉再一次表明心意,說得斬釘截鐵。

“即使落入輪回,失去了在樂園的記憶,我還是一定會找到你!不管轉了多少世,我一定會去找你,一定!”他句句深情,說到最後,竟也哽咽了。

隨即一把抱住勾芒,粗野地吻著她,並將她環在自己的力量下,似乎想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那一夜,兩具赤裸的身軀恣情地交纏,毫無保留地付出,直到力竭後沉沉睡去。

朝陽迤邐整個昆侖樂園,照得一片生氣盎然。 勾芒凝視著這一片山林綠意,在這裏不知和赤煉度過多少個濃情蜜意的繾綣歲月,而今,都將成為過去了。

不知赤煉醒了沒?發現了她的離去,不知他……勾芒不敢再想下去,生怕自己動搖了。

“你想上哪兒去?”勾芒慌亂回過頭,對上了赤煉喑綠的雙瞳。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真的為了補天,而願意和我分開?”他的臉龐閃過一絲扭曲,雙眼一眯,話幾乎是從牙縫間蹦出來。

“昨晚你在我懷裏說的話全是假的?”

他全知道了?知道她將離他而去,以及她的背叛。

她沒有忘記她說了什麼,那些都是她的真心話。

“我絕對不會忘了你!生生世世我們都要在一起!”她是這麼說的。

是呀!只要他們修練成仙,就不必忍受每次重入輪回時,兩人必須分離的痛苦啊!

勾芒蒼白的臉上絲毫未見任何情緒,她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

三百年後,你會瞭解我的用心的。 勾芒的眼底儘是無限深情,瞳裏滿是他的身影。

然而,她的冷漠卻讓他不可置信。

背叛的感覺占滿他整個思緒,再也聽不進任何話語,眼底僅剩 孤絕!

那一別,竟是整整六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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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算的為了補天,而願意和我分開?”男子有一雙深不可測的綠眸,語調間儘是不可置信,手臂的肌肉因克制隱藏的憤怒而緊繃著。

女子無言以對,淚水不爭氣地滑落臉頰。

“你回答我呀!”男子咆哮著,憤而抓起女子細如藕的手臂,眼裏滿了心痛,是因為分離,也是因為背叛!

女子讀出男子眼裏的憤恨,讓她的心口揪得緊緊的。

原諒我……女子的心在呐喊著。她不要他帶著恨意去轉世修行,那會害了他的。

她是為了他才會做出如此的決定呀!

於是強忍著心中翻湧的情意,接著一句句如刀割的話,劃在他的心口上,也讓她痛得體無完膚。

“這是我成仙的大好機會,我怎能錯過?你也可以好好修行,三百年後,修成正果,我們會再相會的。”

“成仙?好個成仙啊!哈、哈、哈……”男子笑得狂妄、笑得淒涼,卻在轉瞬間收起了笑意,眼底僅剩 孤絕。

“你走吧!”冷漠的口吻讓女子駭然。

“還不走?難不成要我送你?”男子的話裏帶著威脅意味。

她要再好好看他一眼,將他的身影牢牢地烙在心底。而決堤的淚水卻讓她視線變得模糊。她好想投進他懷裏,撫平他緊鎖的眉。

警告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她現在不能動搖!不能回頭呀!旋即一個轉身,飛入穹蒼,直奔天隙。

殊不知,在另一個人的眼底,除了冷冷的自矜,還有一股深情的專注。

勾芒醒來發覺臉頰上竟沾滿了淚水。她想起六百年前的往事,成神之前、尚未封印的往事。

那一別,竟是六百年!難怪從第一眼見著赤煉,就覺得如此熟悉,心裏頭好像梗了什麼東西,整個人被揪得緊緊的。

粗厚的指腹,正輕柔地拭去她的淚,也喚回她的注意。

赤煉?

他正坐在床沿。

“你是不是不舒服?”他輕問。

勾芒急忙起了身,回憶如浪潮般湧入腦海。她緊抓住他的手,對上他的綠眸道:“你為什麼成魔了?為什麼——”

勾芒激動的態度讓赤煉為之一怔,不明了她為何如此。

“為什麼?”她眼眶凝聚的水氣已成淚地俏然而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們錯過了彼此?

“擎天使者明明答應我,三百年後——”忽地,心中一熱,她嘔出一口血。

接著第二口、第三口……鮮血一直從她口中汨汨而出。

“勾芒!”赤煉擁著她,攤手急著接住從她口中嘔出的鮮血。他是慌了,看著鮮血從他指縫中流走,他心痛如絞。

這是怎麼一回事?

魔界週邊滿瘴氣,而瘴氣可說是魔界的天然屏障,外來者凡吸入瘴氣,輕者昏迷,重者立即吐血而死。 勾芒雖失去神力,但仍保有神體;因此一入魔界,就應僅是昏迷而已啊!怎麼可能會口吐鮮血不止?

“來人啊!”赤煉狂喝著。

三、四名侍從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王,有事吩咐?”

“快去叫麗婆婆來!馬上!”

“是!”侍從知道情況不妙,速速離開。

“她要不要緊?”赤煉站在床旁,神色擔憂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人。

勾芒已不再嘔血,卻昏了過去。

“她沒事了。”老婦站起身,將沾滿血的布中放入床旁水盆裏。

“你確定?她的臉色為什麼那麼蒼白?而且,她有神體護身,為什麼還會吐血?”

正低頭清理布中的老婦聳了聳肩,她真的不知道。不過,她還是抬起頭看著赤煉,眼神充滿興味。

這幾天,族裏的人私底下都在說,赤王帶一名神族女子回魔界。神族女子昏迷不醒,而咱們赤王也守著她寸步不離。看著昏迷的她,他心中的焦急讓旁人看得一清二楚,卻也讓隨侍的人無所適從。他們的王一向冷靜自持,然而,在這個女子面前,卻流露出他們從未見過的焦慮神色。

這兩人,果真有“鬼”哦?!

“你那是什麼眼神?”赤煉有點不悅。整個魔族中,就她麗婆婆唯一不怕他,而他也從不以為意。只是現下,她的眼神像是洞悉了什麼似的,讓他著實不舒服。

“沒——沒事!老奴逾矩了。”麗婆婆欠了個身,卻仍嫌造作了些。

“恕老奴斗膽,王好像非常 關心她!”麗婆婆使了個眼神,指向床中人。

這麗婆婆看來雖有些歲數了,但神色間仍見年輕時的頑皮個性。

“麗婆婆,如果我身負重傷,性命垂危,你願不願意用你的真氣救我?”赤煉若有所思地問道

“當然不願意!”麗婆婆向來直話直說。“倘若沒了真氣,我就跟廢物沒什麼兩樣,如何在魔界生存?”

“可是她卻願意用真氣救我!”說這話的赤煉顯得異常的溫柔。

“真的?”麗婆婆不敢置信地說。

赤煉頷首以答,臉上原本剛毅的線條變得柔和許多。

“王,再恕老奴斗膽。”

“什麼事?”麗婆婆今兒個是怎麼了?竟出現難得的禮貌與謙遜。這讓赤煉感到不解。

“老奴和王相處了幾百年,從沒看過王笑得如此溫柔。今日難得一見,真是多謝大王。”麗婆婆說得正經八百,但捉弄的神色又浮上臉龐。

赤煉聞言,收起了笑意,綠眸瑩瑩,泛出危險訊息。

麗婆婆知道這下玩笑可開大了,得趕緊走人,不然待會兒可吃不完兜著走!

“王,她待會就醒了。您在這兒待著,我去幫您找件衣服換穿,瞧您,身上血跡斑斑,待會姑娘醒了,可會嚇著她的。”她說得支支吾吾,說完隨即離開,而離開時身手矯健,一點兒也看不出是有年歲的人。

赤煉輕哼了一聲,心想麗婆婆也只有私下才敢和他主從不分,對她的態度也就不多計較了。

此時床上傳來的囈語聲,喚回他的注意。

勾芒再度睜開眼,看到心中所想的人在眼前,不自覺松了一口氣。

“你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他走向床旁,坐在她身側。

勾芒坐起身來,朝他微微一笑。适才她醒來,他也是問她這句話呀!

“我沒事了。”

望著赤煉微斂的眉,勾芒心想:他是在擔心我嗎?

“剛才你吐了好多血。”

“那是因為——”話在喉間又活生生吞回。向封印者透露封印前往事,必吐血身亡!這是三界皆知的事。方才,她差點說出來了。

“我的封印解除了,又想起過去的事,一時之間無法接受,所以——”

“是很不好的回憶嗎?那就別想了。”

“不!那是很重要的回憶,我不能忘!”勾芒急著辯白。

赤煉不自覺地抬手,手背輕撫勾芒蒼白的臉頰。他一開口,警告意味濃厚。

“如果再讓我知道你因為想起過去而嘔血,我會讓你一輩子再也想不起來那段過去。”

他的話讓勾芒哭笑不得。眼前的赤煉在威脅著她不得想起封印前的赤煉?!

他輕抬她的下顎。“你在想什麼?”

我該怎麼說?勾芒心想。如果我告訴你我在想你,你會有什麼反應?

勾芒望著眼前的人。

赤煉,你一點也沒變!容貌還是和我記憶中的一樣。 勾芒的心中浮現無數個問題。

為什麼你會成魔?為什麼你錯過了我們三百年後的相會?

難道是因為你怪我背叛了你?所以決定封印成魔,此後心中不再有勾芒這個人?

“我臉上有寫字嗎?”赤煉的話打散勾芒的思緒。

而兩人之間的親密感,因第三人入內而被迫中斷。

“王,我替您拿換穿衣服來了。”麗婆婆大剌剌地入內,連門也不敲。

她一進門,赤煉的白眼讓她知道自己失禮了。

本想欠身行禮,但瞧見床上的人醒了過來,禮數又全忘了。

“你醒了啦!”麗婆婆熱情地上前和勾芒寒暄。

勾芒看著眼前的老婦人,心頭一驚。“你?”

“被你瞧見了?”麗婆婆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

麗婆婆的眉心間也有和她一樣的菱形浮櫻

魔界怎會有神族的人?她不解地看向赤煉。

“她是麗婆婆,來魔界有好幾百年了。至於她為什麼會在這裏——”

“哎呀,我的故事說上幾天幾夜也說不完,改天再說吧!”麗婆婆最討厭有人提到她的過去,每回必以“改天再說”為藉口來含混帶過!

“我就知道你快醒了。瞧,我順便已幫你準備吃的了呢!”麗婆婆一手拿著赤煉的衣物,一手拿著碗。語畢上前將碗遞上。

那碗中泛出一陣陣血腥味,勾芒強忍著欲從喉頭湧出的噁心感。像是再也禁受不住,她伏在赤煉胸前,一手扶著心口,幹嘔連連。

“你怎麼了?”赤煉見狀,輕擁著勾芒,忙不迭地輕拍她的背。

“這是血松子的汁液,因生在魔界,所以腥味其重無比。我剛來這裏的時候,也很不習慣。你喝一口看看,它們雖聞起來腥膻,其味卻清淡,人口芳香。”麗婆婆為這些菜肴解釋,她是過來人,知道聞到那味兒的難受。

勾芒的額頭都沁出汗來了。

“算了、算了!就甭吃了,看你難受成這樣!”赤煉推開麗婆婆遞上的碗,示意她拿開。

麗婆婆搖著頭,語重心長地說:“來日方長,你如果不試著吃吃看,如何在這裏生存下來?這裏不比天界,可以讓你吸風飲露啊!”

“我只是來這裏作客而已。不過只待幾天,應該沒什麼關係。”

勾芒的回答讓房間裏陷入一陣靜默。最後還是麗婆婆打破這令人難以忍受的沈默。

“既然來做客,不如出去宮外看看,瞧瞧咱們赤王的領地和天界有何不同?”

麗婆婆的提議讓勾芒精神為之一振。

是呀,她要好好看看赤煉生活了六百年的地方。

勾芒的心思這下全寫在臉上,勾芒朝赤煉漾起笑意。

“我帶你出去走走吧!”赤煉知道自己拒絕不了她的……

勾芒和赤煉來到離赤王宮不遠的赤水畔。從赤王宮一路走來,著實讓勾芒驚奇連連。這赤王領地上,可見各式魔族人口。只是,他們的樣態就像是在人界生活般,各有各的活動。有人在栽種,有人在織布,也有人在幹粗活……

他在這裏生活了六百年。

記得炎煌和她說過,魔族人嗜血;在魔界可見處處血腥,魔族人分食各地掠奪。但何以自己親自所見和他所說的不同?

站在赤水畔,微風徐徐吹來,空氣中仍有一絲血腥味,這會兒,竟不像方才那麼難受了。或許是因她的神力已失,對血腥味的感受和常人無異,習慣成自然吧!

“你還好吧?”赤煉走向勾芒,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勾芒抬起頭對上他那深邃的眼。記憶片片又在她眼前串接,想起了兩人在昆侖樂園的種種,想起了那一別,竟是六百年。

因她失去神力才解除了封印,也記起了成神前的一切。而他,成魔後卻把一切封印,不記得昆侖樂園、不記得她、不記得一切!

想起離別時,曾飽受他氣她背叛的眼神,勾芒的雙眸氳了一層水氣。

“你不舒服嗎?”赤煉的手輕柔地為她拭去頰上的淚,以為她是來到魔界而不適。

怎麼又哭了?勾芒有些懊惱。六百年來從未掉過一滴淚的她,竟在這時候決堤。

勾芒強忍著心中翻湧的情緒,急忙把淚水吞回肚裏。

“我沒事了。”勾芒勉為其難地莞爾一笑。

赤煉執起她的柔荑,霸道卻不失溫柔。“你不怕我?”

勾芒理所當然地搖頭。

“我可是人見人怕的大魔頭呢!”赤煉學著蒼龍的口吻,他就是這麼稱呼赤煉的。

“我今天真的才見識到,雖稱為魔,也不過就是有你們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你們自己的是非論定。你們即使嗜血,也是吃鬼魅魍魎而已。難怪日神的光可以照進這裏,我有什麼好怕的呢?”勾芒的口中淨是稱許。

“為什麼你對我說話的方式,好像我們認識好久了?”

他想起來了嗎?“你——記得我?”勾芒怯怯地問。

“我當然記得你救了我一命。”赤煉的口吻不帶任何疑問。

他還是不記得。

“我再帶你四處走走!”赤煉仍不放手。 被握住的手仍在他的掌心裏,溫溫熱熱。

連赤煉自己都沒發現,嗜血成魔的他,竟在勾芒眼前流露出從未出現的溫柔。

朝陽燒紅了櫛比鱗次的房舍,照得赤王宮,巍然得令人生懼。也把赤水映照得紅暈片片,波光粼粼。赤水兩岸參木蔥蔥,麻林依依。

兩人來到起風崖。此處風聲颯颯,因而得名。

從這崖上一眼望去,一派生機盎然的山村景象。讓勾芒心中充滿無限感慨。是人、是神、是魔,豈是由得了誰作主?是好、是壞又豈能從外表論定?勾芒人在魔界,卻看到人間美景。而即使身在人間,卻可能擄掠殺奪遍,人啼鬼哭;這種場面她不是沒見過。

“謝謝你的招待,讓我大開眼界。”

聽到這話,讓赤煉笑得詭異。“我還沒真正‘招待’你呢!”

不知是因為他的話,還是起風崖慣吹的強風,讓勾芒從背脊起了一陣涼意。輕弱的身子顫抖著。

赤煉猿臂一伸,將她攬進懷裏,以斗篷裹住兩人。

突如其來的親密讓勾芒有些不習慣,不知所措的雙眸盈盈若水,雙頰酡紅。

赤煉緩緩低下頭,攫取她的唇;輕柔地舔著她的唇沿,而她戰慄地依偎在他懷裏,沒有任何抵抗。

驀地,一股血腥味直沖鼻頭,他放了什麼東西在她嘴裏?

熟悉的噁心感直上喉頭,是血松子的味道!

勾芒欲將之吐出,赤煉卻早已看出她的動作,一隻大掌搗住她的櫻口。

“嗚……”勾芒圓睜著眼,眉心皺得緊緊的,她好生痛苦。

“吞下去!”赤煉的霸道,令人沒有轉圜餘地。

勾芒聞著那血腥味,難受得眼淚都淌下了。看著她泫然欲泣的臉,不禁讓赤煉心軟了下來。

“吞下去就不會那麼難受了。聽我的話,吃下去吧!”他的語氣溫柔,好像在哄人似的。

果真,吞下去的血松子,竟像麗婆婆所言,一股香氣自喉頭上至口腔;血腥味不但盡失,還帶著一股甘甜。

她的眉心這時才松了開來。而同時,在她的心裏,浮現出從前的記憶——他們曾經也為類似的事情而爭執啊!

赤煉見她吃了下去,才寬心地放下搗住她唇的手。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味道不錯吧?”他柔聲地說。“你是我的客人,總是要招待你‘吃’點東西吧?”

而這就是他的“招待”?

他擔心她的身子。魔界不比其他地方,她失去神力又吸了瘴氣,若不吃下滋血補氣的血松子,以她現在的身子,哪能在這裏撐下去?

方才的一陣掙扎,加上血松子的作用,襯著勾芒的小臉一片紅暈。他托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對。

勾芒的嘴角因剛才的掙扎,還帶著些血松子的汁液。赤煉俯首吮著她的嘴角,將汁液納入嘴裏。

他的動作讓勾芒微怔,在她還沒從震盪中收回神時,他已經覆上了她的唇,同時將她牢實地攬在懷裏。

只見,懷裏的人哆嗦地厲害,他收緊了雙臂,以斗篷裹住兩人,隔離了外界。

山風在他們的周圍聲聲呼嘯,卻吹不進斗篷裏兩人的世界;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在他們之間漾開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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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起風崖上慣有的強風仍肆無忌憚地吹著,勾芒站在崖上極目遠眺,遠處,赤水無邊無際,水天一色;近處,山群峰脈迤邐起伏;腳下,輕紗般雲霧徐徐飄蕩;這景象與記憶中的落差如此之大,卻仍讓她想起了昆侖樂園,與赤煉朝夕為伴的地方。

自從那天赤煉帶她來到這裏之後,只要赤煉不在赤王宮裏,她便一個人來這裏,想想從前——

勾芒想起那天的吻,撫著櫻紅的唇,竟有些出神。幾天沒見到他,他都在做些什麼?

“這裏風大,怎麼老愛往這兒跑?”麗婆婆的到來,讓勾芒從沉思中回到現實來。

麗婆婆的頑性雖重,但心思卻細膩得很,總覺得眼前的女子,似乎很眷戀什麼似的。

“從這裏望去,很像我成仙之前曾經住過的地方。”

“不會吧?這裏陰風森森,可是他們那些殺人不眨眼、嗜血成性的魔族人生活的地方耶!”麗婆婆的口氣是誇張了點,可是,她覺得勾芒的說詞才真是叫人難以置信!

面對麗婆婆的不以為然,勾芒淡淡一笑。

“或許是我對這裏有一份特殊的——看法吧!”其實,是因為一份割捨不掉的感情,這是麗婆婆所不知道的,而她也無法對旁人說。

“你救了赤王這件事,讓我——不,應該說是所有人都非常地驚訝!”

是呀!勾芒心想,天界的人大概也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吧,他們不知作何感想?蒼龍也回到天界了吧,他手上的傷不知道好了沒?

“你可能擾亂天地的運作了呢!”人、神、魔三界各處其事,讓天地維持既有的運行。而勾芒的介入,不知會攪亂了什麼樣的定數?

“我無法眼睜睜地看他在我眼前死去。”勾芒說得理所當然。

“可是,你卻救了不該救的人!”

“不!不管用什麼方法,我一定會救他!”勾芒堅決的反應,讓麗婆婆有點驚訝。

從在三界交會的孤桑見到赤煉開始,封存在她內心深處的感情,就如細水般涓滴流溢出來。她沒忘記她的承諾——

現在,她總算知道,自己當初執意救他的心情;那深刻的感受,就像六百年前離別的那一天。所以,這一次她絕不能讓他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麗婆婆似乎察覺出什麼。

“赤王回來了,他在找你!”麗婆婆決定不說出她的疑問,但卻思考著要不要告訴她招英的事,赤王這回就是去魔界四王之一僭王那兒接她回來的。

恐怕沒機會說了。因為赤煉正向她們走來。

哎!這些情愛糾葛,恐怕只有他們當事人才能解得開。

“王!”麗婆婆躬身,卻也看見赤煉手上拿著一件斗篷。

都成魔的人了,怎麼還這麼溫柔、細心呐!一看就知道是因為起風崖上風大,生怕有人著了涼,特地拿件衣裳來。不過想也知道,絕不是為她麗婆婆而來的。

麗婆婆看著這兩人相望彼此的眼神,不禁打從心裏歎了口氣。就說嘛,真的是見鬼了!和王在一起幾百年,第一次見他這等模樣。可見在他冷漠、霸氣的外表下,還是有一份溫柔存在他心底的。咱們的赤王在魔界本來就是特別了點,雖有魔族人的習性,但是,總是多了些什麼特質的。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才讓這地方和其他魔王的領地有所不同吧!

是該識相的走人羅!麗婆婆心想。

“你們聊聊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不趁現在溜之大吉,到時候打翻了赤王那缸超級大桶醋罎子,包准讓她吃不完兜著走。

但思緒一轉,麗婆婆的玩心又起。

她走到赤煉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好好表現喲!”

旋即對著勾芒說:“如果咱們赤王欺負你,儘管放聲尖叫,會有很多人來救你的!”

語畢,麗婆婆趕緊腳底抹油,溜得一乾二淨。她心想,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她麗婆婆的背恐怕是千瘡百孔了。

少了麗婆婆的聒噪聲,四下安靜了不少。

赤煉將手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這裏雖然日照得進來,但魔界大抵都是冷澈冽骨,記得要多穿些衣服。”

他迷戀地看著她清雅的臉龐。他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喜歡看著她,那會讓他有股特別的感覺湧上來,那股感覺讓他著實舒服。

勾芒原本低垂著頭,像是感應到赤煉那炙熱的目光,不禁抬起頭凝眼瞅瞧。

那眼神,好熟悉啊!從前赤煉都是以這樣的眼神望著她呀!

看著那一雙牢牢地凝視自己的深邃雙眸,勾芒多希望時間就在這一刻永遠凝住!

一會兒,赤煉回過神來,清了清喉嚨,說:“或許,是因為你救了我,讓我太震撼了。第一次,有人願意為我——”那種心情,讓赤煉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解釋。

“其實,我強押你來作客,是想為這整件事情找到答案。我是霸道了點。”他冷笑一聲。“或者是說,我什麼都不管,先把你帶走再說。”

“對你,總讓我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很奇怪吧?你是神,我是魔,怎麼會有交集呢?這幾天我百般思索之後,總算知道是為什麼了!”

這話讓勾芒的心漏跳了一拍,一雙美眸緊張地直盯著他接下來要說些什麼。

“你真是不虧為東方之神。從你來到這裏之後,也不過幾天,這裏的老老少少都在談論你;你讓每個人如沐春風,讓每個人幾乎忘了你和我們的不同。”

他的綠眸泛出一陣異樣的魅光,一閃即逝,讓勾芒看不出那是怎麼一回事。

“想不到,這裏的每個人都和我有相同的感覺!”他篤定地說。

勾芒一顆懸著的心頓時有如跌入萬丈穀底。

他還是不記得她?不,應該說,他從六百年前那一別,就再也不記得她了。

“在想什麼?”他輕柔地抬起她的下巴,拇指來回摩挲著她的唇。

“那天,我情不自禁——”他指的是在起風崖的那一個吻。

情不自禁?他對她僅有如此?

勾芒的心像是被人攪翻了一遍又一遍。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懲罰她當年不該負了他。他的溫柔全因為感恩而已。這個認知讓勾芒難受得無法自己。

甚至,她不敢問什麼時候讓她離開?多留一天,她就可以多看看他一天;這種思念的苦,當年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情緒的翻湧,讓晶瑩的淚珠直滾而下,她慌忙地將淚拭去。

“真的是有點冷了。”這話說得勉強,可是,不找些話轉移注意力,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赤煉從一見到她,便不斷提醒自己要克制住擁她入懷的衝動。這幾天,她對他造成的衝擊讓他百思不解。第一次心裏會懸著一個人,不管在哪里,那身影、那容顏總是冷不防地浮現;看著她和族人的相處,或許,是她的神性使然,讓人喜歡和她親近。一定是這樣的,他努力說服著自己。

如今,她就在他眼前,雙瞳照照柔光,肌膚透著月牙白,輕弱的身子骨,好怕一碰就碎成片片。

在他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時,已將她擁在懷裏,霸氣卻不失溫柔。待他驚覺自己的行為時,卻看到懷裏的人柔順的小手環住他的腰,整個身子偎在他懷裏。

或許,她有著和他一樣的感覺?這個認知讓他的嘴角泛滿笑意,眼眸卻流溢出兩縷若明若暗,似喜似悲的情緒,似乎在不舍著什麼。

勾芒和赤煉一同從起風崖走回赤王宮。一路上,赤煉緊握著她的柔荑,兩人默默不語。 勾芒雙頰早染上一片紅暈,因為早先忘情地擁住他,待她發現時,整個人已沒入他懷裏。

直到感覺到懷裏的人的掙扎時,赤煉才不情不願地放開她。

到了她的房門外,兩人對望著,彼此都想讓對方先開口。

似心領神會般,察覺到對方的心意,兩人相視而笑。

“你休息吧!”

勾芒笑著點頭。“你也是。”

勾芒一進房門,就見房裏有人等著。

好美的女子!勾芒不禁讚歎。潔白無瑕的肌膚襯著精緻的五官,整個人豔光四射,房間裏也因為她,似乎增色了不少。不過,她的神色間仍見邪魅。

“你是?”來魔界這幾天,大抵都見過赤煉的族人了,但眼前的女子卻從未見過。

“好一個美人兒。這幾天,我倒是聽了你不少事!”這美豔女子的口氣充滿了敵意,尤其當她聽到方才在門外,赤煉居然和她說說笑笑,更讓她怒不可抑。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赤煉!

“請問你是?”眼前的女子即使不甚友善,但勾芒仍耐住性子。

“我叫招英!”她揚起下巴,紅豔的唇泛出一陣冷笑。

“想不到六百年後,我居然會見到你!聽說你為了救赤煉,失去了神力;那麼,我想你的封印也應該解除了吧?”

勾芒清楚的感受到招英對她的不友善,招英對她的態度,似乎隱藏著一份深厚的恨意。為什麼?

“你想起過去了?可是赤煉卻被封印了,什麼都不記得!”

“你知道我們的過去?”

“當然。我在六百年前遇到被你背叛的他!”招英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說出那段過往。

六百年前,與勾芒分離的赤煉,被天帝遣至人間修行。 飽受別離之苦的赤煉,鎖日渾渾噩噩,如同行屍走肉般地生活。

在一次因緣際會下,他遇上至人間獵殺的魔族人招英。原本想使計殺赤煉的招英,卻反被他吸引。也許是赤煉的執著讓她傾心,因為她在魔界從沒見過像他這般的男子。那段日子,招英朝夕跟著他。因此知道了他的過去,以及勾芒成就補天、成神的事。

“你知道在他成魔前,日日夜夜呼喊著你的名字,整個人幾近瘋狂嗎?!”

以赤煉的本事,當時她根本殺不了他的。可是他的情況,竟比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好不到哪兒去。所以她才跟著他,生怕他有什麼萬一——

思及此,招英哽咽了。“當時的他,竟然瘋狂到——竟然挖開自己的心!”

看著勾芒的黑瞳慢慢睜大,招英泛起笑意。只是,她的笑好冷。

挖心之痛是連神魔都無法忍受的事,更何況當時道行只是妖精的赤煉。

而那個傷口?原來他胸前那道疤痕就是這樣來的!

“他口口聲聲說,既然忘不了你,不如把心挖掉。沒了心,就不會再讓他心痛。”

聽到這裏,勾芒的雙眸早已佈滿水氣,她的情緒就快要決堤了。

“還好,最後他自願墮入魔界成魔,讓自己的記憶被封櫻不然我不知道他還會再怎麼折磨自己!”

“原來如此。原本我還一直不明白,為什麼赤煉會成魔,為什麼他會錯過三百年後和我相會的機緣。”

勾芒雙眸中有著酸楚,淚水已撲簌而下。

招英的銀眸泛出一陣邪光,向是在對勾芒宣告什麼似的說:“他之所以成魔,就是希望不要再想起你了!”

勾芒咬著櫻唇,招英說的都是事實呀!

赤煉已經不記得她了,而那份感情,也隨著他成魔時封印了。赤煉不記得他的小芒兒了,他的心裏不再有勾芒這個人了!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失去摯愛的痛苦,那真的是比挖心還痛!

此時,招英欣賞著勾芒臉上的痛苦神色,心底一陣快感湧現。她決定乘勝追擊。

“我告訴你,現在他的心裏只有我,是我陪著他在魔界度過這幾百年。我們朝朝暮暮同枕相伴。我不會讓你奪走他的!不,我應該告訴你,你是得不到他的!”

勾芒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她知道,眼前的女子是愛著赤煉的。她聽著這一切,卻無言以對。因為,這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你要什麼時候回天界?”招英決定直接切入重點。她絕不讓任何人介入她和亦煉之間。

要她離開赤煉?

“我——”勾芒咬了咬唇。“我只想待在他身邊而已。只要能讓我看到他,我就很滿足了。”

“你也太不知羞恥了吧?”招英不敢置信,她竟敢厚顏死賴在這裏不走?

“既然這樣,我只好去和煉說,請他送客!”語畢,看著勾芒滿是淚水的雙頰,一種莫名的快感湧上心頭。招英訕笑了幾聲,走出了房門。

“招英姑娘,您別為難小的。”赤煉的隨身侍從面色為難地說。王特別交代不准任何人進他房裏。這——這招英姑娘怎麼說都說不聽呢?

“你是不知道我和赤王是什麼關係嗎?讓我進去!”招英見這小侍從也膽敢攔著她,一股無名火直上心頭。

“招英姑娘,這是王交代的。我若是讓您進去了,我的腦袋兒,恐怕……”小侍從舉起右手,往頸上一筆劃,意思就是——我可死定了!

“你若是不讓我進去,稍後也有得你受的了!”招英輕挑細眉,昭示她的威脅。

“這……這……我……我……”小侍從心想,我是招誰惹誰了。今晚怎麼會遇上這麼“魯”的人呀!

“讓她進來吧!”房裏的人下了命令,讓小侍從不禁籲了口氣。謝天謝地,這難關可解除了。

招英朝小侍從瞪了一眼,才進了房間。

“煉——那沒用的小侍從居然攔著我,不讓我見你呢!”招英一進門,先告上那小侍從一狀,以消她被拒之恨。想她招英,什麼時候被人拒絕過了?!

“是我要他別讓任何人進來的。”

“也包括我?”赤煉的話讓她不敢相信。

招英是個聰明人,她看著赤煉的神色,似乎是在對她說:我已經告訴你,是“任何人”都不許進來,何必再多說廢話!

“煉,人家已經回來了,怎麼都不來找我呢?”這話說得字字如蜜,話中有話。

見赤煉仍是面無表情,招英一個箭步,乾脆著實地靠在他懷裏。一雙手正不安分地遊移在他如銅牆鐵壁的胸膛上。 光是撫觸著他,就讓招英感受著一股欲望在小腹間燃燒;一雙美目,流轉著勾媚之色。

“煉……”她的聲音像是一陣愉悅的申吟。

“你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直往招英火熱的臉上澆。

看著赤煉不動如山的神色,她的銀眸睜大,旋即硬生生將怒火吞下。她知道,儘管赤煉是軟硬不吃,但輕聲細語總比硬上來得好。

“煉,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因為我,你才會吃了收魂草,才會遭灼焰的暗算。”招英一臉愧色,說得好無辜。

“我不是去僭王那兒接你回來了嗎?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

赤煉說得毫不在乎,也不帶任何感情。

“還好你遇上了東方之神。我剛才——去找過她了。”招英饒富意味地看著赤煉。

只見他凝住招英的雙眼,讓她看不出任何的蛛絲馬跡。

“我去和她說聲謝謝。若不是她,你……”招英虛情假意地歎了口氣,雙眼氳了一層水氣。“若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也活不下去了。

“哦,對了,方才我和她說著說著,總覺得她好像……好像……”

“好像什麼?”赤煉的話雖說得平靜如常,卻讓招英心生警覺。赤煉從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這會兒他居然對她的話有反應!

招英仍故做偽善狀。

“我看她那模樣,應該是想家了!你把她帶來魔界也有十來天了,總該讓人家回去了吧!而且,她可是天界的東方之神,有神職在身呢,留她在這裏,對她也不好吧!”

她絕不讓勾芒在這裏多侍一天。即使赤煉已經不記得她了,但她總覺得勾芒是個威脅。她等了赤煉這麼多年,縱然得不到他,她也不讓任何人得到。她要讓勾芒連“看”也看不到!

可是,赤煉的回答卻讓她駭然。

“我不打算送她回去!”

他記起來了嗎?她試探性地問:“為什麼要留下她?她是神,而我們是魔,不該有交集的。”

“我知道她和我們不同。”赤煉乾笑一聲,繼續說:“是她自願失去神力救我這個魔頭,所以,留她在魔界又有何妨?我倒認為她在這裏過得很好,我不會讓她走的。”

這就是赤煉——時而溫柔、時而霸道,你永遠抓不住他的想法,猜不透他的心。

即使沒有辦法讓勾芒消失在她眼底,至少,她稍稍寬了心。因為從赤煉的話中,似乎不記得他和勾芒的過去;他們的聯繫是從勾芒救他那時候才開始的。不過,她還是得好好想想,如何讓那個女人從魔界徹底消失才行!

現階段,她要做的是,得讓眼前這個男人臣服在她的媚色之下。

“煉,人家好想你……”招英舉起纖纖玉手,拉開腰上系的結,外衣松了開來。那裏頭未著寸褸。

她敞開衣襟,讓它順勢而下,一跨步,從衣堆裏走向赤煉。

那是一具令任何男人為之血脈噴張的嬌軀。 飽滿而挺立的胸脯,嬌嫩欲滴的蓓蕾,盈手可握的細腰,凝脂如玉的肌膚,從其而下到芳香醉人的女性幽谷,在在散發出激情的邀約。

她踮起腳環住他的腰部,送上她的唇。她的手滑過他的肩,撫摸他銅色的胸膛,那肌肉結實的觸感,讓欲望如火燎原,燒遍她整個身子。她的嘴角微揚,因為她知道赤煉有了反應,一個男人的原始反應。她的舌伸入他的嘴裏挑逗、吸吮,柔軟的身子貼向他的堅硬,來回擺動著。

“煉……要我……”她申吟著,急切地要求他填滿她的身體。

驀地,她的肩膀被一雙大手拉了開。她整個人還在激情的漩渦中,分不清發生了什麼事時,赤煉已錯身地拿起地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你?”她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你可以走了!”

她不敢相信,赤煉竟對她下逐客令。

“煉,我知道你是要我的。”她仍不知恥地將手擺在他的硬挺上,來回搓弄。

赤煉一把抓起她的手,冷靜的態度中卻有一股肅殺之氣。“招英,別以為我什麼事都不知道。”

他揚起嘴角,眼底閃著綠光,讓招英不禁倒抽了口氣。他知道了什麼?難不成他知道她煽動灼焰對付他的事?

他收了眼,語氣裏看不出任何情緒。“別吃我客人的醋,我想要你的時候,自是會去找你。今兒個,我誰都不想碰。”

原來,他是指這事?!招英那一口憋在心裏的氣,這才吐了出來。

她緩緩地將衣服穿上,臨走前仍不忘施展媚術。“煉,我永遠都是你的。”

眼前的人卻沒有任何反應。

她早就該明白的,不是嗎?這個男人從挖心那天開始,就不再對任何人有情了。即使在床上,她也只能知道他生理上的反應而已;說穿了,任何女人對他而言,都是發洩工具,沒有其他的意義。

她二話不說走出了房間,這時候,心裏對勾芒的恨意又加深了幾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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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魔界的夜,異常冷洌。

赤煉獨自一人,若有所思地往花園走去。

他?現在正需要一盆冷水澆息他的煩躁。

赤煉是一個正常男人,适才懷裏的軟玉溫香,卻讓他腦海裏浮現出另一個人的面孔。仍舊是那個清麗的臉龐、水盈的眸子,而他,居然把持不住自己。他對自己的反應有些惱怒。

他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如此眷戀。從來沒有!

承認吧,赤煉。你是很在乎她的。一個清澈的聲音敲入他心扉。

不,不可能!她是神,而我是魔,這沒有道理呀?!另一個聲音極力否認。

如果你在意你們彼此的身份,你也不會強行將她帶了回來。

這——他啞然了。

是在乎嗎?或許這個說法,可以替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行為,有個合理的解釋。

即使他不在宮裏,也要有人隨時告訴他,她都在做些什麼?他擔心她不適應這裏的環境。

和她相處時總是刻意保持著距離,因為害怕自己對她的反應會嚇到她。雖然已經有好幾次,幾乎他都是無法克制,但對她——

在每次言談中他總是避開某些話題,他不希望她想起神界的事。

即使他知道她在這裏一切都好,但是,總覺得她不是屬於這裏的。這個想法讓赤煉念之不安。

還有許許多多枝枝節節,他都看在眼底、放在心上。

這就是在乎?他揣想著。

迎風吹來的芳香味帶了點血腥,他知道他已經走到花園了。

魔界生長的花卉其實和其他地方並無不同,有差別的地方在於色澤上濃豔了些,花香中仍有血腥味。

突地,赤煉停下了腳步。

心中思念的人——勾芒就坐在眼前的長凳上,仰望著星空,看著雲層逐漸淡去,一抹銀色的月光微微地出現。銀白、柔和的月光潑灑在她身上,她全身看起來像是罩著一層粉粉銀光,透著空靈之氣。

月色下,兩人各有心思。

曾經,她和赤煉在同樣月光下,繾綣纏綿,彼此傾訴綿綿情意。如今,她和赤煉重逢,如此近的距離,兩人的心卻是那麼遙遠。他不再是昆侖樂園的赤煉,他的心裏再也沒有勾芒這個人。他——成魔了!

可是,為什麼有時候他看著她的眼神,會讓她產生錯覺,以為那個曾經深愛著她、呵護著她的赤煉,就在眼前?

我們應該會再重逢的!只是,怎麼會是在這種情形之下?想起當年,她覺得自己好傻。以為成了仙,換得了永生,就可以和他相伴。

那是得付出分離的代價的!但他們卻付不起呀!

她想起赤煉曾對她說過的話,即使魂飛魄散,沒有了前世的記憶,可是彼此依戀的心,是生生世世永不變的。

他說過他會緊抓住我的魂魄,即使錯過,也會找到我!他說得如此情真意切,而我居然認為那是不可能的!

這是上天合該給我的懲罰。即使自己心甘情願地守在心愛的人身旁,他還是不記得我!現在在他面前的人,永遠只是那個救了他的勾芒,而不是在昆侖樂園生死相許的親密伴侶!

她在歎氣嗎?赤煉細心地將她的一舉一動收入眼底。在他正遲疑不知該留下或是離開時,勾芒的聲音替他做了決定。

“你怎麼還沒睡呀?”她幽幽地轉過頭來,正好瞧見站在身後的他。

“你不也是嗎?”他走向前,坐在她身旁。

在這露濕寒意重的夜裏,從他身上傳來的體溫,竟讓她覺得溫暖了起來。

“在想什麼?”話一脫口,他不禁後悔了起來。萬一她告訴他,讓她走——他要如何回答?當然,他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這廂勾芒想著的是:他是準備來送她走的嗎?

真是如此,她要如何告訴他,她想留下來呢?只要能永遠的守在他身邊,她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她想到了招英。想到這六百年來,有另一個女人陪伴在他身邊,她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赤煉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讓她不得不注視著他。

“為什麼我總覺得你的心思老是飛到好遠的地方?每次我問你,你從不說你在想什麼?你在想念你的天界嗎?”赤煉說出最後一個問題時,不自覺地扯開嗓門。

勾芒揮開他的手,好脾氣的她竟也重了口氣。“我在想與你朝夕相處,同枕相伴六百年的招英!”

招英?

赤煉當然可以想像,以招英的脾氣會同勾芒說些什麼難聽的話。

看著勾芒嘟著嘴,滿臉慍色的模樣。難不成——她在妒嫉?

這體認讓赤煉好生開懷。他將她抱個滿懷,卻忽然想戲弄她一番。隨即附在她耳邊,語帶戲謔地說:“想我稱霸魔界這幾百年來,躺在我身下的女人不知凡幾!”

“你!”勾芒亟欲掙脫出他的懷抱。

“放開我!”勾芒想到之前自己還信誓旦旦向招英說,只要能留在赤煉身邊就滿足了。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她要赤煉的心裏只有她啊!她覺得好委屈,覺得像個傻瓜般被人戲弄!

“放開我!你不是‘他’!不是‘他’!”淚水又不爭氣地落下,勾芒更氣自己了。

“他”?赤煉抓住勾芒的雙臂,神色凝重。

“‘他’是誰?”

“我剛剛是在想成仙以前的事。我已經失去神力,封印當然也就解除了。”勾芒氣得臉色脹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赤煉雙眸泛出綠光,仔仔細細聽著勾芒的一字一句。

“我本來是石頭精,住在昆侖樂園,那裏有個和我朝夕相處的同伴,我們就像你和招英一樣!”這是幾百年來第一次,勾芒讓自己的情緒在瞬間失控。

“你的同伴呢?他人在哪里?”赤煉的怒氣似乎一觸即發,他恨不得馬上讓那個人消失。

“‘他’——‘他’——我不知道。”她閉上眼,低頭不語。

“你想‘他’嗎?”赤煉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麼問。她在乎她的同伴嗎?如同自己在乎她一般?

她再度睜開眼,對上他專注的眸。“我——很想‘他’。但是只怕——”她的雙瞳已氤氳。“‘他’——早已忘了我。”

看著她迷蒙的眼,赤煉的心中好像被什麼東西梗住似的,很不舒服。她是在乎那個人的,赤煉知道,他就是知道!

“那你也別再去想‘他’了!”赤煉像是下命令般對她說。

“談何容易呢?”她望著赤煉,心想,那個人就是你——赤煉呀!你就在我眼前,教我如何視而不見?

“我叫你別再想‘他’了!”他怒斥一聲,旋即將她擁入懷裏。

她被赤煉突如其來的舉動怔住了,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他溫熱的唇已快速地吻上她的,有點霸道地吸吮著,不安分的手在她的背上來回撫弄。他的熱情淹沒了勾芒的理智,他的手指輕輕地拉開她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肩膀,熱情的雙唇接踵而至。

他溫熱的唇往下來到柔軟的雙峰,舌尖逗弄著她的蓓蕾,然後一口含住,貪戀地吸吮著。她不禁發出一陣申吟,似是邀約、似是鼓勵,要他繼續下去。

那陣陣愉悅的聲音是從哪來的?她想著。

她的身子是熱燙的,吹拂而來的冷風,讓她打了個哆嗦,也讓她從迷離中清醒了過來。

她看向胸前的人。赤煉在對她——

她一慌,伸手將他推開。

他似乎尚未從激情的漩渦中清醒過來。眼底儘是激情的餘韻,胸膛因喘息而起伏著。

“你……你?”她睜大雙眸,雙手捂著方才被吻得紅腫的唇,不敢相信剛剛發生在他們倆身上的事。

看著她雙眼因激情而顯得無限嬌媚,眼角卻掛著兩顆晶瑩的淚珠……

她在哭?為什麼?

他伸手想把她攬進懷裏,卻被她一個閃身錯過。

她慌張地拉攏衣服,不假思索地想逃離這裏。也不過幾步,就被他抓住柔荑,一把扣在他的懷裏。

“放開我!”她已哽咽,雙手抵著他的胸膛,淚潸然而下。

他低頭看著懷裏的人,看著她淚眼婆娑,一股憐惜的心情油然而生。

他嚇壞她了?!

赤煉抱起勾芒坐上長凳上,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疼惜般輕撫她柔亮的發,在耳畔輕聲哄著她。

煉,你既然不記得我,為什麼要對我——勾芒想起方才他在她耳邊說的話,卻更讓她淚如雨下。

她心想,赤煉對她沒有任何感情,卻想要她的身子。想到此,讓她難過得不能自己。

不,不是的!赤煉不會如此對她的,他不是赤煉,他不是——

她努力地說服著自己。

方才的掙扎,加上初入魔界的不適,她好累——

懷裏的人似乎平靜了下來,柔順地依偎著他。

她睡著了?!

赤煉看著她的睡臉,臉頰上還有未幹的淚痕。他俯首,輕吻著那一片濕濡。

你到底是誰?赤煉的聲音喑啞了。

他是一個既冷漠無情,又殘酷不仁的魔王呀!這幾百年來,第一次有人可以攪動他的情緒,讓他失控。

他在乎她、迷戀她!是的,他承認了。

冷風又襲,懷裏的人因寒意而微顫。他擔心她受涼,隨即輕輕抱起她走回她的臥房。

一路上,他不時關照著懷裏的人,生怕吵醒了她。心想,如果我是你的同伴,我一定會愛上你的。而且,我絕不會丟下你。甚至,他希望那個人永遠不要出現在勾芒眼前。

如果,勾芒親耳聽到這話,她就會明白,即使歷經分離,即使不記得彼此,那依戀的心、不變的承諾,依然會將深愛的兩人再次緊緊系祝

回到勾芒的房間,他將她放在床上,替她蓋好了被。

“煉……”她嚶噥出聲,吸引了赤煉的注意。

她在說什麼?他傾耳再次專注。

“煉……”再一次的確認,讓他的眼底、嘴角漾滿笑意。

她的夢裏有我?!她也是在乎我的?!

他的手撫著她水嫩的臉,俯下身,輕抵她的額,柔聲喚著:

“我的小芒兒,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翌日清晨。

勾芒醒了過來。昨晚在後花園發生的一切,如浪湧般地襲入她的腦海裏。

她在自己的房間裏?

她警覺性地張望四周,坐起了身。是他抱她回來的?

想起昨晚發生的事以及自己的反應,她懊悔地用手搗住自己的臉。“我——到底是怎麼了?”

再想到自己竟然哭到睡著了?幾百年從未掉過一滴淚的她,居然在赤煉的懷裏嚎啕大哭,覺得自己好丟臉;她真恨不得永遠都不要離開這個房間算了!

但她還是下了床,走向梳妝鏡。

“天啊!我的眼睛怎麼腫得像核桃似的呢!”勾芒咬著櫻紅唇瓣,心想:要是被人看見了,要怎麼說才好?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真的有人在敲門了。

勾芒趕緊回到床上,拉起被子,將整個人蒙祝

她仔細聽著來者進門的腳步聲,是他!

他朝她走來。 勾芒決心對他不予理會。

他在床側坐定。

沈默的氛圍在房裏蔓延。

終究還是由他先開口。

“我知道你醒著——”他清了清喉嚨。“我既是魔族人,本來就嗜血成性,好鬥、逞兇……什麼事都敢做。可是,現在我卻碰到了我不敢做的事。”

她聽見他深吸一口氣,又歎了口氣。

“我竟不敢要你,即使我多麼想,我還是不敢。想我赤煉要什麼東西會得不到?可是,我真的不想勉強你,一點也不想!”他乾笑一聲。“若是讓麗婆婆知道這事,我鐵定會讓她嘲笑上百年!”

窩在被子裏的勾芒聞言強忍住笑。

“你相信命運嗎?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是註定要遇見你的。可是再仔細想想,我赤煉雙手血腥,和你就像天和地,本該無緣相遇的。也許是老天想向我證明,這世上真的有人會為了另外一個人不顧一切。我赤煉從不信天,這回我卻想相信了。”

赤煉到底想說什麼?勾芒等待著最後答案揭曉。

“這是我第一次向人道謝,謝謝你曾救過我。明早我會請麗婆婆送你回天界。你終究不是屬於這裏的,你該回到原本屬於你的地方。”

他要送我走?勾芒怔住了。

你相信註定嗎?他的話的她耳邊盤繞。

是註定相遇?還是註定分離?她問自己。

身旁似乎沒了聲響,連呼吸聲也不可聞。

勾芒慌急地掀開被子。

他走了……

太陽剛下了山。

勾芒呆坐在房裏,今天她是完全足不出戶。自從早上赤煉來她房裏之後,再也沒有人進來過。

他明天要送我走了。 勾芒心想。

心裏沒有任何感覺,像是被掏空般。

不!還有一絲聲響從心底升起。

即使兩人已殊途陌路,他還是曾與她生死與共的赤煉呀!她的血液裏、骨子裏,都存在著這個人的靈魂,她是抗拒不了他的。

想到此,她心亂如麻。她害怕這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以為留在這裏,就如同守著他一般,以為守在心愛的人生活的土地上,就心滿意足了。可是,她的心裏還是有所冀盼的,盼著赤煉的心裏有她呀!

可能嗎?她懷疑著。六百年前,當他挖開自己的心時,不就是希望心裏再也沒有她這個人嗎?他不要自己再記著她了。而且,現在他的身邊還有招英,她才是陪著赤煉走過這一段日子的人呀!

她撫上自己的心口,胸膛像是被人狠狠擊上一拳似的。

我該怎麼辦?留下來究竟是為了什麼?赤煉已經不記得她,即使他和招英在一起,她能視若無睹地待下去嗎?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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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萬籟俱寂。

門,慢慢地被推開來。

赤煉一向淺睡,輕盈的腳步聲將他驚醒。雙目微闔,警覺入侵者向他靠近。

他靜觀其變,隨時準備出擊。

腳步在床沿停住,床幕緩緩掀開。

赤煉一個起身,將入侵者一把扣住,一扳身將來人壓在他身下。

“勾芒?”看清是何人,讓赤煉大吃一驚,扣住他的手松了開來。

勾芒雙手環住他那堅實的脖子,將紅潤的嘴印上他的唇心。

“你?”他震驚地呼喊,她乘機將舌探了進去。

她的吻,羞澀中卻帶著某種堅決,她嘗起來是如此的甜美,讓他差點忘了她是怎麼在他身下的。

他用了最大的努力才讓唇自她的移開,雙瞳原有的亮綠變得暗黑,目光中有一種克制渴望的痛楚。

“我不走!”她看著那雙綠眸,語氣堅定。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她穩穩地點頭。“我想了好久,我是不會離開這裏的。”勾芒捶著他的胸膛,語帶哽咽。“你很希望我走嗎?”

“我——”赤煉將她抱在懷裏,她面頰貼在他胸前。

今早,他因自己下了一個大賭注而懊悔不已。第一次,他期望著往後的日子有人陪伴,而那個人就是她。從一開始強逼她到魔界,到如今心裏滿是她的身影,總算讓他明白一些事。他改變心意了,不再強迫她留在他身邊;但另一方面,他又不願失去她。原以為向她表明心跡,或許她會對他的心意有所反應,可是,她似乎無動於衷。

他只好賭了!賭勾芒也有和他一樣的感覺,有那種彼此“相伴”的感覺。於是,他硬著頭皮對她承諾,答應讓她明天早上離開魔界。心想,如果她願意留下來,應該會表明她的心意才對。

豈料,一天的等待落空。她仍沒有給他任何回應,他終究要失去她了。

而如今,她人卻在他眼前、在他懷裏。令他不敢置信。

“我以為我會失去你。”

赤煉痛苦的聲音讓淚水盈滿她的雙眸。她親吻他的頸項,渴望他的嘴。她倒臥在赤煉的懷裏,以便直視他眼眸。

“不會的,我們再也不分開。”赤煉沉浸在失而復得的驚喜中,沒有對她話中的“語脖多加思索。

“你知道留在魔界是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嗎?”他亟需再確定一次。

那將是充滿血腥、殺戮的日子。

“知道!”她的聲音細若如蚊,隨即又揚起小臉,期待地對著他說:“可是,即使如此,我知道你會保護我的。”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是神——而我是魔呀!能夠成神,是要有多大的修為、多大的福份,你知道嗎?”看著她迷離的眼,她的堅決,他的意志徹底地動搖了。

“那又如何?我決定順著自己的心。從在雙生石到成精、到成神,我的心從來沒有改變過,都給了同一個人。”勾芒輕撫他的心窩,感受他當時的挖心之痛,而淚水已不爭氣地悄然滑落。

“我知道你對我的感覺,就如同我對你一樣。這是你沒有辦法否認的。即使你不記得我,也沒有關係,這一次,我絕對不和你分開。”

赤煉承受著勾芒湧入的感情,無法再去思考她話中說了什麼記不記得的意思。

勾芒擁上前,環住他的腰。“我再也不和你分離,這是我的承諾,永生永世的承諾。”

赤煉擁著她。“我的小芒兒……”

你以前也都是這麼叫我的!勾芒的心在呐喊著。

勾芒的手撫觸著赤煉腰間一條粗糙、像是麻繩編的東西,仔細一看,讓她怔住了。那是她在昆侖樂園時,為他編織的腰帶!

為什麼還在他身上?

“這……你為什麼……”勾芒震驚得話不成句。

“很舊的東西,是吧?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我成魔封印時非帶著它不可。這六百年來,它和我可是形影不離呢!我把它留給你,如果上天非要拆散我們不可,帶著它,它會讓我找到你。”

赤煉啊,在你心裏的某個角落,還是藏了一個昆侖樂園的勾芒。它伴你度過了這數百年啊!魔界的赤煉是殘酷無情的,但卻獨給了她最深切的真情。是了,在這副成魔的軀體裏,藏著一顆滿是溫柔的心。

這一刻,她的淚水著實氾濫成災了。

他以為她是太感動了。輕輕地將她擁在懷裏,柔聲地哄著她。

一陣炙熱感從在她背上輕撫安慰的手上,傳入她的骨髓裏。她抬起頭,一雙眼萬種風情,使他忘神;兩顆心怦怦狂跳著,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他的唇沿著細滑的額頭到挺俏的鼻樑,再到柔嫩誘人的櫻唇上。天呀,她的味道真好,他好愛她的氣息。他的嘴唇由燥熱到濕濡,在她的嘴裏發出申吟,暗沉的眼底漾著欲火。這個吻,漸漸地不溫柔,它火熱、潮濕,充滿佔有欲。他的嘴在她唇上肆虐,直至她熱情地回應。他將舌伸向她,她為了挑逗他而將它銜在齒間。

他的呼吸聲濁重,而她的淺促,兩人的心跳仿佛混合成激情的序曲。

他的唇滑下,依戀在她潔白細緻的頸上,他的雙手似乎早已熟悉她身上每一個敏感部位,熟稔地解開她的外衣及胸衣,掌心覆上她的胸脯,逗弄著嬌嫩的蓓蕾,她嚶噥出聲,弓起了身子。

她的肌膚因他的撫觸,白皙中透著粉紅,激情的色澤在她身體蔓延開來。

他為她也為自己除去身上所有的遮蔽物,兩人裸裎相對。他結實的大腿滑進她兩腿間,雙手及唇在她的身上製造神奇,也讓她有結合的準備。

他的兩手往下移至她臀部。“腳環住我……”他指示她動作,好讓他們結合。就在她的腳環住他腰部時,他一挺,進入了她。

“藹—”身體裏的充實感讓她忍不住申吟,她整個身體本能地圈著他繃緊。他申吟出聲,略微後退,隨即再深深沉入她體內。體內漸升的壓力,著實讓她好難受,於是挺起腰杆兒本能地擺動起來,意欲把那股炙熱排出。

“叫我的名字——”汗珠沿著他的臉頰滾落。

“煉——藹—”她由輕聲喘息變成了激情的呐喊,她的指甲掐入他抖動的臀部肌肉,她的軀體緊緊包住他的悸動,一陣陣歡愉傳遍她全身,她抬起身子迎接他不斷的衝刺。

赤煉的衝刺愈來愈猛烈,當他感覺到她的緊繃,他低吼一聲,一記強而有力刺入,在她的體內射出——

床深深地陷落,暗綠色的綾褥,全皺成細細的浪花。

他仍在她的身體裏。兩人的軀體緊密貼合,都尚未從适才的激情中回復過來。房間裏彌漫的是激情過後的喘息聲。

赤煉的聲音,沙啞而熱情:“我弄痛你了嗎?如果我弄痛你,告訴我。”

勾芒的顫慄未退,根本無法言語,整張俏臉儘是無限媚色,似乎是體會了剛才的激情,臉上有著羞赧的紅潮。赤煉不禁笑了起來,幾分鐘前,他的小芒兒狂野極了,但是現在,她顯然很難為情。

“你在笑我!”勾芒喘吁吁地說,小手捶在他肩上。面對心思被揭穿,赤煉頭枕在她肩上,胸膛跳動起伏著,是的,他是在笑!而且,還毫不遮掩地笑出聲來!

勾芒嬌斥他:“你起來!你壓到我了!你——”她的驚呼著實落入赤煉口中,而且,留在她體內的巨大再度熱燙了起來。

她因他更形碩大而繃緊,赤煉抵著她的額,輕蹙著眉。“我好疼呀——”

明白赤煉所指為何。“你好壞!”勾芒輕斥著他。

赤煉摩娑她被吻腫的雙唇。“是呀——所以你今晚就不用睡了!”他溫柔地吻著她,好整以暇;兩手撫過她的肩膀,而下拂過她乳側。她隨著快感而哆嗦,伸手環住他的頭頸。他結實、火熱、碩大,似乎要將她吞噬。

他的雙手從她腰後抱起她,他跪坐著,讓她坐在他大腿上。

他撫摸著她柔軟的雙峰,逗弄著已然挺立的蓓蕾,令勾芒發出一陣申吟。她的頭向後仰,露出修長而嫩白的頸子,他吻著她的喉部,感覺她的脈搏在他唇下躍動。他用舌尖舔舐她的肌膚,全身的顫慄也牽動著最深層的肌理,那一陣收縮,也讓赤煉申吟出聲,他卻仍緩慢地在她體內移動,像是要慢慢燃起彼此的欲望之火。

她的手抱住他的頭,抓著他的發,那份悸動直達四肢百骸,她不知道如何駕馭。她的肌膚泛出一層薄汗,她的眼神迷亂,她的唇因渴望而微微啟開,赤煉可以感覺到一股新的欲望在她體內升起,她的身體緊緊地圈住他。

“煉——我好難受——”她攀住他的肩,再次拱向他。她的喘息像是啜泣,體內的壓力令她難以承受。

他輕拂貼在她頰上的發絲,在她耳畔輕輕低喃,循循善誘,教她如何律動。 勾芒開始用自己的韻律蠕動,但他不讓她加快速度,他捧住她的臀讓她隨之擺動。

他著迷似地凝視她,她的眼睛像是鍍上一層激情的光采,目眩神迷,使他移不開目光。

勾芒覺得自己已經快在這種甜蜜的折磨中爆炸開來,她的眼神狂亂,身體直覺地更加速扭動起來。“煉,現在,我不要再等了。”她向他拱起身體,狂亂地呼喊。

他扣住她的腰,配合她的韻動,決定滿足她,開始猛烈地衝刺。兩具赤裸的身軀交纏、擺動,忘情的呼喊。突然間,她整個軀體裹緊他,她的頭向後仰,發出陣陣忘我的嬌吟。

是的,他知道她滿足了。

整夜的歡愛直到天方魚肚白才劃下休止符。 勾芒早已筋疲力竭,累得睜不開眼睛,赤煉擁著她,輕哄她入眠,兩人一同沉沉睡去。

睡不到片刻,赤煉便醒了過來,他一向淺眠。他的手臂環著她的腰,兩人都側著身,她在前,臀部抵在他腰間。他以肘支起身,深情款款地看著懷裏的人,長髮淩亂如浪披在她身側,黑髮襯得她的肌膚更顯白皙。他傾身聞著她的發香,一時之間心猿意馬,手掌不安分地在她的腹部來回摩挲。

受到撩撥的勾芒,身體不由自主地蠕動。“別再來了——我好累——”她含糊地說著。徹夜的狂歡,讓她現下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她的央求讓赤煉不禁失笑,他速速起身,若再待在她身旁,他恐怕也無法如她所願。

赤煉速度極快地梳洗完畢、著好裝,在準備離去前,仍依依不捨地站在床旁看向熟睡中的人。

勾芒在全身酸痛中醒了過來。好疼呀——

她轉了個身,身旁空蕩蕩。赤煉?她急急起身,更牽動全身酸痛處。

藹—好痛——

想起昨夜的熱情交歡,她的雙頰立現一片酡紅。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赤煉人呢?勾芒掀起床幕,卻看到一雙銳利的眼。

招英?!她就坐在床前的椅上。

“總算醒啦?你可是好睡呐!太陽早就下山了呢!”招英的語氣儘是曖昧與不屑,甚至,還有些憤恨的意味。她站起身,將床幕綁在一旁。

看到勾芒雙頰生紅,臉上還存有激情過後的餘韻,整個人好生嬌媚。那模樣,更讓招英心裏不是滋味。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在赤煉的床上過夜,連她都不能呀!為何赤煉待她如此特別?他不是不記得她嗎?

今早她聽到赤煉吩咐麗婆婆別進他房裏,麗婆婆不明就裏,還直問為什麼?當麗婆婆明瞭原因時,當場笑開了臉說:“哎!我就說嘛,你們早晚都會在一起的!”語畢,略顯尷尬,只好供出實情。“事實上,是族裏的人都這麼說的啦!”可是,在一旁的招英,多想撕下麗婆婆那張笑盈盈的臉!而且,她從來沒見過赤煉如此溫柔的對待過一個女人,從來沒有!

“你到底是用什麼方法迷住赤煉的?”招英滿心妒忌,她不懂,她憑什麼?“是擺出這種嬌柔樣嗎?”招英抬起她的下巴,恨恨地瞪著她。

“你為什麼不說話?!”她討厭她默不作聲的樣子。

“我不知道你要我說什麼。”勾芒仍是一味心平氣和。“我對赤煉用情至深,今生今世,不,應該說是永生永世我都不會離開他。我知道你對赤煉的感情,可是,這是勉強不來的!”

“是嗎?”招英哼了聲。“未必吧?!”

她的話讓勾芒一頭霧水。

“我一定會讓你們永遠不得相見,永遠!”招英的聲音冷洌,令勾芒不禁起了寒顫,她有不好的預感。

“你要對我做什麼都可以,可是,請你不要傷害煉。”

招英訕笑了聲。“我為了得到赤煉,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你以為他為什麼會在孤桑 被追殺?”

勾芒輕蹙眉,不解招英為何提到此事。

“因為我在灼焰的手上。灼焰要他服下收魂草,就放了我。”

事實上,這是她和灼焰的“交易”。當初她假借名義到僭王那邊遊玩,卻不意被灼焰所擒,並乘機要脅赤煉得服下收魂草,而服下收魂草的赤煉勢必魂飛魄散,屆時她就收了赤煉的魂魄,從此便可控制赤煉。而灼焰正好可以接收赤煉的勢力,正式在魔界稱霸。

“我再告訴你另一件讓你驚訝的事吧!我是和灼焰一起修練成魔的,為了稱霸魔界、為了得到我,他說什麼也會殺了赤煉的。”

勾芒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都是預謀的。

“我知道你也愛著赤煉,你怎麼能眼看著他被人殺害?”

“這就是我愛他的方式啊!”招英說得理所當然。也許是幾百年來,她從未感受到赤煉對她同等的付出,導致她的愛變了質。

招英心裏明白卻不願意承認的另一件事,即使赤煉為了她,到灼焰的領地要人,也是出於赤煉把她看成是他的族人的因素。

“可是,一個是你的同伴,一個是赤煉,你怎麼能看著他們倆互相殘殺呢?”

招英一雙媚眼看不出任何的感情,甚至,她似乎覺得勾芒的問題很可笑。“我只是想得到我要的東西而已,誰生誰死,與我何干?”招英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若是赤煉敗了,我會收住他的魂魄,這不就可以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你?!”招英的話令勾芒瞠目結舌。為什麼招英的愛如此可怕?

看著勾芒神色驚慌,讓招英心中直呼大快。

“我是不怕你去向赤煉告狀的!你最好趕快和赤煉說,這樣才好挑起他和灼焰之間的紛爭,而我呢——就是從中得到好處的人!”

“你!”勾芒找不到可以反駁她的話。

“也罷,就讓你和赤煉溫存幾天吧!這可能是你‘永生永世’唯一的機會呢!”語畢,招英隨即轉身欲離開。

突地,房門被打了開來。

“煉,你回來啦!”招英的軟噥呼聲,令人作酥。

“你來做什麼?”赤煉質問著招英,眼神卻瞟過她,看向床上的人。他的一舉一動全看在招英的眼裏,心頭的憤恨也更添了一分。

“我來看看我的好姐妹!”她的手順勢貼向他的胸膛。“煉,你真壞,把妹子弄得全身是傷呢!你從來不會對我這麼粗魯的——”

“夠了!你出去吧!”赤煉推開她的手,厲聲下了逐客今。同時擔心地往勾芒那邊瞧。

被招英這麼一說,勾芒趕緊將床被拉高,確實,她身上是青瘀、紫印遍遍。招英的話,真的讓她有些難堪。

看到勾芒的困窘樣,讓招英心頭一樂,暗忖:目的達到,可以走人了。“好,我走——”招英揚起媚笑,離開了房間。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是不是哪里疼?”赤煉從一進房門,眼神、心思都放在勾芒身上,看她一直沈默不語,心裏不禁擔心起來。待招英一離開,急著趨前探問。

勾芒卻朝坐在床沿的赤煉淺淺一笑。“你問我這麼多問題,要我先回答哪一個呀?”

赤煉察覺自己的失態,而有些窘。“你別在意招英……”他又開始擔心另一件事了。

“我是很在意她。”她害怕招英對赤煉不利。

“我昨天早上和你說的都是我的真心話。”赤煉難得出現紅潮,他從未對人表白過呀!

勾芒明白赤煉的意思,含笑搖首,將赤煉抱個滿懷。從剛才他一進門,他的一舉一動、他的心思,她全看在眼裏。她知道自己之前對招英的妒意全是多餘的。

勾芒在心裏做了決定。不管招英要對赤煉做什麼,她都會守在他身邊,她會保護他的。

“我的心裏永遠只有你,你記得就好,即使不記得了——”她揚起彩雲紛紛的臉龐。“我也會找到你,然後,守在你身旁,等你想起我。”

赤煉的心頭暖暖熱熱,看著勾芒晶瑩透亮的雙眸,溫厚的掌心撫上她嫩白的臉。“我也是——”他的聲音喑啞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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