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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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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天劍絕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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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4 11:12:02 |只看該作者
一四〇

  這時,啞女一對圓大靈活的眼睛,不停的在左少白臉上打轉,右手輕輕握著那盲女的左手。

  別人只看到她們姊妹手兒相牽,親情無限,卻不知那啞女正把自己雙目所見,藉著手指轉給姊姊知道。

  但聞室外傳入來高光的暴喝,和連續不斷的金鐵交鳴之聲。

  左少白陡然警覺,室外惡戰正烈,高光如非遇上了勁敵,決然不會發出這躁急的怒喝。心念轉動,手中劍勢陡然一緊。

  只見那重重劍影,立時開始收縮,那施劍大漢,突然棄去了手中兵刃,舉手拂拭一下頭上的冷汗,道:“在下不是敵手,咱們不用打了。”

  原來,這“王道九劍”,雖是奇而不毒,但那波起寒光,始終在對方要害大穴之上轉來繞去,那份精神上的威脅,實比一劍致命,更教人難以忍受。所謂天劍之下,無百合之將,因為是不論武功如何高強、修養如何有素的武林高手,也無法長時間忍耐著死亡的威脅,只得自動停手罷戰。

  左少白左手一揮,點了那大漢穴道。轉臉望去,只見室外打鬥凶烈,雙方已到最後關頭。

  萬良赤手空拳,獨拒三個大漢兵刃的圍攻,但仍是有守有攻,佔儘先機。黃榮長劍輪轉,和兩個大漢正斗的難解難分。高光雙筆如飛,也是以一抵二。只見室外草叢空地之中,棄置了數把鋤頭。

  原來,這些人扮作農夫,肩著鋤頭,但卻暗中藏有兵刃,遇上強敵動手,立時取出兵刃拒敵。

  左少白默查雙方動手情勢,除了萬良之外,黃榮、高光都已盡出全力,雖然不致落敗,但也無法勝得別人。

  只聽身後傳過來一個動人心弦的嬌甜聲音,道:“多謝兄台相助。”

  左少白道:“不敢,不敢,在下理應效勞。”說著話,舉步出了室門,未敢回頭多望二女一眼。

  這當兒,室外的搏鬥,也有了變化。但聞兩聲慘叫,連續傳來,和萬良動手的三個大漢,有兩個倒摔在地上。

  兩人同樣的傷痕,臉上有三條青色的指印。左少白一瞧兩人傷勢,已知是傷在萬良的“五鬼抓魂手”下。餘下一個人,哪裡還有鬥志?急攻兩刀,轉身奔逃而去。

  萬良冷笑一聲,道:“還要逃麼?”突然伸出長臂,抓了過去。

  但聞那大漢慘叫一聲,仰身倒臥地上,氣絕而死。

  左少白讚道:“老前輩好厲害的‘五鬼抓魂手’法!”

  原來,萬良這伸手一擊,距那大漢還有兩尺左右,已把他傷在了指力之下。

  萬良微微一笑,道:“借他們試驗了老朽的十餘年苦練而成之技。”

  只聽高光厲聲喝道:“給我躺下!”

  果然,兩個和他動手的大漢,應聲栽倒了一人。

  這些假扮農人的大漢,眼看萬良連續傷了三個同伴,心中大驚,兩個衝入室內的首腦、領隊,也久久不見出來,算起來也該是凶多吉少了。

  鬥志一懈,武功上也打了折扣,被高光施出一記絕招,點中要穴死去。餘下一人,更是心慌,虛晃一招,回頭就跑。

  高光提氣疾追,不過五丈,已追到那人身後,挾背一掌,打的那大漢栽了一個大馬爬。就在高光解決了兩個敵人的同時,黃榮也把兩個敵手刺傷劍下。

  萬良低聲向左少白道:“老弟,兩位姑娘受到驚駭麼?”

  左少白道:“兩位姑娘武功,足可自保,衝入室中兩人,被她們傷了一人,在下點了一人穴道。”

  萬良長長吁一口氣,道:“那很好,咱們快些把傷者移入茅舍,死者屍體拖開掩埋起來。”

  室外七敵,活的還有兩個,五個早已氣絕死去。

  三人一齊動手,片刻之間,已把五具屍體盡皆埋好,兩個傷者,抬入茅舍。這時,二女並坐一張木凳之上,眼看左少白等進入室來,雙雙起身行禮。

  萬良道:“老朽等救援來遲,姑娘幾乎受著驚嚇了。”

  那盲女道:“不妨事。”

  左少白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請問姑娘和萬老前輩一聲。”

  萬良道:“什麼事?”

  左少白道:“這些人過去可曾來過此地麼?”

  那盲女道:“沒有,就賤妾記憶之中,從無人登門尋仇。”

  左少白道:“那是在下等為姑娘帶來的麻煩了。”

  那盲女不再接口,這無疑是認為左少白說的不錯。

  左少白緩緩轉臉去,望著萬良說道:“老前輩可否能從死傷之人身上,認出他們的身份、來歷麼?”

  萬良搖搖頭,道:“老朽已歸隱十數年,對江湖中人人事事,亦變得有些茫然不知了。”

  但聞那盲女嬌甜的聲音,接道:“告訴我,他們的衣著、形貌。”

  萬良輕輕嘆息一聲,道:“據老朽看來,這些人都不似主腦人物,何況他們已經改變了裝束,很難從他們衣著之上。瞧出什麼?”

  突聽守在室外的高光,大聲喝道:“又有人來了。”

  左少白目光轉到那兩個傷者身上,問道:“在下想請問二位一件事。”

  兩個傷者,一個很重,已是奄奄一息,另一個傷勢較輕,望了左少白一眼,默不作聲。

  黃榮突然拔出長劍,道:“我去助三弟一臂之力。”轉身奔出室外。

  萬良冷笑一聲,說道:“這般客氣的問,諒他不肯說出。”

  大步邁了過去,伸手抓住了那輕傷的手腕道:“你的傷勢如何?”

  那人倒是頗有骨氣,索興閉上雙目,望也不望萬良一眼。

  萬良冷笑一聲,道:“好!朋友倒是很有骨氣,我要你嘗試一下,分筋錯骨的滋味如何?”

  但聞室外傳過來高光的暴喝之聲,道:“站住!”

  萬良輕輕放開那人的手腕,對左少白道:“老弟請留在室中,保護兩位姑娘,老朽出去瞧瞧,來的是何許人物?”

  也不待左少白答話,大步向室外而去。

  左少白回頭望去,只見二女握手並坐,神色鎮定,似乎對室外重來的強敵,毫不放在心上。

  左少白只見二女各具殊色,美豔逼人,而且有著一股人所難及的安詳之氣。

  那啞女似是發覺了左少白盯著兩人瞧著,手指彈動,悄然告訴了姊姊。

  那盲女突然微微一笑,這一笑有如百花齊放,左少白不自禁心頭一跳,趕忙轉過臉去,不敢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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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4 11:12:18 |只看該作者
一四一

  凝目向外望去,只見一個身著華衣、跨下駿馬的少年站在茅舍外兩丈之處的池旁大樹下,兩道炯炯的眼神,盯在高光和黃榮身上打量。

  左少白只覺那華衣駿馬的公子甚為眼熟,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萬良卻靠在茅舍門外牆壁上,凝目沉思,似是在思索著一件十分為難的事。

  只聽那華衣少年,冷肅的說道:“兩位一定要攔阻在下麼?”

  他的聲音不大,但卻有著一股自負自傲的氣度,那冷肅的聲音,亦有著一種奪人心志的力量。

  只聽得黃榮、高光,怔了一怔,高光才厲聲喝道:“不是當真,難道是和你玩笑的麼?”說話這間,一揮手中雙筆。

  那華衣少年冷然一笑,道:“一個人,一生中,只能死一次,兩位就這等輕賤生死麼?”

  左少白突然憶起了此人似是在榆樹灣見過。

  但聞高光厲聲喝道:“好大口氣,咱們未曾比劃之前,倒是很難說死的是哪一個了?”

  那華衣少年,似是已被高光激怒,冷冷說道:“你,第一個先死的人……”目光有如閃電一般,由黃榮掃過左少白和萬良,接道:“他,還有那站在門口之人,和那枯瘦的老人。”

  高光怒道:“我倒還未曾見過像你這般吹大氣的小子。”

  一分手中雙筆,接道:“不用逞口舌之能,你下馬來咱們比劃一陣。”

  只見那華衣少年,仰起臉來,縱聲大笑起來。笑聲如金石相擊,有一種鏘鏘然的音調。

  那靠在牆壁上凝神思索的萬良,突然失聲叫道:“果然是他。”縱身一躍,直向前面奔去。

  只見那華衣少年,騎在駿馬上,身子突然向前一探,那手執判官雙筆的高光,竟然應手倒了下去。

  站在旁側的黃榮,睜著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竟然沒有看出高光,如何被人打翻在地上。

  那華衣少年動作奇快,擊向高光的掌勢,突然一轉,又向黃榮擊來。

  黃榮雖然未瞧出高光如何被人打倒,但本能的自身提高了警覺,看他掌勢擊來,突然一提真氣,縱身避開。

  華衣少年一掌未中黃榮,“生死判”萬良已然衝到,大聲喝道:“攝魂掌!”

  喝聲中右手一揚“五鬼抓魂手”遙遙擊出。那華衣少年似是知道厲害,突然一帶韁繩,胯下駿馬長嘶一聲,縱躍出一丈多遠出去。

  左少白眼看義弟受傷,急急奔了過來,一揚手中長劍,怒聲喝道:“留下來!”

  長劍陡然出手,疾飛而出。一道白光,有如驚虹閃電而下。

  這是姬侗劍法中,唯一傷人的招數。姬侗在授他此招時,曾經再三告誡左少白,如非迫不得已,最好是不要施用。

  這一招並非“大悲劍法”中原有的招數,乃是姬侗渡過“生死橋”後,隱於“無憂谷”中,數十年思索創出的一招,劍勢去如輪轉,縱然是世間最好的接暗器的手法,也無法適用。但見那輪轉而去的長劍,飛近那華衣少年之後,突然擴大,有如一片壓頂白雲,罩襲而下。

  那華衣少年似是自知無法撥開那輪轉而下的劍勢,匆忙一個大翻身,全身隱入了那馬腹之中。

  但聞一聲悲嘶,那極是少見難遇的駿馬,竟為那輪轉而落的劍勢,生生絞作兩截。

  劍勢的旋轉之力,強猛異常,連那馬背上的皮鞍,也被絞得粉碎。

  那華衣少年,就在那劍勢擊著馬背時,貼地兩個大翻身,滾躍出兩丈開外,奔躍如飛而去。

  左少白顧不得去撿長劍,奔到高光身側,急急說道:“高兄弟怎麼樣了?”

  黃榮輕輕嘆息一聲,道:“他身上有些冷。”

  左少白伸出手去,抓著高光左手,果是掌指上,一片冰冷,眉頭不禁一皺。

  萬良一邊在為左少白那投劍一擊。暗暗喝采,窮盡心機,想不到這一劍是何招術,只覺奇絕武林,罕聞罕見。

  正想頌讚幾句,瞥見左少白抓著高光之手,滿臉愁苦之容,不禁一怔,大步走了過來,道:“他傷得很重麼?”

  左少白輕輕嘆息一聲,道:“他似是受了一種奇毒的外門武功所傷。”

  萬良道:“不要緊,我那范兄,醫道通神,二女如若受他衣缽,定然亦會療治各種奇毒內傷,何不送給二女瞧瞧。”

  左少白心中奇道:“二女一個啞子,有口難言,一個瞎子,目難見物,難道真還能為人看病、療傷不成?”

  心中雖然懷疑,但想到高光命在旦夕,只好說道:“但願二女已承繼那范老前輩的衣缽。”扶著高光,直向茅舍中走去。

  盲啞二女,仍然相傳相偎,並肩而坐,手兒相牽,臉上是一片平靜之容。

  那啞女目光瞧到左少白扶著高光而入,平靜的臉色,突然間,泛現出一片訝然。

  只見握著姊姊的一雙右手,不住彈動,那盲女臉色,也逐漸變得嚴肅起來,緩緩說道:“有人受了傷了?”

  左少白道:“不錯。”

  萬良接道:“我那范兄弟,極精醫道,不知兩位姑娘,學過他的醫術沒有?”

  那盲女點點頭,道:“雖然恩師傳授,但卻從未用過救人,只不知靈是不靈?”

  萬良道:“如是我那范兄所授,自是靈驗得很!”

  §第二十九章 拒敵三策

  那盲女緩緩站起身子,道:“扶他過來,讓我瞧瞧他的傷勢。”

  左少白抱著高光,緩步走到那盲女身前,道:“有勞姑娘了。”

  那盲女緩緩伸出纖巧的玉手,摸著高光的左臂,移到他脈穴之上,食、中二指,把住脈門,沉吟了良久,道:“他受傷很重。”

  左少白道:“不錯,他中了別人的掌勢,一擊暈倒,就未再醒過來。”

  萬良接道:“姑娘可能瞧出他是受什麼毒掌所傷麼?”

  盲女輕輕嘆息一聲,道:“我從沒有為人看過病,自我記事之日起,除了恩師和妹妹之外,未接觸過第三個人。”

  萬良一皺眉頭,道:“那是說,姑娘也瞧不出來了?”

  盲女道:“瞧是瞧出來了,只是沒有把握而已。”

  左少白道:“不要緊,姑娘請說出來,咱們大家研商一下。”

  那盲女態度謹慎無比,思索了良久,才道:“他乃是被一種特殊的外門武功所傷。”

  左少白道:“不錯,在下亦是這等看法。”

  盲女輕顰了一下柳眉兒,道:“那人功力很深,一掌震傷他數處經脈,行血阻塞,心臟無力……”

  左少白接道:“一掌震暈,一直就沒有醒過。”

  那盲女輕輕嘆息一聲,道:“我現在試行救他,不過,我是毫無把握。如果施救不對,救他不了,還請諸位多多原諒,我已經盡了心。”

  左少白道:“生死有命,如是當真的救不活,那是沒有辦法的事了。”

  那盲女道:“好,你把他放在地上,我先用針灸之法,試試看能不能先使他清醒過來。”

  左少白依言放好了高光,低聲說道:“姑娘但管放心施救。生與死,都和姑娘無關。”

  那盲女愁慮的臉上,突然間展開一絲笑容,緩緩蹲下了身子。只見伸出纖長嫩白的雙手,不停在高光身上轉動,十根尖尖玉指,不停的微微發抖著。

  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那盲女左手食指緊按在高光“腹結穴”上,右手緩緩從懷中摸出一枚金針,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語。

  她說話的聲音極低,連左少白和萬良那等靈敏的耳目,也聽不清她說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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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4 11:12:28 |只看該作者
一四二

  左少白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不用害怕,只管下針就是。”

  那盲女點頭笑道:“我不怕。”口裡說著不怕,兩手卻是抖得更加厲害。

  她右手中的金針,已然觸接左手緊按的“腹結穴”上,但卻不敢刺下。

  左少白正想出言鼓勵他大膽下針,卻被萬良搖頭阻止。

  那盲女舉針等候約一刻工夫之久,才突然一咬牙,刺下手中金針。兩顆汗珠兒,由她嬌豔的粉頰上,直滾下來,顯然,她心裡實有無比的緊張。金針入穴片刻,一直靜止不動的高光,突然伸動了一下身軀。

  左少白喜道:“他快要醒過來了。”

  那盲女拂拭一下頭上的汗水,道:“當真麼?”

  餘音未絕,高光已長長吁了一口氣,叫道:“悶死我了,悶死我了。”

  那盲女臉上泛出喜氣,伸出右手,按在高光的左額之上,道:“不要掙扎。”

  她的聲音,柔媚慈和,有如慈母的呼喚,掙扎不停的高光,果然停了下來。

  萬良附在左少白耳邊,低聲說道:“看起來是不會錯了,這位姑娘,確已得了我那范兄的真傳。”

  只見那盲女左手伸入懷中,又摸出一枚金針,道:“乖乖的躺著,閉上眼睛,不要瞧它。”

  高光剛剛啟開的雙目,果然又閉了起來。那盲女左手金針,交到右手,左手食指按在高光“天池穴”上。

  這次她似是增強了很多信心,略一猶豫,右手中金針疾刺而下。高光全身微微一顫,長長吁一口氣。

  但見那盲女輕啟櫻唇,柔聲說道:“運氣試試看,還有哪裡經脈不暢?”

  高光對那盲女之言,有如奉聞綸旨一般,立時振起精神,暗中運氣。這一運氣相試,真氣竟是暢行無阻,當下說道:“全身經脈暢行無阻。”

  那盲女長長吁一口氣,站起身子,道:“幸不辱命。”

  左少白抱拳一揖,道:“多謝姑娘相救。”

  那盲女雖然目難見物,但那啞女卻是動作迅速無比,早暗中傳給姊姊。

  當左少白抱拳作禮時,那盲女竟也欠身還了一禮,道:“讓他行血暢開之後,就可取下金針。如果我診斷無誤,再吃上兩付暢血除毒的湯藥,休息上兩三天,就可以復元了。”

  黃榮心中暗道:“以一個雙目皆盲的女子,竟然能學得金針過穴之法,而且談吐文雅,有如飽讀詩書一般,這算得一件奇蹟了。”

  心中在想,人卻不自禁的望了那盲女兩眼,只見她眉兒斂黛,鼻若懸膽,櫻口菱角,就是目難見物的雙目,也生的圓大秀致,只是雙目中一片白膜,不見黑眼珠子。

  左少白道:“要幾時才可取下金針?”

  那盲女略一沉吟,道:“至多半個時辰。”

  萬良突然接口說道:“咱們還未請教兩位姑娘的姓名?”

  那盲女眼雖不能見物,但她的耳朵卻是靈敏過人,一聞之下,立時辨出是萬良的聲音,當下說道:“老前輩是亡師的好友,賤妾不敢欺瞞,愚姊妹薄命飄零斷腸花,自小就被恩師收養,家世姓名,一概不知……”

  她輕輕嘆息一聲,接道:“不過,愚姊妹,自從追隨恩師之後,承恩師寵愛,隨了恩師之姓。”

  萬良道:“是了,那你們也是姓范了?”

  那盲女點點頭,道:“不錯,賤妾承蒙恩師賜名雪君、舍妹雪儀”。

  萬良怔了一怔,自言自語道:“雪君、雪儀……這名字我好像聽誰說過啊!”

  范雪君一揚秀眉道:“當真麼?”

  萬良突然驚覺,輕輕一嘆,道:“是啊!老朽有位多年故友,他有一位女兒,名字亦叫雪君。”

  范雪君道:“同姓同名,比比皆是,那也算不得什麼稀奇的事。”

  那啞女突然揮動右手,輕輕在姊姊身上打了兩下。這是她們姊妹之間的聯絡信號,別人縱然瞧見,也是無法辨識。

  范雪君嬌豔的雙頰上,突然泛起一陣羞意,低聲說道:“舍妹說,今後咱們相處日久,我們也該領教一下幾位的姓名?”

  黃榮接道:“在下黃榮。”

  范雪君道:“原來是黃兄。”

  那靜坐療傷的高光,突然接上說道:“兄弟叫高光,兩位姑娘以後就叫我高老三就是。”忽然想到那啞女有口難言,這說法未免有譏諷之嫌,趕忙垂下頭,不敢再望二女。

  范雪君道:“還有一位兄台?”

  左少白一直在想著是否把姓名,說給二女知道,卻不料范雪君竟然問了起來,只好說道:“在下左少白。”

  范雪君道:“左少白,左少白……有一位左文娟,左姑娘,你認得麼?”

  左少白有如被人在心上擊了一拳,顫抖著聲音道:“那是家姊,姑娘何以認識?”

  范雪君道:“那位左姑娘曾和我們姊妹同室共居了數日之久,承她不棄我們姊妹的殘缺,折節下交談起她的家世,唉!那當真是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

  左少白心中懸唸著姊姊的下落,急急接道:“以後呢?我姊姊去了何處?”

  這可能是他生存在世唯一的親人,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范雪君輕輕嘆息一聲,道:“左姑娘攜帶了一封薦書,求家師收留門下。”

  左少白道:“令師肯不肯答應?”

  范雪君道:“家師因有苦衷,所以沒有答應左姑娘的請求。”

  左少白道:“我姊姊被拒之後,到哪裡去了?”

  范雪君道:“左姑娘在這茅舍中留居七日,獨自而去,以後她到了哪裡,我就不知道了。”

  她雙目皆盲,無法看到那左少白的激動之情,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左姑娘為人和藹,雖只和我們姊妹相處數日,但彼此之間,卻是情意甚深。左姑娘去了之後,妾身亦曾問過恩師,何以不肯收留那左姑娘,讓她抱興而來,滿懷傷悲而去。”

  左少白冷笑一聲,道:“想是我左家結仇過多,令師害怕收留我姊姊之後,招惹上麻煩。”

  范雪君雖是目難見物,但她已從左少白的口氣中,聽出不對,搖搖頭,道:“左兄之言差矣!家父不是那等貪生畏死的人。”

  左少白強自按捺下心中的激動之情,說道:“姑娘可否把令師拒收我姊姊的經過,說給下在聽聽?”

  范雪君道:“你就是不問,我也要講給你聽。”

  她似是思索措詞,略一沉吟,接道:“據家師說,一則他自知無能保護那左姑娘的安全,二則他自覺身體有了變化,只怕難以活得多久,時限短促,無法把他胸懷韜略盡皆傳授給左姑娘,武功方面,家師成就有限,更是不足為她之師了。”

  左少白長長吁一口氣,道:“原來如此。”

  范雪君道:“家師如若收了左姑娘,那不但是害了她,而且也抹滅了她的日後洗雪沉冤的機會了。”

  左少白奇道:“這話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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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范雪君道:“如若家師收留下左姑娘,無法傳她藝業,且將招來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的高手追殺。這些人,不但不肯放過家師,恐怕連我們天生殘缺的姊妹,也是不肯放過,那是玉石俱焚,家師那胸中之能,無法再傳於世了。”

  左少白道:“唉!范姑娘說的不錯。”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因此家師才堅拒左姑娘,不肯收留她。”

  左少白輕輕嘆息一聲,接道:“我那姊姊,可把白鶴門被屠慘事,告訴過范老前輩麼?”

  范雪君道:“說過了,家師不但仔細的聽過左姑娘詳述經過,而且還提出很多疑問,問那左姑娘。”

  左少白心中一動,暗道:“我白鶴門被屠一事,其間只怕還別有隱情,不知我那姊姊說些什麼?也許可從此女口中,問出一些內情。”

  心念一轉,接口問道:“我姊姊說些什麼?”

  范雪君道:“家師提出的事,左姑娘大半不能回答。”

  左少白道:“我那姊姊去後,范老前輩說些什麼?”

  范雪君道:“家師曾經告訴妾身,他說白鶴門被屠一事,只是一件大陰謀中的犧牲者,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都是被人所愚,才作出這件莽撞的事,但白鶴門數百條人命,也未白白犧牲。”

  左少白奇道:“這話怎麼說?”

  范雪君道:“據家師言,由於白鶴門被屠慘事,當可促使江湖上很多有識之士的覺醒,使他們警覺到,武林中正在暗中發生劇烈的大變。”

  左少白心中暗道:“那故去的范老前輩,果然有先見之明,和那少林四戒大師之言不謀而合。”

  但轉念一想,此女之言,其中定然含有內情,當下說道:“何以見得?”

  范雪君道:“據家師所言,那位函薦左姑娘到此之人,亦是位隱息於風塵的奇俠,他生性淡泊,對武林中事。更是漠不關心。此次肯予破例,專函推薦左姑娘來見家師,顯然,他也關心到武林中的事情了。”

  范雪君道:“據家師說,那位專函推薦左姑娘到此的人,武功十分高強,足可列名當今武林中第一流高手,如家師不肯收留左姑娘,他必然會把左姑娘收歸門下,傳以武功,因此,家師雖不肯收留左姑娘,她也不會流浪江湖之上。”

  左少白道:“這麼看來,事事都在那范老前輩的預料之中。”

  范雪君淡淡一笑,道:“家師還告訴我們姊妹,日後定要全力助你們左家復仇。”

  左少白抱拳一揖,道:“在下這裡,先領盛情!”

  范雪君微帶笑意的粉頰上,突然間籠罩了一層愁苦,道:“不過,我們姊妹十幾年來除了和先師相處之外,一從未和其他人往來。武功又難勝人,實是想不出如何幫助左公子。”

  萬良道:“不妨事,我那故去的范兄,武功雖然不見有何出奇之處,但他胸藏甲兵,謀略、料事,卻是無人能及,眼下的武林的形勢、複雜萬端,已非單純的武功,能夠解決。”

  范雪君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先師在世之日,亦曾鼓勵過我們姊妹,他說左公子如在他死後六年之內,仍未找來此地,江湖大劫已成,縱然是諸葛復生,張良還魂,也難挽救這次大劫。”

  “生死判”萬良,似是對那死去的范仲明,有著無與倫比的信任,急急接口問道:“現在,時間過了沒有?”

  范雪君道:“沒有,此刻距家師死亡,不過三年時光,左公子早來了三年,那是自不算晚了。”

  萬良長長吁一口氣,目注左少白道:“左兄弟,如是老朽和你晚見三年,若非白鶴堡那千古慘事激起了老朽不平之心,這江湖大劫就在咱們手中造成了。”

  此人幹枯瘦小,形貌古怪,但卻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大俠大仁之心。這幾句話,只聽得左少白、黃榮、高光等,肅然起敬,心中對他,增長了不少敬重之意。

  只聽范雪君接道:“左公子未來之前,我們姊妹也曾盼望著他早些來此,因為先師遺命,六年之後,仍不見左公子來,我們姊妹,就得歸隱深山,獨善其身,不再問武林中事,唉!如今老前輩帶著左公子找上門來,卻又使我們姊妹惶惶難安。”

  左少白道:“為什麼?”

  范雪君黯然說道:“姊盲妹啞,殘缺弱質,又有何能幫助左公子呢?”

  長長嘆息一聲,接道:“但先師遺命難違,殘缺兩姊妹,也只好隨諸位出道江湖了。”

  萬良道:“目下江湖,形勢緊急,那‘正義老人’已死,王劍、霸刀歸隱,雙惡出世,二俠遁跡,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自從連手屠戮白鶴門後,也逐漸交惡,更有甚者,已有人學得那‘正義老人’神奇的醫術,隱於荒野,似有圖謀,如是我那故世范兄預測的不錯,江湖上要有大變,這陰謀似是還在進行之中。”

  范雪君道:“諸位可知那禍源為誰、起自何處麼?”

  萬良道:“事端龐雜,千頭萬緒,殺機瀰漫,人人都有此感覺,但卻說不出禍源起自何處?唉!也許這就是我那范兄要你們姊妹出道江湖的原因了。”

  范雪君凝目沉思了片刻,道:“好!諸位就請在這茅舍中休息三日,三日之後,咱們動身。”

  萬良奇道:“兩位姑娘還有事麼?”

  范雪君道:“我和舍妹,先到先師靈柩存放之處去守靈三日。”

  語聲微微一頓,道:“那位高兄亦可借這三日時光,養息一下傷勢。”

  高光大聲說道:“在下得姑娘金針過穴之後,傷勢已然大好,我瞧連那湯藥也不用吃了。”

  范雪君道:“不行,你如不服湯藥,體內餘毒未除,十年二十年後,還會發作。”

  高光聽得怔了一怔,不敢再多口。

  范雪君輕輕嘆息一聲,道:“哪位代我記下藥名?”

  左少白道:“姑娘請說。”

  范雪君一面沉思,一面背誦藥名和份量。左少白一一默記於心。

  范雪君揮手輕輕一握身側的啞妹右手,范雪儀卻突轉身步入內室。片刻之後,攜出一個小小包裹,又行到姊姊身側。

  范雪君道:“如若我想的不錯,在我們姊妹去後,必有武林人物重來侵犯,幾位還請小心應付。”

  萬良道:“這個不勞姑娘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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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范雪君道:“內室中床褥俱都齊備,舍妹已為諸位準備了三日食用之物,三位多多保重,我們去了。”

  萬良道:“可要在下等護送姑娘一程?”

  范雪君道:“不用了。”牽起啞妹一隻手,連袂而去。

  黃榮目注二女背影消失,趕向室外,取回左少白的長劍,低聲對萬良說道:“老前輩,在下心中有一件憂慮之事,不知當不當言?”

  萬良道:“什麼事?”

  黃榮道:“那位盲姊范姑娘,誠然聰慧得很,但她雙目盡盲,武功又非出類拔萃,如若帶她們姊妹在江湖之上行動,豈不是還得照顧她們?”

  萬良道:“我想我那故世的范兄,定然早思慮及此。”

  黃榮為人沉穩,不似高光那般直來直去,聽萬良言詞之後,充滿著信心,也就不再多言,心中卻是暗自盤算道:“盲姊雖有才氣,但武功不足自保;啞妹如何,還瞧不出,帶著這一對天生殘缺,美貌如畫的姊妹,遨遊江湖,倒也是一副賞心樂事,如若要借重她們,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和強敵鬥智爭雄於武林之上,實難樂觀。”

  左少白對那盲、啞二妹的美慧,心中雖然敬慕,但卻有著和黃榮同樣的想法,但因見萬良對二女充滿著強烈的信任,只好悶在心中,暗自忖道:“今後和二女同行江湖,只怕是終日處在驚濤駭浪之中,萬一二女自顧不暇,反成拖累,那就大大失策了。”

  茅屋中,突然沉靜下來,久久不聞聲息。似是,每人都在想著一件十分疑難重大的事。

  大約過有一盞茶的工夫,萬良才突然打破沉默說道:“據老朽推斷,今宵之中,必有強敵大舉來犯,咱們只有四人,高兄傷勢未癒,不宜出手,實則只能算有三人。”

  黃榮暗道:“幸好兩位范姑娘去了別處,如是留在茅舍,咱們三人之中,還得設法分出一人保護她們。若來犯,定然是別有陰謀。”

  黃榮道:“不錯,在下亦有同感,不知老前輩是否已想到了拒敵之策?”

  萬良道:“拒敵之策雖有,但經老夫深思熟慮之後,深覺著都非上上之選。”

  左少白一直沉默不言,此刻突然接口說道:“敵暗我明,咱們除了硬拚之外,實難別作良圖,如依在下之意,不妨在室外池塘之畔的青草地上,迎擊來犯之敵。”

  他出手一刀,震駭住少林、武當兩大門派中高手,這番豪壯之言,自非意氣用事。

  萬良微微一笑,道:“左兄弟的劍術、刀法,咱們是有目共睹,只怕已得了天劍、霸刀之傳,今後掃蕩江湖的妖氛、魔氣,借重左兄弟之處正多。”

  他似是說到了高興之處,哈哈大笑一陣,接道:“但願我那故去老友,早有安排,有盲啞二妹,助你消解這場武林大劫,洗刷白鶴門千古沉冤。不過,此時,此情,你還不宜鋒芒過露。”

  他臉色突然間,轉變的十分嚴肅,接道:“天賜機運不可靠,但過人的智慧,可能創出機運,我那位故世的范兄,就深具此能。”

  黃榮再也忍耐不住,接口說道:“但二女年幼純潔,姊盲妹啞,縱然學有所專,但也難與范老前輩生前相比。”

  萬良心中一動,道:“不要慌,老朽先到內室瞧瞧,兩位姑娘是否已為咱們安排下了拒敵之策?”

  黃榮先是一怔,繼而淡然一笑,道:“不可能吧!”

  萬良也不多言,轉身直向內室行去。過了片刻工夫,萬良匆匆走了出來,滿面歡愉之色,說道:“果然不出老夫的預料,兩位姑娘已為咱們安排了拒敵之策。”

  黃榮呆了一呆,道:“當真有此等事麼?”

  萬良道:“老夫幾時說過了謊言?”

  黃榮心中是半信半疑,臉上是一片茫然之色,緩緩說道:“要咱們如何拒敵?”

  萬良緩緩由袖中取出一張白色的封簡:“良策妙計,盡在這封簡之中。”

  黃榮探頭瞧去,果見上面寫道:“拒敵三策。”字跡十分娟秀,顯是有很好的基礎。

  萬良拆開封簡,取出一張素箋,只見上面寫道:“愚姊妹去後,今宵必有強敵來犯,君等四人,雖然各懷絕技,但妾意似不必和來人硬擠,代擬三策,任憑自擇。”

  黃榮輕嘆一聲,道:“一個從未在江湖之上行走過的少女,竟能洞悉江湖上的險詐,這等經驗積累的學問,當真的能從書本之上得來麼?”

  萬良笑道:“世間盡多飽學之士,胸博古今文章,要他們吟詩填詞,無疾呻吟,那是音韻有致,婉轉動人,但如真的遇上興亡大事,卻只有袖手嘆氣的份兒。”

  語聲微頓,接道:“我那故去的范兄,曾經對我說過,如為書所愚,不如無書。一個人,讀了一肚子書,但卻不知如何應用,變成了書呆子,那還不如要他學習種田的好。”

  左少白道:“萬老前輩說的不錯。”

  萬良輕嘆道:“我那故世的范兄,不但機智出眾,謀略過人,實是胸懷經國安邦之才,如他能出仕途,必為一代賢相,造福天下蒼生。”

  他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如若他能夠出主武林,定可將一個充滿殘酷、險詐的江湖,整理出一番新境界來,只可惜,他上不為君王賞識,下不為武林同道擁戴,空負他滿腹才華,只落得賚志而歿。”

  左少白聽他把范仲明,形容得才華絕世,人間少有,亦不禁生出了敬佩之情。

  萬良目光環掃了眾豪一眼,接道:“但願二女能夠盡得他衣缽之能,能在武林中創造一番,也可略慰我范兄九泉英靈了。”

  黃榮回顧了室外的天色一眼,說:“萬老前輩,那范老前輩醫道如何?”

  萬良道:“舉世第一。”

  黃榮道:“二女之相,毫無殘缺之征,范老前輩如醫道驚人,定可找出二女盲啞的原因。”

  高光道:“不錯啊!在我老高看來,兩位姑娘也不該盲啞才是。”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二女美絕人寰,秀冠群芳,如不是有著盲啞的殘缺,天下美女,都將黯然失色了。”

  左少白接道:“也許是正因為兩位姑娘太美了,上天才替她們製造了殘缺。”

  高光道:“那是天不睜眼,我高老三不服得很!”

  萬良微微一笑,道:“天有陰睛,月有圓缺,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黃榮道:“天色不早了,咱們也該早些看那“拒敵三策”中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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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萬良展開素箋瞧去,只見上面寫道:“第一策,巧布疑兵。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今宵來犯之敵,其勢必強,君等四人,武功雖高,但捨命硬拚,似可不必。妾意不妨大開門戶,高燒火燭,懸敵屍戶外,寒其膽,使強敵生疑,再就近山之頂,預置滾石,造成亂局,君等可尋一僻靜之處,高臥養神,妾已在室中預佈幾處小巧機關,強敵如毀我廬舍,必將小遭報應。”

  高光只瞧得哈哈一笑,道:“好辦法。”

  忽然轉目四周,自言自語道:“這機關,布在何處呢?”

  萬良笑道:“如是被你一眼瞧得,那也不叫機關了。”

  黃榮道:“咱們瞧瞧那第二策吧!”

  向下看去,只見寫道:“第二策:縱火卻敵。妾身案頭之中,藏有先師制的火藥,君等帶上門戶,隱身室外叢草之中,把火藥分埋室中,門外,和池旁樹下,強敵如若來犯,此三處,均為強敵集聚之地,接上藥線,虛土浮掩,待機燃著火線,引發火藥。火藥爆炸,不難引起大火。”

  黃榮道:“這第二策雖好,但卻要把這座茅舍燒去了。”

  萬良道:“咱們看看她第三策說些什麼?”

  凝目望去,但見寫道:“第三策:張網羅雀。”

  黃榮道:“但瞧這策名,即可知此策非凡了。”

  左少白道:“那范老前輩的才華,果然非同小可,竟然能把胸羅才智,轉授於盲啞二姝身上,單是這份能耐,就非別人能及了。”

  萬良聽他大讚范仲明,不禁心頭一喜,哈哈一笑,道:“此刻,你們當知道老朽所言不虛了。”

  高光道:“只瞧那兩位姑娘的秀美,就知她們聰明得很。”

  萬良道:“咱們瞧瞧如何用這張網羅雀之策?”

  繼續向下看:“先師的體質,受先天限制,難以入武學造極之境,因此致力於醫道、金石書畫,曾以美玉兩塊,雕成玉美人像兩個,內腹中空,藏有奇藥,點燃之後,化作煙氣,徐徐由耳中滲出,那煙氣細小,不留心很難發現,但卻有一股淡淡的香氣,漫散開去,為了免得引人疑心,最好是採集一些山花,放置室中……”

  看到此處,黃榮突然叫道:“是啦!奇怪之處,就在那煙氣香味了。”

  接向下面瞧去,只見寫道:“那煙氣香味中,含有一種猛烈的奇毒,聞得少許,即將暈暈欲睡,雖有絕高武功,也是難有還手之力。君等四人,可分佈內室,隱起身子,及時暗中出手,或袖手旁觀,任其自行睡去。雖不能一網打盡,當可十擒七八,但此策借重藥物,似少君子之風。君等願否採用,悉聽尊便……”

  高光急道:“如是咱們藏在室中,先聞到那香氣,睡了過去,豈不是讓人家活捉了去?”

  萬良道:“你先瞧完再說不遲。”

  黃榮凝目向下望去,但見素箋之上寫道:“那放置玉像錦盒,藏於先師神位後面壁間,盒中有解藥十顆,君等各含一粒於口,可不畏煙氣中的香毒。”

  萬良看完素箋,目光轉注到左少白的臉上,道:“咱們要用哪一個法子拒敵?”

  黃榮道:“以兄弟的看法,還是最後一策最好,如能生擒來人,不但可以追問出一些內情,且可保存這座茅舍。”

  萬良道:“左兄意下如何?”

  左少白道:“雖然這借重藥物,有失光明氣度,但就目下情勢、處境而論,在下亦贊用最後一策。”

  高光突然說道:“如是那玉美人中奇藥,放的年代太過久遠,失去作用,那就糟了。”

  左少白道:“此函似非是早已寫好,二女已料定了我們定會重來,那藥物想早已檢查過了。”

  黃榮道:“我們先取那兩個玉美人的石像瞧瞧。”

  萬良道:“這話不錯。”大家向神桌前面走去。

  掀開那范仲明的供牌,果然壁上有一個小小的旋把。萬良抓起旋把,試向右面轉了兩下,一座暗門,應手而開。果見一個錦盒,放置在壁間。萬良小心翼翼的取出錦盒,關上暗門,又把范仲明的神位,回覆原處。

  §第三十章 走馬換將

  高光迫不及待的就萬良手中接過錦盒,打開盒蓋。凝目望去,只見錦盒裡並放著兩個雕刻精緻的白玉美人。神態俊雅,栩栩如生。仔細瞧去,駭然竟是二女模樣,只是具體而微。

  萬良伸出手去,取過一個白玉美人,輕輕一旋,果然是腹間中空,掉下來一根似香非香,長約三寸,細如小指之物。

  黃榮道:“想此就是二女留函中所說的奇藥了。”

  萬良道:“不錯。”

  略一沉吟,接道:“看到這座雕工精緻的白玉美人,不覺間懷唸到故人手筆,也使老夫擔心起一件事來。”

  高光道:“什麼事啊?”

  萬良道:“此玉雪白無瑕,入手生暖,分明是極為珍貴的暖玉。我那故世范兄,一生之中,感嘆生命短促,從不肯浪費一寸光陰,這等精工雕刻,必然需時甚久,其作用,只怕不只是供人欣賞,如是今宵來犯之敵,取去此物,或許是失手打碎,豈不太過可惜了麼?”

  高光道:“來人決非泛泛身手,此屋高不逾丈,不論放在何處,也是難以擋得來人。”

  左少白道:“老前輩之意思呢?”

  萬良道:“就這拒敵三策而言,此策實為三者最上一策,也許能從咱們今宵生擒來犯之敵中,迫問出那主謀之人的身份。”

  黃榮道:“既是無兩全之法,只有冒險使用了,咱們小心一些,防他們打碎就是。”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二女也許早有計算。”四人一齊動手,佈置起來。

  萬良一面動手,一面高聲說道:“二位姑娘在留函之中,既然說布有機關,想來是決不會錯,諸位移動手之時。要小心一些才是?”

  這時,黃榮、高光等,都已對那盲啞二女信服無比,聽得萬良呼叫之言,果然是個個謹慎無比,小心翼翼。幾人佈置就緒,太陽已沉下西山。

  萬良打量了一下室中情勢說道:“左兄弟藏在神案之下,兩側堆上木柴,就不易被人發覺了。”左少白點頭一笑,動手在神案下堆上木柴。

  萬良抬頭一看道:“這內室,外廳這間的大梁之上,可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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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目光轉到高光臉上,接道:“高兄弟請你藏在樑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察看全盤情勢變化,不過有一件事,要特別小心。”

  高光道:“什麼事?”

  萬良道:“謹慎小心,不要被今夜來襲之敵,進得茅屋之門,就瞧到了你,或是人還在十里之外,就聽到你的聲音。”

  高光道:“這個在下記下了。”

  萬良道:“記著,不能多接一句口,不可稍鬆一分心。”

  黃榮心中暗暗讚道:“這辦法倒是不錯,那藏在樑上之人,看起來是全軍的耳目,但其時,卻毫無出手的機會。”

  只聽萬良低聲說道:“黃兄請藏在內室之中如何?”

  黃榮應了一聲,閃身進入內室,仔細的查看了一下室內形勢,選擇好藏身之地,重又走了出來。

  萬良道:“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也該利用這事發前的機會,各自坐息片刻,對精神不無小補。”

  三人依言盤膝而坐,各自運氣調息。夜色漸深,已難見室外景物。這是個陰雲滿佈的晚上,風高月黑,吹打著茅屋的荒草,沙沙作響。

  萬良當先而起,點起了廳中燭火,關閉上窗門,步入內室,盤膝坐上木榻。群豪各自就位,隱好身子。

  大約等待頓飯工夫之後,突然茅舍傳進來一聲大喝,道:“室中如若有活的人,都給我滾出來!”

  左少白等早已成竹在胸,任那喝罵,但卻無一人相應。

  但聞那人接道:“惹得老子性起,一把火燒光了你們這座茅舍!”

  那人喝罵了一陣,不聞室中有人相應,也不再罵,過了片刻,響起了一聲大震,大門被人一腳踢開。一陣急風,吹了進來,門口吊著的屍體,突然一陣搖擺。燭光搖顫,暗而復明。

  原來,萬良等早已選擇好了置放火燭的所在,風勢雖急,但卻未把火燭吹熄。左少白選擇的停身角度,正好可仔細的瞧清楚門口情形。

  只見一個四旬左右的勁裝大漢,右手執著一把單刀,站在門外,望著那高懸的屍體呆呆出神。

  顯然,那懸屍已收到先聲奪人之效。

  只聽另一個聲音,傳了過來,道:“吊的是死人還是活人?”

  那大漢應道:“是昨天重傷在此地的章兄弟。”

  那人似已不耐,冷冷的問道:“是死的還是活的?”

  執刀大漢道:“看起來好像已經氣絕死去了。”

  那人應道:“既然已經死去,還不快把屍體拋去,站在那裡瞧什麼?”

  那執刀大漢應了一聲,揮動手中單刀,寒光一閃,斬斷了那懸屍繩索,左手接著屍體,揮臂一拋,直摔到一丈開外。這人並未死去,只是被左少白等點了穴道,可憐卻被自己人摔的氣絕而斃。

  那執刀大漢摔去屍體,冷冷喝道:“兩個臭丫頭,吊上一個死人,難道就能阻攔住老子們麼?”單刀護身,大步而入。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室外人影幢幢。約略的估計一下,至少也在十人以上,那執刀大漢,步入室中之後,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火摺子,一晃而燃。廳中原點燃一隻火燭,加上這只火摺子,登時光亮大盛,景物清晰可見。

  但聞一個凝重、冰冷的聲音,傳了進來,道:“瞧出了可疑的破綻麼?”

  那執刀大漢應道:“不見有何可疑之處……”

  目光一轉瞧到了范仲明牌位之下,並放著一對白玉美人,立時接道:“室中放有玉人一對,這兩個丫頭莫非聞風而逃?”

  要知室中情形,早已經過左少白等一番細心佈置,可能留下痕跡,都已打掃清除了。只聽步履聲響,四個執長劍的黑衣少年,護住一個全身黃衣,面上帶著面具的人,緩步進入茅舍。

  在那黃衣人的身後,緊隨著一個華衣少年,左臂上包著白紗。那華衣人正是左少白劍下逃生之人,雖然捨棄駿馬,逃開左少白一劍,但是左臂仍然受傷不輕。

  只見那黃衣人兩道森寒的目光,轉望著華衣少年,道:“你可瞧清楚了?”

  華衣少年,對那黃衣人似是有著無與倫比的尊敬,欠身說道:“不錯,就是那個在榆樹灣奪那劉瞎子藏物的人。”

  那黃衣人輕嗯了一聲,道:“難道他當真是渡過‘生死橋’的左家後裔麼?”

  黃衣少年道:“這個屬下沒有確證,不敢妄作推斷。”

  黃衣人道:“那天劍姬侗、霸刀向敖,是何等高強的武功,但自從渡過那‘生死橋’後,就數十年未再聽過兩人消息,難道區區一個小孩子,還能生離那絕地不成?”

  他自言自語,別人也不敢插嘴,沉吟了半晌之後,又是自言自語的接道:“奇怪的是,他們怎會和范仲明兩個女弟子搭上了關係呢?”

  只聽那華衣少年輕輕咳了一聲,道:“也許那兩個丫頭,還藏在內室。”

  黃衣人霍然警覺,住口不言,目光卻轉到那一對白玉美人的身上,緩步行近木案,伸出手去,取那玉人,手指將要觸接到那玉美人時,突然又縮了回來,目注內室,高聲說道:“兩位姑娘,此刻已陷重圍,如若不肯相見,可別怪在下舉動放肆了!”

  隱身木案之下的左少白,聽那黃衣人說話聲音,有如金鐵相擊,不禁心中一動,此人聲音,如此怪異,定然是位身負奇功的人。

  那黃衣人仍不聞有人相應,不禁怒道:“衝入室中搜查。”

  兩個黑衣人應了一聲,急步向內室衝去。哪知兩個黑衣人,有如投在海中的泥牛沙石一股,衝入內室之後,竟是久久不聞聲音。

  那黃衣人怒聲罵道:“瞎了眼的笨奴才,怎麼連室中有沒有人,都……”

  罵了一半,忽然警覺住口,目光一掠華衣少年,向室外退去。

  左少白一提氣,由案下疾躍而出,直向二人撲了過去,左掌遙遙一揮,當先擊向那華衣少年,右手食、中二指卻疾向那黃衣人點了過去。黃衣人舉手一格,竟把左少白點擊過去的右手,硬給擋了回來。

  左少白微微一怔;暗道:“此人內力如此之強,難道那白玉美人中的藥物,當真的失效了麼?”忖思之間,瞥見那華衣少年揮手接下自己遙擊一掌之後,人竟被震的一個觔斗,栽倒門外,那黃衣人的身子,也同時搖了幾搖,幾乎摔倒。

  左少白心中忖道:“原來此人內功精深,雖中劇毒,力道仍未全失。”心中念轉,右手卻又擊出一掌。

  就在左少白躍出發掌的同時,高光亦從那橫樑上一躍而下,左右雙手分對另兩個黑衣人各發一拳。兩個黑衣人接他一拳,雙雙被震倒在地。原來,那白玉美人中的煙毒,發揮作用,來人早已無抗拒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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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萬良聽得室外動手之有,大步趕了出來,道:“得手了麼?”

  高光道:“全部成擒。”

  左少白指首黃衣人道:“此人乃這般人中的首腦,有他在茅舍之中,室外縱然布有強敵,也不敢施用過激的手段。”

  萬良緩步走近那黃衣人身側,正待伸手去抓他起來,突聞“嗤”的一聲,一支長劍,直向萬良手腕射了過來。

  左少白高聲說道:“萬老前輩小心了。”

  萬良手腕一挫,收回掌勢,疾快的向後退了兩步。長劍挾著嘯風之聲,“啪”的一聲,釘在木門之上,深入了兩寸之深。

  萬良急急說道:“熄去火燭,再和他們談判。”

  左少白應了一聲,回手一掌,熄去了桌上火燭。茅舍中,突然黑了下來。

  萬良閃到門後,冷冷說道:“你們的首腦,已為我等所擒。只要爾等再行冷箭施襲,老夫就先殺了他們幾人。”

  這幾句話,果是有著奇大的威力,室外立時響起了一個宏亮的聲音,道:“你們亦被我等圍困,彼此相持下去,勢將是一個兩敗俱傷之局。”

  萬良道:“這座茅舍之中,存有數月的食用之物,爾等如願對耗下去,對峙上三兩個月,也不要緊!”

  那宏亮的聲音,重又傳了進來,道:“閣下準備如何解決這僵持之局?”口氣之中,已是大見軟化。

  萬良低聲說道:“這黃衣人,似是身份甚高,只不知是否是主腦人物,再套套他們口氣再說。”

  突然提高了聲音,接道:“爾等主要的首腦人物被擒,已成群龍無首之狀,還有何等顏面提出談判條件?只有棄刀就縛,聽候我等發落一途。”

  仍是那宏亮的聲音,接道:“閣下不用再打如意算盤,如是逼人過甚,迫使我等出手,那時悔之就晚了。”

  其人竟也是老奸巨猾,說了半天,仍未說出那黃衣人的身份。

  左少白凝目向外望去,只見三丈外的夜色中,孤零零的站著一個身軀十分高大的漢子,其他的人似是已經分別隱起,和萬良對答之言,正是那大漢所發。

  萬良哈哈一笑,道:“你如果和老夫耍花槍,那是白費心機,老夫只要不放過穿黃衣的小子,諒他們也不敢擅自出手……”

  語聲微微一頓,故意提高了聲音,接道:“高兄弟先給這小子一點苦頭吃吃再說。”

  他本是一句施詐之言,但那高光,卻真的應聲走了過來,取下那黃衣人臉上的面罩,瞧也未仔細瞧他一眼,右手一揮,左右開弓,呼呼兩個耳括子。

  那黃衣人雖然中了毒香,又被點了兩處穴道,但他心中,卻是清楚得很,高光這兩個耳光,出手甚重,只打的他心頭怒火萬丈,但卻說不了一句話來。

  只聽室外那宏亮的聲音,怒聲喝道:“閣下濫施毒打,當心我們放火燒去茅舍。”

  萬良怒聲喝道:“你如再狂吠不停,我就再打他幾個耳括子。”

  果然,那室外宏亮的聲音,不敢再行多言。緊張的形勢,突然寂靜下來,靜的聽不到一點聲息。

  左少白凝目望去,那站在三丈外的大漢,也突然消失不見。不禁心中一動,暗道:“他們不再派人談判,顯然是已下了決心,準備硬行出手了。”

  心念一轉,急急說道:“強敵不再談判,顯是別有所圖,咱們得小心戒備了。”

  萬良道:“不錯,快將那黃衣人,和他幾個屬從,推在前面,用他們作擋箭牌子。”

  這幾句話說的聲音很高,似是有意的讓室外之人聽到。

  高光道:“這辦法不錯啊!”

  當真把那黃衣人,推在身前。哪知事情的變化,大出了幾人意料之外,幾人足足等大半個時辰左右,既不聞室外說話之聲,也不只有人向茅舍之中突擊,似是所有的人。都已經悄然離去了。

  高光低聲對黃榮說道:“老二,咱們出去瞧瞧如何?”

  萬良道:“也許他們在茅舍之外,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不可輕易涉險。”

  高光道:“難道就這般和他僵持下去不成?”

  萬良道:“天色將亮,待天亮之後,咱們再出去不遲。”

  高光的話出無心,但萬良卻是言有作用。說罷,凝神靜聽。

  果然,聽到了輕微的步履移動之聲,顯是對方聽到萬良之言,又改變策略。

  萬良低聲說道:“諸位要小心了,這次,他們定然有所舉動。左兄弟請瞧著右面,黃兄弟瞧著左邊。”

  語聲甫住,果見兩條人影,緊靠茅舍土壁,緩緩向前移動。兩人的舉動小心異常,聽不到一點聲息。

  夜色幽暗,景物難辨,如非萬良提醒了左少白和黃榮一聲,特別留心查看,兩人還真不會發現左右兩側的來敵。黃榮伸出手去,輕輕一扯左少白的衣袖,暗中互相招呼一聲,各自運功戒備。

  這時,萬良和高光還不知茅舍兩側,已有強敵迫近,兩人仍然凝目向前面查看。兩條黑影,移近木門兩尺左右時,一齊停了下來,不再前行。

  黃榮心念一轉,覺著不對,高聲叫道:“大哥快些出手!”右掌當先劈出。

  左少白聽得黃榮一嚷,緊隨著劈出掌勢。兩股強猛的掌力,分向兩條人影撞去。那兩人似是料不到會有人突然施襲,倉促間,舉掌迎去。

  左少白的掌力強猛,右首那大漢接下一掌之後,人卻震得一連向後退了四五步。

  黃榮劈山掌勢的內力,雖然沒有左少白那股強猛,但力道亦是不弱,左首大漢接下一掌之後,亦被震的馬步不穩,連退兩步。

  只聽暗影中一個冷峻的聲音罵道:“沒有用的蠢才,還不給我滾回來?”

  兩個挨近茅屋的大漢,對那聲音,似是有著無與倫比的畏懼,急忙兩個大轉身,隱於暗色之中不見了。

  左少白聽辨聲音,發覺此人說話之聲,和剛才與萬良答話那位大漢,口音不同,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適才那大漢,分明是這群人的領袖人物,何以,此刻又似換了一個人,難道室外強敵,已在無聲無息中,調來了援手不成?”

  心念一轉,凝聚目力,向那發話之處望去,只見在幽暗的夜色中,似是蹲著一條人影。

  左少白希望能瞧到他的目光,哪知事出意外,那條人影竟是黑黑一團,以左少白的目力,都無法辨識清楚。

  黃榮低聲說道:“大哥,可曾瞧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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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5 10:18:47 |只看該作者
一四八

  左少白道:“他們除了今宵幽深的夜色掩護之外,似是另有一種掩去身子之物,使咱們不易發現。”

  黃榮道:“小弟感覺之中,室外強敵,似是已有很多的援手趕到。”

  左少白道:“不錯,小兄亦有此感。”

  黃榮道:“天色快要亮了,天亮之後,大哥的計畫如何?”

  左少白道:“此事由萬老前輩作主,咱們不妨研究一下就是。”

  談話之下,瞥見夜色中一群黑影,緩緩移動,直向茅舍摸過來。那黑影來勢甚慢,似是在地上爬行一般。

  黃榮從懷中摸出一個火摺子,低聲說道:“大哥留心。”

  一縮身子,藏在門後,隨身一晃,火摺子立時燃了起來。但聞幾聲嗤嗤弦聲,兩個長箭,直向黃榮執火的右手射出。一箭射空,另一隻卻擦著黃榮手背而過。黃榮一抖手腕,一隻火摺子,脫手飛出,落在室外一丈五六尺處。

  火光下,景物清晰可見。只見那些緩慢移近的黑影,突然間,靜伏下來不動。

  左少白目光銳利,仔細一看之下,立時瞧出,那些靜伏的黑影,乃是披著一層黑布,立時高聲說道:“他們偽裝……”

  “嗤”的一聲,一道藍焰疾射而來,打斷了左少白未完之言,“啪”的一聲,釘在木門上了。

  那藍焰撞在木門之上,立時化成一片熊熊的火焰,燒了起來。

  萬良吃了一驚,說道:“快些設法撲熄那門上火焰。”

  心中卻是暗暗忖道:“難道這黃衣人,豈真不是他們首腦人物麼?或是來了比黃衣人身份更高的人?”

  原來,依據武林中的規矩,首腦人物被擒,應是投鼠忌器,很多方法不能使用,就算不肯束手就縛,亦不敢太過激怒對方,傷害到首腦安全。

  此刻,這般人竟然要施用火攻,即是說,這黃衣人的生死,已不足威脅他們了。

  左少白抓出長劍,突然向前探出,長劍一揮,斜著削去。但聞“唰”的一聲,那燃燒的火焰,吃左少白一劍削落在地上。就這剎那間,弓弦聲動,兩支急箭,疾射而來。

  左少白早已有備,長劍起處,擊落了當先一支,右手一揮,接住了第二支箭,暗運內功,施展甩手箭的手法,右腕一抖,反射而出,直向那伏在地上黑影射去。

  削門,接箭,甩箭,連續一氣呵成,對方第二排強箭未至,左少白已退回門後。高光大聲讚道:“好!大哥露這一手,叫他們開開眼界。”

  萬良嚴肅的說道:“他們如不是來了身份高過這黃衣人的人物,就是咱們擒錯了人,對方似已不再顧慮到黃衣人的生死了。”

  只聽一聲喝叫傳來,靜伏門外不遠處的黑影之一,突然一躍而起,大步向後奔了去。

  原來,那人中了左少白甩出的一箭,難再支撐,一躍而起,露出了馬腳。

  萬良接道:“看樣子他們似是已有援手趕到,咱們再不能有恃無恐了,得改變一個打法,諸位要準備了。”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被擒的華衣少年,武功已是不弱,但身份卻似在被擒的黃衣人之下,如若室外之人。身份尤在被擒的黃衣人之上,今宵敵勢之強,實是驚人至極了。”

  高光道:“既是這黃衣人已無大用,咱們把他宰了就是。”

  萬良心中暗道:“想不到這人,倒是粗中有細,這黃衣人身份如何,將是立刻可見分曉了。”

  哪知事情的變化,又大大出了幾人意料之外。室外強敵突然間重又沉寂下來,似是所有的人全都撤走,久久不聞聲息。

  黃榮低聲對萬良說道:“老前輩,這是怎麼回事?”

  萬良道:“室外敵人首腦,實是個極為厲害的角色。此刻,咱們只有和他們比試一下忍耐的工夫了。”

  高光道:“也許他們早已撤走,咱們何不出去瞧瞧?”

  萬良道:“如若老朽想的不錯,在這茅屋之外,強敵早已埋伏重重陷阱,此刻咱們出室一步,必為強敵所乘。”

  高光道:“老前輩之意,咱們就永遠守在茅舍之中不成?”

  萬良微微一笑,道:“只有待天亮之後,查看一下敵勢,再作道理了。”

  劍拔弩張的情勢,突然間靜止下來,只有一陣陣呼嘯的夜風,吹打著茅舍的枯枝荒草。

  夜色漸退,東方天際泛起了一片魚肚白色。茅舍外的景物,愈來愈是清晰。左少白探頭向外瞧去,只見綠草依舊,池水蕩漾,茅舍外一片靜寂,不見一個人影。

  隱身在門後的萬良,沉聲問道:“可有敵蹤?”

  左少白道:“絲毫不見可疑之處。”

  高光突然一躍而起,道:“兄弟出去瞧瞧。”

  萬良要待阻止,高光已然急奔而出。高光奔出茅舍,流目四顧,但見青山隱隱,晨霧如珠,哪裡有敵人蹤影?心中暗道:“那萬良太過多疑,敵人早已撤走了,竟還疑坤疑鬼。”

  心中念頭轉動,人也不自覺信步向前走去。

  萬良高聲叫道:“高兄弟不可涉險,快快回到茅舍中來。”

  遙聞高光相應之聲,道:“不勞苦前輩掛懷,強敵早已撤走。”繞向茅舍後面走去。

  萬良輕輕嘆息一聲,道:“高兄弟如此輕敵涉險,只怕要吃大虧。”

  左少白和黃榮,究是缺少江湖閱歷,口中不言,心中卻有暗自忖道:“那高光就算不擅心機,但他有目可以見物,難道連有無敵蹤,就瞧不出來麼?”

  儘管萬良低聲嘆氣,兩人心中卻是毫不在意,哪知高光去如投海沙石,直待日上三竿,仍然不見回來。

  左少白望了黃榮一個,低聲說道:“情形有些不對,三弟定是遭了暗算。”

  黃榮挺身而起,道:“我去找他回來。”

  萬良冷冷的喝道:“不用去了!”

  黃榮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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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5 10:18:58 |只看該作者
一四九

  萬良道:“強敵正在這茅舍之外,布下了天羅地網,你如涉險,咱們豈不是又要折損一人?”

  黃榮道:“縱然是刀山油鍋,也不能見危不救。”

  萬良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左少白突然接道:“結盟金蘭,情重生死,只有辜負老前輩的一番苦心了。”“唰”的一聲,抽出長劍。萬良嘆息一聲,道:“如是那室外強敵,和你一招一式動手,以你武功,那是足可對付。”

  左少白已然舉步欲行,聞言突然停了下來,道:“老前輩之意?”

  萬良道:“如是老夫推論不錯,那位高兄弟連動手的機會也沒有,就被人生擒去了。”

  黃榮道:“何以見得?”

  萬良道:“高光為人,粗中有細,決然不會離開這茅舍太遠,他如和人動手,咱們定可聽得兵刃交擊之聲,縱然聽不到兵刃撞擊的聲音,亦可聽得高光的呼喝之聲。”

  左少白輕輕嘆息一聲,道:“前輩說得不錯。”

  萬良道:“敵眾我寡,楚歌四面,必得以極大的耐心,應付今日之局,才有制勝之望。”

  黃榮道:“敢問老前輩,這制勝之道何在?”

  萬良道:“以我之長,對敵之短。”

  黃榮道:“老前輩可否再說的詳細一些。”

  萬良道:“除去敵勢不談,室外陷阱遍佈,我們出此茅舍,正好入人陷阱,目下之策,只有守此茅舍待敵來攻。”

  黃榮道:“如是他們一年不來,咱們也要等上一年不成?”

  萬良道:“就目下情勢而論,強敵決然僵持不過今夜,黃昏不來,入夜必大舉侵犯……”

  他突然放低了聲音,接道:“看情形,咱們生擒這黃衣人,實乃敵人中極為重要的人物,他們不肯放火燒燬茅舍,無非是投鼠忌器。最使他們困惑不解的是,進入室中的六個人,片刻之間,被咱們輕易擒獲,其間,未經惡戰,是以,把這座茅舍,看成了死亡的陷阱……”

  他凝目思索了一陣,接道:“室外強敵的主腦人物,亦為極厲害的人物,能耐心在茅舍外布下陷阱,不肯涉險攻入。這份陰沉、耐心,就非普通人物能及。”

  黃榮輕輕嘆息一聲,道:“如是久等下去,高兄弟只怕被他們殺了。”

  萬良道:“老朽的看法,和你大大不同。他們雖然擒了高兄弟,但咱們卻擒了他六個人,這黃衣人又似他們極為重要的人物之一,雖非主持大局的首腦,亦將是獨當一面的要角,才使他們不敢施下惡毒手段。”

  突然探出頭去,四下瞧了一陣,放低了聲音,接道:“老朽還有一個奇怪的想法,這般人可能就是那四戒大師所指,隱於幕後,策動江湖變亂的陰謀集團中的核心人物。”

  左少白心中一動,突然起身,把那黃衣人拖到門口處,取下他臉上的面具。萬良、黃榮、左少白六雙眼睛不約而同的一齊投到那黃衣人的身上。只見那人眉清目秀,面如敷粉,嬌好有如女子。

  黃榮瞧了一陣,道:“這人一臉脂粉氣,不似男人。”

  萬良臉上神色凝重,緩緩說道:“也許一場籌劃數十年的大陰謀,已然開始爆發,卻被咱們趕巧碰上了他們第一次直接行動。”

  黃榮奇道:“老前輩語含玄機,使人聽來,難以盡解內情。”

  萬良道:“這數十年,老朽息隱於衡山幽谷,苦練‘五鬼搜魂手’,靜坐冥思,自覺增長了不少判事之能,每遇一事,很自然就苦苦思索起來,再和老朽昔年見聞,加在一起,前後聯絡推想,就覺得很多可疑之處。”

  黃榮道:“老前輩可是又想到新的事端了麼?”

  萬良道:“你瞧這黃衣人有多大年紀?”

  黃榮道:“如是他是個女的,內功精深,駐顏有術,至少在三十以上。”

  萬良道:“你用兵刃挑起黃衫瞧瞧,此人如若具是女兒之身,這其間就大有文章了。”

  黃榮好奇之心大動。伸出長劍,挑開了那黃衣人的上衣。果然,挑開了前胸上衣之後,隱隱可見,兩個聳立的乳峰。

  萬良右手一揮,一股掌風,掩起了那前胸挑開的黃衣,長長嘆息一聲,道:“這可能就是她!”

  黃榮奇道:“什麼人?”

  萬良正待答話,目光一輪,瞥見左少白凝注在黃衣人的臉上,呆呆出神,不禁心中一動,欲言又止,又用手輕輕一推黃榮。

  黃榮凝目望去,只見左少白臉上是一股莫可言喻的奇異神色,望著那黃衣人出神。

  §第三十一章 莫測高深

  萬良低聲說道:“黃兄弟,你認識這女人麼?”

  黃榮仔細打量了那黃衣人一陣,道:“不認識。”

  只聽左少白長長嘆息一聲,道:“這人我好像面善得很。”

  目光轉注到萬良的身上,道:“老前輩見多識廣,想來定然認識這個人了?”

  萬良道:“素不相識。”

  左少白道:“唉!這個人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但卻想不起。”

  萬良道:“不妨事,時間長得很,慢慢再想就是。”

  左少白道:“就我記事以來,我確實沒有見過這個女人,但看上去,我卻和她相熟得很,唉!在我心底深處,似乎是早已有了這個形象,見到她之後,似乎得到了證實。”

  萬良道:“證實了什麼?”

  左少白道:“證實了,世界確有這麼一個人。”

  萬良奇道:“左兄弟,你仔細的想想,看在你白鶴門中,是否有這樣一個人物?”

  左少白道:“沒有,我已經搜盡了枯腸,從未見過這麼一個人。”

  黃榮道:“這就奇怪,既沒有見過,大哥為何會在內心之中,留下了這樣一個形貌的印象呢?”

  左少白道:“這就是我不解的地方了。”

  言罷,凝目沉思,似是又在用心去想那黃衣人的來歷了。

  黃榮低聲對萬良道:“老前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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