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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hug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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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蒙白】萬古劍神 (已完結)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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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2 20:39: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壹十三章 報酬和鑰匙

宣演昏迷不醒。

    宣家的古宅,在寒冰神威的沖擊之下,已經十不存壹,只剩下極少數完整的屋子。袁小姐尋了壹處避風之處,將宣演安置。

    沈三公子坐在水晶王座之上,三個女弟子簇擁著他,忍不住壹再詢問關於神祇的詳情。

    “以後妳們自然知曉。”

    沈振衣微笑以對。

    楚火蘿撇了撇嘴,這幾乎是師父的標準答案了。只要不便當時告訴她們的事,他總會說日後終將知曉,好在她們壹路行來,漸漸也都習慣了,好奇心沒那麽重。

    “如今妳們得了好處,還不趕緊修行?”

    剛剛三人吸取了不少無主神力,正可以借此機會融匯神光,突破境界。沈振衣當然不容她們浪費。

    紫寧君寡言少語,早就開始默默運功,龍郡主與楚火蘿也趕緊跟上。

    她們天資卓絕,有沈振衣指點,所得好處極多,不過片刻功夫,便進入玄之又玄的狀態,神光暴漲,隱隱有突破的態勢。

    袁小姐在壹旁照顧宣演,看得羨慕之極,怯生生來問沈振衣:“三公子,我們已經將宣家後人送回來了,不過這裏也沒個交托之人,之後該如何是好?”

    送回宣家血脈,是她父親生前留下的交待,作為萬賢局關門前最後壹件任務,雖然過程離奇,但最後總算也是完成了。

    只是沒想到演變成這樣,袁小姐也懵懵懂懂。

    現在應該怎麽辦,就將宣演這個小孩子丟在這裏?

    “他也不需要有人照顧了。”

    沈振衣遠遠望了宣演壹眼,雖然在昏迷中,但這個孩子神情沈靜,並無痛苦之色,與神祇碎片意識的融和已經完成,壹躍而成大高手,心誌也受砥礪,成熟許多,不會再是壹個小孩子。

    ——這種拔苗助長的過程或許對當事人來說很痛苦,但是至少,現在宣演已經完全能夠獨立。

    宣家壹族謀劃千年的囑托,袁大先生的安排,通過另壹種他們都想象不到的方式——

    ——完成了。

    “那我們……”

    袁小姐撓頭。

    “我們收取了報酬,就可以走了。”

    沈振衣淡然而笑。

    “報酬?”

    袁小姐發楞。

    宣家如今家徒四壁,還有什麽東西可以當做報酬?她想起當初說要請沈振衣幫忙,不由臉上壹紅道:“三公子放心,回到萬賢局之後,我自當重金以酬。”

    這麽大的兇險,給多少錢也沒法補的回來。說起來這還是父親之前答應下來的禍事,袁小姐暗中嘆息,已經打算搬空萬賢局的家底,來給沈三公子補償。

    沈振衣失笑搖頭。

    “我早就說了,不要妳們萬賢局的東西。那些是妳父親留下,助妳日後隱居鄉間,悠然度日的家底,非我所有。”

    他目光望向遠處,島上壹片廢墟。

    “說起來,宣家準備的報酬,本來也不該是我的,只是恰逢其會,天予不取便反受其害了。”

    沈振衣反復說過多次,宣演與袁小姐都堅持請他護送,那麽走入宣家老宅之後,該他所得的東西,自然就要得了。

    地面開裂,露出壹道幽深的臺階,不知通向幽冥何處。

    袁小姐瞠目結舌。

    ——為什麽這位沈三公子,感覺比他們更熟悉宣家?

    “走了。”

    沈振衣看了看還在修行中的三個女弟子,無奈拍了拍水晶王座,自行飄然而下。

    袁小姐咬了咬牙,福至心靈,緊隨跟著。

    宣家除了藏壹位神以外,還有什麽好東西?

    地下壹片漆黑。

    只有綠玉的臺階,在黑暗深處,反而顯出瑩瑩的光芒,照亮前路,延伸至不可見的前方。

    這個地窟就規模而論,仿佛要比地面上的建築更大許多。

    千年籌劃,非同小可。

    宣家人應該也知道,當神祇降臨的時候,千裏冰封,島上的建築幾乎不可能留存。所以關鍵的東西,都在地下。

    這壹條階梯多有分叉,可能通往不同的地層,沈振衣卻看也不看,壹路只向最深處走去。

    袁小姐心驚,緊緊貼在沈振衣身後,耳畔傳來鐘乳滴水之聲,心中茫然,不知已到了地底多深的地方。

    “宣家……真不簡單。”

    這時候她才有點懵懵懂懂反應過來。

    宣天威絕不是表面上那個兩袖清風壹身正氣的老人,不是壹個單純的城中元老。他的圖謀與籌劃,甚至可能影響到整個玄天城的過去和將來。

    他到底想做什麽?

    他到底做了什麽?

    袁小姐努力回想宣天威的過去,但其實也都只是壹些表面的事跡——抗擊兇獸,主持工程,修葺城墻,整頓吏治。

    誰能想到宣家暗中居然有神降的計劃,又籠絡了像淵山這樣的高手為他效死,在宣家老宅之下,還藏著如此浩大的工程秘密。

    這人仿佛就是個模版符號,即使是親近的朋友也未必了解他。

    ——更何況只是耳聞的袁小姐。

    “也許只有父親……”

    她喃喃嘆息,無所不知的袁大先生才可能知道宣天威的目的——他們本就有合作,不然的話,在最後壹刻,宣演也不會找上早已敗落的萬賢局。

    “到了。”

    走了數裏路,綠玉臺階終於到了盡頭,熒光盡處,就見壹片白色的柔光彌漫在最深的地窟中。

    在地窟深處,懸掛著壹枚金色的鑰匙。

    “這是什麽東西?”

    袁小姐見多識廣,但還是反應不出來,這金鑰匙到底是什麽。

    但她的直覺,這東西壹定非常重要。

    ——不然的話,宣家怎麽會珍而重之,把鑰匙藏在這裏。

    “這是開啟命運的鑰匙。”

    “誰也料想不到,宣天威居然把這東西藏了這麽多年。”

    沈振衣微微蹙眉,他伸出手,準備去將這壹枚鑰匙摘下來。宣天威放在這裏這麽多年的果實和誘餌,也差不多到了該采摘的時候。

    就在此時,從黑暗之中陡然竄出壹道紅光。

    嗤!

    劍光如血,毫不猶豫地朝著沈振衣當頭斬落,劍氣悲鳴。

    那劍光仿佛是吞噬壹切的惡鬼,散發著灼熱的紅光與臭氣,要將沈振衣斬殺當場。

    殺機絕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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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20:30:4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壹十四章 神秘少女

“三公子小心!”

    袁小姐看著那熟悉的劍光,心中懵然,忍不住開口大呼。

    ——就是……就是這個劍法!

    當街斬殺元王爺,九大秘劍之壹的——

    ——修!羅!天!之!焚!

    本來以袁小姐的武學見識,當然不認識什麽九大秘劍,不過親眼目睹之後,回頭查看典籍,再加上皇族派的人壹再強調,她印象深刻。

    晚上的噩夢之中,她還常常會見到那個膚色慘白如紙,身不如劍高的少女。

    那壹劍展開元王爺的氣勢,令她羨慕,也讓他畏懼。

    萬萬沒想到的是,居然會在這種意想不到的地方,重見此劍光!

    黑暗之中,有黃色的火花。

    那是劍刃摩擦地面的效果。

    壹剎那修羅天之焚的光亮,照亮了整間地窟,紅衣少女的身影若隱若現。

    ——就是她!

    袁小姐驚詫萬分,恐懼不已。

    她為什麽會在這裏,為什麽會向沈振衣出手?

    ——而且壹出手便是九大秘劍之壹的修羅天之焚!

    這不是警告,也不是威懾,而是偷襲暗殺!

    沈振衣卻不為所動。

    他甚至連眉毛也沒挑壹下,只是伸出了壹根手指。

    呼!

    風聲驟急。

    在修羅的對面,又出現了壹個身形大壹號,渾身暗紅的惡鬼!

    壹模壹樣的招式,壹模壹樣的修羅天之焚!

    兩個修羅惡鬼撞在壹處,狠狠撕咬,發出震天吼聲,泥塵撲簌而落,差不多壹盞茶時分才同歸於盡,化作壹片血色塵埃。

    塵埃落去,露出壹張蒼白茫然的臉。

    紅衣少女的眼珠不轉,定定地看著沈振衣。

    她張嘴,良久才問了壹句。

    “妳也會修羅天之焚?”

    她的聲音古怪,完全不像是本地人,倒像是可以模仿口音,帶著壹種機械式的冷漠與疏離。

    “就……就是她!”

    袁小姐顫抖著靠近了沈振衣:“就是她殺了元王爺!”

    這張臉,可萬萬不會認錯。

    “哦?”

    沈振衣微微擡頭,看到修羅天之焚時候,他就想到了這壹點。

    九大秘劍雖然沒什麽了不起,但也不是大白菜。

    在玄天城中,會使的人也不會太多。

    殺了元王爺的人,來取這金鑰匙,也是理所當然。

    何況,九大秘劍,本身就是壹個明晃晃的線索。

    城中的爭鬥,已經升級到如此地步。

    不過他並沒有急著發問,只是淡淡回應對方的問題:“修羅天之焚,也不是什麽絕招。尤其是女子使來,未能與天地共鳴,感應正陽,威力會變小許多,細節之處更多別扭。妳的本門武學並非是這九大秘劍之壹,以後還是少用為妙。”

    “更何況這壹招邪異,殺戮性命而增自身威勢,極難控制,不練也罷。”

    威力這麽大,當街殺了元王爺的劍招,妳居然還說細節之處多別扭?還讓人不要練了?

    袁小姐苦笑,實在無法理解這些高手。

    蒼白少女卻像是聽進去了,她微微點了點頭:“這壹招確實不怎麽樣,我只是最近使來玩玩,沒想到妳還有點眼光。”

    大多數人,見到修羅天之焚這樣這樣的秘招絕技,只會不顧壹切的修習。

    ——這個少女卻能夠能夠感覺到其中的不妥,光這壹份認知,就超過凡人許多。

    “不過。”

    她頓了頓,淡漠地看著沈振衣:“就算這樣,妳還是得把鑰匙交給我。”

    鑰匙?

    袁小姐轉頭,看著沈振衣白皙的手掌中托著的金鑰匙,這才想起來他們爭奪的理由。

    這個少女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沈三公子得到的金鑰匙,又是什麽東西?

    今天的事情發生太多,袁小姐感覺目不暇接。

    沈振衣把玩著手中的鑰匙,玩味地看著對方,心不在焉問道:“妳知道這是什麽?妳又是誰?”

    殺死元王爺的人來歷神秘,又掌握著九大秘劍之壹的修羅天之焚,有不少人猜測與古武壹脈有關,而洪都尉又查出來,這個紅衣少女來自於方尖塔。

    ——而她又居然出現在此地,搶奪宣家的鑰匙,這就有趣了。

    “我又不與妳攀親,何必知道我是誰。”

    紅衣少女的態度冷漠,根本不想要回答問題。

    “把鑰匙給我。”

    她的目的很明確,想要做的事,沒有人能夠攔得住。

    沈振衣微微壹笑,也不追問:“妳若能勝過我的劍,這東西當然就給妳。”

    言下之意,要是勝不過,就別打這主意了。

    紅衣少女面無表情。

    ——但並沒有急著出手。

    即使她自己也很清楚,剛才以修羅天之焚來攻擊對手,對方以同樣壹招還擊,兩相抵消,自己還吃了壹點兒小虧。

    在劍法上,她沒有把握勝過這個男人。

    ——這可是她以往都未曾有過的經驗。

    她皺起了眉頭。

    “妳是誰?”

    紅衣少女很少會主動在意對手的名字。

    因為在她面前,大部分對手不是死者,也是敗者。

    死或者敗的人,不需要被記住名字。

    剛才袁小姐呼喝她是殺死元王爺的人,即使仔細回憶,她也只模模糊糊記得,曾經當街殺死了壹個胖子而已。

    但面前這人……

    紅衣少女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夾雜著興奮、畏懼和刺激——這種感覺,很少在她胸中湧現,相當的新鮮。

    所以她不自覺地,破天荒地詢問對方的姓名。

    “棄劍山莊,沈振衣。”

    這名字最近在玄天城中,其實已經算是如雷貫耳了,就算被病劍仙淵山搶了點風頭——但淵山都這麽強了,與之同行的大劍客,也會水漲船高,被人關註。

    類似朱解、淵尉犁這樣的大劍客!幾乎註定會名留青史!

    然而紅衣少女就像是完全沒有聽過壹樣,只淡淡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她拖著巨劍,緩緩後退。

    劍鋒在臺階上劃出燦爛的火花,忽明忽滅地照亮了身周。

    “我叫做阿穢。”

    在她的身形即將消失在黑暗中之前,她緩緩開口,終於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鑰匙,暫時寄在妳手裏,很快我會拿回來。”

    “同時拿走的——”

    “——還有妳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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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20:31: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壹十五章 犧牲

來無影,去無蹤。

    袁小姐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名自稱阿穢的紅衣少女,已經徹底消失無蹤。

    “她……她到底是什麽人?”

    袁小姐瞠目結舌,喃喃地問沈振衣。

    這個少女也可以說是萬賢局事變的轉折點,若不是她當街殺了元王爺,萬賢局就算要關門打烊,也不至於這麽窘迫。

    “她說她叫阿穢。”

    沈振衣心不在焉地回答。

    所以呢……

    妳也不過只是知道壹個名字吧?

    袁小姐苦笑,她凝神推算,但這少女仿佛是沒有過去壹樣,壹片空白。

    即使知道了名字,仍然無法推算出任何信息。

    ——即使袁小姐學藝不精,也很少遇到這樣的情況。

    沈振衣手中的鑰匙也是壹樣,她無論如何搜索枯腸,都想不出來到底是什麽東西……

    “這個就是公子所說的報酬麽?”

    袁小姐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向沈振衣詢問。

    “不錯。”

    沈振衣點了點頭:“不過宣天威原本的打算,肯定沒有預計在內。”

    就算是袁大先生,也不可能精確地看到未來,沈振衣的出現不可能在宣天威預料在內。如果不是袁小姐和宣演請沈振衣幫忙,那麽護送宣演千裏回鄉的,便只有淵山壹個人。

    ——超越自身負荷,強行化龍的淵山在路上必死無疑。

    能夠進入宣家的,只有宣演壹人而已。

    神降之後,必有變故。

    ——這壹枚金鑰匙,確實是為潛入地底的紅衣少女阿穢準備的吧。

    沈振衣輕輕拋接著手中的鑰匙,嘴角露出壹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回到地面的時候,楚火蘿三人都已經從修煉中醒來,神清氣爽,顧盼自雄,這壹次的收益果然不淺。

    “師父妳去哪兒了?”

    楚火蘿壹睜眼沒見著沈振衣,早就著急了。

    “拿這次的報酬。”

    沈振衣取出金鑰匙,毫不在意地遞給了她。

    “這會兒還用不上,不過不用多久,應該就有用了。”

    玄天城中風雲已變,圖窮匕見之日,也不會太遠。

    漩渦已起,只會不斷攀升,直至到達毀滅的頂點。

    楚火蘿似懂非懂,看那鑰匙精巧,知道師父不會隨便說話,便貼身收起,以待後用。

    龍郡主向沈振衣報告:“吸收無主神力之後,我們三人已經突破神人境第七重,這神力果然神奇……”

    她們其實晉級神人境第六重還不算太久,根基不穩,但是吸收神力之後,居然不用費力,水到渠成便更進壹步。這種修行法子真是聞所未聞,玄天城中那些得天獨厚的天才,恐怕也難有這種際遇,得嫉妒的眼珠子都掉下來。

    “這本來便是投機取巧之法。”

    沈振衣淡笑:“也就只有在這七傷世界方有用處,若是更高世界,每壹滴神力皆有神念相纏,就算能夠吸納,也是後患無窮。”

    這就是這七傷世界太低級,連神念都無法充盈,更無法在神力上附著。

    這才給了三名女弟子飛速提升的機會。

    這壹趟周折,也算是值得了。

    借用神力修行,本來也是迅速強大的法門。然而修此法者,必然會受到信奉神祇的影響,久而久之,心性變化,以成神民乃至於神體同化的壹部分——可能也算是壹種正果,但不為武人所取。

    關於神的問題,沈振衣沒有向女弟子們多解釋,她們也知道層次不到,多問也無益。這時候沈睡中的宣演也醒了,壹直呆呆望天,不發壹言。

    袁小姐哄了壹陣,並無效用,只得又來求助沈振衣。

    “他如今這個樣子,不要緊吧?”

    按理來說,她將宣演送到了家,也算完成了父親的遺命,日後宣演如何,也與她無關。

    但是人都有感情,壹路相處,她對這個倔強又惶恐的小男孩也寄予了深深的同情。

    “他有心結未解。”

    沈振衣壹眼就看了出來。

    “心結?”

    袁小姐皺眉。

    家破人亡,如此巨變,對於壹般的少年來說,本身就是可怕的沖擊。但至少在此之前,宣演看起來還是正常的,這也是他惹人憐惜的地方。

    可是現在……

    宣演的眼珠子壹轉,這才像有了幾分生氣。

    他的目光望向沈振衣,啞著喉嚨問道:“三公子,我祖父安排壹切,犧牲全族,讓淵山大叔不惜壹死送我回鄉。只是為了……只是為了……”

    他眼眶變紅。

    “——讓那東西吃了我麽?”

    外人觀看,乃是神祇降世,無比之威。

    但宣演自身的感官,卻完全不同。

    他壹進入宣家老宅,便感覺到無邊的恐懼,就像是被什麽兇惡的巨獸盯上,很快要變成口中之食。

    他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力,只能壹步步走向黑暗。

    神祇的意識降臨的時候,他痛得叫不出聲,感覺自己壹寸壹寸都要被黑暗吞噬嚙咬——偏偏這個時候,他的意識是清醒的,他也聽得到沈振衣所說的壹切。

    如果不是沈三公子出手,他遭遇的這個過程將會更黑暗更恐怖也更痛苦。

    ——而且,更漫長!

    直到自己的意識和靈魂完全被神祇的意識碎片所吞噬同化,這個過程才會結束。

    這種漫長和無法抵抗的絕對死亡,只要想起來就不寒而栗。

    祖父的想法……竟然是這樣嗎?

    宣演欲哭無淚,心中也不知道是何感受。

    沈振衣輕輕嘆息:“我不認識妳的祖父,不過卻能明白他的想法。他舍得將壹族獻祭,不惜斷子絕孫,當然也不會在乎妳的感受。”

    把壹切都犧牲了的人,又豈會在乎最後的犧牲?

    “他所想的,大約只是如何挽救整個人族吧。”

    只要神祇降世,或許就能對抗洶湧的獸潮。

    宣天威大概就是這麽想的。

    抱著這個虛無縹緲的壹線希望,他犧牲了自己,也犧牲了全族。

    “那麽……我現在有神力了。”

    宣演感覺得到自己身體內蓬勃而出的力量,這是他從未想象過感受過的力量,假以時日,他也會變得更強。

    “我是應該繼承要殺我祖父的遺誌,還是應該如何?”

    他握緊了拳頭,心中壹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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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20:31:3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壹十六章 嫉妒的病

宣天威希望有壹位神來拯救即將滅亡的人類。

    ——而他的孫子宣演,便是他為此而準備好的最後壹件祭品。

    如今祭品有了自己的意識和力量,那該如何去做?

    宣演能夠理解祖父的偉大,但那種把自己丟在黑暗中的痛苦,他也無法忍受。

    “人都會有自己的選擇。”

    沈振衣淡然回應。

    “妳想要做的,妳就去做,這就是生而為人的自由。只是任何壹種選擇,妳都要為此而承擔後果。”

    擁有了力量之後,會做怎樣的選擇,其實都出於自己。

    沈三公子並不在意。

    ——宣演也並沒有得到多少神祇的力量,就算真的想要繼承宣天威的遺誌,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

    如果內心崩潰,想要報復社會,那也壹樣不是那麽容易。

    但無論要做什麽,都是自己的選擇。

    ——也就得自己承擔結果。

    宣演沈默了。

    他心亂如麻,也不知道何去何從。

    神力降臨帶來的反噬尚未過去,他渾身疼痛,虛弱不堪,說了幾句之後發了陣呆,又沈沈睡去。

    宣家的事兒,到此算是告壹段落,但引起的余波,在玄天城中震蕩不已。

    原來以為壹位病劍仙淵山,已經是最大的新聞——不過無論如何,這位大劍客已經死了,不必擔心後續的影響。

    但沒想到宣家的後招居然如此可怖。

    “幸好我們沒有追得太緊。”

    得到消息的原羽真後怕。

    他事先就讓負責追擊的風雷營統領張重拉開距離,不要急著對宣家後人出手,遠遠觀望,所以鐵檻廟壹戰,並無大損。此後壹直遠遠綴著,遇到宣家老宅之變,也沒有損失什麽人手。

    ——宣老頭真是有本事,窮途末路還能玩出這麽多花樣。

    不過宣天威也死了,他雖然是元老派壹員,但元老派中也是各懷心思。這壹次宣家被皇族派拿出來當靶子,元老派也把他當成了棄子,落井下石,倒是錯判了對方的實力。

    張重是個威武的中年男子,身著鎧甲,腰配彎刀。他原本對原羽真也沒多大敬意,但這壹次得他提醒,等於是保住了性命和面子,心中自有幾分感激之意。

    “提督大人,那病劍仙淵山也就罷了,宣家老宅那個神降,實在是叫人心有余悸……”

    想起那日情景,張雷也不由得色變。

    冰天凍地,毀滅壹切。

    即使他站的遠遠的,也能夠感覺到從靈魂中傳出來的恐懼。

    這是層次上的差距,就像是面對方尖塔那些老前輩壹樣。

    “我在意的是,沈振衣也在那個神降範圍之內吧……”

    原羽真挑起眉毛,俊美的臉上露出冷意:“他似乎也沒事吧。”

    反饋回來的消息,神降之後,沈振衣他們壹行人還安然無恙,正準備返回。沈振衣的本事就耐人尋味了。

    “病劍仙淵山的潛龍勿用劍法,遇強則強,百折不退,我不是他的對手,但我能看得出來他強在何處。”

    張重輕聲嘆息。

    “但是那位沈三公子……”

    他遠遠地見過白衣勝雪的沈振衣。

    沈三公子壹直都不曾出手,只是袖手端坐在水晶王座之上。

    然而不知為何,張重全無出手挑戰的欲望和勇氣。

    也許只有這樣的人,才有可能在神威的深處保住性命。

    “提督贊其為朱解、淵尉犁,我以前覺得過於拔高——現在看來,只恐這兩人還比不上他,竟是低估了。”

    朱解,淵尉犁是大劍客,但終究還是世俗中人。

    他們是神人境第七重中頂尖的強者。

    ——可也就是強者而已。

    原羽真的神色凝重起來。

    “妳的意思是說,他可以進入方尖塔?”

    神人境第八重,便不屬於玄天城這個世俗之地,而是踏入方尖塔中,開始七傷世界武道最高巔峰的挑戰。

    這是玄天城每個武者夢寐以求的最高榮譽,也是最高成就。

    哪怕是朱解、淵尉犁這樣的人物,也是到了老年,將壹生絕學磨到爐火純青,才能在各種勢力的推動之下,抱著壹線突破的機會,踏入方尖塔的最底層。

    原羽真說沈振衣可以踏入方尖塔,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事實上他當日就曾經以此招攬過沈振衣,若是這位大劍客能夠為元老派賣命幾百年,只要活著,臨到老來,原羽真也可以為他爭取這個機會。

    但現在,他是懷疑沈振衣有自己可以踏入方尖塔的能力。

    ——要麽是突破神人境第八重。

    ——要麽是展現了註定會突破神人境第八重的天賦。

    “他當然不可能是神人境第八重。”

    張重咬了咬牙,慎重搖頭。

    這絕不可能。

    方尖塔也絕不容這樣的人流落在外。

    “不過……以此人的風姿絕世,日後突破的可能性……”

    他臉上流露出又是嫉妒,又是羨慕的神色。這世上總有自己不可企及的天才,即使只是遙遙壹眼,就會讓人自慚形穢。

    “只要不死,便是百分之百!”

    這種生死之間的預感不會錯,張重心裏清楚。

    原羽真卻松了口氣,他望向本不太熟悉的同僚,苦笑道:“妳的感覺,與我壹樣。只是這種話,不好宣之於口……”

    他們兩人目光相接,都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嫉妒與失落的病。

    與這樣的天才同時代,本來就會讓人變得自卑。原羽真壹見沈振衣,胸口便有壹種說不出的堵,同樣是爹媽生的,同樣是兩只眼睛壹張嘴,為什麽人與人之間的差別竟然會那麽大。

    他們生在玄天城中,從小得到最好資源的教養,也被視為天資卓絕的少年。

    然而與沈三公子壹比——

    ——猶!如!塵!埃!

    “不過,幸好他還沒有成為神人境第八重。”

    原羽真閉上了眼睛,語氣多了幾分冷酷。

    “只要沒有跨過那壹條線,他就是凡俗之人。”

    “死了的天才,就只是凡人。”

    “不能為我所用,就只能早日解決。”

    聽著原羽真之言,張重身子壹震,竟不自覺地抖了抖。

    “提督的意思,是要不顧壹切,擊殺這位沈三公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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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5 19:45: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壹十七章 無限圓滿


    宣演仍然沒有想明白自己該怎麽辦。

    他能體會到自己體內不斷攀升的力量,但這力量該如何運用,他心中壹片茫然。

    喝茶的時候,他壹握茶杯,氣機外泄,茶水化為堅冰,茶杯凍裂。

    “這樣我怎麽吃飯?”

    宣演小聲嘀咕,他身周三尺之內幾乎沒法站人,袁小姐原本壹直照顧他,現在因為實力所限,只能遙遙傳遞東西,不敢靠近。

    楚火蘿三人突破了神人境第七重,神光護體,才能夠應對自然。

    ——要知道之前宣演不過是壹個普通的孩子,這神降之能,等於憑空制造了壹個大高手,著實可怕。

    看著手忙腳亂的宣演,楚火蘿嘆氣,問沈振衣道:“師父,咱們就壹直帶著他們嗎?”

    她只想安安靜靜地練劍,追隨在師父身邊,這些閑雜人等,實在看著礙眼。

    到了玄天城事情接踵而來,讓人喘口氣的余裕都沒有。

    現在差不多都已了結,不知道師父接下來打算幹嘛。

    沈振衣瞥了壹眼宣演,淡然道:“神祇降世,心智如壹少年,日後兇獸攻城,他可能還要起作用。他要跟著,就跟著吧。”

    這個世界已經腐朽不堪,但終究黑暗中還是有曙光。

    雖然最後還是要揮劍蕩浮雲,但如果能夠多留壹點希望,就多留壹點。

    正是因為這個世界還有人在努力,所以才有值得被拯救的價值。

    “好吧……”

    楚火蘿無奈點頭。

    “這個小孩也就算了,那個呢?”

    她目光投向遠處。

    冰雪皚皚之中,壹個紅點如臘梅盛開,惹人註目。

    少女拖著長劍,在冰原之上劃開壹道長長的銀白色軌跡。

    那個叫做阿穢的女孩子。

    果然沒有放棄,壹直遠遠地綴著沈振衣壹行,面無表情,無悲無喜,仿佛是追逐獵物的孤狼,充滿了耐心。

    她說過她很快會拿回鑰匙和沈振衣的命。

    ——似乎她也不打算離開重來,而是壹路跟隨。

    “不必管她。”

    沈振衣渾然不在意。

    “她不會出手。”

    這個少女是個追求壹擊必中的刺客,或者說像個獵人。

    她在獵物精疲力盡之前,找到破綻之前,不會動手的。

    對沈振衣出手,她也只試了壹次。

    接下來的,都是等待吧。

    ——只可惜,恐怕她永遠也等不到出手的機會。沈振衣施施然而行,淡然微笑。

    “那也討厭。”

    楚火蘿小聲嘀咕,最好師父出手,把這人幹凈利落地除了。

    龍郡主勸她:“師父又不是憐香惜玉的人,沒有殺了她必有深意,這少女來歷神秘,劍法高明,又是當街刺殺元王爺之人,可能有什麽秘密。”

    沈三公子要殺人,那什麽都攔不住他。

    他若不想殺人,那肯定是有原因。

    “她的劍法是真不錯……”

    楚火蘿不得不承認。至少剛剛突破神人境第七重的自己,是不足以與這少女爭鋒的——如果她篤定自己穩贏,早就持劍上去趕人了,還用等到現在?

    同樣修行九大秘劍,這少女的修行與根基還在她們之上。

    這讓三女起了好勝之心,壹路上修行不止,想要早日超越阿穢。

    如是七日。

    他們已經走出了冰原的範圍,很快就要回到當初淵山大殺四方的鐵檻廟附近。

    人煙漸多。

    沈振衣也不急著趕路,時走時停,這時候又在路邊小店休息,要了當地的特色小吃充饑。

    看幾個徒弟嘰嘰喳喳吃東西,他只要了壹壺淡茶,看著氤氳而上的熱氣,雙目似睜似閉,若有所思。

    紅衣少女阿穢卻突然走了過來。

    她壹直不遠不近地跟著,從未湊到跟前。

    楚火蘿幾人警惕,各自握住了劍柄,宣演也不自覺地站了起來,袁小姐更是像沈三公子身後縮了縮。

    沈振衣卻擺了擺手,示意無妨。

    阿穢坐到了沈振衣對面,拿起他桌上的茶杯,壹口飲盡,這才冷冷地瞪著他,緩緩開口問道:“妳到底是什麽人?”

    她已經跟隨了沈振衣七日。

    壹直在觀察這個男子。

    在宣家地窟出手之前,阿穢從未在乎過別人——對她來說,任何人不過是壹劍之後的死屍,那又何必關註。

    但是對沈振衣那壹劍,不但沒有收獲到對方的性命,甚至自己還吃了點小虧。

    至少在修羅天之焚這壹招上,她輸了壹籌。

    ——不過阿穢並不在乎。

    勝負於她不惹塵埃之心,並無影響。

    對她來說,壹劍不能解決的對手,那就再來壹劍,至不濟就認真地再來壹劍。

    所以她放下豪言,也不想浪費時間,只要跟在沈振衣的身後,等他露出破綻的時候,壹劍封喉,取了鑰匙走路,也就夠了。

    ——至於其他人,她也根本沒有放在眼裏。

    只需要壹點點耐心等待就好。

    然而……

    “妳怎麽能七天之中,始終保持天人合壹的狀態,壹點兒破綻都沒有?”

    阿穢的神情沒有變化,但聲調提高了壹點。

    這已經是她情緒最為激動的表達。

    怎麽可能有這種人?

    或者說,這種人怎麽還能算人?

    別說是玄天城,便是方尖塔中的神人境第八重高手,雖然阿穢無論如何也突破不了對方的神光,但他們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保持完美無漏的狀態。

    是人,都會有松懈的時候。

    吃東西的時候,坐下的時候,伸懶腰的時候,出恭的時候,走神的時候……

    總會有那麽壹剎那沒有保持圓滿。

    只要抓住那壹剎那的不圓滿,阿穢的劍,便能收割他們的生命。

    至少,以沈振衣的神光修為,她做得到。

    可是真的沒有。

    七天來,每時每刻,每分每秒,沈振衣都沒有壹點兒破綻。

    他沒壹個動作,每壹句話,甚至在瞇著眼打瞌睡的時候,都仿佛完全貼合天地的韻律,這種和諧自然與呼吸壹樣,已經融入了他的身體,不需要刻意保持。

    阿穢等了足足七天,等不到任何壹個出手的機會。

    他還是人嗎?

    她的心中,陡然生出了從來未曾有過的恐懼,鬼使神差壹般,走上前詢問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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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5 19:46:3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壹十八章 讓我殺了妳可好?

沈振衣尚未回答,楚火蘿已經啞然失笑。

    這小姑娘果然不死心,居然想找師父的破綻?

    ——師父可是隨時隨地保持完美狀態的好嗎!

    “妳想找到師父的破綻,那可真是想多了。”

    楚火蘿驕傲地仰著頭:“我師父的劍法,已經到了完美無缺無漏的境界,怎麽可能會給妳出手的機會?”

    師父的劍法,反正已經到了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地步。

    現在回想起來,就算是他在九幽之地使用的劍,還有許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更何況是現在。

    修為越高,就覺得距離越遠,這種感覺楚火蘿是深有感觸。

    “完美無漏無缺?”

    阿穢冷冷搖頭。

    “天下間,不可能有這樣的人,這樣的劍。”

    方尖塔中,高手如雲,但即使知道自己不敵的對手,他們也不可能時時刻刻保持“完美”。

    “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人,沒有不可以殺死的人。”

    至少,“父親”是這樣教自己的。

    即使是“父親”,總有壹天,她也可以殺死。

    她的劍,正是為了殺戮而存在。

    “抱歉。”

    沈振衣這才微微笑著,擡起了頭:“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我確實不能算是這個世界上的人。如此說來,無漏無缺也不是不能說。”

    他嘆了口氣,又搖頭:“只是僅僅完美無漏無缺,又有什麽用?”

    餵餵!師父妳也太給面子了吧,居然自己幫著壹起吹牛?

    楚火蘿是習慣了師父的謙虛,不過偶然他也能語不驚人死不休——那有人說自己完美,還說完美沒什麽用……

    這師徒倆壹搭壹唱,阿穢嗤之以鼻。

    她壹個字也不信。

    此人的劍法境界,確實要高過自己很多,如果能殺了這個人,或許她的殺戮之劍,就能大成。

    她隱隱有這種感覺。

    甚至,天青之鑰也顯得沒那麽重要了。

    她蹲在沈振衣對面,盯著他看了許久,終於緩緩開口道:“妳能不能讓我留在妳身邊?”

    啥?

    楚火蘿差點炸了,喝道:“妳怎麽這麽不要臉!”

    現在的小姑娘都這麽直接的麽?

    沈振衣卻不以為忤,淡然反問:“妳要做什麽?”

    “殺妳。”

    阿穢態度坦然,絲毫也沒有隱瞞自己的目的。

    對她來說,殺人或許就和吃飯喝水壹般尋常。至少從她記事以來,壹直所做的,便是殺戮。也只有殺戮的劍道,才能讓她走到今天。

    “妳這人是不是有毛病?”

    楚火蘿喝問。

    聽到阿穢之言,她簡直覺得匪夷所思。原來是自己猜錯了,但是哪有殺手會大模大樣走到要殺的人面前,聲稱要跟在對方身邊?

    “我沒有毛病。”

    阿穢誠懇回答:“我很健康。”

    不健康的人,沒法當壹個很好的殺手。就比如之前壹直保護著宣家那個小孩子的病劍仙淵山,他的劍法還在現在的自己之上,但如果生死相搏,阿穢覺得自己可以殺對方七次。

    楚火蘿目瞪口呆。

    她這時候才發現,這個少女是當真不通俗務之至。

    沈振衣坐在水晶王座上,終於完全睜開了眼睛,端詳著對面的少女。

    同樣是紅衣,她與楚火蘿的感覺完全不同。

    盡管也是超乎世俗的美貌,但面色蒼白如冰雪,雙眸猶如永凍的湖泊,沒有壹絲漣漪,如漆的眸子中閃耀的星光,並不是情緒,而只是興趣。

    ——殺戮與毀滅的興趣。

    這是壹個純粹的殺手。

    她的劍,只為殺戮而生。

    “妳殺不死我,妳的劍法會全盤崩潰,十幾年苦修,毀於壹旦。”

    沈振衣善意地提醒:“或許對妳來說,是以為的最好修煉機會,但是既然沒有成功的希望,那還是不必浪費時間了。”

    他甚至不關心這少女從何而來,為誰而執劍。

    他所在乎的,只是這少女確實有修煉的資質,若是給她時間,或許能夠抵達這個世界的巔峰——即使已經走錯了路。

    武道種子,本來就難覓。

    偶然見到,還是難免會有惜才之念。

    阿穢的嘴角抽了抽。

    ——對她來說,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笑。她並不懂得笑,之懂得模仿,除此之外,表情並無變化。

    “妳怎麽知道我做不到。”

    她目光冷漠而自信。

    ——她有足夠的自信。這是她的劍、她的血脈、她的資質帶來的自信,也是她十幾年來,屍山血海,未嘗壹敗的自信。

    對,她從沒有失敗過,想要做的事,沒有做不到的。

    想要殺的人,沒有殺不了的。

    ——因為如果失敗,因為如果殺不死藥殺的人,那麽死的就是她。

    這是無數次經歷生死之後幸存,而得來的莫名自信。

    “請讓我跟在妳身邊,若是不成,妳可以隨時殺死我。”

    阿穢再度懇求。

    “真沒見到這麽上桿子找死的。”

    楚火蘿嘀咕道:“師父,別理她。她要找死就送她去死。”

    這種腦子不正常的殺手,還是少接觸為妙。

    沈振衣卻無所謂,他並沒受到影響,淡淡笑道:“反正壹路上妳也跟著,我允不允許也不重要,妳若出手,就要有死的覺悟。”

    阿穢之所以還沒死,只是因為她壹直找不到出手的機會。

    ——當然,大概率她永遠都找不到。

    “多謝!”

    阿穢長舒了壹口氣,她得到了沈振衣的允可,便低首垂目,像是壹尊雕像壹樣,杵在眾人面前,壹動不動。

    連好脾氣的龍郡主都詫異地看了好幾眼。

    “她就這麽待在我們面前?”

    “我們要管她嗎?”

    盡管,確實沒有從這個殺手身上感受到恐懼和壓力——因為有沈三公子在——但是,讓她這樣大喇喇地待在面前,總覺得有點兒奇怪。

    沈振衣搖了搖頭:“算了不必管她。不過……”

    他頓了壹頓,對著阿穢又笑了笑:“妳若壹定要跟著我們,那就負責起居守衛,不要讓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來攪擾我們,順便拿著行李,生火做飯,安排宿營。”

    妳讓壹個殺手幹這些雜活?

    楚火蘿哭笑不得,師父您也是個奇葩!

    阿穢卻點了點頭,說:“好。”

    仿佛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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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5 19:47:0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壹十九章 我要去方尖塔

作為壹個殺手,阿穢是合格的。

    ——甚至可以說是全能。

    她的必備生活技能和敬業精神,讓楚火蘿也不由咋舌。自從她跟著沈振衣的隊伍,此後守夜之類,就完全不需要別人了。

    “她好像根本不需要睡覺。”

    楚火蘿悄聲與龍郡主吐槽。

    她半夜不放心,窺視了阿穢好幾次,發現她盡職盡責地守在周圍,眼睛壹直都睜著,放著幽幽的光像是狼壹樣,倒把楚火蘿給嚇了壹跳。

    白天的時候就不怎麽能見得著阿穢,除非是讓她辦事,否則她很少出現在人前。

    收斂氣息,降低存在感,時刻保持待機。

    ——從這些方面看,確實是壹個難纏的殺手。

    但從另壹個角度,楚火蘿也漸漸發現,阿穢確實是個完全不通人情事故的姑娘。

    如果嘗試與她攀談,她真的是壹問三不知,甚至對整個世界,也不曾有什麽興趣。她在意的,唯有武學和殺戮。

    大概她腦子裏的念頭,只有“我怎麽才能變得更強”、“變得更強之後,怎麽才能更輕松地完成任務”。

    這樣的人,實在無法與她繼續交談下去。

    “師父同意她留在身邊,是不是也想拘著她?不然這樣的小女孩,實在是太危險了。”生性善良的龍郡主也覺得阿穢太危險,看似純潔無暇,但手上卻不知道有多少人命。

    楚火蘿不同意:“妳想多了,師父才不會管這種事。”

    她跟隨沈振衣的時間最久,對他的性子也更了解。

    沈三公子的目光,始終在天穹之上,凡人的命運,他如果恰好碰見了,感受到了,那或許會出手相助——但那也只是碰巧。

    除了他自己要做的事,他並不會特意為了別人而改變。

    師父本性是個善良的人,楚火蘿始終相信這壹點,但是他所關註的東西太高了,太遠了,以至於現實對他而言,變得無關緊要。

    這讓師父顯得有點冷漠,或者說超然。

    “師父之所以答應,應該也就是因為這個阿穢提出了要求,他也覺得沒必要麻煩去反對吧。”

    如果真的不願意,沈三公子用壹根手指就能解決掉這個殺手。

    既然如此,留下來讓她幹雜事,似乎也不是什麽不好的選擇。

    至少現在楚火蘿她們三個在路上專心修武,不必心有旁騖。

    龍郡主壹想也對,笑道:“這還真是師父的脾氣。”

    借著宣家泄漏的神力,她們三個女弟子勢如破竹地突破了神人境第七重,在玄天城也總算有了立足的本錢。這時候事情辦完,龍郡主也開始考慮將來。

    “對了,如今玄天城的事情已畢,不知道師父會有什麽打算?”

    如今棄劍山莊在霸王城重建,老莊主等人都在城中。師父看上去近期也沒有再將山莊遷徙到玄天城的打算。現在無論是殺死親衛的案件,還是事後卷入的萬賢局、宣家之事,差不多都了結了。

    之後師父還是暫居在玄天城麽?

    楚火蘿猜測道:“估計師父暫時是不會回霸王城了。咱們已經神人境第七重,師父實力更強,估計也該琢磨著再次斬月飛仙了……”

    玄天城是七傷世界人族武力最高的地方,按照慣例,沈三公子應該在這裏更進壹步。

    這事沈振衣沒怎麽提過,不過她們幾個也心知肚明。

    沈三公子的每壹步,都不是終點,只要頭頂仍然有有月眼懸掛,他所求的便是更上壹層樓。

    “估計是快了。”

    平素不怎麽說話的紫寧君,看著天上明月,輕聲嘆息。

    與此同時。

    沈振衣也在與阿穢說同壹話題。

    “妳接下來打算去哪裏。”

    阿穢的問題雲淡風輕,理所當然。她仍然沒有找到出手的機會,對這個人越來越好奇,她想做的就是跟緊此人,取他性命。

    ——當然,還有任務的鑰匙

    她有關於沈振衣的消息,知道此人被稱為堪比朱解、淵尉犁的大劍客,也知道他並非玄天城之人。而是來自於下界的斬月飛仙高手,更是霸王城的城主。

    ——不過這些身份對於阿穢來說並無意義,在她眼中,只有死人和將死之人。

    所以她直接詢問。

    沈振衣也不在意這種溝通方式,他淡然回應:“我想去方尖塔。”

    既然已經到了玄天城,當然要去方尖塔。

    這才是玄天城中武道最高的地方。

    只有在方尖塔中,才能找到對手,繼續斬月飛仙之途。

    在這七傷世界,還是浪費太多時間了。

    連阿穢都楞了楞。

    當然她表情仍然都沒變,她猜想過沈振衣會有很多不同的答案,但怎麽也沒料到他的答案會是這個。

    “方尖塔,可不容易進。”

    沈默了許久,阿穢搖了搖頭,似有感慨。

    “哦?”

    沈振衣只是淡淡挑了挑眉毛,並未多說什麽。

    “而且,妳現在還有許多麻煩。”阿穢壹針見血的指出,“妳帶著宣家的孩子,就是動亂之源,還有那天青之鑰,也是許多人勢在必得之物。”

    “不解決這些麻煩,除非妳真的自行突破到了神人境第八重,否則根本沒有機會踏入方尖塔。”

    即使在玄天城中,神人境第八重也是如同神話般的存在。

    方尖塔的高墻,阻隔了兩個世界。

    玄天城中動亂已經肇使,沈振衣身在漩渦之中,怎麽可能擺脫得掉。

    “現在,麻煩就來找妳了。”

    阿穢轉頭,看著遠處道旁塵土飛揚。

    身為殺手,她對殺氣最為敏感,這種程度的殺意,令她都會為之警惕。就像是感應到了危險的氣息,渾身毛孔都開始收縮。

    沈三公子惹麻煩的能力壹流,要殺他的人可不少,只是不知道這壹次來的人是誰而已。

    總之,都不好對付。

    她垂目,握緊劍柄,劍刃拖地,劃出如花的形狀。這個獵物是她的,這個任務對象是她的,她也答應了沈振衣,別人絕對不會有搶奪成功的機會。

    沈振衣看了看遠處,黃沙彌漫,殺氣沖天。

    但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不以為意:“這種程度,還不能稱之為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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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6 20:15:3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二十章 虛神之陣

對宣家的變故,最恨的是皇族壹派,但最詫異的,是元老派。

    宣天威,原來也可以算是創城的元老。

    ——但神降之事,他可從來沒有對同僚們說過。

    這壹次皇族派瘋狂報復,宣天威也可以說是自絕於元老派,幾乎是選擇了作死的方向,就算是元老派想保也保不住他,所以只能順水推舟,把他當作棄子。

    所以,宣家也沒有知會壹聲。

    原本元老派的打算,只是擒拿宣演,以體現律法的尊嚴。在個人感情上,他們並沒有針對宣家的意圖。

    但神降之事以後,反應最大的就是元老派。

    “宣天威,其心可誅。”

    天牢中的酒先生站在沙漠的邊緣,遠遠看著沈振衣壹行人。

    他們知道,病劍仙淵山已經死了,這支隊伍中減員了壹個強大的力量。但是深謀遠慮的酒先生怎麽也不會小看這些人。

    宣演已經接受了傳說中的神之血脈,寒神之力爆發之威,已經有人親眼目睹。

    而那位九門提督原羽真推許的大劍客沈振衣,也悠悠然坐在水晶王座之上,聽說他在寒神之力的中心,甚至制止了宣演的神力。

    酒先生從不曾看輕自己,也絕不會看輕敵人。

    “宣家血脈,勢在必得。”

    他瞇著眼睛,看著強大而迷惘的宣演。

    “妳覺得這個‘神’最高的上限在哪裏?”

    酒先生忽然問身邊的人。

    身邊是個古樸肅穆,背劍的黑衣劍客,他對這種邪術提升的實力嗤之以鼻:“他如今是穩穩的神人境第七重,但是我能輕易殺他。至於這種人能不能到神人境第八重,我不知道。”

    他的語氣直截了當。

    如果這種走了狗屎運的家夥都能夠踏入神人境第八重,那武道之路,本來就是個笑話了。

    ——當然,這也意味著他承認,若是宣演踏足神人境第八重,那他就絕不是對手。

    這就是境界的差異。

    酒先生哈哈大笑起來,甚為歡暢。

    “鐘正,妳永遠是這麽幽默。”

    他知道,宣演幾乎毫無意外可以晉升至神人境第八重,如果他的身體允許的話,甚至可以有望傳說中的神人境第九重。

    因為他得到的,是傳說中,神的力量。

    是超越神人境以上,更強的力量。

    這力量是何境界,見多識廣的酒先生都無從揣測,但他知道,這是他們的機會。

    是玄天城的機會。

    ——或者說,說元老派的機會。

    “宣天威有這種血脈在身,居然秘而不宣,就是對玄天城不忠,對萬民不忠。他只想著自己當英雄。”回想起天牢中那壹幕,酒先生還有些惱羞成怒。

    “所以,妳們想用這種血脈的力量?”

    被稱作鐘正的黑衣劍客不太滿意。

    他覺得這是歪門邪道。

    “老鐘。”

    酒先生沈聲嘆息:“妳知道我們別無選擇。”

    人類已經沒有了路,至少玄天城中這些高層們找不到路。

    方尖塔裏那些老家夥,如果能夠引領眾生,那也不至於千年沒個響動。

    誰都想給自己找條路。

    皇族派的人,希望壹統江山,將力量盡歸於最高的皇者。

    古武派的人,拼命尋找著傳說中強悍的武學。

    滅生堂的人壹腔熱血,大概是就想著殺壹個夠本,殺兩個賺壹個,期待奇跡發生。

    獸心人就幹脆認清現實,投降保命,想要把自己變成獸來茍活。

    ——元老派的人想的最多,他們始終認為,是他們撐起了玄天城,也撐起了七傷世界人類最後的脊梁,是他們給了人類茍延殘喘的機會,到了現在危難之時,也壹樣應該由他們來掌控大局。

    至於有什麽應對兇獸的方法,其實酒先生也是壹樣無奈。

    但不管怎麽說,攘外必先安內,掌握了血脈之力,或許就可以強制壓服其他幾派勢力,讓他們服從元老派的調遣。

    鐘正沒有說話。

    這些東西他永遠搞不明白。

    他能拿弄明白的,只有他手裏的劍。

    現在他的劍正在劍鞘中活潑潑的跳動,就像他作為劍客的心壹樣。

    ——他關註的,並不是酒先生勢在必得的那個小孩。

    ——而是小孩身邊,端坐在水晶王座上的那壹柄劍。

    那個劍客!

    他的註意力漸漸完全被這個人這柄劍所吸引,嘴唇幹燥,呼吸急促,身體都不由緊繃起來。

    “忍不住想出手了?”

    酒先生看得出來他的想法。

    “劍癡不愧是劍癡,不過,還得等壹會兒。”

    等。

    等周圍的大陣完全布置成功,等著可以壓制住神力之後,劍癡鐘正,將會有機會向他的對手發起挑戰。

    那個……堪比朱解、淵尉犁的沈三公子!

    “看上去也平平無奇嘛。”

    酒先生挑著眉毛說。

    鐘正痛苦地握住劍柄:“不能與他公平壹戰,會是我壹生的遺憾。”

    作為劍客,他只想享受對手最巔峰最華麗的那壹劍,在被權力和勢力扭曲之後,劍法也變得醜陋。

    酒先生聳了聳肩,不以為然。

    與此同時,沙漠的風,已經吹起了沈振衣的衣袖。

    “我們被困了。”

    在他對面,阿穢吸著鼻子聞了聞:“有人氣,是陣法。”

    話音未落,就聽吃吃聲響,四周的沙丘裂開,竄出無數黑衣人,手持令旗,來回舞動,操演陣勢,只見神光漸漸結合,化作壹個巨大的彌陀虛像,籠罩四野。

    “哦,集合人力,化作虛神。玄天城中居然連這門陣法武學都發展起來了。”

    沈振衣微笑點頭,回頭對宣演道:“這便是以凡俗人力對抗神力的最強法門,雖然不太完善,但已經是雛形,日後妳可能遇到這樣的對手,正好可以觀察學習壹番。”

    壹人的神光,無法與神祇對抗,但若是能夠結合起來,便能對抗神威,以至於可以有壹戰之力。

    虛神對神力的克制極大,但七傷世界的人類,應該沒有對抗神祇的經驗,也不知道這陣法他們是從哪裏學來,或者是憑空想象而得。

    阿穢對他的淡定也表示無語。

    “虛神壓制,那位寒神便無法出手,沈三公子,妳恐怕要對付千軍萬馬,難道妳就這麽高興?”

    “我?”

    沈振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微笑道:“不好意思,並不是我。”

    “——是妳要應對千軍萬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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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6 20:16:0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二十壹章 先勝過我的劍

阿穢無奈地揮著劍。

    她有些呆滯,不明白自己在幹什麽。

    明明,她是來殺死這個男人的不是嗎?可現在她卻為了她在抵擋千軍萬馬。

    而他——

    ——坐在王座上悠閑地吃葡萄。

    虛神降臨之後,宣演的血脈有所感應,壹直閉著眼睛對抗虛神的壓制,楚火蘿、龍郡主和紫寧君三人得沈振衣的命令,持劍守護在他身旁,但凡有暗藏的敵人靠近,都壹件斬殺。

    而正面的壓力,全都丟給了阿穢。

    陣法啟動之後,便有前赴後繼的甲士發起了重逢,他們以神人境第七重的隊正為首,配合無間,沖擊力極強。

    如果阿穢沒有瞬間爆發斬殺隊正,便會陷入苦戰。

    她是個刺客,可不是正面作戰的戰士!

    阿穢心中吐槽,但也仍然只能出劍。

    對方可不管她是什麽人,只要是在宣演身邊的人,看來是必須死。

    她也不願意遠遁千裏,錯過跟隨在沈振衣身邊的機會。

    她覺得自己的殺戮之道,只有殺死這個人,才能最後成功。

    不能假手於人,不能借用外力。

    ——只有尋找到那靈光閃爍的壹線殺機!

    “那個小女孩的劍法也不錯。”

    酒先生發現了這壹點,然後又皺起眉頭:“她是不是那個當街刺殺元王爺之人?”

    幾乎忘了,刺殺元王爺才是壹切的起點,元王爺若不死,皇族派不會瘋狂報復,宣家不會滅族,也就不會有血脈神降這種事。

    這個紅衣少女,各大勢力都查不到她到底是誰,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這兒出現。

    “她只是個殺手。”

    鐘正的聲音冷漠,掩飾不住的厭惡,“她根本就不懂劍法。”

    酒先生嘆氣。

    “不管她是殺手還是劍客,不過她給我們造成了很多麻煩。現在妳應該比較開心,因為那位悠閑的沈三公子,雖然受到虛神之力的壓制,但大概影響不大。”

    “妳若去出手,我擔心妳會死。”

    酒先生難得的很誠懇。

    “就算我死,妳也會達成目標。”

    鐘正毫不客氣地拆穿了他:“而且,若是死在這樣的對手劍下,也是壹種幸運。”

    他不再說話,抱劍向前。

    壹步。

    兩步。

    三步!

    每壹步的距離都增大壹倍,而他的氣勢也陡然增強壹倍,等他穿過陣法的範圍,走到阿穢面前的時候,他的氣勢已經提升到了頂峰。

    原本衰頹的面容,變得好像在發光,而雙目如星。

    “退下。”

    他對阿穢說:“妳不是我的對手,不要自尋死路。”

    大須彌山鐘正,成名三百年的劍客,他的劍下,不死無名之輩。

    酒先生好不容易請他出山出劍,不是讓他殺壹個小女孩的。

    阿穢搖搖頭。

    她感覺到了來人身上強大的力量。

    不過——見過了沈振衣之後,她覺得自己有壹種可以向世界上任何其他人出劍的勇氣,因為這世界上沒有人會像沈振衣壹樣,連壹點兒破綻都沒有。

    “愚蠢!”

    鐘正怒喝:“妳知道我是誰嗎?我的對手,是王座上那位沈三公子!妳根本沒資格與我對劍!”

    他伸手指著沈振衣,目光中充滿了挑釁。

    “沈三公子,妳既然自比朱解、淵尉犁,就不要讓壹個小女孩擋在面前,徒惹笑話!”

    沈振衣細致地剝開了壹枚晶瑩的葡萄,汁水順著白皙的手指往下滴落,他珍惜地將葡萄送進嘴裏,入口即化,甘甜無比,吐出葡萄籽之後,他才正眼看了看鐘正。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妳是誰。”

    這位劍客的氣息還不錯,但天賦有限,潛力已盡,也就是這個水準罷了。

    沈振衣對他並沒有太多興趣。

    “不過妳若要與我動手,那與阿穢動手是壹樣的。”

    “這個小女孩,便是我的劍。”

    他輕輕撥弄手指,阿穢劍光輕揮,又在千百人中斬殺了壹名神人境第七重的隊正。

    “無恥!”

    鐘正只當他是托詞。

    “既然如此,我就休怪我辣手無情了!”

    他怒喝壹聲,手中巨劍抖動,壹劍化為巨鯨,在沙漠中乘風破浪,將阿穢卷入其中。

    這巨浪之鯨他已經練得爐火純青,即使是在幹涸無水之地,也能夠發揮出如海潮壹般連環的攻勢,那只會取巧用劍的少女,在這片吞沒壹切的海浪與兇殘巨鯨口中,只能屍骨無存!

    阿穢咬了咬嘴唇。

    她知道自己擋不住這壹劍。

    在於壹眾甲士的纏鬥之中,她消耗了太大的力氣,再說她的劍法本來就不以正面攻伐見長。這壹劍相交,大概率自己是劍折人亡的結局。

    可是說好了的,不能退。

    阿穢沒有退,她托起比自己更高的劍,迸發出烈焰壹般的光芒。

    然後——

    ——破碎!

    幾乎毫無懸念的,巨浪之鯨沖破了阿穢的防禦,她的劍光剎那間潰散,瘦小的身軀被整個拋起,很快就要被化為實質的神光海浪撕碎。

    “只有這種程度而已嘛?”

    就在她閉目待死之際,就聽耳邊傳來溫柔的嘆息聲,隨後她就覺得身體仿佛不受控制壹樣,強行扭曲,長劍反挑,竟然是在巨浪的壹層層縫隙之間發起了反攻!

    “什麽?”

    鐘正自度那小女孩必死,陡然間見到自己的劍光之中忽然壹線光陰襲來,心中駭然,急急點頭,只聽嗤的聲響,頭上高冠竟是被這劍光削去,長發披散!

    怎麽可能?

    鐘正飄然後退,就見那紅衣少女在巨浪劍光中姿勢古怪的扭動,長劍上下翻飛,點出許多星光,隨後只聽砰然清脆聲響,他引以為傲的神光竟然被破了個幹幹凈凈。

    不對勁!

    那少女的眸光也有詫異之處,而她的動作與劍法,與之前完全不同。

    如果說之前她只是個殺戮機器。

    ——那麽這個時候,她開始化身為壹柄劍。

    壹柄靈動的,曼妙的,如詩如畫的劍。

    鐘正的目光從阿穢身上挪開,望向在她身後遠處,安坐於水晶王座上的沈振衣。

    沈三公子帶著淡淡的微笑,神色從容。

    “我說過了,妳要與我壹戰,就先勝過我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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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6 20:16:2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二十二章 山海關

阿穢,已經是沈三公子的劍。

    鐘正瞳孔收縮,握劍的手收得更緊。

    楚火蘿她們現在也挺悠閑,漫不經心收掉幾個攻過來的甲士,然後開始小聲議論:“那個阿穢現在的劍法,是不是被師父操控下的?”

    “應該是,她用不出這樣的劍法。”

    正面交手,剛剛晉升神人境第七重楚火蘿與龍郡主還不是阿穢的對手,但對她的劍法,已經能夠有評判和心得體會。

    她的劍壹往無前,全神貫註,就算是實力相當的高手,也很難受她壹擊。

    但是她的劍是有弱點的,壹擊不中,便無後勁,不可能像現在這麽舉重若輕,輕靈飄逸。

    “可是師父要用劍,怎麽不用我呢……”

    楚火蘿嘟著嘴不滿,被師父完全操控的感覺,仿若天人合壹的超然境界,她願意沈浸於其中。如今師父用劍,不用她不用龍郡主也不用紫寧君,偏偏用個外人,這就讓她感覺不舒服。

    龍郡主也想起被師父當劍用的時候,面頰緋紅,卻也煞是懷念。

    她們清閑,面對阿穢的鐘正,卻開始感覺到越來越強的壓力。

    這完美而可怕的劍鋒。

    透出驚人的殺氣。

    ——今天鐘正此來,有想過會死的問題。

    不說這位沈三公子,便是之前那位病劍仙,劍下就有千余高手的性命。鐘正自認修為比那些所謂的高手高壹點點,但對上沈振衣,他仍然沒有絲毫把握。

    作為壹個劍客,不能忍受失敗,但同樣不能忍受失去挑戰的勇氣。

    所以在酒先生的邀約之下,鐘正還是來了。

    ——做好了死的覺悟。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沈振衣甚至不用親自出手。

    他悲哀地發現,他勝不過對方的劍。

    水銀瀉地,無懈可擊。

    這少女仍然在用之前那種簡潔而高效的劍法,但在劍法之中,仿佛多了那麽壹點東西,就那麽壹點點,就讓鐘正無法突破。

    “我們會幫妳。”

    正在鐘正陷入自怨自艾與絕望的時候,耳畔傳來了酒先生的聲音。

    ——他討厭這個聲音。

    但他並沒有辦法拒絕。

    “虛神·化日!”

    隨著酒先生的高喝,那由眾人神光集聚而成的彌陀虛像,陡然間向中間塌縮,頓時變成了壹個發光的圓球,光亮灼目!

    旋即有無數光球飛起,雖然體積要小得多,但同樣讓人睜不開眼睛。

    阿穢悶哼壹聲,錯開壹步,卻見九個發光的圓球在他頭頂盤旋壹圈,同時下落!

    “九日鎮嶽!落!”

    九個光球,分別落在阿穢肩膀、手臂、軀幹和大腿上,頓時帶來了沈重的壓力,阿穢身子壹震,竟然硬生生陷入地面半尺有余。

    “有趣。”

    沈振衣終於停下了剝葡萄的手,擡起頭,向酒先生所在之處瞄了壹眼。

    “我以為七傷世界的陣法傳承,應該斷絕的差不多了,沒想到還能將虛神變化用到如此境界。世界之大,果然也有人有些奇遇。”

    虛神法陣,本身就只算是個屠龍之技,因為這個世界本沒有神,當然也不需要克制神的陣法。

    然而虛神法陣變化,卻可以用來壓制武者,這就是陣法變化的巧妙運用了。

    當然突破境界的壓制仍然無法做到,即使現在的虛神法陣化日鎮嶽,仍然需要神人境第七重以上的人來主持陣法,方才能夠壓制住同為神人境第七重的阿穢。

    ——當然,即使同為神人境第七重,能夠在圍攻之下斬殺千人的病劍仙淵山,與那些死去的炮灰相比,那還是千差萬別。

    就像這些甲士的隊正也是神人境第七重,但他們只要單獨面對阿穢,基本上就是壹劍壹個解決問題。

    能夠把這些弱者們的力量集合起來,壓制強者,便是陣法的可怕之處。

    鐘正垂下眼瞼,苦笑道:“我不喜歡這樣,但是劍客就是要利用壹切條件來爭勝,我的劍法,總不至於連個傀儡都不如!”

    他跨前壹步,長吸壹口氣,胸口高高鼓起,旋即放聲長嘯。

    劍從喉中出!

    他壹路劍法,以水為源,化為巨浪海嘯,吞噬壹切;另壹路劍法,卻是以山為脈,化作大須彌山,鎮壓全場。

    山!海!關!

    這是他能獻出的最強壹劍,雖然可惜並不是刺向沈三公子,而只是刺向沈三公子的劍。

    但也足以驕傲!

    因為沈振衣說了壹個字。

    “好。”

    沈振衣說好,就是真的好。

    “尋常人將劍法修到極致,壹樣會有極致的美感。淵山超越自己資質以血化龍,心誌堅毅超拔。這位先生的劍正氣凜然,花了千百年功夫打磨完美,也是劍道絕唱。”

    用劍和沈振衣說話,遠比語言容易。

    因為言語會說謊,劍不會說謊,山海關壹劍,已經用盡了鐘正的壹生,他為人如何,或者卑劣,或者高尚,已不重要。

    壹切盡皆凝結在這壹劍之中。

    “可惜了,這樣的劍,用來殺兇獸更好,偏要用於私鬥。”

    沈振衣淡淡搖頭,他終於伸出了手指,輕輕向上壹挑。

    錚!

    阿穢的身體忽然發出劍鳴之聲,不由自主的告訴旋轉,化作壹團火雲,沖著萬丈高山,萬畝巨浪沖去!

    “妳這壹劍,已臻完美,我便也以壹劍還之。”

    “此劍名曰,火焚山河!”

    阿穢感覺到自己體內神光發散包在周身,旋即就燃燒起金色的火焰——這不是神光的變化效果,而是真真切切地在燃燒,而燃料,正是自身的神光!

    就這出招的壹剎那間,神光便燃燒了壹半,如果是壹般人,這時候早就嚇了半死,如果神光焚盡,豈不是修為全廢?

    阿穢心性平靜,視生死如無物,對這燃燒神光之舉,並不在意,只是略微有些好奇。

    “這便是,將力量瞬間爆發,提升到極致到招式麽?”

    “原來還有這樣的武學!”

    她心中無悲無喜,只是覺得這樣的舍身武學若能習得,或許便能成為最強的殺手,沈振衣這樣的高手,也能夠殺死了!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兩道劍光終於觸碰!

    轟!

    火光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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