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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金劍雕翎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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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1 13:13:57 |只看該作者
一四〇

  二婢應聲下來,並肩而立。

  蕭翎一帶韁繩,轉過馬頭,緩緩說道:“此地距那百花山莊不遠,你們如是想回百花山莊,那就請便了。”

  金蘭嘆息一聲,道:“妾婢們如若有錯,三爺儘管責罵就是,為什麼要迫妾婢們重入虎……”虎字說了一半,突然住口不言。

  蕭翎道:“我瞧你們在百花山莊中還快活一些,還是回去的好。”

  金蘭流下淚來,黯然說道:“三爺可是氣惱玉蘭妹妹麼?”

  蕭翎道:“我瞧你們都是一般模樣,似是都有著很沉重的心事。眼下只有兩條路,由你們自己任選一條:第一條路,你們立即返回百花山莊,不管你們有著什麼心事,我也懶得多問了……”

  金蘭舉起衣袖,拭一下泉湧而下的淚水,接道:“那第二條路呢?”

  蕭翎看她哭得梨花帶雨,但卻又強咬著牙齒,不敢出聲,不禁心頭一軟,嘆道:“第二條路,你們不妨把心中的事,坦坦誠誠的告訴我,不許藏露一句,我絕不責怪追究你們。”

  金蘭長長吁一口氣,道:“三爺一定要問,妾婢們只好從實講出來了。”

  蕭翎道:“不許說漏一字一句,如果是被我聽出破綻,你們就別想活了!”

  金蘭點頭說道:“妾婢既然講了,那還顧及生死的事,但願三爺無恙就好了。”她頓了一頓,淒涼地一笑,幽幽說道:“就是三爺不問,過了今天,妾婢們也要對三爺講了,你不能責怪玉蘭妹妹,她已經被迫服下了化骨毒丹……”

  蕭翎怔了一怔道:“是毒藥麼?”

  金蘭點頭答道:“是一種慘絕人寰的慢性毒藥,服下之後,七日內不會發作,但人卻已變得痴痴呆呆,終日裡昏昏欲睡……”

  蕭翎心弦震動,回目向玉蘭望去,只見她雙目發直,眼中神光渙散,果是有著中毒之微,不禁長嘆一聲道:“是我錯怪你們了。”

  金蘭道:“三爺不知內情,如何算得錯怪。”

  蕭翎道:“那唐三姑也是服用過化骨毒丹?”

  金蘭道:“看樣子是不錯,但內情如何,妾婢實不敢斷言,百花山莊中的事情,除了大莊主之外,誰也不知道有些什麼變化,但玉蘭妹妹,卻是在妾婢親目所睹之下,看到她吞下的化骨毒丹……”

  蕭翎道:“可是大莊主迫她服下的麼?”

  金蘭道:“除了大莊主,玉蘭妹妹也不會馴如羔羊的聽憑擺佈。”

  蕭翎道:“大莊主耳目靈敏,五丈內可辨落葉,你如何能夠瞧到,而不被他發覺呢?”

  金蘭道:“那是有意的讓妾婢看到,當時,我和玉蘭同在一起,大莊主取出化骨毒丹,先詳細的說了那藥丸毒性,然後才交給玉蘭妹妹吞下,我看玉蘭妹妹強忍著眼淚,裝出笑容,吞下毒丹。”

  蕭翎道:“為什麼不讓你也吞一粒呢?”

  金蘭道:“我要侍候三爺的起居,要為三爺趕車,如若吞下毒丸,神志恍忽,如何還能再幫三爺做事?”

  蕭翎道:“大莊主交你辦的事,只有這些麼?”

  金蘭道:“還要我相機勸告三爺早日再回百花山莊,如是三爺不肯聽從,就要暗中設法謀取三爺的性命……”

  蕭翎冷笑一聲,接道:“大莊主那如意算盤,也未免打的太容易了,就憑你那一點本領,豈是我蕭翎之敵。”

  金蘭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大莊主見三爺武功了得。因此賜與我兩種東西,如是三爺不肯重返百花山莊,就要我暗中下手!”

  蕭翎暗道:這話倒也沒錯,她終日和我相處,如是暗中下手,也實在防不勝防。表面上卻是若無其事般的淡淡一笑,道:“他賜給你的什麼?”

  金蘭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小巧的玉盒,托在掌心,道:“大莊主告訴妾婢,這盒中共有兩件事物,一件是無色無味的毒粉,一件是可以點燃的毒香,如是三爺不肯回轉百花山莊時,妾婢先設法在食物中放下毒粉……”

  蕭翎冷冷接道:“這辦法太陳舊了,實無新奇之處。”

  金蘭接道:“如是三爺防備周密無法在食物中下毒,就要妾婢燃起那支毒香,據大莊主告訴妾婢,這毒香可保燃燒十二個時辰以上,只要放在三爺必經之處,能使你聞到稍許香味,就入了大莊主的掌握之中。”

  蕭翎心中大奇,暗道:就算那毒香歹毒無比,但稍許聞上一些香味,也未必就能使我入他的掌握之中,口中卻問道:“這麼看將起來,大莊主倒是一位善使百毒的人了?”

  金蘭突然一振右腕,欲待投出手中玉盒,蕭翎卻高聲說道:“且慢,把那玉盒給我瞧瞧。”

  金蘭道:“大莊主心機深沉,只怕是不只這點手段,也許他早已料到我會對三爺吐露,這玉盒中事物,是妾婢聽他所言,從未啟動查看過,不如把它棄去算了!”

  蕭翎微微一笑,道:“打開瞧瞧再說。”

  金蘭只好把玉盒遞了過去,道:“三爺小心!”

  蕭翎暗中提氣,閉住穴道,打開玉盒一看,頓時寶光耀目,玉盒中那來的毒香毒粉,竟是一顆奇大的明珠,不禁瞧的一愣。

  只聽金蘭說道:“三爺,別讓那毒粉飛了出來。”

  蕭翎隨手合上盒蓋,收入懷中,道:“這玉盒由我暫時收著……”回顧了玉蘭一眼,道:“該如何才能解除這玉蘭腹中之毒?”

  金蘭道:“據妾婢所知,大莊主只是武功高強,並非是使毒的高手,但他有一位好友,叫什麼毒手藥王,卻是位善用百毒的怪人,大莊主那化骨毒丹,就是出自他親手調製。”

  蕭翎道:“你可見過那毒手藥王麼?”

  金蘭搖頭說道:“沒有見過,他很少到百花山莊中來,但就妾婢所知而論,確有其人。”

  蕭翎那夜在荒廟之中,遇上毒手藥王,被他點了穴道,放他身上之血,對毒手藥王有著深刻的印象。如是金蘭隨口說上一個形狀出來,和自己所見不符,那就可證明金蘭並非真心的傾吐胸中之言,也好小心提防於她,卻不料她竟沒有見過。當下一帶馬車,道:“兩位上車吧!想那大莊主,必然派有暗中監視咱們之人,咱們如在此地停留過久,只怕啟動那些人的疑心。”

  金蘭道:“如是妾婢的料斷不錯,咱們一路上的行動,都無法逃得大莊主的耳目。”

  扶著玉蘭上了馬車,接道:“但是三爺目下還不會遭受暗算,據妾婢聽那大莊主的口氣,深盼三爺仍能回到百花山莊中去,在你未確定是否肯回百花山莊之前,他們不會對三爺施下毒手。”

  蕭翎揚鞭趕車,重又折返大道,口中卻緩緩說道:“眼下有一件最使人憂慮的事,就是玉蘭和唐三姑的化骨毒丹,一旦發作既不可棄兩人於不顧,亦不便帶兩個毒性發作的病人趕路。”

  金蘭道:“這個請三爺放心,大莊主親口告訴妾婢,七日之內,兩人藥性未發之前,他就會派人送上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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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1 13:14:05 |只看該作者
一四一

  蕭翎星目中神光一閃,道:“金蘭,我蕭翎待你如何?”

  金蘭道:“三爺是正人君子,妾婢敬佩無比。”

  蕭翎道:“你覺得在那百花山莊中的生活如何?”

  金蘭道:“雖是錦衣玉食,但卻度日如年。”

  蕭翎道:“好!我帶你們遠離了百花山莊的勢力範圍之後,你們就遠走高飛吧!天下這等遼闊,總不難找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彼此擺脫江湖中的生活,做一個安安份份的人。”

  金蘭苦笑一下,道:“三爺想的倒是輕鬆的很,如果如三爺之言,百花山莊中,走的何只我們姊妹!但三爺也不用為他們煩心,我早已和玉蘭妹妹決定了該走的路。不瞞三爺你說,我們姊妹雖是對三爺敬愛無比,情甘效死,但殘花敗柳,自知不配為三爺身旁之婢,但三爺卻是妾婢們所見人物中,唯一能使大莊主有些心存畏懼的人,我們姊妹兩人的清白,毀在了大莊主的手中,雖是在他嚴酷的控制之下,不敢反抗,也無能反抗,但心中對他之恨,卻恨不得生啖其肉,我們姊妹甘心受三爺百般責罵,敬愛之心始終不減,那不是為了三爺的俊美瀟灑,實是出自衷心敬慕三爺的為人英雄,但得有一分心力,就願為三爺盡上一分心力。”

  蕭翎原想把她三人帶出百花山莊的勢力之外,讓三人各奔前程,但金蘭道出這一席話,卻使他心意大變,暗道:是啊!我蕭翎既然存心救人,管上了這檔事,豈可半途而廢,虎頭蛇尾,好歹也該使她們身上的奇毒解了之後,才可放手而去。

  心念電轉,肅然說道:“不論那沈木風惡行如山,血債似海,但他總是我結盟之兄,不管這結盟是圈套,或是陰謀,但木已成舟,悔之已晚,我一日未和他斷交絕義,一日就不能和他正面為敵,但這不關你們的事,家師訓教,言猶在耳,助弱鋤凶,乃是我該為之事……”

  金蘭接道:“沈木風只不過是為了要利用你的武功才能,助他為害,對你談不上兄弟情義,如若他把你視作兄弟,也不會讓我暗中計算你了。”

  蕭翎長長嘆息一聲,道:“話雖不錯,但我蕭翎卻不能留人話柄,不到情義決絕之時,我都將忍耐下去……”

  突聞一陣馬蹄聲,得得而來,三匹健馬疾馳而過。

  當先一人是一個青衣少女,一臉端莊嚴肅之色,目不斜視的縱騎而過。

  第二騎馬上是一個胸垂花白長髯的老者,虎目、海口,神威凜凜。

  那老者一見蕭翎,臉色忽然一變,回目一顧,縱馬而去。

  蕭翎只覺這兩人面善的很,忖思良久,才突然想到,這兩人正是在歸州酒樓上遇到的八手神龍端木正,和那位行刺周兆龍,被自己接了她暗器的青衣姑娘。

  第三騎馬上是一個身軀瘦小的灰衣人,留著八字鬍,雙目中神光如電,見了蕭翎的馬車,突然一收韁繩,健馬原本奔馳極快,卻突然緩了下來,掠著馬車行過。

  蕭翎緩緩把控車的馬韁,交到金蘭手中,掀簾進入了車中,探手從懷中摸出金花夫人的紙團,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沿途必遇攔劫,小心兩個丫頭。

  蕭翎一直忍著未看金花夫人交來的紙團,他要憑藉自己的智慧,來澄清胸中的疑慮,然後再看紙團上寫的什麼,是否和自己想到的事情一樣。

  他初入江湖,就陷身在充滿著凶險的百花山莊,捲入了武林大勢紛爭的是非中,深覺到一個人不論有著何等高強的武功,也難在江湖上通行無阻,必得配上應變的機智才能應付這江湖上的險詐。

  唐三姑和玉蘭都已被迫服下了化骨毒丹,蕭翎也不再忌諱她們,瞧完了金花夫人紙團,隨手撕去,丟在車外,心中卻在盤算那紙箋上的兩句話,箋中指的兩個丫頭,自然是指的金蘭、玉蘭而言,事雖為那金花夫人料中,但其間變化卻略有不同,因金蘭甘心冒萬死之險,背逆了沈木風,使那沈木風原本嚴密的計畫,盡付流水。

  蕭翎估算沈木風安排在自己身側的伏樁金蘭,作用已失,困擾的是玉蘭和唐三姑,這兩人服下了化骨毒丹,人已經有些痴痴呆呆,既不能棄之不顧,但自己又無能救治。

  還有金花夫人在那紙團上那句沿途必遇攔劫的話,語氣十分肯定,如金花夫人沒有相當的把握,絕不致說得這般斬釘截鐵。

  這兩樁疑難之事,不停的在他腦際間迴旋、盤轉,但始終想不出緣故何在和解救之策。

  忽聽垂簾外傳進來金蘭的聲音,道:“三爺,前面有人攔道。”奔行中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蕭翎掀開車簾,緩步走了出來,只見道旁一片雜林中隱隱有人影閃動。

  四個佩帶著兵刃之人,一字排開,攔住了去路。

  兩個是中年大漢,一個青衫老者,和一個身披袈裟的和尚。

  蕭翎數月來連番經歷變故,已然學會閱人之術,目光緩緩由四人臉上掠過,已瞧出那老者、和尚,都有著精湛的內功。

  那青衫老者一拱手,道:“閣下可是來自百花山莊麼?”

  蕭翎緩緩一點頭,道:“不錯,老丈有何見教?”

  左面一個中年大漢暴聲喝道:“你可是那百花山莊中的三莊主?”

  蕭翎道:“不錯,諸位橫身攔道,想是必有事故?”

  右面那中年大漢接道:“閣下可是姓蕭名翎?”

  蕭翎暗道:好啊!你們早已調查的清清楚楚了,還來問我作甚,口中卻緩緩地應道:“在下正是蕭翎。”

  忽聽那青衣老者長嘆一聲,道:“蕭大俠雖出道不久,但已名動江湖,想不到竟然會投到了百花山莊,可惜呀!可惜。”

  蕭翎知他又把自己誤認為那位假冒自己的蕭翎,但此時此情中,解釋不易,也無法解說的清楚,只好含含糊糊的說道:“在下和諸位素不相識,無怨無仇,不知諸位為何要攔阻住在下的去路?”

  那青衣者者目光一抬,瞧了那馬車一眼,道:“請問三莊主,這馬車中放的是什麼?”

  蕭翎微微一怔,道:“車中乃是在下幾位隨行的朋友。”

  左面那大漢刷的一聲,抽出背上單刀,冷冷說:“車中如無別物,可否容得我們搜查?”

  蕭翎劍眉軒動,俊目中神光閃動,正待發作,突然由腦際間閃過了一抹靈光,暗道:“除了這四個人之外,那林中還隱著無數高手,他們這等糾眾而來,必有緣故,車中既無不可見人的事,倒不如讓他瞧瞧,也好斷去他們的生事藉口。”

  心念一轉,怒火平息,淡淡一笑道:“諸位如是要查看,儘管瞧吧!”閃身退到一旁,回目對金蘭說道:“你打開車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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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蕭翎這出人意外的謙和,似是大出兩個大漢和青衣老者意外。三人相互望了一眼,緩步行近馬車。

  那青衣老者一皺眉頭,道:“車中是女眷麼?”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那唐三姑仍是穿著的女裝,早該要金蘭把他換上男裝才對,心中在想,口中卻應道:“不錯。”

  青衣老人道:“男女授受不親,咱們不能驚擾到三莊主內眷,有勞三莊主扶她們下車來罷。”

  蕭翎苦笑一聲,低聲對金蘭道:“扶她們下來吧!”

  金蘭應了一聲,扶著玉蘭和唐三姑下了馬車。

  那青衣老人目光如電,掃掠車中存物一眼,道:“那車中的兩隻木箱,不知三莊主能否啟開給我等瞧瞧?”

  蕭翎心頭納悶,暗道:這些人不知是何用心?搜查何物?但他心中坦蕩。雖是有些氣怒;但仍然低聲對金蘭說道:“把那兩隻木箱拿下來,給他們瞧瞧吧!”

  金蘭猶豫了一下,登上車去,抱下來兩隻木箱。

  紅漆的木箱上,加上了一把金鎖,和兩條密封,這本是沈木風和周兆龍托蕭翎帶回的禮物,箱中存放何物,蕭翎並未看過。

  那青衣老者目光環掃了車廂一眼,再無別的可疑事物,才回頭對蕭翎說道:“有勞三莊主啟開這兩具木箱瞧瞧如何?”

  蕭翎強自按下心中的怒火,冷冷說道:“諸位勞師動眾,白晝攔道,查過這木箱之後,在下倒也得向諸位討還一個公道……”目注金蘭接道:“你打開兩具木箱。”

  金蘭粗著嗓子,道:“小的沒有鑰匙。”

  蕭翎經她一提,才想到自己也是沒有啟鎖的鑰匙,沈木風只告訴他車上放有讓他帶回原籍的禮物,並沒有交給他啟鎖之鑰。

  心中念頭轉動,口中說道:“你把那金鎖劈了就是。”

  金蘭顰起秀眉兒,伸手從車墊下抽出長劍,寒芒連閃,劈落了兩隻木箱上的金鎖。

  蕭翎目注那青衣老者一拱手,道:“箱上金鎖已落,諸位自己打開瞧吧!”

  那老者心中似甚抱咎,沉聲說道:“如是我等得訊不確,老朽自當面向蕭兄謝罪。”一伸手打開了左首一隻箱蓋。

  但見一陣白粉飛揚,一股濃重的藥味,撲入鼻中。

  那青衣老者似是突然被人在前胸上擊了一拳,身不由主的向後退了兩步。

  兩個大漢探首一望,立時雙雙拜倒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那身披袈裟,一直未曾開口的和尚,目中神光一掠木箱,突然合掌當胸,欠身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蕭翎雖然已從那四人驚愕,惋惜的神情中,瞧出了事情有些不對,但仍想不出箱中是存放的何物,緩緩行前兩步,探首一望,亦不禁臉色大變。

  原來那木箱中,鋪滿了半箱白粉,白粉上赫然是一個人頭!

  那人頭似是早已用藥水泡製過,面目仍然清晰可辨,只見他虯髯繞頰、虎目圓睜、亂發披垂,雖只是一個人頭,但不難想見他生前的威武形貌。

  蕭翎愣一愣,突然伸手打開另一隻箱蓋。

  只見那木箱中放著兩封白簡,已然快變成了黃色,一隻金色的短劍,和一面古銅鏡子。

  那青衣老人究是修養有素,驚痛片刻,已恢復了鎮靜,冷冷說道:“證物確鑿,人贓並獲,不知三莊主有什麼話說?”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想不到他們竟……”忽然住口,改轉話題問道:“這木箱中的人頭是誰?”

  那拜伏地上,哀哀痛哭的兩個大漢,突然一躍而起,雙刀並出,分左右兩路攻向蕭翎,招數惡毒,顯然存心一擊致命。

  蕭翎縱身避開,沉聲說道:“兩位暫請息怒,在下有幾句緊要之言……”

  但那兩個大漢,早已激忿難遏,形同瘋狂,那裡還容蕭翎分辯,雙刀連環進擊,寒光如雪,把蕭翎圈入了一片刀影之中。

  蕭翎赤手空拳,穿行在飛旋的寒芒之中,一味躲避,不肯還手。

  那兩個大漢一口氣,各攻了二十餘刀,但始終無法傷得蕭翎,仍是不肯罷手。

  那青衣老人已瞧出蕭翎武功高出了兩人甚多,如若他肯還手回攻,兩個大漢只怕早就傷在蕭翎的掌指之下,當下舌綻春雷,大聲喝道:“住手!”

  兩個大漢有些迷亂的神智,突然一清,收刀而退。

  青衣老人刷的一聲,抽出背上長劍,道:“老夫領教三莊主的武功。”他雖能保持著外形的鎮靜,但內心之中的悲痛,不在那兩個大漢之下,抽出長劍,不問青紅皂白,話出劍落,一招“玉女投梭”,迎胸刺去。

  蕭翎急急說道:“閣下且慢動手,請聽在下幾句分辯之言如何?”

  就在蕭翎說話的工夫,那老者已攻出了八劍,他劍招老練辛辣,高出那兩個大漢的刀法很多,八劍迫攻,逼的蕭翎連退四步。

  金蘭只瞧的大為擔心,忍不住說道:“三爺小心了,他們在激怒之下,劍招毒辣無比,已非口舌能予解說息爭了。”言中之意,無疑是告訴蕭翎,要他先以武功鎮服這幾人之後,再用口舌解說。

  卻不料這一多口,引起了那兩個大漢的注意,虎吼一聲,一個撲向金蘭,另一個卻已向玉蘭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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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金蘭吃了一驚,長劍一領,橫裡躍出,擋在玉蘭前面,冷冷說道:“你們不容分說,出手就是致命的猛攻……”

  那大漢厲聲喝道:“百花山莊中的人,個個都是造孽無數、滿手血腥之徒,死有餘辜。”一招“橫掃千軍”攔腰斬來。

  金蘭自知武功身法,難和蕭翎相比,如不還手,不出十招,就得傷在此人手中,只好揮劍反擊,一招“金絲纏腕”反向那大漢脈穴掃去。

  另一個撲向金蘭的大漢,因她躍救玉蘭,一招撲空,轉身揮刀,迫攻過來。

  金蘭心知玉蘭和唐三姑都已服有毒丹,雖然毒性尚未發作,但神志已然不清,難以拒敵,當下振起精神,長劍飛旋,獨當二人。

  那身披袈裟的和尚,突然舉步行至木箱,伸手拿起箱中的金劍,藏入懷中。

  蕭翎看的真切,心頭怒火陡生,喝道:“你等究竟是要為故人報仇,還是想劫取我的東西!”喝聲中,揮掌反擊過去,掌力迅勁,直擊青衣老者握劍的右腕。

  那老者劍勢一偏,閃過一掌,正待揮劍反擊,卻不料蕭翎掌勢攻出之時,後招綿連而至,那老者一避之下,先機已失,蕭翎雙掌連連拍出,一掌快過一掌,那青衣老者,手中空有長劍,卻是無能反擊,被逼的連連後退。

  要知蕭翎這連環閃電掌法,列為江湖一絕,其妙處就在快如奔雷閃電,使人有著應接不暇之感。

  蕭翎連續拍出了一十六掌,逼的那青衣老人退了六七尺遠,陡然縱身一躍,撲向那身披袈裟的和尚身前,冷冷喝道:“拿出來!”

  那和尚雖然身披一件寬大的袈裟,但人卻是十分瘦小枯幹,啟開半睜半閉的雙目,道:“什麼東西?”

  蕭翎道:“一把金劍,你可是認為我沒有瞧到麼?”

  枯瘦和尚淡淡一笑,道:“瞧到了又怎麼樣,反正也不是你們百花山莊之物。”

  蕭翎怒道:“瞧你這等猥瑣神情,就不似有道高僧和正大門派中人。”

  那和尚笑道:“阿彌陀佛!施主看貧僧是什麼人物?”

  蕭翎道:“我瞧像是個江洋大盜,竊人之物的小偷。”

  那和尚雖受這等辱罵,仍是毫不生氣,淡然說道:“這把金劍,乃貧僧一位故交之物,關係著他的生死之謎,貧僧先代施主保管,日後也好轉交給他的後代……”

  他輕輕嘆一聲,道:“貧僧已然數十年未和人動過手了,早已息隱山林,不問江湖中事,但那位死去的故交,和貧僧交非泛泛,不得不出面查詢此事,真相未明之前,貧僧不願和你動手,貧僧目睹金劍時,心中甚是震動,只是出家人早已勘破世情,不願輕舉妄動,幾經忖思之後,始行取此金劍,暫代保管,待日後查出了元兇之後,老衲再為故友索命,小施主年輕率直,貧僧也不計較你出口傷人的事了!”

  蕭翎聽得怔了一怔,道:“這麼說來,那金劍關係著一樁悲慘的往事了?”

  那枯瘦和尚道:“何止這把金劍,那箱中的書簡、古鏡,每一件事物,恐怕都關係一樁武林的恩怨血債。”

  蕭翎一腔怒火,被他一番心平氣和之言,說的完全消失,心中暗暗忖道:人不可貌相,這和尚看上去形貌猥瑣,但言語神情,卻是有大豪高僧的氣度,當下抱拳一揖,道:“請教大師父的法號。”

  那枯瘦和尚淡淡一笑,道:“貧僧天生一付瘦骨嶙峋的樣子,如雪中枯樹,難登大雅之堂,故而自號枯木……”

  蕭翎道:“原來是枯木大師,在下失敬了,大師深明事理,尚望能勸請那兩位兄台停下手來,在真相未明之前,在下實不願多造殺孽。”

  枯木大師道:“阿彌陀佛!小施主有此一念,足見慈悲心腸。”

  蕭翎苦笑一下,道:“有勞大師了。”

  枯木大師轉臉望著那青衣老者,道:“有勞施主,勸他們暫行停手,該先把事情說個明白……”

  那青衣老者接道:“大師言之有理。”回過頭去,高聲說道:“兩位賢侄暫請停手。”

  那兩個大漢對這青衣老者似極敬畏,聽得喝叫之聲,立時收刀而退。

  其實這青衣老者和那兩個大漢,心中早已有數,蕭翎那連環閃電掌法,凌厲絕倫,銳不可當,那青衣老者手中空有利劍,仍是阻擋不住,就是雙戰金蘭的兩個大漢,也沒有討得半點便宜,兩個人各攻數十刀,都為金蘭從容化解開去,再打下去,只不過自取其辱。

  蕭翎長長嘆息一聲,抱拳對那青衣老者一禮,道:“請問兄台上姓大名?那箱中人頭是誰?”

  青衣老人道:“老夫董公誠,乃形意門……”他緩緩把目光投注到那箱中人頭之上,接著說道:“箱中人頭,乃本門中第九代掌門,他們都是門下弟子,師兄弟之情,重如父子,也難怪他們,難以按下激忿之心。”

  蕭翎道:“你是他的什麼人?”

  董公誠道:“我是他的師弟。”說話中,一側身子,又瞧了那人頭一眼,接道:“貴莊保有這顆人頭,時間想是不短的了?”

  蕭翎搖頭說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

  董公誠道:“蕭兄雖是出道江湖不久,但早已聲名大噪,不知何以又加入那百花山莊?”

  蕭翎苦笑一下,道:“這個,這個……”他這個了半天,才道:“個中原因,不足為人道。”

  董公誠目光一掠那箱中存物,道:“不瞞蕭兄,今日來此的人,非我們形意一門……”

  蕭翎抬頭望了那遙遙的林木一眼,道:“我知道,那林中還有著很多高人,在監視兄弟。”

  董公誠道:“不知三莊主如何來處理今日的事?”

  蕭翎道:“在下實不知如何下手,還得就教高明。”

  董公誠呆了一呆,道:“這個很困難了,據在下所見,那隱在林中之人,包括了少林門下高僧,以及三大門派中的高人。”

  蕭翎道:“怎麼?他們都是來找我算賬的麼?”

  董公誠道:“百花山莊,積欠的血債太多,你三莊主縱然確未參與其事,但為那百花山莊的惡名所累,如想平安渡過,只怕不是易事!”

  蕭翎劍眉微聳,道:“九大門派中人,雖然素為江湖同道敬仰,但亦不能欺人過甚,在下雖有忍耐之心,並非是永無限制……”

  枯木大師高聲說道:“他們或許有皂白不分之嫌,但他們每人都滿懷怨恨而來,如是把他們換了你三莊主,只怕你還不如他們忍耐之力,蕭施主如肯聽貧僧相勸,還望拿出最大的氣度,忍耐下去,不要使今日之局鬧出流血慘事……”

  他突然合起雙手,閉上眼睛,緩緩地接道:“蕭施主身負絕技,強過了老衲的預料,今日如是蕭施主不肯以無上定力,忍耐下一些屈辱,此後江湖上,必將是血雨腥風,永無寧日,貧僧故步自封,少在江湖之上走動,無緣會過血影子沈木風大莊主,但只聞他這綽號,和結下的遍地敵蹤,不難想見他是武功絕世的人,今日一睹三莊主,當使貧僧此信益堅……”

  蕭翎冷冷接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世人如若都把我蕭某人看成了萬惡不赦之徒,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枯木大師道:“榮辱之念,全系一心,今日群豪雲集,大興問罪之師,你蕭三莊主縱然可演出一場觸目驚心的流血慘劇,但何嘗不是你忍辱負重,還我清白的時機。”

  蕭翎道:“人之生死事小,而榮辱之事大,與其含辱偷生,毋寧載譽而死,更何況勝負乃是未定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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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枯木大師道:“話不是這麼說,任重而道遠,唯君子所能,因小不忍而大流血,並不是光彩,忍為百善之本,其中自有玄機。”

  蕭翎道:“忍又如何?不忍又如何?”

  枯木大師道:“化凶為吉,化暴戾為祥和,在你三莊主之手。個人榮辱事小,眾生平安事大。”

  蕭翎聽得心中一動,道:“多謝大師指教。”

  抬頭看去,只見那林中緩步走出來僧、俗老少四十餘個不同身份的人。

  那些人中,有的已然拔出了手中的兵刃,滿臉殺機的走了走來。

  蕭翎舉手一揮,低聲對金蘭說道:“好好的保護她們兩人,上車去吧!”

  金蘭應了一聲,扶著唐三姑和玉蘭登上了馬車。

  蕭翎長吁一口氣,盡吐胸中憂悶,卓然而立。

  那現身群豪,迅快的圍了上來,片刻之間,把蕭翎團團圍起。

  靠西首一個身著孝衣、滿臉憂戚的少年,突然驚聲叫道:“家父的遺書!”撲跪在那木箱前面,拿起一封書信。

  蕭翎目光一轉,只見那封套上寫的是:“文諭文娥吾妻啟閱”八個草書。

  那少年情緒十分激動,跪在地上的雙膝和捧信的雙手,都不停的微微顫抖。

  全場中二十餘道目光,都凝注在那少年手中的書信之上。

  他們雖無人向蕭翎質問一言,但蕭翎卻有著惶惑不安的感覺,他覺出這些人的心中,都對他有著極深的仇恨,想到感慨之處,不禁失聲一嘆。

  他這輕聲一嘆,立時便引出四周激潮的冷笑。

  這是個很微妙的局面,沒有人開口說話,也沒人指說蕭翎,但形諸在蕭翎和群豪之間的氣氛,卻是異常的緊張,似乎都已在暗作準備,立時將展開一場生死的拚鬥。

  蕭翎極力使自己心情平靜下來,想開口打破這緊張的沉寂,但卻一直想不出該如何開口。

  忽聽枯木大師的聲音,傳入耳中說道:“小施主!沉住氣,此情此景,實是你日後命運所繫,必得以無上禪定之力,來迎接這殺機瀰漫,大變傾俄的一刻時光。”

  蕭翎苦笑一下,無可奈何的望了枯木大師一眼。

  突聽那手捧書簡,跪在地上的少年,喃喃說道:“爹爹一生光明磊落,沒有不可告人之事,母親思念爹爹,十年來與日俱增,不幸在月前去世,孩兒斗膽要拆閱你給母親的遺書了!”

  四周群豪似是都和這身著孝衣的少年相識,而且還對他十分敬重,但又似和他十分陌生,無一人開口勸他一聲。

  只見他打開封套,把信箋托在掌中,任命四周群豪觀看,蕭翎目光一掠群豪,轉目瞧向那張素箋,只見上面寫道:

  字奉賢妻妝次,為夫被囚百花山莊,遍歷了一十七種不同的毒刑之後,恐已成殘廢之身,見此信有如見為夫最後一面,盼望顧念夫妻情分,善自珍視吾兒,撫養他成人長大,臨書匆匆,不勝依依……

  下面落款卻是南派太極門,十二代掌門人石俊山。

  信上之言,全是對他妻子的抱咎和付託,後面這落款,卻和信中內容,有些格格不入。

  蕭翎心念一轉,忖道:是啦!想是這石俊山寫成此書之後,並無把握能把此信傳入他愛妻手中,才在他落款之上,寫下自己身份,萬一此信落入武林同道手中,也可轉入他南派太極門中。

  但聞幾聲黯然的嘆息響起,似是四周群豪都對那石俊山寄有無限的同情。

  那身著孝衣少年,雙目中淚水泉湧,滴在那信箋之上,雙手抖動的越發厲害,竟是連那信箋也折迭不成。

  忽聽一個沉重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石掌門不用太過悲傷,令尊俠名滿江湖,江南武林同道誰不敬重於他,還望節哀應變,留下有用的身體,為令尊報仇。”

  語聲未落,人群中,突然大步行出兩個五旬左右的老者,分站那少年兩側,說道:“掌門人身負振興本門大責,和血海深仇,不可哭壞了身子。”

  那身著孝衣的少年,緩緩站了起來,嘆道:“兩位師叔請代我保存此信……”慎重的把手中書信,交給左邊一位老人,接道:“如若我不幸戰死,就請兩位憑藉此信,召集南派太極門下弟子,另立掌門人,不能讓南派太極門,因我一死從此絕跡江湖。”

  他伸手拭去臉上的淚痕,雙目中暴射出仇恨的光芒,凝注到蕭翎的臉上,道:“你是百花山莊中的三莊主了?”

  蕭翎抱拳說道:“兄弟正是蕭翎。”

  那身著孝衣少年,道:“家父死在百花山莊,有此函為證,自是不會假了,父仇不共戴天,在下今日既然見了證據,心中已無懷疑,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在下要先向三莊主索回這筆血債……”

  蕭翎不禁嘆息一聲,道:“石兄話雖不錯,但兄弟亦有隱衷,尚望能給在下一個辯說的機會……”

  只聽哭聲傳來,一個全身素衣的婦人,懷中抱著靈牌,急急奔了過來。

  這婦人右手抱著靈牌,左手掩面,哭的哀哀淒淒,但奔來之勢,卻是快速無比,倏忽之間,已近群豪,直向場中闖來。

  四周群豪,看她一個婦道人家,孝衣抱靈,都不自禁的向旁側讓去。

  那婦人闖入場中後,反手由背上拔出長劍,高聲說道:“那一位是百花山莊的莊主?”

  蕭翎心中暗暗忖道:奇怪呀!這些人不似事先約好,但卻都及時趕來……

  只聽那素衣少婦揚起手中長劍,指著蕭翎,怒聲喝道:“那人可是百花山莊的莊主?”

  蕭翎無法否認,只好點頭說道:“不錯……”

  素衣少婦道:“好!那我就先殺了你替我那夫君報仇。”刷的一劍刺了過來。

  蕭翎只覺她刺來的一劍,又毒又辣,不禁心頭一震,忖道:這婦人劍招的辛辣,似是尤在那董公誠之上,我如再不出手還擊,只怕要傷在她的劍下……

  就在他念頭轉動之間,那素衣少婦已然連續刺出了八劍。

  蕭翎雖以佳妙的輕功,閃開八劍,但已有著手忙腳亂之感。

  那素衣少婦眼看蕭翎能夠一招不還的避開八劍,先是微微一怔,繼而放聲大哭起來,手中劍勢隨著那痛哭之聲,越發緊促起來,而且劍劍惡毒無比,均攻向蕭翎致命的所在。

  蕭翎避開她八劍之後,已知遇上了勁敵,已然準備還手,卻不料她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不覺間激起豪氣,暗道,我蕭翎豈能和一個弱女子一般見識。

  但見那素衣少婦,劍招愈變愈詭奇,攻勢也愈來愈凌厲,蕭翎的處境也更見險惡。

  蕭翎在勉強支撐下三四十個照面,已然有著措手不及之感,那素衣少婦手中的劍招,似已進入了佳妙之境,行雲流水般,源源不絕。

  忽聽蕭翎大喝一聲,劈出一掌,一股強猛的劈空勁氣,迫開那素衣少婦。

  凝目望去,只見蕭翎右手按在左肩之上,鮮血由手指縫上,透了出來,這一劍傷的不輕。

  枯木大師低聲說道:“阿彌陀佛,小施主定力過人,貧僧十分佩服。”

  他說的聲音微小,除了他身側有限幾人可以聽到之外,大都未曾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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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蕭翎臉色蒼白,肅然對那少婦說道:“你丈夫也許是當真的為百花山莊中人所傷,但我絕不是殺害你丈夫的凶手,我加盟百花山莊,只不過是數月間事,夫人如若硬要指說在下就是凶手,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但我得事先聲明,你如再出手,在下可要還擊了……”

  那青衣少婦接道:“如沒有這般武功的人,也殺不了我那夫君。”

  蕭翎怒道:“怎麼?你認定了我是凶手麼?”

  素衣少婦道:“不錯啊,只有你這般武功,才有殺死我夫君之能。”

  蕭翎苦笑一下,道:“倒叫夫人過獎了。”

  素衣少婦一振手中長劍,又是一劍刺去。

  蕭翎心知自己左肩受傷甚重,如若再不還手,只怕難再躲她十劍,右手一揮,迅快拍出,擊向那素衣少婦握劍的右腕。

  那素衣少婦劍勢一沉,避開了蕭翎掌勢,一招“迴風弱柳”,反手劈出。

  但見蕭翎的掌勢一揮,搶在素衣少婦前面,迫得她收劍退了兩步。

  這素衣少婦劍招的毒辣,場中之人早已有目共睹,那確是極盡變化之能,但蕭翎掌勢的快速凌厲,更是出人意料,任那少婦手中劍招千變萬化,卻是一直為蕭翎掌勢壓制,無能發揮威力。

  突聽蕭翎大喝一聲:“放手!”蓬的一掌擊在那少婦握劍的腕上,登時長劍脫手,跌落地上。

  那素衣少婦左袖掩面,放聲大哭,放腿疾奔而去。

  她來的突然,去的迅快,連那跌落在地上的長劍也未撿起來。

  蕭翎望著那少婦疾奔而去的背影,心中感慨萬端,說不出是怒是恨。

  他左肩上的傷勢,更見嚴重,血水泉湧而出,濕透了半個衣袖。

  枯木大師看到他慘白的臉色上;神色不停變化,心中暗暗震動,忖道:此人骨奇神秀,英華內斂,武功似已到不著皮相之境,日後成就,定是武林中一代人傑,今日如若逼他過甚,激起他的怒火,造出一番殺劫,不獲武林諒解,那是逼他為惡,為日後武林劫運著想,老衲必得出面助他一臂之力,解去這個死劫。

  只見那身著孝服少年撩起長衫,取出了一把二尺不到的短劍,緩步行在蕭翎身前,說道:“在下石奉先,領教三莊主絕學。”

  蕭翎心中氣苦,想到這般人不問青紅皂白,就苦苦逼迫自己,平靜的心情中,逐漸的泛起了怒意。

  他心有所思,連運氣止血的大事,也給忘了,直待那石奉先仗劍挑戰、蕭翎才突然清醒過來,冷冷說道:“令尊傷在什麼人手中?你可查問清楚了?”

  石奉先道:“百花山莊,難道還不夠麼?”

  蕭翎道:“閣下既然已知是百花山莊,為什麼不找上百花山莊去?”

  石奉先道:“父仇深如海,生死何足畏,別說區區一座百花山莊,就是龍潭虎穴,石某人也不放在眼中,只是在下一直未曾查得明確的證據,不願輕舉妄動留人口實,今日既見家父遺書,足證此事千真萬確,不論閣下是不是殺害家父的凶手,但身為百花山莊中的三莊主,在那百花山莊之中,身份是何等的尊貴,容或未曾參與其事,但如說毫不知情,實叫人難以置信。”

  蕭翎冷冷說道:“諸位既不肯聽信在下的辯解之言,那就只有在武功上分出生死了。”

  顯然,他忍受已到極限,動了怒火。

  石奉先道:“在下正要討教。”

  蕭翎終是年輕氣盛,再加上左肩重傷,那裡還有耐心,當下一提真氣,厲聲喝道:“諸位既然都把我蕭某人看成了十惡不赦之徒,蕭某人就殺幾個給你們見識見識。”

  石奉先道:“三莊主請亮兵刃。”他雖是在極度傷痛之下,但仍能保持著一派掌門的風度。

  蕭翎道:“在下就以這一雙肉掌奉陪。”忽覺一陣頭暈,幾乎拿不住樁。

  原來他失血過多,再加上心中的重重矛盾氣怒,神意不能集中,影響到體力,忽有不支之征。

  石奉先道:“三莊主既不肯亮出兵刃,在下只有得罪了。”領動劍訣,一招“白鶴剔翎”,斜裡刺了過來。

  蕭翎不再相讓,揚手一掌“天雷迅至”,拍向石奉先握劍左腕。

  原來那南逸公創出的連環閃電掌法,雖是以迅快求勝,暗中卻柔合了天下各家掌法之長,招數一發出,同時包含著避讓敵人的身法,他把這兩個動作,混在一招之中,先天上已然快過別家掌法一步。

  石奉先劍勢雖然先發,但蕭翎的掌勢卻是後發先到,迫的石奉先不得不由攻勢易作守勢,收劍避開。

  蕭翎已自知失血過多,難耐久戰,何況四周群豪,不下數十人之多,如若拖延時間,對自己大是不利,一面運氣止血,一面施展連環閃電掌法,展開了快攻,倏忽之間,連攻九掌。

  石奉先手中長劍、已無反擊之能,被迫改採守勢,那南派太極門的武功,原以陰柔之力見長,劍招辣而不猛,最利防守,連接了蕭翎九掌之後,竟仍能從容應付,不露敗象。

  但那南逸公的連環閃電掌法,卻是純走的剛猛路子,掌掌風起雲湧,威猛無儔,如以蕭翎的功力而論,已可把掌勢發揮出八成威力,但他一則因失血過多,內力大打折扣,二則運氣閉穴止血,一無法全力發掌,九掌過後,強敵未敗,他卻有些後力不繼之感。

  但聞石奉先大喝一聲,手中長劍突然反守為攻,他的劍勢,看上去並不凌厲,但卻綿連不絕,飄忽難測,劈刺之間,極是難防。

  這正是南派太極門中,賴以爭霸武林的絕技“迴風十八劍”,雖只有十八招,但每招卻含有正反之變,共有五十四招正變,五十四招反變,合共一百零八變,六劍連綿,稱作一劍,最是毒辣不過。

  蕭翎封開了三劍之後,已知難以長久支持下去,心中暗暗忖道:我早該想到失血過多,不宜用義父傳授的掌法拒敵,如若此刻我能有一劍在手,憑仗師父傳授的劍法,就算不能勝他,至少也打個平分秋色之局,也好藉機調息一下,待氣力恢復,再以連環掌力勝他。

  原來那莊山貝博通天下各門各派的拳掌劍法,蕭翎在那三聖谷中,雖然追隨他身側學藝最久,但莊山貝也無法把胸中博記的天下各門各派劍法,一一傳授於他,只好去蕪存菁,把每一套劍法中的精銳變化,傳授於他,然後又解說應對之策,但這都非他本身所學,傳給蕭翎的唯一劍招,就是他隱居於三聖谷,悟出的馭劍手法。

  因此,蕭翎的一身武功,成就的十分奇怪。他無法看出任何一套劍法,但當對方劍法、拳掌進入了精奇變化之時,常會觸動靈機,恍然大悟,立時可想出破解之法。

  但這“迴風十八劍”,蕭翎卻是從未聽過,石奉先攻出了十餘劍,蕭翎仍是瞧不出一點路數,而且險險為長劍刺中。

  正感焦急之時,突然石奉先喝道:“著!”劍尖寒芒一閃,點向前胸。

  蕭翎眼看劍勢刺到,但卻是無法防阻,只好疾向左側讓開。

  那知石奉先刺向蕭翎後胸的劍勢,突然一沉,由下面迴旋而上,反向左面撩起,這一劍十分毒辣,竟使蕭翎立處於危急之中。

  石奉先向蕭翎刺出這一劍,正是“迴風十八劍”中的一記絕招,名叫“回流旋蕩”,蕭翎自閉左肩穴道,防止流血,一個左臂,本就運轉不靈,石奉先這一劍,又偏偏向他左臂刺來,匆急之下,吸氣疾退。但仍是晚了一步,被那長劍尖掃中時下小臂,登時衣破肉綻,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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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就在石奉先劍勢刺中蕭翎,群豪暗暗叫好之際,突見蕭翎右手一揚,發出了修羅指力,一縷勁氣,破空而至,擊中了石奉先的右肩之上。

  但見石奉先身子搖了兩搖,突然丟下手中長劍,一跤跌倒地上。

  蕭翎連受兩次劍傷,又運氣發出修羅指力,雖然點傷了石奉先,但那閉穴的真氣,卻難再凝聚,穴道自解,兩處傷口鮮血泉湧,濕透了一隻衣袖。

  四周觀戰群豪,大都不識修羅指力,看蕭翎在兩度劍創之後,一揚手間石奉先就倒了下去,無不心頭大震,相顧失色。

  人群中,快步奔出了兩個五旬左右的老人,一個蹲下身去,扶起石奉先,另一個刷的抽出了背上長劍,說道:“南派太極門下鄧坤、領教百花山莊三莊主的絕技……”也不容蕭翎答話,就亮開門戶,準備出手。

  忽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他身受兩處劍傷,都為太過慈悲,你們都自負是武林中成了名的人物,卻使車輪戰,對付一個受傷的人,算得什麼英雄,如若你當真的想打,我來陪你就是。”聲落人現,一個青衣橫劍書僮,擋在了蕭翎身側。

  這現身書僮,正是改扮的金蘭。

  鄧坤收劍退了一步問道:“你究竟是女子,還是男人?”

  原來金蘭眼看他們施出車輪戰法,對付蕭翎,心中一急,忘記了掩去女子聲音。

  金蘭呆了一呆,道:“你管我是男的還是女的,先勝了我手中寶劍再說。”

  鄧坤冷冷說道:“百花山莊中人,不論男女,大概都已是死有餘辜的了。”揚手一劍,刺了過去,金蘭不願多耗內力,硬封他的劍勢,側身避開,還刺一劍。

  兩人一交上手,立時各出絕學。劍光閃轉,寒芒飛繞,劍尖指襲之處,盡都是致命的要穴。

  蕭翎看那老者劍招佳妙,不在那石奉先之下,只怕金蘭不敵,車中的玉蘭和唐三姑,又都服下了化骨毒丸,除了棄置她們不顧跑走外,只有擊退強敵一途,心念轉動,怒火漸起,撕下衣襟,包起傷勢,回目望了枯木大師一眼,冷冷說道:“大師親目所睹,親耳聽聞,這些人既不肯聽我解說,也不肯放我們離開,存心是要置我們於死地了,在下兩次相讓,兩度身受劍傷,逼人至此,怪不得我蕭某人要大開殺戒了!”

  枯木大師低喧一聲佛號道:“親仇椎心,急怒難遏,望施主能再忍讓一二,等老衲一位摯友到來,有他出面,定可排解開今日一場殺劫,老衲不再在江湖走動,識人不多,雖有排解之心,只怕無排解之力。”

  蕭翎道:“大師既是自知無能,那就不用多管閒事了!”

  枯木大師道:“阿彌陀佛,百里行程半九十,施主已然忍讓許多,就不能再多忍一刻工夫麼?”

  四周群豪,齊齊把目光投注在兩人身上,竊竊低語,顯然,在場之人都不識枯木大師。

  忽聽鄧坤厲聲喝道:“撒手!”長劍施出拈字訣,找上了金蘭右腕。

  在這險惡萬狀中,金蘭仍是不肯棄劍,左手劈出了一掌擊向鄧坤前胸,右手縮收,向下疾沉。

  她應變雖快,但仍是無法閃開鄧坤那急快的劍,寒芒閃過,血珠濺飛,金蘭那嫩白的玉臂,被劍尖劃了一道三寸長短的血口。

  金蘭強忍疼痛,一振玉腕,揮劍反擊,鮮血共劍濺飛,灑飛出一丈多遠,濺落在圍觀群豪身上。

  蕭翎經過一陣調息之後,體能稍復,眼看金蘭受了劍傷,心中大怒,厲喝一聲,揚手點出修羅指力。

  一縷銳風,破空而去!

  但聞鄧坤大喝一聲,仰身摔倒在地上。

  蕭翎點倒鄧坤之後,突然欺進兩步,到了金蘭身側,沉聲說道:“寶劍給我,收起箱子,快馳車趕路。”

  金蘭道:“三爺的傷勢……”

  蕭翎道:“我不礙事……”伸手奪過金蘭手中寶劍,健腕翻振,銀星飛灑,幻起了一片寒芒,擋住了追上的群豪。

  金蘭忍疼轉身,在蕭翎劍光環護之下,合上箱蓋,縱身登上馬車,握韁馳馬,篷車疾向前面奔去。

  蕭翎劍勢連變,刺傷了兩個近身側的大漢,喝道:“擋我者死。”提聚全身真氣,劍化八方風雨,寒芒暴射,又刺傷了一名近身大漢。

  群豪眼看蕭翎如此勇武,個個心生寒意,誰也不敢先擋銳鋒。

  就在群豪攻勢一緩之時,蕭翎衝入群豪,劍光旋風中,又傷了兩人。

  金蘭馳車追在蕭翎身後,在蕭翎的劍勢護衛下,衝出重圍而去。

  蕭翎大奮神勇,威震群豪,突圍而出,一口氣奔出了四五里路,才停了下來,回首望了金蘭一眼,口齒啟動,話還未說出口,突然一跤倒在地上。

  原來他在重傷之下,既未及時療息,復又強行提聚真氣出手,以致傷口迸裂,再經這一陣奔走,失血過多,難再提聚真氣,回首看金蘭無恙,心中一寬,真氣頓散,一跤跌在地上。

  金蘭驚叫一聲,縱身下車,伸手扶起,連聲叫道:“三爺,三爺……”一面伸手在蕭翎身上不住推拿。

  良久之後,才見蕭翎睜動一下失去神采的眼睛,有氣無力的說道:“不要怕,我死不了,扶我上車去,快些趕路……”

  說這兩三句話,似是已用盡了他全身的氣力,又閉上了眼睛。

  金蘭咬牙忍著臂傷,扶著蕭翎,走向篷車。

  正待舉步登車,突聞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他傷的很重麼?”

  那聲音不大,但聽在金蘭耳中,卻如巨雷轟頂一般,全身一顫,雙手一鬆,將懷中的蕭翎跌落地上。

  只見一隻潔白的大手,陡然伸了過來,接住了蕭翎,緩緩放下。

  金蘭目湧淚光,盈盈跪了下去,道:“不知大莊主駕到,賤婢未能遠迎,莊主恕罪。”

  金蘭自聽得那聲音之後,始終未抬頭望過來人一眼,那聲音太熟悉了,不用抬頭,已知道來人是誰了。

  但聞一個冷漠、沙啞的聲音說道:“你站起來,本座的來去,豈是你能查覺。”

  金蘭緩緩抬起頭來,只見沈木風高大駝背的身子,就停在身前尺許之處,雙目中神光閃爍,嘴角間卻帶著一分淡淡的笑意。

  遙聞馬嘶之聲傳來,幾匹健馬,風馳電掣一般奔了過來。

  沈木風兩手一伸,托起蕭翎的身軀放入了車中,說道:“快些馳車趕路,但不用太快,讓那些快馬追來。”說話間,人已進入了篷車之中,金蘭一語不發,登上馬車,抖動韁繩,馬車疾向前面奔去。

  §第十五章 施毒計步步殺機

  篷車奔行在大道上,蕩起了兩道滾滾的塵煙。

  馬蹄聲得得可聞,似是那急來的快馬,已然追到了篷車後面。

  突然間,響起了一聲慘叫,混入了轆轆的輪聲之中,金蘭不用回頭張望,已知是沈木風出手傷了那追近馬車的人,聽那慘叫之聲淒厲短促,那人縱然不立刻死亡,恐也難保得活命。她暗暗嘆息一聲,忖道:那些人對百花山莊,已然恨入刺骨,對三爺的誤會,已然夠深了,大莊主隱身車中,施放暗器傷了這些緊迫不捨的武林人物,這筆帳,豈不是都記到了蕭三爺的身上,日後蕭翎縱有蘇秦之舌,也是難以解說的清楚,這手段當真是毒辣的很,如若蕭三爺被武林各大門派,連手迫得天下無立足之處,只有投效百花山莊一途,甘心受他之命……

  她愈想愈覺不錯,不禁由心底泛升起一股怒火,當下揚鞭催馬,篷車速度突然加快,疾如流星般,飛馳在官道上。

  只聽車簾內傳出沈木風沙啞、冷漠的聲音,道:“金蘭,走慢一點。”

  金蘭心中雖然將沈木風恨入刺骨,但她一見沈木風或是聽得了沈木風的聲音,心中蘊藏著的反抗意識,便立時消失。是以,聽得沈木風呼喝之聲,竟是不能自禁,一收韁繩,馬車果然緩了下來。

  但聞得蹄聲,緊逼車後,緊隨著又是一聲驚心動魄的慘叫傳來。

  金蘭心中一陣跳動,忖道:蕭三爺的頭上,又記下了一筆血債。

  馬車繼續奔走在官道上,不時由車後傳過來驚心的慘叫。

  金蘭暗暗的數算那慘叫聲,共有九次之多,九筆血的仇恨,記到了蕭翎的身上。

  突然篷車中傳出沈木風的聲音,道:“停車。”

  金蘭一收韁繩,馬車驟然停了下來。

  車簾起處,走出來沈木風那高大微駝的身軀,舉起巨靈般的手掌,輕輕在金蘭肩上扳了一下,笑著說道:“蘭兒,蕭三爺待你好麼?”

  他臉上帶著祥和的微笑,這極難一見的笑容,留給了金蘭難以忘去的印象,她記得被那沈木風奪去童貞的一夜,也見過他這般平和的笑容。

  金蘭對那平和的笑容,有著深惡痛絕的感覺,緩緩垂下頭去,說道:“蕭三爺人間祥麟,那裡會看上奴婢,縱有好感,也只是對奴婢們一點憐惜而已。”

  沈木風道:“他指名要帶你和玉蘭,豈能說全無好感,只要你好好的侍候三爺,日後我定當成全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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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金蘭道:“奴妾殘花敗柳,怎敢出此妄想。”

  沈木風道:“日久情生,你終日和他廝守在一起,日久天長,自然會獲他喜愛……”語聲微微一頓。笑容盡斂,聲音也變的十分嚴厲,接道:“蕭三爺醒來之後,不許告訴他剛才的事,也不許提我來過此處……”

  金蘭吃了一驚,急道:“你可是在三爺身上下了毒……”

  沈木風淡然一笑,道:“你可是很喜歡蕭三爺麼?”

  金蘭道:“三爺對待奴婢們和藹親切……”

  沈木風臉色一沉,接道:“只要你能完成我交付給你的事情,日後我定會要蕭三爺收你為妾,如是你膽敢背叛於我,那滋味如何,不用我說,諒你心中有數……”

  他長長吁一口氣,道:“此刻,三爺已遍地仇蹤,不用我在他身上下毒,他已難應付那追索血債的武林人物,今後他只有重回百花山莊一途,個中利害得失,一目瞭然,你好好的想想吧,我要走了。”

  金蘭緊接說道:“大莊主請留駕片刻,奴婢還有請示之言。”

  沈木風道:“什麼事?”

  金蘭道:“玉蘭姐姐,和那唐三姑服下的化骨毒丹,時限已然將屆,大莊主就慈悲慈悲,賜給她們二粒延緩毒性發作的解藥吧!”

  沈木風道:“如果我給了她兩人解藥,三莊主清醒之後,質問此事,你拿何言答對……”

  金蘭道:“這個奴婢……”

  沈木風接道:“此事我已有了安排,不用你多費心了,上車趕路去吧!”

  金蘭那裡還敢多口,縱身躍上馬車,揮動長鞭,馬車疾向前面馳去。

  一口氣奔行七八里路,才收韁停了下來,但她仍是有些放心不下,回頭看去,沈木風早已是不見蹤影,才啟開車簾,進入車中。

  只見蕭翎仰臥車中,緊閉雙目,傷口處敷有藥物,流血已止。

  金蘭緩緩伸出手去,施展推宮過穴手法。在蕭翎身上推拿一陣,果然找出了幾處被點的穴道。

  那沈木風故意要金蘭解開蕭翎的穴道,是以下手甚輕,推拿片刻,蕭翎的穴道已解。

  但聞蕭翎輕輕嘆息一聲,緩緩睜開雙民望了金蘭一眼,又望望傷口處敷的藥物,說道:“是你替我敷的藥麼?”

  金蘭只好點頭應道:“妾婢看三爺流血不止,擅自作主替三爺敷了藥物。”

  蕭翎挺身坐了起來,道:“謝謝你啦……”回顧了唐三姑和玉蘭一眼,道:“唉!如若不是她們兩人服有化骨毒丹,咱們輕而易舉的就可以衝出重圍,也用不著傷那些人了。”

  金蘭道:“三爺不用多想了,好好的養息一下吧!”

  蕭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重大之事,急急問道:“我不支暈倒之後,那些人就沒有追趕咱們麼?”

  金蘭道:“妾婢抱三爺上了馬車,立時狂奔趕路,是不是有人追來,妾婢就不清楚了。”

  她心中有鬼,說話時粉頸低垂,一直不敢抬頭。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這就是了,唉!他們心懷怨恨而來,激怒雖是難免,但那等咄咄逼人,不問皂白的神態,實叫人有些難以忍耐。”

  金蘭道:“三爺也不用生氣,江湖上原就是個是非圈子,置身此中,難免要被恩怨牽纏。”

  蕭翎道:“話雖如此,但他們也該問個明白才是。”

  金蘭道:“他們滿腔仇恨而來,已是很難自制,再見到證物,自然理性早失,不問皂白了。”

  蕭翎道:“這話不錯,細細的想上一想,也是難怪他們……”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大莊主把這些和人結仇的鐵證,當作禮物放在馬車之中,豈不是存心陷害我麼?好叫我有口也無法分辯清楚,這辦法當真是毒辣的很。”

  金蘭輕輕的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蕭翎仰臉望著車篷,自言自語地接道:“我蕭翎並沒有做什麼對不起百花山莊的事,他們為什麼要這樣陷害我呢……”

  金蘭黯然接道:“三爺雖然武功高強,但也不能和天下武林人物為敵,該想一個法子,解說一下才好。”

  蕭翎道:“鐵案如山,證物齊全,要我如何一個解說法呢?”

  金蘭道:“那位枯木大師,頗能瞭解三爺處境,三爺最好能和他商議商議。”

  蕭翎道:“我有兩位兄弟,可惜不在此地,這兩人聲望地位,都足以擔當此事。”

  金蘭道:“三爺恕妾婢多口,不知你那兩位兄弟是何許人物?”

  蕭翎道:“中州雙賈……”

  金蘭失聲驚叫道:“中州雙賈,亦似聽人說過……”

  蕭翎道:“這兩人武功高強,而且閱歷豐富,江湖上宵小詭謀,都無法逃出兩人的法眼,只可惜兩人不在此地。”

  金蘭沉吟了一陣,道:“三爺有著這樣兩個幫手,應該早些尋著他們才對。”

  蕭翎道:“如何一個尋法呢?天涯遼闊,人海茫茫,事先又未有約好……”

  金蘭接道:“不知三爺和那中州雙賈可有約定的暗記麼?”

  蕭翎精神一振,道:“有啊,不是你提起來,我倒是忘去了。”

  金蘭道:“那就好了,三爺沿途留下暗記,指示行蹤,要那中州雙賈趕來相會就是。”

  蕭翎臉上的歡愉之色,突然消去,嘆道:“如是兩人不從此地經過,留下暗記,也是枉然了。”

  金蘭道:“只要中州雙賈門下弟子能夠看到,定然可轉告兩人。”

  蕭翎道:“可惜兩人沒有弟子。”

  金蘭道:“事已至此,三爺也不用太過憂苦,中州雙賈名頭甚大,縱然沒有弟子,亦必在江湖上佈有眼線,能夠識別暗記。”

  蕭翎道:“好吧,不論那中州雙賈能否瞧到暗記追來,此事總算聊勝於無,你馳車趕路時,當心一些,凡是岔道路口,就停下車來,告訴我留下暗記就是。”

  金蘭應了一聲,不敢回過頭來,只因她心中矛盾異常,不知是否該把沈木風到此之事,告訴蕭翎,生恐蕭翎瞧出了自己的心中有事,不敢和蕭翎相對而視。

  馬車奔行的大道上,轆轆輪聲,蕩起了兩道滾滾煙塵。

  金蘭強自打起精神,留神著四下景物,只見大道岔處,馬車正行在一座十字路口,趕忙收韁停下馬車,說道:“三爺,這一處十字路口,似是行人必經之道,請三爺下車來留下暗記。”

  蕭翎昔年被困那絕崖峭壁之下,生食了數千顆千年石菌,使他先天柔弱的體質,大為增強,雖然失血甚多,但經過在車上一陣調息之後,竟然大部復元,一掀車簾,躍了出去。

  金蘭呆了一呆,道:“三爺,你……你的傷勢全好了麼?”

  蕭翎似也未料到,自己的傷勢復原的那麼神速,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我好了,你的傷勢輕些了麼?”

  他和金蘭經過一番合力禦敵的惡戰之後,不知不覺間生出一份關懷情義。

  金蘭喜上眉梢,嘴角間泛升起一縷寬慰的笑意,道:“多謝三爺掛懷,妾婢傷勢輕多了。”

  蕭翎道:“那很好,你要好好的調息傷勢,我要傳你幾招劍式,日後和人動手時,就不致輕易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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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金蘭嫣然一笑道:“奴婢死不足惜,但望三爺要好好保重。”

  蕭翎道:“前程茫茫,日後仗憑之處正多。”直身行去,在岔道口處,留下了暗記。

  金蘭口雖未言,雙目卻不住的四面張望,生恐此時有人追到,又將難免一場濺血慘局。

  蕭翎劃好暗記,幸喜還無人追到。

  蕭翎登上馬車,還未坐好,金蘭已揚鞭抖韁疾馳而行。

  蕭翎驟不及防,身子斜斜倒了下去,剛好撞入了玉蘭的懷中。

  只見玉蘭嬌軀微微側了一下,口中高呼一聲:“好疼啊!”

  蕭翎吃了一驚,挺身坐起,暗道:看來那化骨毒丹,不但可使人慢慢中毒死去,更可怕的還是服用人立刻失去了武功,以玉蘭武功而言,我這無意的撞她一下,絕然不致失聲呼疼……

  忖思之間,忽聽玉蘭尖叫一聲,滿車滾動起來。

  蕭翎心頭大震,凝目望去,只見玉蘭全身肌肉,都似在開始收縮,聲聲尖叫,刺耳驚心。

  奔行的馬車,陡然停了下來,軟簾啟動,金蘭一躍而入,看玉蘭滿車滾動的神態,登時花容失色,黯然流淚。

  蕭翎驚震的心神,逐漸平復下來,右手疾伸,連點了玉蘭三處穴道。

  玉蘭那驚心動魄的尖叫聲,停了下來,滾動的身軀,也暫時靜止不動,但臉上痛苦的神情,卻是更見淒厲。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好厲害的化骨毒丹。”

  金蘭回目望了唐三姑一眼,只見她端然而坐,神情十分平靜,毫無毒性的痛苦,心中大為奇怪,說道:“兩人都服了化骨毒丹,怎的只有玉蘭姊姊一人發作,這唐三姑卻沒有事情。”

  蕭翎凝目思索片刻,道:“是啦!如以藥性計算,兩人都還未到發作的時間,只是全身受不得一點撞擊傷害,略受損傷,立時將促使藥性提前發作,我剛才無意中撞了玉蘭,才引她毒性早發。”

  金蘭淚如泉湧,緩緩伸手,摸出一方白絹,拂拭著玉蘭臉上的汗水。

  原來那玉蘭雖彼蕭翎點了數處大穴,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但縮筋之苦,並未消失,只疼得香汗淋漓。

  金蘭一咬王牙,伸手又點了玉蘭的暈穴,緩緩對蕭翎說道:“三爺,賤婢實是該死,願聽三爺的責罰。”

  蕭翎怔了一怔道:“金蘭,你這話是何用心?”

  金蘭道:“賤妾心中還存有一件隱秘,未曾告訴三爺。”

  蕭翎淡然一笑,道:“什麼隱秘?”

  金蘭道:“大莊主來過了……”

  蕭翎心頭一震,道:“什麼?大莊主來過了,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金蘭道:“那時三爺因失血過多,疲勞過甚,暈過未醒……”

  蕭翎低頭望了傷處一眼,道:“我這傷口上的敷藥,可是大莊主為我敷的麼?”

  金蘭黯然說道:“大莊主把三爺扶入了馬車之中,替三爺敷上了藥物,但也替三爺結下了無數的大仇血債。”

  蕭翎奇道:“結下了什麼深仇?”

  金蘭道:“大莊主隱身在車篷之中,不知施用的什麼武功,連傷了九個迫近馬車的武林人……”

  蕭翎接道:“你都看到了麼?”

  金蘭道:“妾婢雖未看到,但聽到了那慘叫之聲,共有九人。傷的定是九個人了。”

  蕭翎道:“不知他們傷的如何?”

  金蘭道:“聽那慘叫之聲的短促淒厲;只怕那些人難以再活了。”

  蕭翎雙目中暴射出冷厲的寒芒,怒聲說道:“大莊主那裡去了?”

  金蘭道:“大莊主連傷了追兵之後,喝令妾婢停車,再三警告妾婢,不得把他到此之事,說給三爺知道,然後飄然而去……”

  蕭翎緩緩接道:“我怎的一點都不知道呢?”

  金蘭道:“大莊主扶三爺上車之時,順手點了三爺幾處穴道,三爺自然是不知道了。”

  蕭翎道:“可是你推活了我的穴道麼?”

  金蘭點頭說道:“這輛篷車,已然成了江湖間仇恨和凶殘的標誌,咱們如若乘此車趕路,不知要招惹多少麻煩……”

  蕭翎長長嘆息一聲,接道:“我知道你想要棄車而行,以避人耳目,逃過攔劫……”

  金蘭接道:“三爺雖然是勇武過人,但身受重傷未癒,豈能和眾多武林高手為敵,妾婢之意,不如先避敵勢,待傷勢痊癒之後再……”

  蕭翎搖搖頭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此事關系太大,我們如易裝棄車而逃,或可避開人們的耳目和追蹤鐵蹄,但此後只怕永難解說清楚了!”

  金蘭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目下的誤會,恐已非三爺口舌所能解釋,妾婢之意只是暫避敵鋒,日後再行設法……”

  蕭翎道:“大丈夫頂天立地,做事為人,豈可畏首畏尾,何況,玉蘭和唐姑娘服用的化骨毒丹,毒性發作在即,如若咱們棄車易裝而走,縱然能避開天下英雄耳目,也將使百花山莊送藥之人,找不到咱們的行蹤,豈不要延誤了兩人的性命。”

  金蘭輕輕嘆息一聲,道:“三爺英雄肝膽,兒女心腸,妾婢何幸,得能追隨左右……”

  蕭翎苦笑一下,道:“你不要捧我了,堂堂七尺之軀,不能保護你們的安全,反賴你伸手相助,想來使人慚愧的很……”

  突聞蹄聲得得,傳了過來。

  金蘭駭然震動,急急說道:“有人來了,咱得快些走了。”伸手打開車簾。

  蕭翎道:“來不及啦……”

  語聲未落,突聽嗤的一聲,一道寒芒,穿過車篷而入。

  蕭翎一皺眉頭,伸手接住了飛來暗器。

  金蘭低聲說道:“三爺,車中地方狹小,閃避不易,不如到車外去吧!”

  蕭翎道:“好!你好好的照顧著兩人,別讓她們受了暗算。”

  金蘭道:“妾婢盡我之力。”她自知無能如蕭翎一般用手去接暗器,唰的一聲,抽出長劍,擋在玉蘭和唐三姑的身前。

  蕭翎躍出馬車,抬頭看去,只見兩匹健馬,勒韁站立在七八尺外。

  當先一人方臉虎目,滿臉紅光,身著天藍長衫,胸垂花白長髯,正是那八手神龍端木正。

  緊傍他身側,站著個全身青衣,面目姣好,端莊嚴肅的青衣少女,背上斜斜插著一柄長劍。

  蕭翎目光一掠兩人,拱手說道:“原來是端木大俠……”

  端木正冷冷接道:“冤家路窄,今日又叫咱們碰上了!”

  蕭翎微微一笑,道:“兩位苦苦追蹤在下,不知為了何故?”

  端木正冷冷說道:“不用我們費心動手,自會有人前來找你算賬……”回顧了那青衣少女一眼,接道:“雪兒,咱們走吧!”一帶韁繩,撥轉馬頭奔去。

  那青衣少女應了一聲,拍馬緊追端木正身後而去。

  蕭翎望著兩人疾去的背影,心中大感奇怪,暗道:他們追蹤我是干什麼呢?怎的見了我卻又拍馬而去,江湖上的事情,當真是奇怪的很。

  只聽旁立身側的金蘭柔聲說道:“三爺,咱們趕路吧!”

  蕭翎長長吁一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是啦!定然是如此用心。”

  金蘭道:“三爺,你說的什麼?”

  蕭翎道:“我說那八手神龍端木正,定然趕來瞧瞧我的傷勢如何,金蘭,看來咱們前程的險阻一定甚多。”

  金蘭心中忖道:何至是險阻甚多,你不肯棄車易裝而行,只怕是永無清靜之時……口中卻柔聲應道:“吉人天相,似三爺這般正人君子,必獲上天垂顧。”

  蕭翎緩緩登上馬車,啟簾看去,只見玉蘭汗水透衣,有如水淋一般,神情間的痛苦之狀,顯得十分可怖,唐三姑卻仍是那付痴痴呆呆模樣,毫無變化。

  金蘭一抖韁繩,馬車又向前奔去。

  行約兩三里路,忽聽幾聲馬嘶,四匹駕車的長程健馬,一齊倒摔在地上死去。

  金蘭呆了一呆,道:“三爺,四匹馬都已受了暗算,一齊倒斃了。”

  其實不用她說,蕭翎已然下了馬車仔細查看了一下,嘆道:“四匹馬都中了淬毒暗器,毒發而死,只是那暗器十分細小,當時咱們未能查覺。”

  金蘭道:“可是那端木正施用的手段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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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蕭翎道:“大概是他了……”

  金蘭忽的嫣然一笑,道:“這樣也好,迫著三爺棄車易裝了。”

  蕭翎道:“事情絕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只怕他們早有所謀。”

  餘音未絕,突然一聲厲嘯傳來。

  蕭翎抬頭看去,只見正南里許除有一座莊院之外,極目力不見人家,那厲嘯聲,就從那座莊院中傳了過去。

  金蘭張望了一陣,道:“三爺,咱們總得想個法子趕路啊!”

  蕭翎沉吟了一陣,道:“你背起玉蘭,我提著車中存物,先找出可避風雨的所在,安頓下兩人,咱們再行設法……”

  金蘭遙望著裡許外的莊院,道:“咱們可是要趕到那莊院中麼?”

  蕭翎道:“你可曾聽得適才那長嘯聲麼?”

  金蘭道:“聽到了!怎麼樣?”

  蕭翎道:“那嘯聲就是要引起咱們的注意……”

  金蘭道:“是啦!他們故意布下陷阱,誘使咱們上當。”

  蕭翎苦笑一下,道:“此刻咱們已步入殺機的包圍之中,由那四匹健馬的倒斃,可以斷言,那些人已經不和咱們講什麼武林規矩,準備不擇手段的對付咱們,從此刻起,要特別小心,咱們隨時都可能受人暗算。”

  金蘭道:“三爺高論,使妾婢茅塞頓開。”

  蕭翎道:“咱們的處境雖然險惡,但尚未全盤落敗,難的是這兩位吞服化骨毒丹的姑娘,實在難以安排,既難帶著她們迎敵,亦難棄之不顧而去,好生讓人為難。”

  金蘭沉吟了一陣,道:“三爺一人走吧……”

  蕭翎接道:“你們呢,怎麼辦?”

  金蘭道:“妾婢可向百花山莊求援……”

  蕭翎道:“除非是那大莊主還在左右,此地相距那百花山莊,已然是數百里之外了!”

  金蘭道:“不妨事,妾婢懷中現有百花山莊中的衝天火炮,只要施放出來,極快的就可以傳到大莊主的耳中……”

  蕭翎奇道:“為什麼呢?難道那衝天火炮中有什麼古怪麼?”

  金蘭道:“妾婢話未說完,三爺急什麼呢……”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大莊主把三枚衝天火炮交給妾婢時,曾經再三囑咐,不到必要時不得使用,此炮急過百花令諭,火炮施放後,我雖在千里之外,亦可在幾個時辰內得到訊息。”

  蕭翎道:“是了,他既然暗中派人監視著咱們的舉動,自然是隨時可見那衝天火炮了。”

  金蘭道:“百花山莊養有很多通靈信鴿,只要那追蹤人見到衝天火炮,立時寫好一封書信,拴在信鴿腿上,飛報大莊主。”

  蕭翎道:“這就是啦。”目光轉動,突然發現一里外一棵大樹下,孤立著一座茅舍,當下說道:“先到那座農舍中去,安頓下兩人再說。”當先放步行去。

  金蘭背著玉蘭,牽著唐三姑,走在前面。

  蕭翎提著兩隻木箱,隨後而行。

  那唐三姑,似是武功全失,舉步行進之間,十分緩慢,裡許路途,足足走了一頓飯工夫之久。

  這是孤立農舍,建築在一株奇大的榕樹下,古樹茂枝,蔭地有半畝大小,農舍就緊傍著那大樹身而築,大約是終年不見陽光所致,農舍四周的磚壁上,生滿了青苔。

  兩扇木條編成的柴扉,半掩半閉,但卻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

  蕭翎重重的咳了一聲,道:“有人麼?”

  農舍中傳出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什麼人?”

  蕭翎道:“在下路過貴地,兩位隨行女眷,不幸染上小病,想借貴府暫息片刻,不知可否見容?”

  柴扉緩啟,慢步走出一個雞皮鶴髮老嫗,手握竹杖,緩緩說道:“荒地茅舍,不足以迎貴賓,客人如不嫌棄,那就請進來吧!”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這老嫗言語文雅,頗似位讀過詩書之人……

  心中念轉,口裡卻連連應道:“多謝婆婆。”當先走了進去。

  這農舍不過兩間大小,除了一間客室之外,還有內室,中間用竹籬隔開,門口處,垂著一方藍布簾子。

  靠後壁一張白木方桌上,放著一個大瓦壺,兩個粗磁的白茶碗。

  那老嫗望了金蘭背上的玉蘭一眼,搖動著滿頭白髮,道:“在家千日好,出門時時難,客官不要客氣,要什麼儘管吩咐老身。”

  蕭翎微微一笑,道:“咱們休息一會就走,不敢勞動婆婆大駕。”

  那老嫗又仔細打量蕭翎和金蘭一陣,道:“我已年邁體衰,不能奉陪諸位了。”手扶竹杖緩步走入了內室。

  蕭翎望著老嫗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這老嫗不似出身荒村的人。

  忽聽一個沉重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錢大娘在麼?”

  室中傳出老嫗的聲音,道:“找老身有何見教?”

  蕭翎凝目望去,只見一個身著勁裝的大漢,遙站在農舍的大門以外,抱拳說道:“在下奉了主人之命,有要事稟告老前輩。”

  內室中傳出了錢大娘的聲音道:“老身今天精神不好,家裡又有貴賓,今日不見客,有事改天再說吧!”

  那勁裝大漢道:“事情十分緊急,必得……”

  錢大娘怒道:“老身今天不見客,你聽到沒有?”

  那勁裝大漢道:“這事和你老人家室中客人有關,無法等待。”

  他一連叫了數聲,再不聞錢大娘答話。

  蕭翎憤然站了起來,低聲對金蘭說道:“那人既是要找咱們,我先去問個明白。”

  正待舉步而出,突聽那大漢驚呼一聲,回頭狂奔而去。

  內室中又傳出錢大娘的聲音,道:“不識時務的東西,給臉不要臉,敬酒不吃吃罰酒。”

  金蘭低聲說道:“三爺,那位婆婆是一位隱居荒山的高人。”

  蕭翎點點頭,默不作聲。

  只聽錢大娘繼續說道:“幾位只管放心的休息吧!老身這茅舍雖然破爛,但卻是安全的很。”

  蕭翎道:“多謝婆婆。”

  錢大娘道:“不過,諸位也不能常留在此地不走,兩個時辰之內,必須得離開此地,不過兩個時辰已經是夠長了,不論是療傷或調息,都已經夠用了!”

  蕭翎天生傲骨,當下接道:“老婆婆儘管放心,我等絕不至拖累老婆婆就是,不用兩個時辰,在下等立刻就要上路。”

  錢大娘道:“好大的火氣啊!”

  蕭翎伸手提起兩個木箱,道:“金蘭,咱們走吧,他們一定要咱們無路可走,說不得只有放手和他們搏一場了!”

  金蘭幽幽說道:“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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