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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吳瑕] 修真之魔修難為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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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9 00:29: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章 扶搖驚夢

  遠鷺神君神秘一笑,取出一本明黃色的簿冊道:「不過師伯何許人也,要打探個寶物還不容易麼,你看這《明緹經》可有用?」

  柳昔卿取過一看,這簿冊上面注明需要精血開啟方能閱讀,所以遠鷺神君才一直留到她回來,而且不知道裡面內容。

  但是封面上沒寫,裡面也打不開,師伯您老人家是怎麼知道這就是《明緹經》的?

  「師伯,這《明緹經》得來想必很難吧?」柳昔卿問道。

  遠鷺神君擼著翠兒脖子上的毛道:「不難,影雀從一個禪修手上換來的,六兒沒見過禪修吧?那是世間僅存的比太和劍修還窮的一群人,他們根本不要靈石,只能以物易物,影雀大概用了一件元嬰期的極品降魔杵就換了這佛經。」

  柳昔卿聽得一愣一愣的。

  遠鷺神君看她呆樣,又笑道:「你別以為咱們占了禪修便宜,這《明緹經》修煉之後可以淨化妖媚之氣,對你有用,對佛門子弟卻沒用,本就是他們用來渡人的,若不是要隱藏你的身份,說不準他們還會白送。」

  柳昔卿真是大開眼界,只歎道自己果然如師父所說,平白有了修為,見識還太少。

  精血滴入《明緹經》,才發現裡面並無內容,只是一段偈語。

  「色非空,色非色,色非形,色非法。心不生魔相,色不入人眼。」

  只一句話,如醍醐灌頂,靈台大悟!

  原來這《明緹經》每一冊都不相同,根據所錄入人之精血,來判定應有什麼樣的內容,佛偈一入識海,登時佛光大作,清淨意湧入,幫助她徹悟。

  柳昔卿當場入定,煉化此佛經,直過了一載有餘,方才醒來。

  遠鷺神君自是不會讓她在虛妙山的主殿入定,但是柳昔卿原本的洞府也被大師兄昂真君拆了賣錢,所以被安置在了宋媚雙的小院旁邊。

  她用神識自視體內,便是一陣驚喜。

  伽藍夜合所帶來的媚氣果然被《明緹經》壓住了,而且這《明緹經》已成為她所修煉的法訣,即便是今後再晉階,也不用擔心媚氣洩露。

  手指上那枚從築基期便伴隨她的花戒,其實已經沒用了,可柳昔卿還是眷戀地摸了摸那上方的靈霄花,並沒有摘下來的念頭。

  一因一果,不是前塵定,而是今生許。

  抬眼望去,峰頂、雲海、老樹……

  柳昔卿心下寧靜,漸漸合上雙眼,又用了十年穩固境界,方才出關。

  ※※※※※※※※※※※※

  只是沒想到,她剛一出關,段小蠻就找了過來。

  兩人臉對臉地看了好半天,段小蠻也不說話,只是歎氣。

  「師姐,失戀了?」柳昔卿試探地問一句。

  段小蠻的追求者可不少,雖然沒有追到宏景山的,但是曾經從她洞府傳出過一道如同春雷般的傳音符,聲曰:「小蠻,你別相信行風挑撥離間,我絕對沒有吃醋,上官怒那傢伙無論對你多好,我都不會介意,可是盧雨那廝居然敢公然追求你,我恒厲便是不服!」

  柳昔卿當場就懵了。

  師父這段話信息量好大弟子聽不懂……

  段小蠻幽幽道:「六兒,師姐有心事。」

  「我看出來了。」

  段小蠻一笑:「小六兒可是個好命的,你其實也不用著急去梅裕雪山,你那位魔君大人已經安置妥當,三年前小顧便去了梅裕雪山坐鎮,幫你打點洞府,所以我看你也清閒,不如幫師姐參詳參詳?」

  柳昔卿汗顏,她沒想到那兩位行動力如此強。

  「師姐儘管說。」

  「扶搖山掌門隕落,定在本月十五舉行祭禮,屆時各大宗門弔唁。」段小蠻緩緩道,「我想去祭拜。」

  若是說給別人聽,一定會說段小蠻瘋了。

  扶搖山那是什麼地方?

  有道是五大山門,太和派修劍,衍丹門行丹道,萬獸觀主馭獸,格物宗善奇門遁甲天演方術,扶搖山精萬法。

  儘管扶搖山滿門皆是女修,卻從未有人敢小看,而且女性本就心思細膩,擅長巧勁,所以論及法門精妙,無人能及扶搖山。

  這一派戰力彪悍的女修,帶著扶搖山成為修真界五大山門之一,哪能容得了魔修混進去?

  更何況,還是弔唁掌門的祭禮。

  但柳昔卿可是連太和都進去過的魔修,她沒有出言阻止段小蠻,而是道:「鴻英神君為師姐療傷之時,也曾贈我一段機緣,所以若是師姐想去,請務必帶上我!」

  段小蠻瞪圓了雙眸:「你不攔我?」

  「若是起了念頭,攔也是攔不下的,不如我們好好籌劃一下怎麼混進去見到鴻英神君而不被人發現,嗯……師姐,扶搖山還有多少認識你的人?」

  段小蠻托著腮想了想,道:「一半吧?」

  一半?柳昔卿一臉黑線。

  「師姐,你當年到底有多叱吒風雲啊!」

  段小蠻訕訕地笑道:「每隔十年,扶搖山便有一個門內比試,名為『九轉鬥法大會』,分築基期、金丹期、元嬰期三個等級,你師姐我啊……」

  柳昔卿立刻肅然起敬,五大山門之所以被稱為「五大」,也是因為門下弟子眾多,規模龐大,在其他大中小宗門當弟子,若是贏了門派小比不算什麼,在本就精英薈萃的五大山門中勝出,那才算是修真界最頂尖兒的人才!

  可是沒想到段小蠻話音一轉。

  「我毀了那一屆的九轉鬥法大會,在某些人的嘴裡,我還與魔修裡應外合偷了門派至寶,並且意圖謀害大師姐,放出刑堂關押的重犯,殺死鎮守翡翠境的聖獸……」

  罪名滔滔不絕從段小蠻口中而出,柳昔卿目瞪口呆。

  這些罪名中的任何一個都足以讓修士萬劫不復,可段小蠻卻背負了這麼多。

  最後她眨眨眼道:「所以她們大概都記住我了。」

  柳昔卿無奈道:「那咱們還是用易形玦吧……」

  段小蠻搖頭:「那易形玦在別的地方可以用,但是你忘了嗎,扶搖山精萬法,其中便有一位化神大能精通天眼術,所有賓客皆無法在她面前藏形。」

  「那……師姐可有什麼好的辦法?」

  段小蠻笑眯眯地道:「其實你們都忘了,往往這個世界最有效的辦法,卻是返璞歸真,對付修士,恰恰是凡人的法子最有效。」她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個三層小木匣,「咱們還是試試凡間的化妝術吧!」

  段小蠻刷刷一陣折騰,一手夾著五六支眉筆,一手夾著三四個粉盒,不懷好意地看著柳昔卿。

  你別過來!

  ……

  「唔,師姐,不要……那裡不要……」

  「六兒別怕,師姐會對你很好的。」

  「不行,師姐,我們這樣弄肯定是不行的……」

  「小六難道不相信師姐?你放心,很快就好,乖,別急……」

  「啊啊師姐,別碰這裡!」

  「哎?這裡不行?那就用這裡吧。」

  「師姐,不要了……」

  ……

  偶爾路過峰頂的弟子皆面紅耳赤。

  後來更多弟子「路過」峰頂,宏景山傳出心碎的聲音無數。

  沒想到女神柳神君居然被段真君拿下了,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

  扶搖山位於西涼州南部,當年扶搖山祖師選中了一處並不起眼的小山包開宗立派,後來經過無數代大能的建設,在儘量不改動地形的情況下,硬生生用法術將原本的小山包,變成了現如今巍峨聳立,直入雲霄的壯美之山。

  女修大多精於修飾,山中的一切皆精巧華美,處處細節透著溫馨之意,因此每每扶搖山舉辦典禮、祭祀,都是修真界中最受歡迎的。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也是扶搖山女修即便再剽悍,也都是令人賞心悅目的佳人,若是能得扶搖山弟子青眼,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午月十五的祭禮,乃是因為扶搖山掌門非彌神君在衝擊大乘時失敗隕落而舉辦,不過修士早已看淡生離死別,祭禮僅是寄託哀思,卻並不似凡人舉辦喪事般悲痛。所以本該將新任掌門繼位大典一起舉辦,卻不知為何,只是匆匆舉辦祭禮,並沒有確定繼任掌門的人選。

  其實大家都心裡有數,扶搖山內部也是暗暗分為兩派,兩派的魁首人物分別是大乘後期修士荼蓮元君的親傳弟子水央歌,以及出身自九重天外天,一重天天君方渥宇的第四女——鴻英神君。

  兩位來頭都不小,皆位列扶搖山四大護法,水央歌自是有大乘期老祖做後臺,不過鴻英神君也不弱,雖然她已與一重天脫離了關係,但是鴻英神君交友廣闊,五大山門內的高層不少都是與她有著過命交情的好友,比如衍丹門那位修出丹靈的南淮神君,萬獸觀的長老複寥神君,乃至太和靈端峰從上到下,盡是與她親昵的後輩,甚至還有小道消息稱六重天天君趙歡趙曾是她未婚夫……

  每個人來扶搖山拜訪的人都在揣測下一任掌門的歸屬。

  只有兩個人完全不在意這些。

  一個相貌普通的的中年婦人,扶著一位顫巍巍的老婆婆走進了扶搖山地界。

  中年婦人不過是金丹修為,老婆婆雖然是元嬰修為,不過看上去壽限已至,靈力已不足以維繫身體的青春,所以才呈現出了老態。

  那老婆婆伸出手,為旁邊的中年婦人正了正腦袋上那朵粉嫩顏色的頭花,而後道:「六兒啊,扶搖山的仙姑不吃人的,別怕。」

  中年婦人木然點點頭,心裡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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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9 00:29: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一章 掌門之爭

  老婆婆是段小蠻化妝而成,那中年婦人,自然就是柳昔卿。

  能把卿卿姑娘這樣的絕色美人化成一個樣貌毫不出眾的路人,段小蠻絕對已是化妝國手。

  兩人憑著出神入化的化妝術和如有神助的演技,再加上曾經在汾城時使用的可以遮蔽神識的法寶,居然趕在祭禮開始的前一天混進了扶搖山。

  這一路上,段小蠻抓著柳昔卿的手都在不自覺地用勁兒……多少年未曾回來,眼前景色是否還如從前一樣,都已經不重要。

  能再一次身臨其境,段小蠻便已知足。

  走過一片鬱鬱蔥蔥的林地,便是扶搖山的迎賓處,一眾扶搖山女修並未擺出高冷的仙子姿態,而是掛著親和的笑容,幾名金丹弟子負責收錄請帖,另有元嬰修士負責接待一些重量級的來賓,在那些女修身後,還有一名不苟言笑的化神修士,閉著雙目,眉間一直有神通印記若隱若現,想必就是段小蠻曾經提到的那位精通天眼術的化神大能。

  若是用隱藏面目的法寶,一定會在天眼術下無所遁形。但凡人的化妝術,卻可以改變人的外表,即便天眼術破了法寶法訣,卻不能辨識人的外表。

  所以那位扶搖山的化神修士只是略微掃了二人一眼,便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負責接引的修士查看了請柬後,便痛快放行。

  這請柬不知段小蠻如何神通廣大弄到,總歸兩人名正言順地成了扶搖山非彌掌門祭禮的正式客人。

  「師姐,咱們怎麼找鴻英神君?」柳昔卿悄悄傳音道。

  「其實……能遠遠看上她一眼就好,目前掌門人選未定,我不想為她添麻煩。」

  「依師姐看,鴻英神君競選掌門的勝算大麼?」

  段小蠻搖搖頭道:「多年未回,已不知門內情況如何,六兒你大概還不太懂扶搖山的風格,這裡的女修雖然人都很好,可是就有點……」

  這時從兩個人身邊走過兩個打扮素淨,姿色卻不俗的扶搖山弟子。

  真個腰似嬌柳,翩翩若扶風流雪。

  只是這兩位姑射仙子,聊的卻都是……

  其中一個道:「聽說魯蜜的丹爐又炸了?」

  「呵呵,可不是麼,昨天魯蜜氣得在淩波樓下破口大駡,狀若潑婦,結果聽人喊了一聲『太和弟子來啦』,便立刻從袖子裡拋出了靈獸,還裝模作樣地說什麼『看你大嗓門,休要擾到貴客』……哎呦,真是嗲得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噗,一聽太和來人,連丹爐都不顧了,准是想漢子了。」

  「哼,就她那裝腔作勢的模樣,也不怪又炸了一次丹爐。」

  「難不成這丹爐還有蹊蹺?」

  「唉……我要跟你說,你可別告訴別人啊!」

  「咱們姐妹這麼多年,你還信不過我嗎?我可不是扈小小那種長舌婦。」

  「好吧好吧,我跟你說,上一次太和劍廬祭典,魯蜜不是跟著青狸師叔一起去太和麼,路上就跟繡坊的那個傻大姐結了仇,哎,不是我說她們,就連一個座位都要爭,結果就吵了起來,當時啊,青狸師叔的臉就黑了,真不是我說,上一次九轉鬥法大會的排號,薛兔兒愣是排在了我前面,我說什麼了?我可什麼都沒說,咱們鬥法靠得可是實力,到底薛兔兒不還是敗在了錢師姐手上?所以我就說嘛,人不能太斤斤計較,這魯蜜啊,就是……」

  兩個人說話並不避諱其他人,甚至可能有意無意地想讓人聽去一些。柳昔卿和段小蠻不自覺聽了一部分,段小蠻是若有所思,柳昔卿則是大開眼界,沒想到聊天還能這麼發散思維,幾句話內涉及無數人八卦。

  師父這些話信息量好大徒兒聽不懂……

  沒有經歷過妹子間修羅場的柳昔卿果然還是太嫩了。

  段小蠻低聲傳音道:「青狸便是鴻英師姐的大弟子,也是我的師姐,既然她能帶隊去太和參加上一屆劍廬祭典,想必也已是元嬰修為,我很替她高興。」

  「師姐也不用太過在意,既然鴻英神君都不曾怪你,想必是知道當年真相的。」

  段小蠻苦笑:「當年陷害我的人做得十分隱秘,若是能查出真相,我又怎會被逼得火入魔,所以鴻英神君並非是知道真相,而是信任我罷了。可我終究還是沒守住心,墮了魔。」

  話到此處,兩個姑娘都齊齊歎了口氣,

  每一個魔修都有自己的苦衷,事到如今,她們也只有向前看一條路而已。

  兩人進入客房區之後,便被負責接待的扶搖山弟子安排了住宿,只等明日祭禮開始,遙遙看上鴻英神君一眼,若是等祭禮過後,再與她說上一句感謝的話,便更好了。

  她們幾乎是毫不懷疑地相信著鴻英神君,相信她不會戳破她們的身份,因為那位美麗溫和的神君看向魔修的目光沒有任何歧視和憐憫。

  正如柳昔卿越來越堅信,其實在一些正道修士心中,魔修也並非十惡不赦,也許有一天,魔修也能光明正大地走在陽光下。

  ※※※※※※※※※※※※

  午月十五,扶搖山主殿皆被白色梔子花覆蓋,一派肅穆。主殿對面搭建起一座巨大的觀禮台,所有賓客按照席位入座。

  全界五百八十六宗門,九千七百洞府,但凡有點名號的散修,或是與扶搖山有些香火情的宗門,都以有一張請柬為榮。

  要知道,五大山門此次參加祭禮的陣容極是鄭重,領隊最低都是掌門級別,正道十三大乘居然來了六位,分別是萬獸觀湛無元君、格物宗中如元君、華陽洞華陽元君、九重天外天姬無惆元君、楚國曾檀元君以及歌留山老祖陌降元君。

  太和雖然沒有來大乘修士,但是卻來了人間唯一渡劫修士季羽道尊和掌門槐山神君。

  因為五大山門帶了頭,其他門派來的不是老祖便是掌門。這幾乎是僅次於太和劍廬祭典的人間正道盛景了。

  扶搖山所有弟子著素服,靜默在主殿之外,

  三聲鐘響,扶搖山大乘後期修士荼蓮元君一襲玄衣,腳踏潔白蓮花,自主殿中緩緩走出。

  而她的身後,跟著兩名姿容出眾的化神女修。

  毫無疑問,這便是最近呼聲最高的兩位掌門人選。

  水央歌微微眯起一雙媚中帶煞的丹鳳眼,哪怕素服也掩蓋不了天生麗質;鴻英神君輕蹙眉頭,雙目似含愁,看得人心欲化。

  鴻英神君一出場,觀禮台的一位老婆婆便抻長了脖子,渾濁的老眼似是要滴下淚來,她身邊坐著的一名中年婦人立刻遞上帕子,還聲埋怨道:「婆婆迎風流淚的毛病也不治治,真是越老越頑固……」

  可是私下柳昔卿卻勸道:「師姐,你要冷靜。」

  「老娘冷靜得狠!但是鴻英神君為什麼皺著眉頭?難道是水央歌欺負她了?難道是出了什麼事?莫非她被威脅了被強迫了被人陷害了被人打壓了?我不能忍!掌門一定是鴻英神君的,要是誰敢搶老娘第一個咬死誰!」

  師姐忠犬病犯了怎麼辦?

  柳昔卿只好道:「師姐先看看再說。」

  ……

  既然非彌掌門已經隕落,而前來弔唁的賓客規格如此之高,祭禮也由荼蓮元君親自主持。

  一開始,照例是一些常規致辭,最後荼蓮元君道:「近日,關於扶搖山新一任掌門未定,有關於兩位護法之間競爭的言論,甚囂塵上。那麼今日,便由她們二人,來為大家做一個說明。」

  站立於右側的水央歌上前一步,清聲道:「修道之人,在天道面前,只存小我,講究空靈空性,可在養育我等的門派面前,只存扶搖,並無水央歌。在此,央歌向諸位宣佈,本人無意掌門之位,更不會與鴻英師侄爭奪掌門之位,因為央歌無論在何種位置,都會對扶搖傾盡一生。」

  話音剛落,站立於左側的鴻英神君亦是上前一步,道:「誠如水師叔所說,在吾輩心中,惟願扶搖強大,道統昌盛,以此為前提下,一個真正有領導能力的人,比任何聲勢、地位、修為都更重要,她或許不是最好的,卻是最合適的,諸位,其實我們早已有一個接任掌門的合適人選。」

  水央歌與鴻英神君相視一笑,同時轉身望向主殿。

  「有請扶搖山新一代掌門,列雲神君!」

  一個身著五彩霞衣,頭戴蓮花冠的年輕女修鄭重從主殿中走出,她向著所有人微微頷首示意,沉聲道:「承蒙長輩厚愛,吾,非彌掌門座下首徒,列雲,願接受扶搖山掌門一職!」

  這位低調的列雲神君,居然才是真正的掌門人選?

  那麼之前的消息,究竟從何傳出?

  幾乎是柳昔卿產生疑問的同時,觀禮臺上突然傳來一聲嬌叱:「簡直滑天下之大稽,扶搖山居然會選一個廢物當掌門,難道門派中已無人可用了嗎?還是你們私底下做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

  這一聲出,扶搖山所有弟子都變了臉色,沒有人能容忍有人當場羞辱自己的門派,她們齊齊望去,才發現出聲的地方,來自觀禮台第七層。

  口出狂言之人,也是一名美貌的化神女修。

  她白衣華美,頭挽高髻,美豔不可方物。

  柳昔卿一驚,此人竟是周珮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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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9 00:30: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二章 說是英雄

  周珮娘一人站在觀禮臺上,看著前方冷笑一聲,她一步邁出,懸立於半空,看著主殿上的扶搖山諸人目露嘲諷之色。

  此時扶搖山弟子陣容中,似乎已有人認出了周珮娘,卻面色驚疑不敢認。

  既然已經有了掌門,雖然儀式還沒有完成,但也該由列雲神君出面,這不僅是對這位新任掌門的考驗,同時也是給她立威的機會。

  然而此時,山下卻弟子有傳訊道:「上善盟盟主率領三十五黑印,前來拜山!」

  在修真界中,「拜山」並不等於「拜訪」,而是拜山者自發行為,實乃「不速之客」,這種未經主人許可的拜山行為,其主人有權利拒絕,若對方繼續態度強硬,便會視為挑釁。

  上善盟偏偏在此時拜山,頗有一種「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的味道。

  先有周珮娘發難,後有上善盟拜山,風雲暗湧,

  觀禮臺上諸人神態各異,有為扶搖山著急的,有不動聲色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看好戲的……但主殿前的扶搖山弟子們反而更是昂首挺胸,眼神堅定,絕不在此刻墮了門派威風。

  列雲神君一揮手道:「放他們進來!」

  周珮娘大笑道:「外強中乾之輩,你可還記得當初在怒雷秘境,你是如何逼迫那個比你輩分小,天分卻高的同門的?列雲,你這種欺軟怕硬之輩,怎配做扶搖掌門?」

  列雲神君柳眉一抬,便道:「足下何人?」

  周珮娘眼角都笑出了淚花,她道:「真是貴人多忘事,也對,堂堂非彌掌門的首徒,怎會記得我我這樣的小輩?又或者在你眼中,合該我早就死了……可我的名字,也曾經如雷貫耳,不知在座諸位同門,可還記得離天宮的周齊芳?」

  下方扶搖山弟子中傳來一陣竊竊私語聲。

  列雲神君溫和一笑,點頭道:「本座記得,周齊芳乃是甲午年九轉鬥法大會的築基期第一名,但得勝的手段曾遭人質疑,之後便行事越發乖張,後被逐出師門。」

  「不錯,那周齊芳便是我曾經姓名,」周珮娘環視一周,她之所以亮出曾經扶搖山棄徒身份,便是因為修真界自有規矩,外人不得干預門派內事,因此她的挑釁便是只能扶搖山自己承擔,其他人不得插手。

  她咯咯笑道:「現如今,我已非扶搖山的周齊芳,而是上善盟的周珮娘,咱們廢話少說,便讓我來見識見識非彌掌門的高徒,未來的扶搖山掌門,到底是個什麼貨色吧!」

  說罷一張手,一尊白玉觀音祭出,禁獄散開,身周七重法寶流轉,向著列雲神君攻去!

  「掌門!」

  「掌門小心!」

  一些扶搖山弟子驚呼出聲,甚至有人欲出手。

  但是列雲神君溫和一笑,壓下其他人的靈力,開啟坐席上的靈力罩,而後一手張開領域之力,一手持本命法寶,正面迎上周珮娘的法訣!

  只聽得轟然一聲,雙方領域對撞,華光四射,火力全開!兩位化神修士同為精通萬法的扶搖山弟子,這一戰不盡璀璨。

  只見交戰的美人鬢髮未亂,可手上的法術都是兇殘至極,天空一陣亂象,呈五彩繽紛之勢,打得叫一個天花亂墜,硬是戰出個桃花別樣紅!

  ※※※※※※※※※※※※

  列雲神君法術精妙,可周珮娘也令人刮目相看,不僅修為更加高深,她的法術運用也比之前在泉星宗外時更為純熟,那尊白玉觀音竟生出了慈悲相,顯然是又得了機緣。

  不過幾息間,兩人已經交手數百回合。

  但下方所有人表情都非常凝重,段小蠻本就是扶搖山弟子,她隱隱看出列雲神君並不佔優勢。

  本來鴻英神君沒有當掌門,她心中對列雲神君還有些耿耿於懷,但是當周珮娘這樣的外人跳出來對扶搖山掌門挑釁後,她毫不猶豫地站在了列雲神君一邊。

  「六兒,列雲神君的術法太過中正,她不是周珮娘的對手。」

  以柳昔卿現在的修為,也能推演化神修士的戰局,她同樣不看好列雲神君,點頭道:「周珮娘鬥法經驗豐富,且出手狠辣奇詭,令人防不勝防。」

  果然,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列雲神君失察,被周珮娘的亂魂術攻進了心竅,吐出一口鮮血,從半空中墜下。

  鴻英神君眼疾手快,接住了列雲神君的身體,將她帶回了主殿之上,水央歌立刻將備好的丹藥餵列雲神君服下。

  而周珮娘則笑得猖狂:「堂堂扶搖山掌門,竟連一名棄徒都打不過,還有何臉面立足於世,還敢自稱五大山門之一嗎?」

  下方的扶搖山弟子見掌門被傷,皆怒目而視,甚至許多人已經將下唇咬出了血。她們憤怒卻無法言明,掌門技不如人,被辱沒後她們竟無法反駁。

  段小蠻也是著急:「這周珮娘怎地如此可惡,這一次對扶搖山發難,她定然是有預謀,否則不會招招術法都克制列雲神君,根本就是勝之不武!」

  段小蠻都能看出,其他人又怎會看不出?可修真界以實力說話,輸了就是輸了,任何藉口都會貽笑大方。

  而主殿上的荼蓮元君還是一派沉靜之色,水央歌用靈力護著列雲神君的心脈,鴻英神君冷笑一聲,轉身看向周珮娘,正準備開口——

  就在此時,從山外飛入一群黑衣修士,領頭的修士面帶木制法寶遮住容貌,正是傳說中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上善盟盟主。

  「珮娘不可對扶搖山掌門無禮,還不速速退下!」盟主喝道。

  周珮娘嫣然一笑,恭恭敬敬地退到盟主身邊,馴良得如同一隻家兔。

  盟主一步來到觀禮台前,鄭重向扶搖山主殿方向行了一禮,道:「珮娘為上善盟成員,此番她失禮在前,實為本座疏於管教之過,還望扶搖山的各位仙子見諒,也希望諸位道友給本座一個薄面,寬恕她的無心之過。本座在此替她賠個不是。」

  鴻英神君上前一步道:「盟主說笑了,既然周齊芳作為扶搖山棄徒前來尋釁生事,打傷我派掌門,那便需得按照扶搖山的門規處置,怎勞盟主費心!」

  段小蠻亦是忍不住對柳昔卿傳音道:「這算什麼,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嗎?他把扶搖山當成什麼了?以為扶搖山是由著他拿捏的嗎!」

  柳昔卿沒回話,自上善盟盟主出現,她的眼睛便一直緊緊盯著他,兩隻手都緊緊握拳。

  盟主笑道:「鴻英神君勿惱,此番我等前來,亦是為扶搖仙子準備了拜山之禮。」他微微做了一個手勢,後方便有修士打開儲物袋,第一個飛出的,便是扶搖山曾經流落在外數千年的一件門派至寶「靈竅錦」,不少門派長老臉上便有動容之色;第二個飛出的,居然是目前女修法衣中排名第五的「封天霓裳」,據說穿上此衣,靈力增幅可提升一個小境界之多,是鬥法時的最佳輔助;第三個飛出的是一枚玉簡,卻發出象徵上古法訣品質的金色光芒,乃是一本適宜女修修煉的上古功法;第三個飛出的……一件件極品法寶靈丹、一盒盒天才地寶從儲物袋中飛出,奉在盟主身前。

  每一件都足以驚天動地,每一件都令人趨之若鶩。

  盟主拱手道:「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段小蠻怒道:「無恥!簡直無恥!」

  扶搖山女修的臉上更是不好看,但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上善盟已將姿態做足,扶搖山無論如何,都得先忍下這股火。

  鴻英神君冷著臉不說話,看著盟主表演,打量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盟主微微一笑,又看向觀禮台,遙遙對坐在主位上的季羽道尊行了一禮,道:「久聞太和之名,今日有緣得見道尊大駕,不禁心生嚮往,上善盟自伏書真君創立以來,一直便以太和為目標,效仿太和匡扶人間之責任!本盟雖已成立千餘年歷史,仍是散兵游勇,不成大器,但上善盟願結交五湖四海正道之士,為人間正道盡一分心力。」

  至此,上善盟的用意已是昭然若揭。

  柳昔卿心裡更是憋著一股火。

  從周珮娘亮相,她就知道上善盟定是有不良舉動,卻沒想到竟是以扶搖山作筏子,在修真界無數大能面前給自己露了臉。

  什麼效仿太和,什麼心生嚮往!

  簡直恬不知恥!

  那些浮屠獄中被迫害的正道修士,那些被他為私欲滅口的無辜修士,累累血海,白骨森森,都藏在了無人知道的角落中!

  難道就任由這偽君子繼續下去嗎?

  此時此刻,只有她和師姐知道上善盟的真面目,師姐曾是扶搖山弟子不便露面,那麼便只有她了。

  忍無可忍,便無須再忍。

  信也好,不信也好,總要有人知道發生的那些事。

  總要有人站出來!

  柳昔卿挺身而起:「好個上善盟,這一番作態,想必已蓄謀已久了吧?一名對扶搖山暗含怨恨的棄徒,每一招每一式都克制列雲神君,而這些用來砸場面的寶物,大概也搜羅了許久……盟主好心計,可惜這等手段,怎堪與太和比肩?不過是貽笑大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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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9 00:30: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三章 誰是英雄

  所有人都望向觀禮台。

  盟主身後帶來的三十五名黑印中,便有幾個脾氣暴躁的,已經在暗中掐訣,準備出手。盟主的臉上看不到表情,但他的手明顯握緊,未料到居然有人膽敢不顧臉面對他出言不遜。

  他表面上依然維持風度,呵呵一笑道:「看來這位道友對敝盟有所誤解,我輩行道,難免遭受非議,本座怎會與小輩一般見識。」

  柳昔卿不依不饒道:「上善盟盟主若是心中無鬼,可敢在這朗朗乾坤下開啟各地慈悲觀的浮屠獄,讓人看看裡面的囚犯?可敢告訴所有人,那些被你提領的修士到底在什麼地方審訊,究竟由什麼人來判定他們的身份,而他們的下場到底是什麼?你可敢嗎?」

  此話一出,觀禮臺上許多修士都為之動容。

  事實上,五大山門這樣的超級宗門不算在內,其他各大中小宗門對上善盟其實並不反感,無論是之前的泉星宗,還是後來的汾城,都未干預過屬地中上善盟修士的動作,便是因為上善盟對魔修不遺餘力地圍剿,同時也幫宗門減輕了不少壓力,畢竟宗門都有維護地界治安的責任,有人替他們奔波,便可以少接許多任務,還能省下時間探索秘境和修煉,何樂而不為呢?

  其中也有一些宗門派弟子打入上善盟內部,卻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任由上善盟發展了。

  可是他們卻沒想到今日居然有人敢質疑上善盟的做法,甚至暴露出一些聳人聽聞的消息,教人如何不驚訝?

  柳昔卿言畢,盟主還未開口,周珮娘一見口出狂言的不過是個金丹期的中年婦人,立刻杏眼圓瞪道:「何方小輩含血噴人?滿口胡言,休要放肆!」

  柳昔卿豈會怕她,繼續道:「在座諸位可知浮屠獄中都關押著什麼人?那些人根本就不是魔修,而是被陷害的正道修士,難道就沒有人關心那些人的下落?難道你們就不好奇為什麼上善盟總是能抓到那麼多魔修?那是因為整個上善盟,不過是一群沽名釣譽之輩,闔盟的偽君子罷了!」

  這一下,那些大小宗門的掌舵人都坐不住了,都暗自傳音,眉目間精光湧動,都在動用神通。

  誰家沒有弟子流落在外,誰家每年沒幾個失蹤的弟子,可修真界本就危機重重,回不來的人也算是以身殉道,自是不會多追究。

  然而被人當做魔修抓去,便不能忍了!

  ……

  「小輩無禮!」周珮娘更忍不了,芊芊玉手一擺,掐訣放出一道法術,如蛟龍出海般聲勢浩大,卻暗含毒辣的內勁,從正面直刺柳昔卿。

  明明柳昔卿所裝扮的中年婦人不過是金丹修為,可周珮娘卻下了百分百的死手,力求一擊斃命!

  可這道法術卻在半空中被一支利箭硬生生釘在了地上!

  那蛟龍如同長蟲,被釘住了七寸!

  只見觀禮臺上,那名出言嗆聲的中年婦人威風凜凜地站在欄杆上,而剛剛,她只是輕輕動了動手指,指尖便飛出一支利箭,如今那箭的威勢還未散去,再看這中年婦人,哪裡還是金丹修士,通身威壓放出,竟是化神初期的修士!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竟然有人在扶搖山的天眼術之下隱匿了修為?那麼現在的模樣,肯定也不是此人真容。

  她到底是誰?

  無數道神識向柳昔卿蜂擁而來,要看穿她隱藏容貌的法術。可他們都沒想到,柳昔卿用的壓根不是法術,而是凡間的化妝術罷了。

  ※※※※※※※※※※※※

  周珮娘則是又驚又怒,她已看出對手是化神修士,但此人居然不掐訣不動用法寶,只用一根手指就能攔下自己的攻擊!

  簡直可惡至極!

  周珮娘再次撐起禁獄,祭出白玉觀音,雙手掐訣,接連打出繁複精妙的法訣,上百道法術向柳昔卿攻去,每一擊都可以讓一個元嬰修士屍骨無存!

  可如今在周珮娘面前的,已經不是那個在化神修士威壓面前連動都不能動的柳昔卿了。

  柳昔卿既然敢說話,就不怕暴露身份,她到化神期後,對許多術法的應用都有了新的心得,再融合柳彤痕的傳承,對鬥法更是有了更上一層樓的認知。

  她亦是一手張開了領域。

  化神修士領域可大可小,依照扶搖山的地勢,兩人都將領域控制在方圓一里左右。

  原本由利箭和庚金之利組成天地開闔域,此時又與從前不同,那領域的正中央,居然升起一座巨大的鍛爐。然而在場修士,竟然無人能認出那鍛爐的來歷,只覺鍛爐內蘊含極大奧妙,玄力加持,絕非凡品!

  柳昔卿用領域攔下了周珮娘的攻擊,而後左手微微抬起,在半空中虛虛一握。

  她隱隱抓住了什麼。

  但除了化神期修士,在場無人能看清。

  那是一張全部由庚金之利凝成的長弓,它沒有固定形狀,上方流轉著靈力的光芒,一根微細的元神絲作為長弓的弓弦。

  觀禮台第十九層上坐著一名面白如玉,面向秀美的年輕男子,他看了看身後眾多子弟,目光停留在一名面色陰沉的英俊男子身上,不經意般問道:「一峰,此弓比你賀家的一線弓如何?」

  賀一峰也已是化神修士,他眯著眼打量了一番,慎重道:「不瞞姬天君說,三重天也曾嘗試尋庚金鑄弓,卻都沒有這女修的弓這般精純。」

  九重天天君姬無惆乃是大乘修士,他點點頭道:「若是可以的話,此人倒是可以拉攏拉攏,三重天以箭術成名,萬不可小看人間無名修士。」

  賀一峰垂首道:「自是一定。」他其實隱隱覺得那張弓有些熟悉,卻記不起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在兩人談論的期間,柳昔卿凝出已經進階的天地開闔,但她的右手卻沒有凝出薔薇箭,甚至也未喚出小紅豆,而是不斷掐訣,隨著法訣的打出,天地開闔域中的鴻蒙天元爐吐露出燧人火和熔漿,開始運轉起來。

  漸漸地,柳昔卿身後漸漸浮現出一個個耀眼奪目的極品法寶。

  每一件法寶都不為世人所知,但是在座的修士都是識貨之人,他們分明看出,這些法寶蘊含的靈力,都不亞於盟主剛才拿出的用來拜山的賀禮!

  這女修究竟是什麼人,她的法寶從何而來?

  若不是在扶搖山,許多人的眼都要熱起來——這都是能讓人為之瘋狂的極品法寶啊!

  一件、兩件、三件……法寶還在陸續增加,這女修就用領域硬抗周珮娘喪心病狂的攻擊,在領域中一件接一件地凝聚著法寶。

  當她凝聚到第一百件法寶時,居然只用了半刻鐘,終於有人忍不住站了起來驚呼道:「道友尊駕何方?吾願以藍玉山傾山之力供奉道友!」

  「道友可願為岐山門客座長老?」

  「澎湖散人願結交這位道友!」

  「大慧門願為道友提供庇護!」

  ……

  可柳昔卿沒有理會任何人,那些法寶還在陸續凝聚中,她已進入天人合一之境,「煉心若明」神通與鴻蒙天元爐結合在一起,不僅僅是白玉鐲裡的法寶可以隨心所欲應用,甚至她此時此刻,還可以隨心所欲煉造法寶。

  經由這天下第一鍛爐打造出的法寶,幾乎都是極品!

  當法寶凝聚到第三百件時,所有人都屏息凝視,他們在估這個女修的極限,也想知道她究竟如何御使這麼多極品法寶。

  使用法寶,可是要靈力的。

  周珮娘已經被對手身後龐大的法寶陣容嚇破了膽,可她必須撐住,若是現在丟了盟主的臉,她左右也是個死!

  「有種的,就正面戰,莫不是把自己當成玩雜耍的,弄些法寶糊弄人不成!」周珮娘語出譏諷,實則是想求個痛快。

  柳昔卿微微側過頭,鎏金之瞳運轉,眼若觀火,不盡妖美。

  其實她也覺得差不多了,白玉鐲裡的法寶沒用上幾件,此次柳昔卿還是想試試自己的本事,正準備調動法訣,周珮娘便不知死活地自己撞上來。

  於是這名相貌普通的中年婦人唇角微微上挑,硬是將這平淡無奇的模樣,笑出了個傾國傾城的氣勢。

  「周珮娘,曾經你加諸於我師父、師兄、同伴身上的傷害,今天,我一併還給你。」

  她將手中長弓平舉,用意念勾起弓弦。

  身周靈力暴漲,整個天地開闔域都與她手中的弓相呼應,身後法寶皆震動,似乎正在等待某種召喚。

  弓弦拉滿。

  「今日一戰,我必成名於世。」

  「我名所到之地,便是我之疆域。」

  「我之疆域內,道法無限。」

  「我之疆域內,心無限。」

  「此術,名為『禦合無限界』!」

  一瞬間,柳昔卿激活身後所有法寶,甚至不必掐訣,以她手中長弓為訊號,每射出一箭,便有是一道法寶攻擊。

  柳昔卿射箭的速度已快得讓人看不清,在其他人眼中,便是柳昔卿只拉滿了弓,在射出的一剎那,她身後所有的法寶都發出了攻擊。

  三百化神期極品法寶一齊出招……這種攻擊已沒有化神修士可以阻擋!

  這是何等恐怖的戰力,在座化神修士,誰敢單槍匹馬與這女修一戰?誰敢藐視這些法寶的攻擊?

  修真界什麼時候出了這一號人物,這相貌無奇的中年婦人,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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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9 00:30: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四章 豔火燎原

  周珮娘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法寶的攻擊穿透了她的禁獄,將其中的領域之力撕了個粉碎。她不得不祭出分神白玉觀音擋在身前,能擋一時是一時。

  柳昔卿早料到周珮娘會有此舉,她右手撥動弓弦,「嘭嘭嘭」幾道攻擊便在白玉觀音身邊爆開,瞬間炸裂了白玉觀音的半張臉,使得那張慈悲面顯露出猙獰之色來。

  周珮娘口吐鮮血,她知道已經保不住分神,遂用精血撐起靈力罩,眼睛慌亂尋找盟主的身影,想求救援。

  但是柳昔卿沒給她這個機會。

  前面的法寶攻擊只是小試牛刀,雖然法寶一起攻擊,但她有意識地控制這些法寶攻擊的力度及角度,並未將周珮娘完全逼入死境。

  她閉上雙眼,便是當年在泉星宗外,宋媚雙從半空墜落的身影,師兄們發狂的身影,屠凜真君寧死不屈的身影,還有沈昭為了救自己差點搭上一條命的身影……

  這些身影重合在眼前,彙聚成因果。

  柳昔卿再次驅動所有法寶,手中的長弓已經成為她心中的天地,漫天的法寶,皆隨心動,在她的疆域之中,她便是君臨天下的女王!

  不僅那尊白玉觀音分神在這些攻擊之下,被轟了個灰飛煙滅,就連那化神修士的精血罩,還有周珮娘哆哆嗦嗦祭出的所有符籙、法寶、陣法、方術,都淹沒在攻擊之中。

  所有人目瞪口呆。

  這是一場絕對實力的轟殺,周珮娘甚至連反抗都不能,便在這種絕對實力面前被無情碾壓。

  然而這時,盟主卻是身體微微一震,看上用去像是受到觸動了般。但是離他最近的一名黑印,卻感受到盟主大人居然鬆了一口氣。

  ……

  當周珮娘身邊的外物都被清理得乾乾淨淨,那些法寶的攻擊反倒在她身前一寸處停住了。

  這種對攻擊的絕佳操控力和精準度都令人驚豔,但卻沒人知道那中年婦人為何這麼做。

  此時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時?

  難道是賣弄法術?

  還是故弄玄虛?

  亦或是是假慈悲?

  ……

  其實柳昔卿並沒有想那麼多,她心境一片澄明,指尖微動,對周珮娘傳音道:「這一擊,是為我師父。」

  轟然一聲雷鳴,一道攻擊落在周珮娘千瘡百孔的精血罩上,將她轟得體無完膚!

  周珮娘聲嘶力竭地道:「你是什麼人,我究竟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

  柳昔卿再傳音:「這一擊,是為我師兄同門。」

  清悅一聲琴動,一道無形的攻擊從半空落下,將周珮娘死死按在地上,任她灰頭土臉地掙扎,卻無法掙脫琴聲的束縛。

  周珮娘心中走馬觀花掠過無數人,可她害的人實在太多了,一身修為又被打得散了大半,一時竟想不起是誰。

  柳昔卿最後一次傳音道:「最後一擊,是為一位影響我至深的前輩,你摧他辱他,手段下作,如你這樣的修士,居然還能存活於世……那麼這一次,便由我來了斷你的因果。」

  悠長的鐘聲響起,一聲聲淨化人心污垢,可當這聲音進入周珮娘的耳朵,卻成了催命的魔音。

  她虧心事做得太多,遭清淨音反噬,元神痛不欲生,幾欲瘋魔。

  周珮娘眼前似乎又出現了無數法寶攻擊的畫面,她口中哀哀叫喚道:「不,不!我不想死!盟主大人,救我!」

  但盟主並沒有出手,因為所有人都看出來,柳昔卿沒有起殺念。

  柳昔卿低聲道:「我非天道,此刻該定你罪的,不是我,而是你害過的那些人,還有被你牽連的師門。無論是周齊芳還是周珮娘,你的名字,都將被刻在恥辱柱上,作為他人前行時的示警。」

  而此時,扶搖山的鴻英神君方才行禮道:「這位道友,可願將此人交由扶搖山處置?」

  柳昔卿點頭道:「敢不從命。」

  兩人一唱一和,顯然並沒有將上善盟盟主放在眼裡。

  但是盟主卻按兵不動,當扶搖山弟子將奄奄一息的周珮娘帶下去發落後,他才喝道:「正道之中,豈容魔修放肆!諸位道友,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一名魔修在我們眼皮底下肆無忌憚地迫害正道修士嗎?」

  所有人面面相覷。

  魔修?

  誰是魔修?

  ※※※※※※※※※※※※

  一些不善的目光打量著柳昔卿。

  段小蠻急傳音道:「小六,明明這一次用的都是未曾在人前顯露的法術,他怎麼會知道你的身份?」

  柳昔卿道:「我敢來蹚這趟渾水,便不懼他指認我,師姐放心,我自會應付。」

  事到如今,柳昔卿也不再遮掩容貌,她使了一個初級的修容訣,將臉上那堆烏糟糟的東西都清了個徹底,方才露出本來容貌。

  沒有曾經的浮豔,也沒有張狂的美色,到了化神期,有了仙韻,柳昔卿淩空而立,就如同清透月輝灑落人間,風華孤世。

  可她偏偏又著一身紅妝,炙熱地站在那裡,高傲地昂起頭顱,將那月色趁出一股豔火,竟讓人覺得她人是月色的,月色是豔的,豔是可以燎原的。

  火,鋪散在所有人心中。

  那是豔火。

  忍不住心生膜拜。

  可她……竟是一個魔修?

  「我是柳昔卿,如盟主所說,我是一名魔修。」她朱唇輕啟,曼聲道,「萬千年來,在列位眼中,只知魔修都是該殺之輩,所以今日我原本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我可以安安靜靜地看完這一場祭禮,再悄悄走掉,誰都不會知道這裡曾經來過一名魔修。可我還是站了出來,卻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了那些被上善盟的偽善所害的修士。」

  盟主冷聲道:「不過邪魔外道之人,誰不知魔修與道修勢不兩立,你不過是為了挑撥離間,令正道自相殘殺,分明是居心叵測!」

  柳昔卿對從空中降下,落在地上,對觀禮台眾人輕施一禮道:「這世間,每一個魔修,都曾經是道修,我們有過道心,有過理念,有過執著,卻因為各種原因,一時失足,墮魔入修羅道,不僅終身受脈反逆流之苦,且還因痛苦而彷徨,因痛苦而越墮越深。然而魔修之心,與墮魔前無異,一個品性高潔的修士,不會因為成為魔修就失去本心;而一個嗜血成性的魔修,在他墮魔前,早已是窮凶極惡之徒。上善盟草菅人命,肆意妄為,濫殺無辜,比活在陰影裡的魔修更殘暴百倍!

  「至天元紀年以來,魔君成立守夜人組織,頒佈禁止魔修胡作非為的三大魔律,對那些為了私欲擅自傷人的魔修嚴懲不貸,目的就是求得正魔兩道不再無休止的仇殺,讓所有修士都不必擔心活在暗刃之下,可以放心的各求大道,問鼎長生。那麼在場的諸位正道道友,可否改變一下對天元紀年魔修的看法,結束這十萬年的戰爭。」她沉聲道,「我今日不惜暴露身份,想說的便是這番話,但求真相大白於天下,為冤死的無辜之人討還公道。若是因此身死,亦無怨無悔!」

  柳昔卿和盟主各執一詞,許多人都拿不定主意,紛紛看向最高處五大山門所在,更想知道的,是太和的態度。

  九重天外天席位中的賀一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來竟是她,怪不得那弓箭上的氣息如此熟悉,她,她居然……」賀一峰又沉下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有激進的宗門立刻跳出來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本君不信魔修!」

  「什麼狗屁守夜人,大家忘了幾萬年來魔修帶給我們的痛苦嗎!」

  「上善盟盟主說得有理,難道正道要自相殘殺,好讓魔修坐收漁翁之利嗎?」

  「說不準是魔修的計策。」

  「會不會現在魔修已經準備包圍扶搖山了……」

  「前些日子又幾個宗門被滿門屠絕,你們都忘了這血海深仇了嗎?」

  「那便殺了這女魔修祭旗,咱們絕不能向魔修妥協!」

  「對!」

  而此時觀禮台的太和席位上,卻進行另一番對話。

  身為掌門的槐山神君傳音季羽道尊道:「老祖意下如何?」

  季羽道尊眼睛一直看向某處,現在才收回目光,他悠悠歎息一聲道:「這女修的身份確實很微妙,然而她行事坦蕩,光明磊落,縱然入魔卻未行不義之事,以至劍廬群劍授予傳承。且她能夠救忘君,能傳授聽香山人留下的劍骨訣,那便是與太和的機緣,而且她……亦是晏修的道侶,說不定是除了你我二人唯一知道晏修入魔秘密的人,所以無論如何,這女修不能有事。」

  「槐山明白。」

  槐山神君也感激柳昔卿所贈的劍骨訣,他本就對柳昔卿懷有善意,既然季羽道尊發話,更是樂於護下柳昔卿。

  可這時,不知觀禮臺上時什麼人偷偷放了一支冷箭,向著柳昔卿面門而來。

  那箭上,是化神期的靈力!

  這一箭不可謂不陰毒,不管成功與否,只要柳昔卿被襲擊,她所祈求的和平便會像紙一般脆弱,一戳即破。

  柳昔卿看著這支箭,心中湧起絕望。

  然而當這支箭飛到行至一半,竟被兩根手指輕而易舉地接了下來。

  一名穿著白色太和戰袍,銀髮紅眸的古怪修士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他看都不看一眼手上的箭,便像是丟掉髒東西一般扔了出去,而後放出渡劫期威壓道:「若是想傷她,便是與我為敵。」

  所有人都看著忘君身上那明晃晃的太和戰袍露出震驚之色。

  人間什麼時候有兩位渡劫大能了?

  而且還是太和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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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下不敵

  為了對抗忘君的威壓,觀禮臺上的大乘期大能皆撐起靈力罩,甚至扶搖山的護山大陣都自發開啟,被荼蓮元君一手壓制住。

  渡劫大能出現,這已不是小輩們能管的事了。

  幾位大乘期修士都站起身來,其中格物宗中如元君開口道:「不知這位前輩與太和是什麼關係,為何庇護這名魔修?」

  他說得客客氣氣,但卻含有讓太和做出一個交代的意味。

  太和這邊也是有苦難言,本來已經決定護住柳昔卿,而且以槐山神君的能力,定然能做到名正言順,可忘君卻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不知道要為修真界帶來多少震動。

  槐山神君正欲開口,便被季羽道尊伸手止住。

  「那便由本尊來為各位道友解惑。」這位渡劫期老祖終於親自出馬,他溫言道,「這位渡劫道友,乃是太和雲和祖師所留劍靈,而這位柳道友,亦與太和有莫大因果聯繫,所以太和願為她的一切舉動負責,而本尊也可以在此立下心魔誓,我,太和季羽,願以劍心起誓,以道果做保,這位柳道友若是做下任何有傷天理的行為,太和絕不姑息。」

  劍心是劍修的根基,道果是渡劫修士飛升的規則,這一番誓言,簡直是在以季羽道尊的畢生修為為一名魔修做擔保。

  季羽道尊又向忘君行禮道:「還請忘君稍安勿躁。」

  忘君可不管人修這些俗事,但他相信太和,便皺著眉頭點點頭,撤去了威壓,飛到柳昔卿身邊站定。

  柳昔卿扶額,局勢好像因為忘君的加入更加複雜了,可季羽道尊那番話,她卻是承情的。這位渡劫期的劍修大能是真的信任她,而這份信任……如此珍貴,她畢竟沒能想到太和會為她做到如此地步。

  然而等忘君撤去威壓後,第一個緩過來的盟主卻冷笑,言之鑿鑿道:「好一個太和道尊,竟淪落到公開包庇一個魔修的地步了嗎?諸位難道沒有看到她剛才的神通?若是由此人長成,又有多少正道修士要受其害?我上善盟為除魔衛道傾盡心血,卻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放過一名正道心腹大患!」

  季羽道尊只是微笑看著盟主,到了他這個地步,已無需對這樣的人費心勞神。

  其他幾名大乘元君也陷入了沉思,其中歌留山老祖陌降元君道:「魔修自蕭快雨叛亂,已經發生數起滅門慘案,在這種情形之下,我等確實很難相信魔修意欲言好的誠意。」

  盟主更是冷笑連連:「誰不知銘古紀時,太和劍修力挽狂瀾,七路軍團覆蓋人間全界,與魔修魔獸抗爭,可如今到了天元紀年,先是青彌峰峰主晏修墮魔做了魔君,後又為一名女魔修提供庇護,我倒是不知,太和這是怎麼了?可還有曾經與魔尊決一死戰的血氣?難道太和已與魔修沆瀣一氣,哼哼,依本座看,說不準那些滅門慘案,也沒那麼簡單!」

  此話一出,有些正道修士看著季羽道尊的目光,可就沒有之前那般崇敬了,甚至有人竊竊私語道:「想當年,太和可是最痛恨魔修的,可是你看近千年,剿滅魔修的主力,可都是上善盟啊……」

  「難道你們忘了,這太和出過的魔尊可還活著呢,而且現在還有一位出自青彌峰的魔君大人。」

  「難道太和真的……唉,不可說,不可說。」

  季羽道尊仍是不言語,在一邊的柳昔卿倒是一陣陣著急,盟主實在用心險惡,竟然借機往太和身上潑髒水,這手段簡直卑劣!

  可現在已經沒有她說話的餘地,這是人間大能之間的博弈。

  一陣私語之後,還是歌留山老祖站了出來,他原本也與盟主交好,此時卻頗不贊同地道:「微塹,這些都是沒有根據的事,你怎麼能隨意出口污蔑太和,這種行為,又與那女魔修何異?現在雖然真相不明,但太和十萬年基業,季羽道尊守護人間萬年,本座信太和。」

  萬獸觀湛無元君懷裡抱著一隻黑乎乎的小奶虎,一邊用手指戳著那軟綿綿的小爪子,一邊面無表情道:「誰說魔修都是壞人?我看未必。」

  海外三千洞府的華陽元君一直都是太和擁躉,他平生最服季羽道尊,當即笑道:「若太和不可信,人間必已道塌。倒是敢質疑太和的人,不妨站出來,我們來算一算,當年太和在前線犧牲過多少弟子,這萬千宗門裡,哪個敢比?」

  觀禮臺上那些跟風說太和壞話的修士立刻縮脖。

  嘖,他們怎麼忘了,那些個從銘古紀活到現在的修士,包括這幾位元君,對魔修都……

  格物宗中如元君有點糾結地看了看荼蓮元君,咳了一聲道:「如果魔修真的能夠不為惡的話,本座倒是想請這位柳道友來格物宗交流一下煉器心得。」

  荼蓮元君滿意地點點頭,表態道:「我扶搖山斷沒有為難一位為本宗門出頭的人,無論是道修,還是魔修,本座一視同仁。」

  楚國曾檀元君皺皺眉沒有開口,與這些老怪物相比,他的意見其實並不重要,也省得費心了。

  九重天外天的姬無惆元君溫潤如玉,他亦是點頭道:「本座也相信太和,反倒是上善盟的這位盟主,是否應該對那位柳道友所說的慈悲觀浮屠獄一事,做出相應的解釋?畢竟我九重天外天每年也損失不少子弟,這筆糊塗賬,本來也不該由我們這些老傢伙清算,可機緣巧合,既然本座知道了,這眼裡,便斷然容不得這粒沙子。」

  盟主藏在法寶下的臉孔一白,九重天外天家大業大,行事大多霸道,尤其這位姬元君也是個手腕硬的人物,且只用了幾句話,就將火重新燒回了他身上。

  這些大乘期的老怪物,真是個個都不容小覷。

  盟主此時此刻真是恨透了柳昔卿,若是她平時散佈這些言論,恐怕也沒幾個相信的,偏偏她在這裡用命去賭,不容人不產生懷疑。

  捏緊了濕膩的手心,表面上仍是高風亮節,盟主道:「有關浮屠獄一事,在下必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倒是諸位的態度,不得不令天下正道心寒,吾輩浴血奮戰,不正是為了清除魔修,還天下清明嗎?」

  然而此時,扶搖山的山外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要還天下清明,先滅上善盟!」

  隨著話音,八名披著藏形斗篷的修士依次飛入。

  其中領頭的那名修士正是發聲之人,他將斗篷掀開,露出一張端正的臉來,觀禮臺上便立刻起了一片倒吸之聲。

  「這不是雪蹤派的荀掌門嗎!」

  「雪蹤派不是被滅門了嗎?」

  「他難道沒死?」

  ……

  荀掌門向著諸位大能的方向行禮道:「晚輩不才,今日將幾名道友帶上扶搖山,願為這位柳道友的話作證。」他回過頭,看著身後的另外七名修士,「諸位,我等忍辱偷生這些時日,便應在此刻了!嚴華宗青鸞宗主、武陵派黃掌門、靜湖蔣長老、禾馮山道一真君……」

  每一個名字,都令人震驚。這分明是前陣子遭遇魔修滅門慘案的幾個門派的倖存者!

  「請諸位露出本來面目,向人間正道,諸位大能訴說滅門真相!」

  那幾名修士紛紛摘下斗篷,露出滄桑面孔,直到最後一人,露出普普通通的樣貌,並不出眾,且無甚存在感。

  但柳昔卿偏偏注意了一下,於是這人抬起頭來,向著她挑眉一笑。

  柳昔卿心裡一驚,這身狐狸味兒無論他用了多少皮相,她都能立刻分辨出……此人定是沈昭,他究竟要做什麼?

  禾馮山道一真君上前一步,啞著嗓子道:「列位道友,在禾馮山受到攻擊之時,我等確以為是魔修來襲,那些人果然也蒙著黑色斗篷,雖然未使用魔氣,但手段狠辣……當時我正與掌門商量下一次秘境的人選,襲擊發生時,因在下修習過一門秘術,方才用替身擋了這一場災難,我的真身靈力盡失,只能隱藏在花園中的月季花中,最後看到那些來襲擊的黑衣人,紛紛將資質好的門人收入儲物袋中,將資質差一些的直接用靈火燒死,而後提到『這禾馮山的修士資質果真不錯,這一次盟主必定滿意』,我心中又驚又怒,直到他們開始焚燒洞府,當火蔓延到花園時,方聽得其中一人喊道『魔修來了!』才匆匆撤退,之後我便被魔修的守夜人所救,逃出生天!」他面帶仇恨之色看向上善盟盟主,「可是恐怕你們也沒想到,其中有人遺落了一枚印記,便是上善盟的天照印!」

  這一次扶搖山祭禮的猛料實在太多,本來柳昔卿的指證,眾人因為她的身份,只有三分信,如今證人證據俱全,倒是有五分信了。

  盟主反倒呵呵一笑:「天照印雖是上善盟的信物,但卻不稀奇,這種栽贓手法,著實粗劣。」

  另一名臉上落下一道猙獰刀疤的修士開口道:「我乃靜湖蔣環,三個月前,亦是有人襲擊靜湖,同樣披著藏形斗篷,可他們卻不知,我有一門堪破藏形術的秘技,這些來攻打靜湖的人中,便有幾日前與我一同吃酒的上善盟肖純宜,真沒想到,他與我接近,不過是為了打探靜湖的防守,是我害得靜湖滅門,若不是魔君帶領守夜人及時趕到,恐怕我和幾名弟子都要遭他們的毒手!」

  盟主冷笑道:「肖純宜早就在幾個月前被革除了南平州黑印身份,他的所作所為與上善盟再無瓜葛,這位道友勿要污蔑我盟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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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9 00:30: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六章 柳暗花明

  面對盟主滴水不漏的應答,另一名面色蠟黃的修士磨了磨後牙槽,高聲道:「那便請諸位大能來查查我到底是不是魔修,我斛洞關六郎不是什麼大宗門的修士,不過跟七個結拜兄弟一起闖蕩東海,從未做過惡事,卻被上善盟的人捉進了柯蓮山的浮屠獄中,我五個兄長死在獄中兩個,後又有三人被提審之後不知所蹤,可憐小七也沒能等到守夜人來救,活活死在了刑訊中……我們究竟造了什麼孽上善盟憑什麼關押正道修士!大能們每日推演天機,難道就不看看,這些人面獸心的王八蛋到底都幹了什麼嗎!」

  盟主未被面具遮掩的脖子上,滑下一滴冷汗。

  一片沉默。觀禮臺上的諸人面對上善盟,也終於起了忌憚之心。

  柳昔卿沒想到晏修竟然率領守夜人救下這許多人,而盟主也終於要露出原形,心中一陣歡喜。可又想著,阿修,你現在在何處呢?

  不過片刻,盟主方才狀似痛心疾首道:「是守夜人讓你們這麼說的?真是難以置信,你們居然投靠了魔修,到此來做偽證,我上善盟堂堂正正,下屬無數成員監督共事,若是那般齷齪,怎能容於世?」他歎了一口氣,「本座本是好心參加扶搖山祭禮,卻沒想到等來的是一場鴻門宴,魔君與守夜人已視我為眼中釘,不惜用此大手筆栽贓陷害,諸位若是不相信本座,那便在此拿下我,我杭微塹絕不反抗,取命易如反掌!但是上善盟卻絕不該受到如此污蔑,這豈是在質疑我一人,更是在質疑上善盟上百萬盟眾的向善之心!可謂昭昭是我心,鑒得明月暉!」

  柳昔卿頓時渾身發寒,到了關鍵時刻,盟主也不惜用百萬盟眾來對正道施壓了。

  這時,盟主身後三十五黑印齊齊跪下,朗聲道:「上善盟百萬盟眾,願為盟主死戰!」

  盟主輕聲道:「何必,何必……只盼天道會還本座一個清白。」

  其中一名黑印悲呼道:「難道僅憑一面之詞,你們就要逼死盟主大人嗎?上善盟兢兢業業這許多年,換來的就是這個下場嗎?」

  另一人恨聲道:「若是你們敢動盟主大人,便將我等一起拿下滅口吧,否則上善盟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盟主大人怎能在此受辱,我們走!」

  不過黑印裡也有負責唱白臉的,只道:「上善盟是講理的地方,若是有何不妥,咱們在淩波境的據點自然會受理,此地乃是扶搖山非彌掌門祭禮,不宜討論此事。」

  ……

  觀禮臺上的諸位元君並沒有開口,似乎除了太和遭到質疑這一件事值得他們表態外,其他的事情並不值得他們出手。

  實情也確是如此,大乘元君畢竟受天道制衡,若不是此次牽扯到太和,關係到天下正道,否則哪怕扶搖山被夷為平地,他們礙於因果,也無法親自出手。至於忘君,他不通俗務,只要沒人為難柳昔卿,他就是個擺設。

  大能們惜字如金,五大山門和幾大陣營的掌權者不知為何集體沉默,觀禮臺上的其他宗門也打起了心中的小九九。

  這上善盟畢竟號稱百萬盟眾,與魔修勢均力敵,若是在這個時候出頭,能拉下盟主自然好,若是拉不下來,豈不是要被上善盟記恨,今後可就難過了。即便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在外面行走的弟子著想。即便有那按捺不住的,也被身邊人壓了下去。

  「來日方長,謀定而後動。」

  是以觀禮臺上的諸人也沉默起來。

  這倒給了上善盟勇氣,一群黑印果真擁著盟主準備退出扶搖山,卻不料扶搖山鴻英神君攔在了他們面前。

  「想就這麼走了?」

  盟主道:「鴻英神君還有何賜教?」

  鴻英神君指了指那些還堆積在主殿旁邊的拜山禮,道:「這些小玩意兒,盟主還是帶回去,我扶搖山,也不是什麼貨色都收的。」

  盟主用法寶遮著臉,但也不難想像他此時臉上的表情該有多麼精彩。

  他揮揮手,一名黑印將拜山禮收回,而後一眾人馬,惶惶而退。

  ※※※※※※※※※※※※

  掌門祭禮繼續進行,忘君和柳昔卿,連同段小蠻一起,被請回到太和的坐席上繼續觀禮。至於那幾名來扶搖山揭露上善盟罪行的人,也被槐山掌門邀請去太和,名為做客,實為保護。

  事情進展到這個程度,柳昔卿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是滿意的。

  他們不可能僅憑隻言片語或是一面之詞就將上善盟連根拔除,在上善盟內部,除了能發號施令的盟主,還有十八印沒有露面,柳昔卿只要在這些正道修士心中種下對上善盟懷疑的種子,而且能全身而退,便已算成功。

  後面沈昭帶哪些倖存者來指證盟主,算是驚喜。

  柳昔卿連同段小蠻一起坐在槐山神君身後,段小蠻並未卸妝,但她對柳昔卿傳音道:「鴻英神君認出我了。」

  柳昔卿並不意外:「鴻英神君曾在汾城外見過我的樣子,既然名冊上你我是在一起,而我身邊與扶搖山有關係的,自然就只你一個,不是你還能是誰?」

  段小蠻沉默了一會,才道:「我很想念她。」

  「待祭禮過後,我陪你去見她,正好為師姐洗刷冤屈。」

  段小蠻搖頭苦笑:「你以為我不想嗎?已經過了那麼多年,當年害我的人,有到了壽限老死的,有橫死的,有因為害其他人被抓起來的……世事滄桑,她們不會在原地等我,我也不會等她們。在這扶搖山,只要鴻英神君信我,青狸師姐不怪我,我便心安。」

  柳昔卿知道段小蠻是近鄉情怯,堅持道:「不說清楚怎麼行。」

  ……

  這一次的掌門祭禮本已進行到新掌門繼任的階段,礙於列雲神君受傷,觀禮臺上的各位掌門長老們也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處理關於上善盟的相關事宜,因此之後儀式從簡,不過半盞茶時間,祭禮便宣佈結束,扶搖山護山大陣即時開放,觀禮台同時爆起各種顏色的遁術光芒,諸人馬不停蹄地趕回宗門。

  只有五大山門的主事者和九重天外天的姬無惆等人留了下來。

  太和季羽道尊和槐山神君、格物宗中如元君、萬獸觀湛無元君,衍丹門因無大乘修士,所以來參加祭禮的是掌門雲霞神君。

  這些人商議,也不背著柳昔卿,反而將她和段小蠻一同罩在禁制中。

  「杭微塹這等小人,已不能再姑息。」姬無惆道。

  荼蓮元君道:「他占了正道大義,殺他容易,卻難堵悠悠眾口。」

  中如元君道:「上善盟百萬盟眾,其中不知情者占大多數,若是粗暴干預,恐怕會引起反彈。」

  所謂投鼠忌器,便是如此了。

  槐山神君平靜道:「諸位一次次放過杭微塹,無非是沒有真憑實據,心裡都想的是放長線釣大魚,可有些線,若是放得太長不收,魚便會被餌餵飽,反而遊得更遠。這一次若不是魔君出手救出這幾人,柳道友所言大概又會被正道漠視,今後還不知會發展成什麼樣……」他環顧眾人,「自天元紀年之後,因為魔尊、界主兩位大能的守護,人間太平兩千餘年,而今,亂象已生,太和之劍,是該出鞘了。」

  在場所有大能猛地抬頭。

  太和要出手了?

  衍丹門雲霞神君皺眉道:「但上善盟成員都是道修……」

  槐山神君露出微笑道:「不義者,斬。」

  那笑容彌漫著一股決然的殺意,眾人這才想起,這位太和掌門,分明是出自青彌峰。

  雲霞神君也是個痛快人,既然太和掌門下定決心,他便點頭道:「衍丹門無條件配合。」丹藥管夠。

  中如元君敲了敲膝蓋道:「格物宗的法寶都要生銹了。」

  湛無元君揉著小奶虎的腦袋:「萬獸觀只管出人出獸。」

  荼蓮元君慢悠悠道:「你們別看我,他們攪合了我們家的祭禮,又欺負了我們家的姑娘,扶搖山可咽不下這口氣。」

  姬無惆道:「九重天外天不勞列位費心,但若需要幫忙,儘管說。」

  這些人歷經生死戰場,曾率領著宗門守護在人間最前沿,曾以一己之力護一方沃土,現如今,他們的血,仍會為這人間沸騰……而這些在天元紀年漸漸收斂了鋒刃的超級宗門,終於在這一刻,又發出了淩厲的光彩,

  不義者,本當斬之!

  ……

  柳昔卿聽得暗暗震驚,原來這世間的局勢,竟然都在這些大能的股掌之間。

  在眾人商議的過程中,只有季羽道尊一直未開口,他發現柳昔卿有些魂不守舍,便冷不丁湊過去問了一句:「你可知,晏修如今在何處?」

  「回道尊,晚輩不知。」柳昔卿老老實實回答道。

  「哦,那當真可惜。」

  這是話裡有話啊,柳昔卿趕緊請教:「還請前輩解惑。」

  「他一直都在。柳姑娘初露鋒芒之時,大展神威之時,備受質疑之時……」

  柳昔卿一手捂住嘴:「他一直在看我……他在什麼地方?」

  「晏修魔君之身,怎麼可能進得了扶搖山,只是在遠處保護你罷了。」季羽道尊笑得有些不懷好意,「他那人,做了事不會說,也不會向姑娘家拋媚眼,自然是可惜了。」這便是意有所指了。

  柳昔卿立刻意會,只是奇怪,沈昭看她那一眼著實尋常,這位道尊是怎麼看出來他們認識的……當然重點不在這裡,她沒想到晏修會前來扶搖山保護她,若不是季羽道尊點破,她竟都不知。

  她待不住了:「晚輩去找他。」

  季羽道尊一揮袖,攔下了柳昔卿:「他現在,恐怕要大開殺戒了。」

  柳昔卿心思轉得極快,她震驚地看著季羽道尊。

  雖然為魔君,但晏修絕不是濫殺之人,他至今仍然恪守太和劍修的畢生三斬鐵律,連他都忍不住要殺的正道修士,恐怕這天下,也就是只有那位道貌岸然的上善盟盟主了。

  然而更令柳昔卿震驚的是,季羽道尊並沒有阻擋晏修的意思。

  晏修和太和,到底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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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虛空流放

  上善盟的據點在西涼州的淩波境中,上於是盟主一行人從扶搖山狼狽撤退之後,便急急奔赴離扶搖山最近的修士主城,欲尋傳送陣回西涼州。但是剛飛了一半,便感覺前方有一股莫名威壓,氣息強大,修為絕對在他們所有人之上。

  兩邊都是懸崖,飛鳥無蹤,此地極易設伏,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盟主揮手令黑印停下,他已不敢再往前走,深恐進入他人領域,落入陷阱。他小心翼翼地鋪開神識,卻感覺不到對方的蹤影。盟主心思瞬間百轉,這修真界排得上名號,還未來參加扶搖山掌門祭禮的人可不多,他心中閃過幾個名字,將心底的恐懼藏起來,高聲問道:「不知前方是何方高人。」

  忽聽得一聲輕笑,離他們不過二十丈遠的懸崖陰影下,走出一個穿著黑色戰袍的修士。

  一看來人,盟主的腿便軟了。

  一襲如暗夜之空,隱隱有星子閃耀的黑色戰袍裹在他頎長的身軀上,那是出自太和季羽道尊之手的墜星戰袍,當它閃耀之時,真正的星辰都將黯淡無光。

  這修真界,唯一能配得起這件戰袍的修士,只有一人。

  隨著那修士走出陰影,整個天空都暗了下來,明明是正午,卻漸漸被夜色籠罩。他一身威壓不可抵擋,但俊美無儔的臉上卻帶著笑,一步步向盟主走過來。

  魔君晏修,那尊殺神在沖著他笑!

  誰不知道青彌峰劍修的笑意味著什麼!

  「魔、魔君大人……」他強自鎮定,「您到此地,有何貴幹?」

  晏修停了下來,微笑道:「本座心中有疑惑,自然是來找你解惑。」

  盟主拳頭握緊之後鬆開,鬆開之後再度握緊,他閉上眼睛道:「若是我不說呢?」

  「杭微塹,私囚道修、滅絕宗門、挑釁扶搖山……一樁樁都是大手筆,你不是有如此大能量之人,上善盟的所作所為,也不是你一個人便能實行的,控制你的人很聰明,他懂得如何靈活運用一個『餌』,正因為你身上有『餌』的價值,所以祭禮上那些人放過了你,可是你這枚『餌』,本座卻是不稀罕的。」

  盟主咬牙道:「因為你是魔君,你無所顧忌!可我到底沒想到,魔君大人居然心繫正道,不僅將那些人救出,甚至還在扶搖山祭禮之時對我發難!好在我早有準備,而且那些大能終究還是放過了我,呵,所以你才忍耐不住,決定現在除掉我!」他冷笑一聲,「可你除掉我又如何?上善盟離了我還是會照常運作,該發生的事……總會發生的。」

  「你們搜捕資質好的修士,意欲何為?」

  盟主不答,反而道:「魔君大人,這是我與正道之間的因果,與你無關,你不該對我出手,更何況,你有天道制約!」

  「有理,但本座是魔君,與正道不同,魔君無論想殺什麼人,都是不需要理由的,至於天道制約……」晏修眼中劃過不明情緒,他笑道,「我已入修羅道,又何懼天道?」

  盟主知道自己逃不過此劫,他恨聲道:「便是連扶搖山的那群正道大能都放過我,為何你咄咄相逼?」

  晏修那雙深邃的雙眸看著他,又像是看著別處。

  「因為我要告訴操控這一切的那個人,你這樣的傀儡,從此以後,有多少,我便殺多少。上善盟的蠹蟲,只要被我發現一個,就殺一個。」

  盟主一步步後退,嘶聲道:「你瘋了,我有盟眾百萬,你這是與半個修真界為敵!」

  晏修側過頭笑了笑,手上不緊不慢地凝聚出一團風刃,輕描淡寫地道:「本座,原本便是天下之敵。」

  盟主斷不肯引頸就戮,他好歹是化神修士,而且手中還有針對太和本命劍的血瀆術,於是張開領域之力,對著身後三十五黑印道:「擺陣!」

  盟主不傻,他來扶搖山也是做了準備的,這三十五名黑印雖然都是元嬰修為,卻可以布下一座大陣,名為「七殺陷空陣」,每七人鎮住東南西北中五個方位,一旦布成,有與大乘元君一拼的實力!

  可他們遇到的晏修,而且他這會兒的心情並不算好。所以還沒等那陣布完,晏修便一道劍意斬過去,將那三十五名黑印殺了大半,他手中那柄看不見的本命劍上,旋著的風都是血腥之氣。

  他甚至連劍域都未開。

  盟主驚怒,他這些親信身上都修習了血瀆術,可魔君修為如此高,不僅沒給他們近身的機會,便是本命劍都沒有露出真容便殺了這麼多人!

  血瀆術對晏修根本無用!

  用血瀆術汙本命劍的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盟主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祭出一隻小鼎,裡面吹出慘綠色的煙霧,瞬間控制住剩餘的黑印向晏修衝去,而自己卻連連在身上貼了五六張符籙,用了高級遁術,迅速向西方飛去。

  一彈指間,速度達到九萬里,可這還是不夠,對於已經能斬裂虛空的大乘修士來說,這樣的速度還是太慢,盟主也算個人物,他燃燒了全部靈力,將遁術激發到極限,接連在空中布下禁制,幾個轉身,留下八個與他身形一模一樣的傀儡,而後繼續逃竄。

  然而只用幾息,他便覺得背後一陣寒意。

  猛烈的風席捲天地,將盟主的身體鎖在風眼中。

  晏修從風中走過來。

  仍舊還是淡淡的笑意,可身上的血腥氣卻越發濃了。

  「指使你的人是誰,說出來,我留你一命。」

  露嵐劍顯出本來面貌,橫在了盟主的脖頸間,甚至劍身不用靠近皮膚,只上面淩厲的劍氣,便將割破了盟主的護體靈力罩,鎮住了他的元神。

  盟主心中劇烈掙扎。

  無論說還是不說,他一定活不成了!不如賭一賭,也許魔君真的能讓他活著!

  他一橫心:「如果我說的話,魔君大人可保我不死?」

  「可。」

  「好,指使我的人便是……」

  盟主正要說話,突然面露古怪之色,隨後他突然吐出一口鮮血,痛苦地在地上抽動。

  有人在附近作法操控盟主!

  晏修急忙用風繭將他包裹起來,一手撐起孤夜封疆劍域,封住法術的規則之力。

  但是已經晚了。

  盟主喉嚨裡發出哢哢的聲音,雙手用力摳著臉上的面具,可那面具卻像是有吸力一般,將盟主的手指吸了進去,而後又吸進了手臂、肩膀、胸口……他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姿勢,被自己臉上一直帶戴著的法寶整個吸了進去!

  法寶哐啷掉在地上,晏修震怒,他神識之域極廣,立刻鎖定作法之人的位置,如一陣風般追了過去。

  而此時他還不知道,扶搖山的掌門祭禮正是在前一刻完事,變故,也正是在祭禮完成之後發生的。

  ※※※※※※※※※※※※

  化神修士可以瞬移,大乘修士可以撕裂虛空傳送,而且對於他們而言,遁術已無關緊要,他們所用的是人間的規則之力。

  作法之人離晏修剛才的位置,只有十萬里。幾乎是盟主剛死,晏修便來到作法之人的身邊,不過是一名用特殊法寶遮掩了面目的化神修士。

  他的劍剛剛舉起。

  化神修士同時掐訣,祭出一道法術,頃刻間方圓百里皆被籠罩在結界之中,半點訊息也傳遞不出去,幾乎如死境一般。而那化神修士腰間的芥子石中,亦放出裡面藏著的另外十名修士,其中九人為化神修士,而最後一人,竟為大乘元君!

  只是這位元君,臉竟戴著與盟主相同的法寶。

  晏修冷笑:「原來是三大結界之一的混沌密法結界,上善盟的齷齪事,果然是大乘修士在幕後支持……蕭快雨、豐澈、曾檀、陌降,你是哪一位?」

  那人笑了笑,道:「既然太和能藏住一個渡劫的劍靈,為何人間不能有無名的大乘?難道只准你們太和州官放火,不許其他修士點燈不成?」

  晏修也笑了:「蕭快雨和豐澈不該這麼快知道劍靈現世的消息,所以人選範圍又可以縮小一半。以杭微塹在扶搖山祭禮上的表現,本就像是有人在操控一般,說明他背後之人,恰好當時也在扶搖山上,所以你不是曾檀,便是陌降。」

  那人歎氣道:「本座只知你是個武夫,卻沒想到還如此心細,實在失敬。」

  「曾檀少言寡語,且有七國之力,斷然不會去弄什麼上善盟,所以你只能是歌留山陌降,我說得可對?」

  那人搖頭道:「幸好,幸好……」

  晏修已不準備廢話,同為大乘修士,哪怕對方只是個大乘初期的修士,畢竟也領悟了規則之力,他提起露嵐劍,開啟絕對劍域,向著陌降元君攻去!

  與此同時,另外十名化神修士也動了。

  但是他們的舉動卻無比詭異,明明晏修的目標並非他們,可他們卻像是尋死一般,向晏修的劍尖撞去。

  晏修殺人如麻,從不懼怕殺人,但他直覺十分敏銳,隱隱覺得這些修士舉止反常,便幾個閃身避開這些修士。

  陌降傳音道:「魔君竟不問我什麼覺得萬幸嗎?」話音剛落,天空轟然一聲巨響,十名化神修士紛紛在晏修身邊自爆!

  晏修有劍域抵擋,自爆威力雖大,卻傷不了他。

  然而自爆之後,從晏修身周騰起一座陣法。

  只聽陌降在他耳邊輕聲道:「幸好本座提前做了準備,混沌密法結界和這些不值一提的祭品,會守住所有秘密,魔君大人就不要在人間礙我的事了,你便在虛空裡,好好地迎接被流放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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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人間之劫

  以十名化神修士元神做祭品,從凡人開悟修真以來,人間從未出現過如此兇殘的陣法,而這混沌密法結界果然名不虛傳,如今在大乘修士手中使出,威力更強,即便是動用此陣,翻湧的靈力仍然被結界攔住,一絲都未外泄。

  晏修並沒有掙扎。

  通常傳送陣法,必定有兩個,一個在出發地,一個在目的地,陌降殺不了他,只能用將他傳送到虛空,但虛空卻是困不住的大乘修士的——那麼虛空之中一定有後招在等著他。

  電光火石間,一些線索漸漸明確。從最開始,他在虛空洪荒戰場遭到的暗算,到他與柳昔卿在黑水澤遇到的虛空異獸,都證明了有其他界域之人正試圖插手人間界的事。

  若是不趁機將這些隱患根除,人間界必然又是一場浩劫。

  他抬眸看著陌降,一字一句道:「你竟與其他界之人圖謀人間。」

  陌降元君那張清俊斯文的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這人間與我何干?」他一掌送出靈力,乳白色的光芒籠罩整個陣法,「但是它覆滅的樣子,一定很美。」

  光芒閃過,傳送陣已再無晏修身影。

  陌降元君透過下方雲海,俯視人間。他想起劍修晉階時吟誦的那段古老法訣——

  天地大劫,無量量劫,億萬年輪回。

  金仙大劫,斬三屍劫,千萬年輪回。

  古神大劫,破宿命劫,百萬年輪回。

  人間大劫,浮生塵劫,十萬年輪回。

  「你們以為上古神魔大戰之後,第九紀年魔尊滅世便是人間大劫麼?」他冷笑一聲,繼續掐訣作法,將混沌密法結界擴大,「真正的大劫還未來到,該發生的,總會發生……人間大劫,便是一界之主,便是魔界至尊,也無法抵擋。」

  當結界繼而擴大到方圓三百里之後,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十多名守夜人,以及站在前方的大乘修士。

  守夜人之首領,齊燁。

  「原來,魔君也有後招。」陌降元君笑道。

  齊燁不知發生了什麼,他只知追蹤晏修的氣息來到這裡,卻被這莫名結界攔住,於是帶著人手一直守在這裡,不想這結界居然有經天緯地之能,瞬息間便將他們吞了進去。

  如今晏修不見,他握緊拳頭喝道:「魔君大人在何處?」

  陌降元君目露憐憫慈悲之色,他雙手合十,眉間出現一枚「卍」字符。

  這位歌留山老祖,竟是一名地道的禪修!

  陌降元君祭出一柄九環禪杖,垂眸道:「魔君自然在該在的地方,眼下……既是魔修來犯,那麼本座只好開殺戒了。」

  齊燁與陌降同為大乘初期修士,至少能與他打個平手,齊燁拿定主意要打敗陌降元君之後再逼問晏修的下落,於是祭出本命法寶,張開領域之力,便向陌降元君攻來。

  卻沒想到那法寶砸在一面巨大的刀刃上。

  一個面容俊秀的修士從陌降元君身後走了出來。

  齊燁大驚失色道:「蕭快雨!」

  這些年來,守夜人一直在查蕭快雨和那些失心魔修的底細,卻沒想到,原來他與陌降勾結在了一起!

  蕭快雨將巨刀收回手上,他側過頭,有些惋惜地道:「齊燁,你是魔修中為數不多天資極好之輩,難得修到了大乘期,可惜你是魔君養的一條忠犬,本座便不得不殺你了。」

  陌降元君微笑道:「蕭道友居然在我這假和尚面前假慈悲,明明是他死了,才對你更有益處。」

  「陌降道友此言差矣,明明是對咱們的大業更有益。」蕭快雨渾身都裹上一層魔氣,「不知道大乘修士的魂煉起來,是何等美味。」

  齊燁心涼了半截,蕭快雨大乘後期修為,活了不知多少歲,若不是有魔君鐵腕壓制,他早就反了天。這修真界裡,蕭快雨只懼怕兩個人——魔君和季羽道尊。

  現在魔君不知身在何方,季羽道尊不會插手魔修之事,所以蕭快雨,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出手了!

  ※※※※※※※※※※※※

  虛空之中,上百名身穿合金盔甲的戰士將晏修圍在了中間。

  腳下傳送陣法湮滅,他環顧四周,沉聲道:「你們是北冥界之人。」

  以他常年在洪荒戰場死戰的經驗,一眼就辨認出他們出自何界。

  三千世界中,每一個界都有自己定義的境界體系,只是根據文明的發展程度、自然環境等客觀條件,因此採用的修煉方法不同,其他都是大同小異罷了,比如有的界使用武魂,有的界使用元力,有的界使用鬥氣,有的界使用魔法……但凡到達某一個等級,便可以進入虛空,而到達最高等級後,如人間界的渡劫修士,此界無法容納修士的力量,便會上應仙界召喚,飛升至仙界。

  也就是說,晏修眼前這上百人,都有相當於人間界大乘修士的修為。

  一個紫眸紫髮的英俊男子自人群中走到晏修面前,頷首致意道:「終於有幸見到大名鼎鼎的洪荒戰場殺神,為了尊重您,我精心挑選了這百人戰團,想與閣下一戰。」

  當這名男子出現在晏修面前,一切都有了答案。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北冥界之人便開始與陌降元君合作,圖謀人間界。

  最開始,他們想在虛空狙殺他,只要他一死,魔修便失去壓制,天元紀年的和平根本維繫不了多久便會崩壞,道修與魔修之間的大戰勢必使得生靈塗炭,適宜異界趁虛而入。

  於是他們動用規則之力關閉虛空通道,哪怕殺不死他,也不願他回到人間。卻不想柳昔卿的介入,使得通道重新開啟,同他一起來到人間界。

  柳昔卿的原身死於煉魂術,而且她不是第一個被煉魂的弟子,恐怕也不是最後一個。

  煉魂術原本是邪修創造出來,可將修士的神魂煉化為自己的所有物,但神魂並不能直接提升修士的修為,大多是用做邪法。柳昔卿的師父出身自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小宗門,是誰提供給他們煉魂術的方法,是誰在搜集這些神魂?

  現在答案有了。

  上善盟。他們以圍剿魔修為幌子,又將罪名丟給魔修,四處搜捕資質好的修士煉魂。

  他們到底是想做什麼,為什麼需要如此多、且資質極佳的修士神魂?

  答案也有了。

  晏修立刻將蕭快雨率領的失心魔修,和柳昔卿在空間禁制中看到的與蕭快雨合作的那個人聯繫起來……他心中霎時明朗一片。

  陌降元君與蕭快雨合作,那些失心魔修便是他們的試驗品!

  線索逐漸清晰起來。

  三千世界自有其規則,界與界之間不得有交集,所以北冥界的人找上了對人間懷有異心的陌降,二者一拍即合,陰謀顛覆人間界。

  之後陌降與早已對魔君統治產生不滿的蕭快雨勾結,用修士神魂創造出失心魔修,作為人間大亂的尖刀。

  不僅如此,他和柳昔卿不經意間發現的黑水澤虛空異獸,一定不止黑水澤那一隻,人間恐怕不知還有多少地方被植入這種大殺器,同樣是埋藏在人間的火藥庫!

  陌降盼望的不僅僅是人間大亂,而是毀滅人間!

  ……

  晏修神色冰冷地看著紫眸紫髮的男子道:「為何覬覦人間?」

  男子一邊後退,一邊笑道:「也許閣下束手就擒的話,我會考慮讓閣下做一個明白鬼。」

  話不投機半句多,晏修將孤夜封疆劍域撐開,手中露嵐劍顯出本相,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便與那些合金盔甲的戰士廝殺在了一起。

  危害人間的蠹蟲,來一個,殺一個,管你何界!

  ※※※※※※※※※※※※

  當晏修從人間界消失時,柳昔卿仍在扶搖山,她只覺一陣心慌,彷彿失去了什麼重要東西一般,令人不安。

  她看向身邊的季羽道尊,他亦是神色凝重。

  「道尊,可是出什麼事了?」柳昔卿只能隱約感應到晏修的氣息,她尚還不能推演大乘修士的命理軌跡。

  季羽道尊搖搖頭,他突然站起身道:「槐山,諸位。」

  他一開口,所有人的討論都停了下來,槐山行禮道:「老祖可有示下?」

  季羽道尊非常平靜,但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將在全界引起震盪。

  「本尊欲先回太和,以備飛升。」

  眾人都是一愣。

  修士一旦進入渡劫期,因為達到此界已無法容納的境界,所以幾乎只能等待飛升一途,他們也甚少出手,因為改變人間因果越多,業力越多,飛升時的雷劫便越強。至於飛升的時間,也是一件玄不可言的天道規則。

  他們只知道季羽道尊已進入渡劫期兩千餘年,而人間自從函古紀獸潮爆發使得高階修士凋零之後,便只有季羽道尊一名渡劫修士坐鎮人間。從銘古紀的第一大乘修士,到天元紀年唯一渡劫修士,在這近八千年的時間裡,季羽道尊一直是人間僅次於一界之主的至高存在。

  別人不知,他們卻能感受到,為了拖延飛升時間,季羽道尊一直克制自己出手,看似不正經又風流的外表下,是最牽掛人間的心腸。

  可如今,居然再也拖延不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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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9 00:31: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九章 江山對弈

  得知季羽道尊將要飛升之後,在場大能之間的氣氛便有些古怪,又有些壓抑,似是許多情懷湧動,卻無法宣洩於口。

  良久,還是荼蓮元君率先起身,她向著季羽道尊,躬身行一大禮道:「本該恭喜道尊得證大道,可荼蓮歡喜之餘,想到自己尚還雙十年華時,道尊便已是叱吒人間的風雲人物,萬年以來,道尊提攜後輩,守護人間,乃是我輩榜樣。一朝得知再不能相見,荼蓮心中不舍,感慨萬千。」她用袖子微微拭了拭眼角,「真是不爭氣啊……怪不得我修為再無寸進,只能熬壽限罷了。」

  這番傷感之語一出,其他修士也一片黯然。

  季羽道尊走了過來,他笑道:「做什麼這般傷感,每一個修真者所追求的目標,都是大道的極限,如今另有一片開闊天地在召喚我,是挑戰,也是天道的饋贈,只是我飛升之後,便再也回不了人間,這繁華盛景,便由你們多費心了。」

  「謹遵道尊法旨。」眾人行禮齊聲道。

  季羽道尊扶起荼蓮元君,剛要安慰她,便好像感受到了什麼,瞬間變了臉色。

  ……

  人間某一處,結界悄然打開後,便如水般撤去,絲毫不留靈力痕跡。

  從裡面走出一位俊秀青年,正是已經不再遮遮掩掩的前任朔月護法蕭快雨。

  他手裡拿著一件血衣,面孔扭曲而陰森,沉聲道:「魔君已被流放虛空,守夜人齊燁已於本座手中伏誅,從此守夜人瓦解,百萬魔修,聽我號令,不從者,斬立決!」

  蕭快雨這一聲是用了傳音神通的,人間全界,但凡元嬰以上修士都能聽到。

  不聲不響,人間便失蹤了魔君,且還隕落了守夜人首領,繼上善盟被人爆出醜聞之後,本就陰霾的天空又增添了一道陰影。

  柳昔卿瞬間有一種身體力氣都被抽光了的感覺,她踉蹌了幾步,被身後的忘君扶住,可那堅實的胸膛不是她想要的,柳昔卿仍然四顧茫然。

  她不是不反應,而是反應得太快。

  什麼叫流放虛空?誰有那個能力將以為大乘後期修為的晏修流放?

  可現實卻叫她不得不信,因為齊燁隕落,晏修不可能不知,而此刻他卻一點消息都沒有,只能證明一點——晏修是真的不在人間界了。

  她強迫自己定下心神,可心裡傷得不能自已,那個人明明剛才還在這裡護著她,不過這麼一會兒,就不知去向。

  柳昔卿看著季羽道尊,顫聲問道:「晏修,晏修沒事吧……」

  季羽道尊近乎憐憫地看著她,低聲道:「晏修不在人間界,他確已失蹤。不過有一個不算好也不算壞的消息,上善盟盟主已死。」

  柳昔卿點點頭,她突然安靜下來。

  季羽道尊看向跟在柳昔卿身後寸步不離的忘君,道:「魔君失蹤,魔修動盪,柳道友身份複雜,有勞忘君保護柳道友。」

  忘君點點頭,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麼。

  如今尚還留在扶搖山的大能,都是真正的修真界掌權者,他們的反應無比迅速,只要稍微一想,便知道今日的一切會對修真界造成多大影響:上善盟爆發醜聞、太和祖師的劍靈現世、季羽道尊飛升、盟主被殺、魔君流放虛空、守夜人首領戰死、蕭快雨重回人間……只一樣便足以讓人焦頭爛額,更何況如此多的大動作一浪接一浪地拍過來。

  失去魔君和守夜人領導的魔修,在蕭快雨的瘋狂之下會變成什麼樣,誰都無法預料。

  槐山神君神色嚴峻道:「上善盟盟主雖然被誅,但十八印尚在,所以上善盟之事仍然要查,魔修也不得不防,太和會將所有外派弟子召回,待老祖飛升後,分批駐紮人間大小城鎮。」

  中如元君點頭道:「格物宗亦然。」

  「衍丹門亦然。」

  「扶搖山亦然。」

  「萬獸觀亦然。」

  「九重天外天亦然。」

  槐山神君祭出一柄飛劍道:「那麼太和便飛劍傳書,號召大小諸宗,自今日起,全界戒嚴!」

  他掐訣將一段信息刻錄在飛劍之上,手掐劍訣,淩空一劃,飛劍立刻劃破天穹,自扶搖山向太和飛去。

  這段信息將會放在所有劍閣長老的案頭,幾個時辰之後,所有太和弟子腰間的弟子牌都會發佈宗門召回令,數萬柄飛劍傳書將會從太和飛出,發往人間無數宗門。

  這種號召,便是太和作為人間正道之首的責任和義務,一旦有宗門響應太和號召,便會同時召回弟子,金丹修為以上的弟子會被統一派往附近所屬村鎮城池,保護凡人,抵抗邪道入侵。

  早在前九個紀年,修真界的修士們,便是這樣十步一崗五步一哨地守護人間。

  魔尊覺醒、魔修反攻、魔獸入侵、獸潮……大小戰役,修士責無旁貸,站在人間的前方,貫徹自己全部的信仰和道義,寸土不讓地捍衛腳下大地。

  這不是正與邪的對弈。

  而是血戰的開始。

  ※※※※※※※※※※※※

  修士都不是拖泥帶水之人,諸大能確定戰略之後,紛紛告辭,回歸宗門坐鎮。

  只有柳昔卿、忘君和段小蠻還未離開扶搖山。

  鴻英神君走了過來,她向著那老婆婆伸出手,段小蠻就再也忍不住了,掐訣洗去化妝術的遮掩,一頭紮進鴻英神君的懷裡。

  而撤去的扶搖山弟子陣容中,也走出一名長相清麗的元嬰女修,她有些猶豫,但還是堅定地走到鴻英神君身邊,輕聲道:「小蠻師妹。」

  段小蠻抬起頭,淚眼模糊地喚了一聲:「青狸師姐!」

  「都已經晉階了元嬰期,還是那麼愛哭啊……」青狸真君有些無奈道。

  段小蠻跪下,叩首道:「師姐,對不起!師父,對不起!」

  鴻英神君摸了摸她的頭頂:「那些事是不是你做的,為師心知肚明,我一手教導出來的徒兒,我豈會不知你的品性?只可惜當年為師閉關沖階,沒能護住你,致使你被人陷害墮魔。青狸也時時悔過,若是當時能放下意氣之爭,也不會跟你一起進了別人的圈套……罷了,舊事不提,當年害過你的人,也都得到應有的懲罰。倒是這麼多年過去,只要看到你留下的本命元神燈還亮著,為師心中便得寬慰。」

  段小蠻再叩首道:「弟子已成魔修,被現在師父所救,拜入門下,道途坦蕩,請鴻英神君勿要掛念。不孝弟子段小蠻願以道心起誓,即便身為魔修,也絕不做傷天害理之事,哪怕尚存一口餘氣,也願貫徹扶搖信念,守護人間!」

  鴻英神君欣慰道:「去吧,魔修將亂,望你守持本心,行存大義,本座相信你。」她又看向柳昔卿,只打量一眼,便知她應該已經修煉了《明緹經》,「柳道友,此次多謝你為扶搖山出頭,若是目前無去處,扶搖山願為道友提供庇護。」

  柳昔卿搖頭道:「多謝神君好意,我尚還有事要辦,這便告辭了。」

  鴻英神君見她心事重重,也就不多留她們。

  一行人飛出扶搖山,柳昔卿和段小蠻並不擔心有人來「替天行道」,畢竟身邊還跟著這麼一位渡劫期的太和劍靈,便是蕭快雨也不敢來動她。

  柳昔卿心裡已經想得很明白。

  從上善盟迫害道修的事被揭發之後,杭微塹作為盟主,自然背起這口黑鍋,成為棄子,上善盟也好將禍水東引,只怕未來局勢將更複雜。

  可她沒想到對方有如此大的能耐,敢算計晏修,不僅將他困於虛空之中,甚至連齊燁元君也隕落於蕭快雨之手。這等手筆,絕非一名大乘修士能做到,所以蕭快雨一直都有幫手,那個在空間禁制中沒有露面人,就是與蕭快雨一起策劃這一切的主謀。

  他一定是一名道修,但柳昔卿不能確定這個人到底是誰,是否參加了這一次扶搖山掌門祭禮。目前唯一可以確認的,反倒是弦月護法豐澈最為可信,而且他面臨蕭快雨的施壓,一定不會坐以待斃,任由蕭快雨統一魔修。

  所以他們將會是很好的盟友。

  柳昔卿咬緊牙關,她此時驚人的理智和鎮定,以她如今的身份和地位,無論是「暗夜之光」還是弦月長老,都決定她未來會有很多事要做。她不能任由魔修一團散沙,不能讓蕭快雨稱心如意,弦月魔修和守夜人,都不能交給他!

  而且她還必須想辦法營救晏修。

  他那樣無所畏懼的劍修,想必也不會懼怕虛空,更不會在乎什麼流放……可她不能什麼都不做,因為晏修本就在洪荒戰場被人暗算過一次,也許此時他正等著她去救他,也許他現在正處於劣勢,也許……

  只這麼想著,便心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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