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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錦瑢 -【國民老公戀愛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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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 00:23:3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國民老公戀愛中 作者:錦瑢

她覺得人世最大的幸福,
莫過於牽著愛人的手,吃著親人包的小乖餃,
然後,一家人對她說同一句話──乖,多吃點。
他和她的故事,開始於一盤大白菜……

因為和堂弟打賭輸了,必須去體驗農村生活讓他已經很不爽,
更倒楣的是遇到土石流受困山村,給一個村姑所救還被她看光光,
每天不是香菜麵條就是白稀飯,嘴裡都要淡出鳥,
他都要哭著跪求村姑給他一盤大白菜了!

想他陸懷瑾可是首富之子、粉絲數以萬計的網路紅人,
卻被一個村姑給吃得死死,所有脾氣在她面前都發不出來,
好不容易脫困離開,他卻發現自己根本放不下這個小傻妞,
擔心她被騙,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把她裝在口袋裡帶著走,

她從沒離開過那個偏僻的小山村,他手把手教她使用高科技產品,
甚至親自下海示範胸罩穿法,還包下整個遊樂場,為她圓一個公主夢,
他最見不得的事是她受委屈,誰敢欺負她就等著讓他虐到死,
他原以為恩情可以用金錢衡量,可他們之間好像還有其他感情,

但是……他曾經承諾要把帥氣的鮮肉堂弟送她做老公,
如果反悔就是烏龜王八小鱉孫,靠……他後悔了怎麼辦?!
不管了!因為愛她,他甘願做一隻小王八!
反正他和她的故事,永遠不會結束……

女主角:顧霜霜
男主角:陸懷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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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 00:24: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甯安機場上空,靛青色的積雨雲厚厚一層。

  機艙外空氣潮濕悶熱,陸懷瑾剛走出機艙,一陣熱浪迎面襲來,悶得他差點喘不上氣。

  機場出口已經被數百名粉絲堵死,粉絲們手裡舉著“國民老公”、“老公陸懷瑾”等字樣的閃光牌子,眾人看見陸懷瑾和《偶像變身記》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一出來,幾乎瞬間炸開,扯著嗓門開始大叫——

  “老公!”

  “啊——老公!”

  粉絲們看見戴著鴨舌帽,穿著黑色運動套裝的陸懷瑾,開始瘋狂的搖晃著手中牌子。

  陸懷瑾的身材比例好,肩寬腿長,身高一米八八,實際看來卻像一米九八,網路上有流傳陸懷瑾的腹肌照,這會粉絲們一看見本人,目光似乎已經穿透他的衣服,看見了他的八塊腹肌以及結實的腰臀。

  “本人比照片帥多了!我好像已經看到他的胸肌腹肌肱二頭肌了!”

  “本人這麼高啊?高我兩個頭啊!”

  “挖塞,老公帥出新天際啊!這黃金比例的身材,完全不輸秦衍!”

  陸懷瑾低著頭,邁著一雙修長筆直的腿,心無旁騖往前走,安靜得像個路人。

  被節目組工作人員護送上車後,他拉上車門,順勢將椅背往下一壓,拉下鴨舌帽帽沿,遮住大半張臉,抱著胳膊找了舒適的姿勢躺下,闔上眼準備打盹。

  節目組的女助理見他一路低調,便打開車門站在門前提醒他,“陸……陸先生,下去跟粉絲打個招呼吧。”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他兩片微抿的薄唇以及棱角分明的側臉。

  他只穿了件運動外套,裡面沒有穿背心,衣服拉鍊開至胸口,女助理將他兩根鎖骨以及胸口麥褐色的胸肌看得清清楚楚。

  他躺在椅子上,不說一語。

  女助理有點尷尬,硬著頭皮說:“為了節目剪輯效果好,您下去跟粉絲打個招呼吧?”

  陸懷瑾仍舊裝作沒聽見。

  女助理沒接觸過陸懷瑾,從微博上看,覺得他應該不難溝通,於是又說:“粉絲等了兩個小時,您下去打聲招呼,也算安慰安慰粉絲,不是嗎?”

  陸懷瑾終於忍無可忍地吐出四個字,“關我屁事。”然後抱著胳膊側過身,繼續睡。

  他昨天已經讓自己的助理傳達了他的原則,他參加這檔真人秀節目,不會關照任何粉絲,也不會為了節目效果而“演”出另一個自己,該怎麼著就怎麼著,他不是藝人也並非演員,他要粉絲做什麼?節目剪輯好不好看,收視率高不高,跟他有半毛錢關係?

  陸懷瑾心裡悶得很,如果不是打賭輸給秦衍,他絕不會來參加這種Low到爆的節目。這種真人秀節目他再清楚不過,名義上是真人秀,實際卻是導演給個劇本讓他去演,靠他來沖高收視率。

  節目組連番換了幾個人過來跟他協商,都被他冷言冷語轟走,最後實在沒辦法,只好開車上路,前往此次的目的地——甯安市西部縣外一個偏僻的山村。

  三年前,陸懷瑾的腹肌照從一線男星秦衍的微博發出來,一夜之間,他憑藉高顏值以及完美身材走紅。

  網友扒出他是內陸首富陸南林的獨子,微博話題隨之天翻地覆,出現幾十年難得一見的奇觀,話題前十名全被陸懷瑾的名字佔據。

  在微博走紅的陸懷瑾,很快獲得數以萬計的男女粉絲,被封為“國民老公”、“全民男神陸懷瑾”等稱號。對於這些俗氣的稱號,陸懷瑾沒別的感受,就想一錘子砸死秦衍。

  他跟秦衍是堂兄弟,因為家庭原因,雖然不是同姓,卻是出自同一個爺爺,血濃於水,兩人關係比親兄弟還鐵。

  三年前他射箭輸給秦衍,腹肌照被放上微博以示懲罰,從此走上了國民老公的不歸路。

  三年後,他射箭再次輸給秦衍,被迫參加了這個變態的《偶像變身記》節目。

  《偶像變身記》是廈川衛視收視率火爆的一檔真人秀節目,節目會邀請明星去偏僻山村體驗與眾不同的農村生活。

  本來第二季節目組想邀請的嘉賓是一線男星秦衍,卻陰錯陽差換成了微博大V陸懷瑾。

  很顯然,陸懷瑾參加節目可以使節目話題性更高,粉絲們也都想看看陸懷瑾怎麼在條件艱苦的偏僻農村生活,也更想看到節目組會如何刁難他。

  按照第一季的《偶像變身記》來看,陸懷瑾進村第一天,應該會受到節目組刁難,並且會沖著鏡頭大發雷霆。

  從各個八卦論壇帖子可以發現,陸懷瑾這人脾氣並不好,對待媒體記者很是暴躁,有一次狗仔偷拍陸懷瑾,被他發現後,他毫不客氣將水瓶砸向對方鏡頭。

  粉絲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國民老公在節目裡砸鏡頭的情景了。

  陸懷瑾行程很緊,所以節目錄製的時間只有一個月,節目組的車隊開出甯安市,駛上甯安市西部縣外的一座大山,山路崎嶇蜿蜒,陸懷瑾在山路上被顛醒。

  他坐起身,推開車窗打量外面,他們的車已經到半山腰,放眼望去群山疊嶂,烏雲蓋住遠處山頂。

  遠方傳來隆隆雷聲,不多時,雨滴淅淅瀝瀝落下來,劈里啪啦打在玻璃上,雷聲震天響,好像就在他們頭頂劈開,雨也越來越大,山上有大量黃泥被雨水沖刷下來,這讓陸懷瑾心裡有點不踏實。關上車窗,他煩悶地大喘一口氣,剝了一顆口香糖塞進嘴裡嚼。

  看著外面的情況,陸懷瑾還真是擔心他們的車被大雨給沖下懸崖,他靠在椅背上,不耐煩地問坐在副駕駛座的助理,“還有多久?”

  女助理回答,“天黑之前應該能到。”

  陸懷瑾看了下手錶,現在才下午四點,甯安六點左右天黑,也就意味著還有兩個小時?

  他煩躁的掏出手機,打開微信、微博等應用程式,發現網路不通,確切的說,這鬼地方根本沒信號!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山路越來越難走,不能上網,不能打電話,他隱忍的脾氣終於爆發,“停車!”

  女助理扭過頭關切問他,“怎麼了?”

  “老子要回家!”陸懷瑾濃眉一蹙,喉嚨裡的怒氣一點點噴湧出來,也不知怎麼的,他心裡壓抑得厲害,看著從山上流下來的大量黃泥,有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女助理慌了神,“陸先生,馬上就快到了,您再忍忍吧。”

  忍?忍個屁!“這鬼地方連信號都沒有,叫我怎麼忍?嗯?”

  他尾音裡那個“嗯”字語調很奇怪,讓女助理打了個寒顫。

  女助理正打算跟他繼續交談,車身猛然一震,“嘩”一聲,擋風玻璃被一片黃土蓋住,車身不受控制,猛地朝路邊山坡沖去。

  司機剛剛踩住刹車,車蓋上就傳來“轟隆”一聲,陸懷瑾頭頂的車蓋突然凹下來一塊。

  四周玻璃全被稀質黃泥擋住,他們看不見外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陸懷瑾穩住身子,抬頭看著頭頂凹下的一塊,這才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

  他推開車門準備下車,一隻腳探出去很快又收回來,他看著車門外,登時倒吸一口涼氣。

  車門外是峭壁山坡,而他們的車一半懸空在峭壁山坡上!陸懷瑾頭皮發麻,慢慢地縮回車內,坐在原位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因為自己的重量讓車身失去平衡,使整車翻下山坡。

  見鬼了!

  節目組沒想到會突然遭遇土石流,陸懷瑾所坐的那輛車走在最前頭,山上的土石流和巨石幾乎是一瞬間落下來,讓人連反應的機會都沒。

  節目組後頭其他車輛被迫停住,前方的黃泥土和巨石已經把前路阻斷。

  就在節目組準備去救人時,那輛懸在峭壁上的車“轟隆”一聲,翻滾下深不見底的山坡……

  雨落個不停,山間起了一層白霧。

  “來財財!過來!”顧霜霜穿著雨鞋舉步維艱,偏偏這個時候狗也來添亂,跑去泥堆裡一陣亂耙,怎麼都喊不過來。

  顧霜霜氣得漲紅小臉,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沖著大黃狗喊:“再不過來我生氣了!再不過來我咬你啊!”

  奇怪的是平日裡溫順聽話的小狗,今兒個不但不聽她的話,還沖著泥堆一陣亂耙。

  山裡雨這麼大,如果他們天黑之前還不回去,今晚恐怕會在山裡凍死。

  這片山她是第一次來,前面路塌了,她不敢再走,她見黃狗沒有離開的意思,索性爬上泥堆,把黃狗抱在懷裡,但她下來的時候,忽然看見一隻沾滿黃泥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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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 00:24: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她嚇了一跳,抱著黃狗差點從泥堆上摔下去。她仔細一看,確實是人手!

  她眨巴著一雙大眼,俯過身去踢了一腳,發現這人手還在動,用手去探了一下。

  呀,沒死,溫的……顧霜霜松了一口氣,放下黃狗,拽著那人的大手,硬將他從泥堆裡拖出來。

  那人渾身是血,拖出來之後沖了雨,趴在顧霜霜腿上重重咳了一聲。

  顧霜霜見人成了這樣,當下也顧不了太多,背著這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就往回走。

  她個子不高,穿著一身寬大的深藍色老式運動服,只露出一顆圓圓的腦袋,顯得身材嬌小。她紮著馬尾辮,臉圓,眼睛大,模樣有點稚嫩,一點兒也看不出是個有力氣的姑娘,倒像是個剛出爐、白白軟軟的甜包子。

  她二叔一直拿她當國家隊運動員訓練,每天幾個小時的力量鍛煉,臂力體力自然不用提,即便山路泥濘崎嶇,她背著陸懷瑾的步子也很穩。

  大黃狗在前面搖著尾巴帶路,顧霜霜背著男人淋著雨在後面跟著跑,好幾次累得喘不上氣要跌倒,但都堅持下來,就當背頭大母豬,進行魔鬼體能訓練了。

  晚上六點左右,顧霜霜背著大男人回到村裡,村頭住著獸醫劉大嬸,她把人放在村口歇息了一下,然後又跟扛大米似的,把男人撈起來扛在肩上,往劉大嬸家裡奔。

  劉大嬸一家正在堂屋吃飯,看見她扛個滿身是泥的男人進來,嚇了一跳,“霜霜,你怎麼扛個男人回來?!你不是去找你二叔嗎?”

  顧霜霜把人扔在地上,大喘了一口氣,“路上撿的,山路被封了,出不去。大嬸你快看看他,他好像剩的氣兒不多了。”

  劉大嬸趕忙放下手中的陶瓷碗,給男人看傷勢。

  顧霜霜渾身濕透了,身上汗水和雨水交織,讓她渾身不暢快,她累得雙腿發軟,坐在門檻上喘氣歇息,才剛歇一口氣,就聽見屋內半昏半醒的男人大喝一聲,“快跑!”

  這一驚一乍的勁兒,嚇得趴在地上的大黃狗起身,豎著耳朵張望。

  顧霜霜反應過來是那個男人在說“夢話”,坐在門檻上翻了個白眼,跑啥啊!她跑了這麼久都快累死了!

  山裡夜間大雨下下停停,反覆幾次,最後總算在黎明前停了。

  由於剛下過雨,山路泥濘,顧霜霜不好爬山負重鍛煉,只好在院子里拉著木質單杠做腹部繞杠,練習臂力。

  她一直想著昨天的事情,心緒不寧,手上一滑從單杠上摔了下來。

  好疼啊……疼得屁股像是摔裂成了四瓣,她“嘶”一聲,揉著屁股拉著單杠爬起來,趴在單杠上大喘一口氣。出現這種失誤,是鍛煉中的大忌。如果二叔在,非得拿竹條抽她屁股不可。想起二叔,顧霜霜吐了口氣,小腦袋耷拉著,二叔離開村子已經幾年了。

  顧霜霜不是村裡人,她沒有父母,八歲的時候跟二叔從廈川搬來這裡,在這裡日復一日鍛煉體能和射箭。

  她二叔一直以來給她灌輸的目標便是進國家隊,拿射箭冠軍。因此她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其餘時間幾乎都奉獻給了射箭練習,好像這樣日復一日的練習就真的能進國家隊、上央視新聞似的。

  實際上她連國家隊具體是啥都不知道,反正覺得是個榮譽,進了就能離開山村。

  她小時候住的是大別墅,臥室寬敞明亮。搬來村裡後,她對村裡潮濕的青磚瓦房很是排斥,但是反抗沒用,沒人哄她,也沒人給她吃糖,完了還得挨她二叔一頓揍。

  在她記憶中,她不論是在廈川別墅還是山村瓦房,自己都是處於一個封閉的狀態。小時候在廈川,二叔讓她出門的次數用手指頭都能數過來,住進山村後,她也從沒出過村子。

  她在山裡待了十二年沒有出去過,小半的童年和整個叛逆少年時期幾乎都在這裡度過,她作夢都想離開山村,作夢也都想嫁人……

  村裡不是沒人來說過媒,但全都被她二叔拿著掃把趕了出去,本來劉大嬸家兩個哥哥對她挺有好感,但自從被她二叔打過之後,連她家門都不敢進。這樣叫她如何能嫁人……

  鍛煉完畢,顧霜霜大汗淋漓,她打了盆水,對著牆上破爛的半塊鏡子擦汗擦臉,她脫掉運動外套,通過鏡子打量自己。

  鏡中女孩面容姣好,脖頸下的鎖骨溝很深,裡面還窩著幾滴晶瑩水珠,她上身穿著無袖露臍運動衣,兩條胳膊筆直下垂,雖然白嫩纖細,卻結實有力。她胸部發育良好,腹部也沒有多餘的贅肉,女性漂亮的馬甲線將上半身勾勒得十分完美。

  洗漱完畢,她盯著自己胸部發呆,鼓著腮幫子深吸一口氣,忍不住抬手在胸部戳了戳。

  呼呼,又長大不少。越戳越覺得好玩,就跟戳劉大嬸做的大白饅頭似的。

  想起大饅頭,她好餓。舔舔嘴唇,套上並不合身的運動服,把好身材重新罩回寬大的運動服裡,隨後轉身去廚房煮碗熱湯麵。

  陸懷瑾還沒睜眼,一股潮濕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說不出是什麼味道,總之讓他很不舒服。等他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黑不溜秋的床帳,也不知道這床帳是多久沒洗過。

  一扭頭,他的脖子被稻草紮了一下,疼得他“嘶”一聲,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極度簡陋的木床上,老舊床單下壓著幹稻草。

  他眉頭一擰,打量著四周環境。上面是青磚瓦頂,下面是微有些潮濕的泥巴地,烏漆抹黑的小窗下放了一個幾層灰厚的紅漆木櫃。

  誰能告訴他這是什麼地方?!他想起身,剛扭了一下,下身傳來一陣劇痛。

  靠,什麼情況這是?陸懷瑾傻了,不會腿斷了吧?他幾番嘗試起身未果,終於無力地躺在床上,盯著頭頂的帳子喘氣。

  顧霜霜端著一碗熱湯麵進來,把冒著熱氣的面碗放在一旁的紅漆木櫃上,一雙大眼睛打量著他,聲音細細地說:“大哥,你醒了,餓了嗎?吃面嗎?”

  陸懷瑾上身沒穿衣服,下身只穿了條洗得發白的花褲衩。他看了眼顧霜霜,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花褲衩,額頭的青筋一跳一跳,幾乎暴走,“這……這是什麼!”

  顧霜霜的目光很自然地從他的腹肌游離至他的腰下,臉不紅氣不喘回答:“花褲衩啊。”

  陸懷瑾抬頭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怔住,一張臉青黑,“你給我穿的?”

  顧霜霜頭搖成波浪鼓,“我是黃花大閨女!”她是黃花大閨女,怎麼可能幫他換褲子!這大哥真是,想什麼呢?

  “……”難不成她對自己做了什麼?陸懷瑾吞了口唾沫,忽然覺得貞潔不保,“你……你還做了什麼?!”

  顧霜霜眼睛一眨,抬手指了指櫃子上放著的一碗面,“我還給你做了碗面。”家裡只剩一小把面,她自己都捨不得吃,全煮給他了。

  陸懷瑾覺得渾身疼,目光不經意間又落在下身的花褲衩上。他齜牙,神色糾結,怎是一個慘不忍睹能形容的?花褲衩簡直有辱視覺!

  他的太陽穴突突跳著,腦子轉也沒轉就脫口而出,“給老子脫掉!”話一出口他立刻後悔,恨不得拔掉自己舌頭。

  他幹什麼呢?讓個小姑娘幫他脫褲子?他腦子是摔出宇宙天坑了嗎?

  他這麼一吼,把顧霜霜嚇得呆住。她吞吞吐吐,“大……大哥,幫你脫……脫掉不好吧?我……我一個黃花大閨女的……你要是不急,我去找劉大叔,讓他幫你……”

  聽顧霜霜這麼一說,他很快明白,原來給他換褲子的是個大叔。他頓時松了口氣,儘量讓自己心平氣和,“我的褲子呢?”

  顧霜霜反應過來,原來他是嫌棄褲子不好看。她的杏眼眯成一條縫,笑著解釋,“你的衣服褲子都爛了,我幫你洗了,縫了幾下,掛在院子裡晾著呢,這條褲子是我二叔的,你將就著穿穿。”

  陸懷瑾低頭看了眼花褲衩,情緒異常煩躁。他長這麼大,沒穿過這種不堪入目的花褲衩,“這也能將就?”陸懷瑾幾乎吼出來。

  “為什麼不能,”顧霜霜眼瞼一垂,有些無奈,“難道你要裸著全身,在我這個黃花大閨女眼前晃來晃去嗎?”

  陸懷瑾平靜下來,暫時不去糾結穿著問題。

  他腦仁有點發疼,昨天的畫面劈里啪啦在他腦中顯現,車子滾到半山坡時,他從車裡跳了出來,死死抓住了樹根,但之後沒抓穩,還是滾了下來。

  本來以為死定了,誰知居然被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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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 00:26: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陸懷瑾抬眼打量著眼前這個穿著男士深色運動服的小姑娘,目光停留在她那身運動服的名牌上,眉頭一蹙,微微有些震驚,居然是MJ十幾年前發行的限量款,全球不到一百套。乖乖,他找了好久,曾經花高價尋求收購都沒能找到,沒想到居然穿在這小姑娘身上!

  不過,這小姑娘身上的運動服已經失去收藏價值,縫縫補補,太過破舊。

  小姑娘紮著馬尾辮,濃眉大眼,長睫毛,圓臉,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長得倒是挺水靈。

  “你是什麼人?”他打量了一眼四周,本能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顧霜霜有點餓,看了眼一旁熱氣騰騰的面,吞了口唾沫,漫不經心回答:“我叫顧霜霜,大家都叫我霜霜,這裡是我家。”

  陸懷瑾眉頭擰得很緊,“嗯”了一聲,“是你救我的?你發現我的時候,還有沒有看見其他人?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

  “一男一女嗎?”顧霜霜頓了一下,有點抱歉的跟他說,“昨天晚上村長帶人去看塌掉的山路,在那附近的山溝裡是找到兩個人。但是……聽村長說,人都冰了,屍體不好背回來,就當場給埋了。大哥,你……你別難過啊,劉大嬸說你很幸運,只是兩條腿骨折,其他地方的傷都還好說。”

  知道司機和節目組的女助理都成了冷冰冰的屍體,陸懷瑾不免頭皮發麻,想著昨天還跟他說話的兩個大活人,說沒了就沒了,他有點難以接受。

  他心口有點發悶,覺得自己是在作夢,還是個天殺的噩夢!

  “小姑娘,你幫我打個電話,通知我的助理過來,我會給你父母一筆酬謝金。”他打量了一眼四周環境。

  顧霜霜揉著“咕咕”直叫的肚子,眨了眨眼睛說:“大哥,出山的路塌了,昨天晚上村長還挨家挨戶通知,三個月都不能出山。”她頓了一下,輕鬆愉快的神色不見,說:“那個大哥,我沒有父母,還有,我也不是小姑娘,我今年二十了。”

  陸懷瑾愣住。這姑娘長著張娃娃臉,矮小的身材縮在寬大的運動服裡,怎麼看都像個高中生,他擰著眉問道:“你是孤兒?一個人住在這裡?”

  顧霜霜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不是,我還有二叔,他去年走了。”

  “那你幫我打個電話,給我的助理。”

  顧霜霜想了一下又說:“村裡的電話線去年地震的時候斷了,一直沒有人修,要想打電話得去鎮上,但是現在山路封了,根本去不了鎮裡。”

  “Damn it all!”陸懷瑾壓制許久的脾氣一湧而上,“那怎麼辦?”

  “等村長找人通路。”顧霜霜說。

  他闔上眼,深吸一口氣,這就意味著他得跟外界失聯三個月?他還有好些問題想問,還沒開口,就聽耳旁小姑娘弱弱的聲音飄過來,“那個……大哥……你剛才說的啥丹……米奧什麼意思啊?”

  陸懷瑾睜眼,拿她當怪物打量,他心裡煩悶,沒耐心跟她解釋,丟下一句“村姑”,遂翻過身,闔上眼,背對著她開始想事情。

  他其實沒有惡意,只是站在他的角度,有人聽不懂這句簡單的英語實在令他匪夷所思。

  顧霜霜不聰明,但她明白陸懷瑾說“村姑”這兩個字的含義,滿滿嘲諷的味道。不過她聳聳肩,不以為然,一點兒也不生氣,只是很平靜的盯著他後腦杓問:“大哥,你不吃飯啊?”

  這麼一提,陸懷瑾的肚子“咕”一聲,他還真餓了。

  顧霜霜見他沒反應,以為他是太累睡著了。她見他裸著膀子,覺得他可能會冷,於是扯了被子“唰”一下蓋在他身上,哪知這下沒蓋好,直接把他整顆腦袋都給蓋住。

  陸懷瑾被蓋住腦袋,悶在被子裡的額頭直冒黑線。

  死丫頭,給帥哥蓋被子,就不能溫柔點?

  沒一會,陸懷瑾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呼哧呼哧”吃麵條的聲音,他被這陣聲響搞得心煩意亂,吃個面至於發出這麼大聲音嗎?

  他一翻身,看見小姑娘捧著一個比她臉還大的鐵碗,一筷一筷挑著麵條往自己嘴裡送,氤氳的熱氣蒸騰著她白嫩的臉,那張臉水嫩得就跟剝了殼的水煮雞蛋似的。

  小姑娘吃得很認真,巴掌臉幾乎要埋進鐵碗裡,見她吃得這麼香,陸懷瑾真是半點脾氣都沒了,他看著她說:“給我一碗。”語氣一如往常的霸道。

  顧霜霜把最後一口麵條送進嘴裡,聽了他的話,頓住,咬著麵條呆呆看著他。她見陸懷瑾看著她,居然有種被大黃狗可憐巴巴盯著的錯覺。

  她把嘴裡那口麵條咬斷,於是剩下的半口麵條重新滾落至麵湯裡,然後遞給他,“還剩半口……”

  “……”陸懷瑾的太陽穴突突地又開始暴跳,她居然把吃過的麵條給他吃!還是她從嘴裡咬斷的!媽的,找個人用麵條勒死他得了!

  就在他暴躁得想發火時,看見門後掛著一把弓箭,不是傳統弓,而是製作精良的競技反曲弓,奧運會比賽專用的弓箭種類,就像電影《復仇者聯盟》裡的鷹眼,用的就是反曲弓。

  方才他醒來時,那扇門是開著的,沒看見門後掛著的東西,現在那扇門被關著,那把帥氣的競技反曲弓把他目光緊緊鎖死。

  漂亮的金屬質感,讓愛好射箭的他,莫名的熱血沸騰!

  陸懷瑾有兩大愛好——第一個是電子競技;第二個是射箭。他的愛好在圈子裡簡直是另類中的另類。

  留學歸來後,他沒有進入父親公司,而是投資了一家電子競技俱樂部,即國內知名的GN戰隊。電子競技作為體育產業的一部分,需要規範化營運,毫不誇張的說,他的投入,讓國內電競有了規範。

  他把電競當成職業,把射箭當成愛好。三年前,他射箭輸給秦衍,被罰將他的腹肌照發上微博。三年後,他射箭再次輸給秦衍,被罰來參加《偶像變身記》這個真人秀節目。

  對於一個射箭愛好者來說,在這個破舊山村看見競技反曲弓,難免會吃驚,那種感覺有點類似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看見了老情人——興奮,熱血沸騰。

  顧霜霜見陸懷瑾一直盯著她的寶貝,忙端著鐵碗起身,用身體擋住他的視線,擰著眉頭警告他,“那是我的寶貝,你不許打它的注意!不許動,不許摸!不許看!”她嚴肅的神色,就像一隻護食的小野貓。

  陸懷瑾見她這副模樣,倒是有點忍俊不禁。濃眉一挑,調侃道:“怎麼,你會射箭?”

  顧霜霜聽得出他語氣裡有輕蔑的味道,當下把鐵碗往櫃子重重一擲,挺著小胸脯,振振有辭道:“大哥!你這是在侮辱我!”她抬手指著弓箭,“它是我閨女,是我的生命!”

  陸懷瑾蹙眉看著她,覺得有點好笑,但是見眼前這小姑娘說得這麼認真,這麼嚴肅,他卻半點也笑不出來。他掃了一眼櫃子上的那個面碗,“幫我盛碗面吧。”

  “沒了。”顧霜霜說,“家裡最後一小把麵條,全在這碗裡。還剩半口面半碗湯,你將就吃?”

  陸懷瑾深吸一口氣,齜牙,瞪著她沉默。

  顧霜霜被他一瞪,莫名打了個寒顫,縮了縮脖子,說道:“我等會去劉大嬸家拿點糧食,可能中午才會回來。你在家躺著,哪兒都別去。”

  陸懷瑾不情願的點了個頭,有點無奈的說:“我這樣下床都困難,能往哪兒去?”

  “也是。”顧霜霜咧開嘴,笑得很燦爛,“那你先躺著,中午回來我給你煮一大碗麵條,你就先餓一會,要實在頂不住,”她把鐵碗重新放在他床邊的凳子上,“就先喝口麵湯頂著,裡面還有半口面,應該能頂一陣。”

  陸懷瑾看了她一眼,如鯁在喉。他不想說話,但小姑娘一直用大眼睛盯著他,似在等他回答,於是他終於妥協,很不情願地點了個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顧霜霜從後院裡把大黃狗放出來,帶著狗一起出了門。走到半路,她想起口袋裡還放著陸懷瑾的皮夾,她拿出來打開仔細看,裡面有他的身份證,上面有他的照片和住址。

  陸懷瑾,廈川人。

  她看見“廈川”兩個字,有點興奮。那個男人是廈川人?那她豈不是可以跟他打探很多廈川的事,說不定他知道二叔呢!

  皮夾裡還有一張照片,是陸懷瑾跟秦衍的合照。

  顧霜霜覺得另外那個男人很眼熟,卻又不記得在哪裡見過,不過照片上兩個男人都長得好看,尤其是陸懷瑾。

  她昨天從劉大嬸家背他回來,就一直盯著他的腹肌看。她覺得陸懷瑾身材棒,臉也好看,睫毛長,鼻樑挺,就像漫畫書裡走出來的主角一樣。

  中午十二點左右,她帶著獸醫劉大嬸回到家,另外背了一袋米和半袋掛麵。她們一進門,就看見陸懷瑾狼狽的趴在地上,她跟劉大嬸面面相覷,很快猜出發生了什麼事,大概是某人想下床,摔下來了。

  陸懷瑾見她們杵在門口打量自己,覺得沒面子,索性閉上眼不看她們。

  劉大嬸背著藥箱“嘿”一聲,小聲跟顧霜霜說:“這小夥子還要面子咧,去,把他扶到床上去。”

  顧霜霜點頭“嗯”了一聲,俐落地把陸懷瑾拖回床上。

  陸懷瑾恨不得死了算了,居然搞得自己這麼狼狽,他長這麼大,什麼時候這麼丟人過?而且這麼狼狽的模樣,居然還被一個村姑和一個老大嬸看去。

  沒臉了,養了二十幾年的臉,一朝覆滅,重新躺回床上,陸懷瑾瞪了一眼顧霜霜,“村姑,給我拿套衣服,長袖的。”

  顧霜霜沒想到他這麼稱呼自己,語氣還這麼理所當然,有點想揍他。她心裡不痛快,嘲弄的說:“你不是說不將就的嗎?”

  陸懷瑾臉色一沉,跟吃了石頭一樣堵得慌,真有股衝動一拳砸碎木床板,“將就一下也不會死。”

  顧霜霜喉嚨裡“哼”了一聲,看他不痛快,自己心裡倒是痛快不少。她哼著小曲兒,跟只兔子似的,雀躍地跳回自己房間,找了一套二叔的舊運動服給他。隨後在劉大嬸的幫助下,給陸懷瑾換上運動服。

  換好後,她打量陸懷瑾,忍不住誇他,“大哥,你不穿衣服好看,穿衣服更好看!”

  劉大嬸也笑著說:“就是就是,小夥子長得跟明星似的!”

  劉大嬸眉眼彎彎,笑著幫陸懷瑾看了下傷勢。他兩條腿骨折,一雙胳膊也受了傷,替陸懷瑾上藥,綁好夾板,問他,“小夥子,你叫啥名啊?”

  他不願意說名字,回答簡短,“姓陸。”

  “陸小哥,你這兩天就別多動了,老實躺著,知道不?霜霜是個好姑娘,她會照顧你。你放心,咱們村裡不容易來客,既然來了,村裡人都會拿你當客人款待,不會趕你走。”劉大嬸把藥箱重新背回肩上,對顧霜霜說:“霜霜,大嬸先走了,你劉三叔家裡的豬感冒,我得趕過去看看。”

  顧霜霜把劉大嬸送到門口,轉身又回到屋裡,卻見陸懷瑾臉色一片青黑,很不友好地瞪著她,她莫名其妙抓了抓頭,“陸……陸大哥,你幹麼這樣看著我?”

  “剛才那個醫生,有執照嗎?”

  顧霜霜一臉茫然,“啥……啥是執照?”她有點害怕跟他說話,這大哥挺凶,比她二叔還凶。

  陸懷瑾壓著口氣,又問:“她除了給人治病,還給動物治病?”

  顧霜霜搖頭,愣了一會又點頭,說:“不是的,劉大嬸是我們村的獸醫。”

  陸懷瑾想一腳踢掉腳邊那只枕頭,但他稍微一動,下身便疼得讓他齜牙。

  ……居然是獸醫!居然是獸醫!陸懷瑾怒不可遏,一雙眸子血紅,恨不得飛回去把秦衍暴揍一頓。要不是秦衍,他會來這鬼地方?差點丟了條命暫且不說,居然淪落到被獸醫醫治的悲慘境地,本來想錄製體驗農村生活的真人秀節目,這下可好,不用秀了,直接體驗真實農村生活。

  第二天天氣轉晴,顧霜霜跑回屋裡問他,“陸大哥,你要不要出來曬太陽?”

  屋子裡本就潮濕,陸懷瑾躺在床上,覺得自己都快發黴了。他板著臉,冷厲吐出一個字,“曬。”

  顧霜霜小心翼翼扶他下床,攙扶著他在院子裡坐下。

  院子裡有張被打磨光滑的石桌,四個石凳;讓陸懷瑾驚訝的是,居然還有一些運動器材。箭靶,單、雙杠和啞鈴。單雙杠是木頭做的,啞鈴是石制的。

  他想起顧霜霜身上的運動服和屋子裡的那把反曲弓,疑惑不免多起來,但他不想問,懶得問。

  外面陽光明媚,陽光很暖,不烤人,顧霜霜心情莫名的好,進屋拿了文房四寶出來。她把宣紙鋪在石桌上,握著毛筆在硯臺裡蘸了點墨汁,用手撐著下巴,打量陸懷瑾。

  陸懷瑾被她看得有點煩,聲音清冷,“你看我做什麼。”

  “陸大哥。”顧霜霜問他,“我給你畫張像好不好?你長得很好看。”

  陸懷瑾看了眼她手中握著的毛筆,忍不住冷笑,“村姑,你還會用毛筆?會寫字,識字嗎?”

  顧霜霜翻了個白眼,“你能不能別叫我村姑,我有名字的。我叫顧霜霜,‘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的那個霜。”

  “還會讀詩呢。”他胳膊受傷,手上不太能使勁,他嘗試著抬起手,顫顫巍巍抓住水杯,往嘴邊遞,隨後漫不經心看了她一眼,“我當模特兒,價格很貴。”

  顧霜霜擰著眉頭,教育他,“陸大哥,你別忘了,是我救了你!你應當知恩圖報。我不奢求你能給我多少錢作為報答,”她握著筆,低下頭,臉頰有點紅,“要是能以身相許就好了。”

  “噗——”陸懷瑾一口水噴出來,噴得她一紙都是。

  看,他說什麼來著?什麼好心腸好姑娘,不過是貪圖他美色。陸懷瑾莫名有點憋氣,“以身相許?”他給了她一記眼刀,“作白日夢吧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陸懷瑾啊。”顧霜霜脫口而出,“你身份證上不是寫著的嘛,幹麼還要問我?”

  陸懷瑾無語地瞪著她。

  顧霜霜不再說話,開始低頭畫畫。陸懷瑾不讓她畫他,她不畫就是,其實她挺害怕他的,具體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她籲了口氣,一抬頭,看見院子外的梧桐樹以及隱在山霧裡層層疊疊的大山,頓時來了感覺,埋下頭,開始一筆一畫勾勒。

  陸懷瑾見她畫得認真,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講話。“村姑,你們村裡的人,有人用手機嗎?電話不行,手機應該可以跟外面的人聯繫。”

  顧霜霜頭也不抬,“你別想了,我們這裡深山老林的,沒信號,我二叔以前用過手機,來了這裡就給扔了。”

  陸懷瑾心裡有點急躁,“還有其他辦法嗎?堵了一條路,別的路還能走嗎?”

  顧霜霜一手摁著畫紙,一手握著毛筆,時不時鼓著腮幫子,嘟嘴對著畫紙吹幹墨,“你要是嫌命長,可以去試試走別的路。”

  陸懷瑾氣餒。想想也是,這裡的村人都不敢走其他路,他又怎麼可能?有登山裝備還好說,什麼裝備都沒有,想開闢捷徑出山根本不可能,而幾天沒有摸手機的他有點手癢,平時不看電視的他,居然有點想念電視。他又問:“你們村裡有電視嗎?”

  這回顧霜霜總算點頭,“有啊,劉大嬸家有,你要想看,等你腿好點了,我帶你去看。”

  “你去幫我看看新聞。”這次《偶像變身記》節目組出了這麼大的事故,新聞應該是鋪天蓋地,他可以通過新聞看看救援進程。

  依著家裡人的態度,沒看見他的屍體,一定不會放棄救援,說不準明天救援隊就會來村裡了。

  顧霜霜兀自握著筆劃得認真,微微抬了抬下巴,說:“我最討厭看新聞了。”

  陸懷瑾看著她,語氣認真地說:“或許新聞有報導我的事情,我想知道救援隊到了哪兒,他們什麼時候來救我。”

  聞言,顧霜霜終於放下筆,一臉認真打量他,“陸大哥,你又不是國家領導,他們為什麼要報導你?咱們村裡只能收到中央一頻道。我二叔說了,央視新聞只會報導國家大事,怎麼會報導你呢,你想多了吧?”

  “只能收到央視的台?”好吧,更糟糕的消息他都聽過了,這個消息實在算不上什麼。

  的確,央視新聞不會報導他的事情,只會報導他們家的事情,陸懷瑾深吸一口氣,滿是無奈。

  顧霜霜畫好了,拿起畫紙起身,問他,“陸大哥,你覺得我畫得醜不醜?”

  陸懷瑾不想看,肯定醜,但他怕這姑娘在他耳邊喋喋不休,還是扭頭看了眼。

  這一看陸懷瑾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媽的,這村姑這麼強悍?這國畫比他家老爺子畫的還要有意境,筆力老道,實在不像小姑娘手筆。震驚之餘,他抱著懷疑的心態問她,“村姑,這是你畫的?”

  顧霜霜把畫紙放回石桌上,翻了個白眼,“陸大哥,我覺得你這人挺奇怪的,要麼說廢話,要麼不說話。”

  陸懷瑾咳嗽一聲,“我覺得你更奇怪,你到底是什麼人,做什麼的?”他不免開始懷疑她的身份。

  “你不是叫我村姑嗎?我可不就是村姑嘍。”顧霜霜沖著他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

  她的言行讓陸懷瑾蹙了眉頭,心裡頓時有種憋著口氣無法吐出來的悶。以前除了秦衍,誰敢這麼跟他說話?在廈川,誰敢招惹陸懷瑾,必然沒有好果子吃!

  陸懷瑾十分不爽的瞪著顧霜霜,偏偏這丫頭還一臉天真無邪,咧開嘴笑得燦爛,“陸大哥,你瞪我幹啥?”

  “別叫我陸大哥。”他腿腳不能動,坐在石凳上脊背挺得筆直,“我跟你熟嗎?套什麼近乎。”

  “唔。”顧霜霜一面收拾畫紙筆墨,一面點頭,笑咪咪的閉嘴,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陸懷瑾見她進了屋,他在院子裡坐著一動不動,看見廚房的煙囪開始往外冒白煙,聽見廚房裡傳來“滋滋啦啦”的炒菜聲。

  顧霜霜從廚房出來,手上端了一碗熱騰騰的湯麵,麵湯鮮白,面上蓋了一層青翠的嫩豌豆尖,她用木筷一撥,一個煎雞蛋從麵湯裡撥了出來。

  顧霜霜當著陸懷瑾的面,挑起雞蛋往嘴裡送,一下口,橙黃可口的蛋液溢出來,澆在青嫩的豌豆尖上,面碗裡熱氣一冒,黃綠交接,讓人胃口大開。

  她吃面時發出“呼呼”聲響,鼓著腮幫子吃得尤其香。平日裡半點不愛吃麵條的陸懷瑾看她吃得這麼香,不禁也開始吞唾沫。他緊蹙的眉頭一松,不再瞪她,聲音輕了一點,“喂,村姑,我的呢?”

  顧霜霜呼哧呼哧吃著香嫩的豌豆尖,抬頭眨著大眼睛看著他,“我恨你糊嘛?”

  “啥?”陸懷瑾的太陽穴一突一跳,“你說什麼?”

  顧霜霜一口食物下肚,並不急著搭話,不疾不徐喝了一口熱滾滾的麵湯,滿足的籲了口氣後才抬頭看他,“我跟你熟嗎?”

  聽清楚她的話,陸懷瑾一口血差點沒噴出來,“村姑,你故意的?”

  顧霜霜下巴一抬,一口氣把剩下的麵條吃完,然後起身,打量著他,以教育的口吻說:“陌生人,不是我不給你飯吃,你的態度真的是不、太、好!我可沒欠你麵條,哼!”

  她的“哼”字從喉嚨裡飆出來,怨念頗深,抬手擦了擦嘴,端著碗回了廚房收拾,留下陸懷瑾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發怔。

  陸懷瑾擰著眉頭,情緒複雜,就在他以為顧霜霜會斷他糧的時候,顧霜霜另盛了一碗麵條出來,這碗面比她剛才那碗更大,面更多,嫩豌豆尖更多,還多了一個荷包蛋。

  他沒反應過來,盯著面看了一會,這才扭過頭看站在一旁的顧霜霜。

  顧霜霜把筷子遞給他,“喏,吃吧。”

  陸懷瑾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看了她一眼,緩緩抬手,準備去端面碗,奈何面碗太過沉重,他勉強能雙手端起來,但一隻手托碗,一隻手拿筷子,對於現在N級傷殘的他來說,做不到。

  顧霜霜見狀,主動端起碗,用筷子卷起一撮麵條,遞到他嘴邊,“喏,張嘴。”

  陸懷瑾擰著眉頭,要面子,死活不張嘴。

  “愛吃不吃,不吃我喂狗!”顧霜霜扭過身正準備張嘴喊狗,陸懷瑾立刻張開嘴,咬住筷子,斯文地將麵條吃進嘴裡。

  顧霜霜見他肯吃,有點欣慰,她又夾了一筷麵條遞給他,他很配合的吃進嘴裡。

  面吃得差不多了,陸懷瑾盯著碗裡兩個荷包蛋,“挑個雞蛋。”他的語氣明顯沒有先前那麼強硬,有點乞求的味道。

  “那我能叫你陸大哥嗎?”顧霜霜夾起雞蛋放在他嘴邊誘惑,並不急著喂進他嘴裡。

  陸懷瑾臉色一沉,長這麼大,這姑娘是第二個敢威脅他的人。他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冷冷道:“隨你!”然後就如願吃到了雞蛋。

  顧霜霜夾了一筷嫩豌豆尖給他,他嫌棄地撇開腦袋,“這是什麼青菜?”

  “豌豆尖,新鮮著呢,你們城裡吃不到的東西。”顧霜霜八歲之後幾乎沒去過大城市,是她二叔經常念叨豌豆尖城裡很難吃到。

  “豌豆尖?豌豆發的芽?”

  顧霜霜想了一下,點頭,“差不多吧。”

  “我不吃芽菜類植物。”陸懷瑾不吃的東西很多,尤其討厭豆芽。

  顧霜霜頭一次見人挑食,她二話不說夾了一大筷豌豆尖塞進自己嘴裡。

  奇怪的是,陸懷瑾看她吃,突然就來了胃口。他打斷她,“留一口,給我嘗嘗。”

  顧霜霜從碗裡撈了幾根給他,陸懷瑾又嫌棄的撇開腦袋,“換雙筷子。”

  “愛吃不吃。”顧霜霜白眼一翻,準備把菜往自己嘴裡送時再度被他打斷,“等等。”

  她停住,抬眼看著他。

  他輕咳一聲,“我嘗嘗。”

  顧霜霜倒是好脾氣,也不記仇,笑咪咪把筷子遞過去,送到他嘴邊。陸懷瑾嘗了一口,她問:“好吃嗎?”

  他仔細咀嚼,居然發現這種菜口感不錯,很清爽,他點頭,悶悶“嗯”了一聲。

  這聲“嗯”讓她覺得特別滿足,一雙杏眼又眯成一條縫,“陸大哥,你這人脾氣太奇怪了,跟我二叔一模一樣。”

  陸懷瑾用手帕擦擦嘴,一派斯文儒雅,這條手帕一直放在他口袋裡,被顧霜霜清洗得很乾淨。他問:“你二叔什麼脾氣?”

  顧霜霜把碗裡最後一口麵條夾起來,送到他嘴邊,說道:“就你這樣,動不動就凶,錯了還牛脾氣不承認,總是一副全村人都欠他的神情。我都害怕死他了。”

  “你還有害怕的人?”陸懷瑾吃下最後一口麵條,胃裡總算暖和了一點。

  “當然,我怕我二叔,也有點怕你。”顧霜霜說得很直白,絲毫沒有掩蓋的意思,想到什麼說什麼。

  陸懷瑾嘴角一扯,“你這每分每秒都想氣死我的節奏,完全看不出來是在害怕我。”

  顧霜霜一手端著碗,一手不好意思抓了抓後腦杓,“劉大嬸經常說,女孩子受氣千萬不能忍。你給我臉色,跟我使氣,我當然不能忍著啊!我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村姑,你懂的還挺多啊。”陸懷瑾淡淡瞥了她一眼,“而且還挺實誠。”

  顧霜霜知道他的話不帶褒獎,嘴巴一噘,得意一哼,“我就當你是誇獎我啦!”

  “呵,臉皮還挺厚。”陸懷瑾發誓,他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又實誠,還透著點文化氣息的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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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 00:27: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接下來兩天山裡又開始下雨,陸懷瑾在床上躺了兩天,真切的體驗了作為一個農村殘疾人的枯燥生活。

  早上吃面,中午吃面,晚上吃面。他每晚做噩夢不是被土石流蓋住,而是被從天而降的麵條裹住,然後被麵條給勒死。

  到了第三天,總算不是麵條,卻變成了稀飯鹹菜、稀飯鹹菜,到了晚上鹹菜君人間蒸發,就只剩下一碗稀飯。這對於飲食一向規律的挑剔的陸懷瑾來說,簡直快崩潰。

  頭兩天他暫且可以忍,畢竟落難山村委屈一下不打緊,以前不是沒過過苦日子,只是……現在也未免太苦了點吧?

  這裡的廁所,是骯髒簡陋的露天豬圈。他每次上豬圈蹲廁所,都覺得有人偷窺他,這裡的屋子潮濕陰暗,比他家金元寶住的房間還差。

  金元寶是陸懷瑾養的一條哈士奇。由於他的關係,他的狗也在微博上一炮而紅,金元寶參演過秦衍主演的一部電影,所以它也算是條娛樂圈名狗了。

  至於高貴的哈士奇為什麼會有這麼土的名字……陸懷瑾親爺爺取的。

  陸懷瑾發現顧霜霜每天早晨都會出門,晌午才會回來。有時候她在院子裡一待就是幾個小時,也不知道在做什麼,他隱約聽見院子裡有“唰唰”的聲響。

  那聲音,像是在射箭。

  雨連下一周,陸懷瑾每天都盼著救援隊來村裡搜救,但他這幾日除了顧霜霜和狗以及劉大嬸,就再沒看見過任何人。他不禁開始胡思亂想,是不是家裡人連葬禮都給他辦好了?

  越想越心煩,此時顧霜霜扶他去院子裡曬太陽,坐在院子裡給他換藥。他剛在石凳上坐下,就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問道:“村姑,路通了嗎?”

  這已經是陸懷瑾問的第一百八十九遍,顧霜霜好無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村長說了三個月內不會通路,就一定不會通路!你覺得我會騙你嗎?”

  陸懷瑾看著她,點頭,“會。”

  顧霜霜攥緊拳頭,抬起來,有點想打他,“我從來不說謊!”

  “呵,這是騙子最常說的一句話。”陸懷瑾見她跟只小野貓似的,有點抓狂,頓時有點得意。“怎麼,還想打我?欺負一個傷殘人士,你好意思?”

  “好意思!”顧霜霜哼一聲,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頓時有種出了口惡氣的舒爽感。

  被打了腦袋的陸懷瑾脾氣噌一下竄上來,兩隻眼睛瞪得溜圓,低吼道:“你想死嗎!”

  顧霜霜沖著坐在石凳上的他做了一個鬼臉,很解氣,“氣死你!”平時沒人跟她玩兒,現在多了一隻暴躁瘸腿、毫無反擊之力的大灰狼跟她鬧,她覺得特別好玩。孩子脾氣頓時湧上來。

  陸懷瑾擰著眉頭,攥緊拳頭,卻又無可奈何得很,他坐在那裡,怒不可遏的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村姑。”

  “不許叫我村姑!”顧霜霜很不喜歡這個稱呼,小姑娘脾氣一下上來,“我有名字!我叫顧——霜——霜!”

  陸懷瑾看她有點怒,反倒平靜下來,一字一句重複,“村姑——村姑——村姑。”

  這下顧霜霜真有點生氣了,她鼓著腮幫子,漲紅臉,攥著拳頭,聳著肩膀,聲音微怒,“叫一兩次就行了,為什麼還要重複!你故意的!”

  “是啊,我是故意的。”陸懷瑾嘴角一勾,笑容邪魅十分倡狂。

  顧霜霜氣得肩膀發抖。她覺得這男人就是白眼狼,浪費了這麼好看的一張臉,居然這麼討人厭,比她二叔討厭得多了,至少她二叔不會故意氣她!

  她把從劉大嬸家取來的草藥放在一旁,自顧自地坐在一旁石凳上,悶著腦袋一句話也不說。

  陸懷瑾見她坐在一旁生悶氣,也不去哄她。哄女人這種事,他不會幹!

  已經休息了一周,他的胳膊勉強能動了,他自己拆了腿上的繃帶,慢慢地換藥。

  顧霜霜坐在一旁偷覷他,他一扭頭,她趕忙把目光挪開,假裝低頭玩指甲。陸懷瑾知道這姑娘在打量他,覺得有點搞笑,他不緊不慢的拆繃帶,神態悠然。

  顧霜霜見他不說話,終於憋不住先開口說:“你以後真的別叫我村姑了,我有名字,我叫顧霜霜,不是村姑。我跟你一樣,是廈川人。”

  陸懷瑾手上一頓,扭過頭打量她。

  她又說:“我是廈川人,我二叔也是廈川人。”

  陸懷瑾問她:“你二叔呢?”

  “他走了。”顧霜霜低著頭,鼻子莫名開始發酸。“不回來了。”

  “被你氣走的吧?”陸懷瑾有口無心的說道。沒想到他這句話剛說完,顧霜霜就趴在石桌上哭起來,她哭聲響亮,肩膀一抖一抖地,讓陸懷瑾不知所措,他不是沒見過女人哭,但顧霜霜這麼一哭就跟雷陣雨似的,來得讓人猝不及防。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喂,村姑,你……沒事吧?”

  被他這麼一推,顧霜霜哭聲不減,反而更大聲了。

  陸懷瑾一時間手足無措,想著她這幾日伺候自己,心一軟,破天荒的開始安慰人,“喂,你別哭了。”

  顧霜霜哭聲仍舊不止。

  “對不起!”陸懷瑾震天一聲吼。他服了,真的服了這村姑。哭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這麼淒慘?搞得他跟陳世美似的。

  他的聲音把顧霜霜震住。她抬起頭,抓了桌子上陸懷瑾綁腳的繃帶就胡亂往臉上擦,抹去眼淚,“陸大哥我跟你講,我就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我就二叔這麼一個親人,他還不要我了。全村人都知道他不要我了,全村人都知道我沒有人要。”

  “……”陸懷瑾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半眯著眼睛,好想提醒她,她手上擦臉的東西是他綁腳用的。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這太殘忍了,還是不說了,任由她擦吧。

  顧霜霜擦完臉,吸了吸鼻子,捂著胸口哽咽說:“陸大哥,我心裡難過。今天中午不吃飯了,我先鍛煉。”

  “鍛煉?”陸懷瑾想安慰她,“別啊,村……顧小姐,我一個傷殘人士,你忍心讓我挨餓?”他突然有點後悔,以後惹狗都不想再惹村姑,這姑娘一難過,他連飯都沒得吃。

  顧霜霜擦擦臉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當著陸懷瑾的面抓住單杠,輕輕鬆松做了十幾個引體向上。

  十幾個引體向上沒什麼,他也能做。但是這個村姑……這個看起來瘦瘦弱弱的村姑,居然能做十幾個?他是作夢還是眼花?

  她做了十幾個引體向上熱身,從屋裡取了一把簡易的傳統弓出來,開始練習射箭。

  她練習的時候很認真,緊著眉頭,炯炯有神的一雙眼定定望著箭靶方向。站定姿勢,弓拉滿,“唰”一聲,箭射出去,正中紅心。

  射完一支,她又連續射了二十幾支。讓陸懷瑾為之震驚的是這姑娘離箭靶二十公尺遠,箭無虛發,每一箭幾乎都射中紅心。

  就在他對這姑娘發出讚歎時,顧霜霜再次拉開弓弦,“唰”一聲又射出一支箭。這一箭生生將定在紅心的那支箭給劈開。

  這……這是什麼鬼?這……確定他不是在看電視?確定他不是穿越了?

  他頭疼的閉上眼,抬手揉了揉腫脹的太陽穴,讓自己保持清醒。再一睜眼,就看見顧霜霜玩樂似的又射出去一箭,把才才那支定在靶上的箭再一次給射劈開。

  作為一個射箭愛好者,顧霜霜的箭術已經超越他的認知範疇,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滾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山村。

  這姑娘箭無虛發,還有一手堪稱大師手筆的國畫。這就是傳說中的文武雙全?

  武林高手?隱居深山的小龍女?他看著顧霜霜那張微有些稚嫩的小圓臉,不對,應該是隱居山村的……剽悍小龍人吧。

  顧霜霜訓練到一半,熱得滿身發汗。她脫掉運動服,眉頭一擰,白嫩的手臂漸漸出力,胳膊上緊實的肌肉若隱若現。她一咬牙,平坦的腹部跟著緊繃,肌肉在肚臍兩側呈現出兩條直立的線條,在陸懷瑾面前完美展現出馬甲線。

  她撐開弓弦,一支箭再一次射出去,正中紅心。

  陸懷瑾在一旁看她練習,一坐就是三個小時,整個過程只能用熱血沸騰、瞠目結舌來形容,如果不是腿還不能動,他想,他真會給她跪下。

  他從未有過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是一隻菜鳥,顧霜霜這樣的箭術,在廈川絕對是特級箭術教練級別。

  陸懷瑾很久沒對誰有過這種崇拜的感覺,有點耳鳴,像在作夢。他總算明白“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的深層含義。

  顧霜霜放下手中的練習工具,坐回石凳上猛喝了幾口水,她發現陸懷瑾目不轉睛盯著她,感覺有點奇怪,她摸了摸自己汗涔涔的臉,端著水杯怯怯問他,“陸……陸大哥,我臉上有東西嗎?”

  陸懷瑾不說話。他已經完全傻了,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心情很是複雜,她在無形中把他秒得連渣都不剩,偏偏她還不自知,一向心高氣傲的陸懷瑾受到很大衝擊,他打量著一臉天真無邪的顧霜霜,話到嗓子眼又給吞了回去。

  然後一整個下午,顧霜霜都沒再搭理他,兀自坐在梧桐樹下一聲不吭,埋著腦袋發呆,一直到天漸漸暗下來,院子裡漸漸變冷,陸懷瑾才忍不住問她,“你……沒事吧?”

  原本面無表情,埋著腦袋發呆的顧霜霜,聽見他的聲音,扭過頭很生硬的擠出一個笑容,搖頭說:“沒事,好著呢!”

  陸懷瑾看得出來她心情欠佳,但這姑娘似乎一點也不想表現出來,臉上笑容僵硬。

  顧霜霜心裡難過,她整個下午都在想,二叔不會真是被她氣走的吧?她一下午都在自責中無法自拔。天黑之後,她把陸懷瑾扶進屋,隨後跑去後院摘了一把新鮮的香菜,給陸懷瑾煮了一碗香菜麵條。

  陸懷瑾從她手裡接過面碗,怔住,麵條上面厚厚一層香菜,簡直喪心病狂的存在。

  哪有人用香菜下麵條的?他見過拿香菜當佐料當輔料的,頭一次見有人拿香菜當配菜!這得是多喪心病狂才幹得出用香菜下面這種事兒?!

  他擰著眉頭抬頭,對她說:“我不吃香菜。”

  顧霜霜問他,“為什麼啊?很好吃的,我二叔很喜歡吃。”說後面半句話的時候,她音量越來越低,剛轉好的情緒又開始低沉。小腦袋耷拉下去,跟只蔫掉的小狗似的。

  平時活潑的小野狗,突然蔫了,怪惹人掛心的。

  陸懷瑾見她小臉上盡是失落,大吸一口氣,滿是無奈,“好好好,你別這樣,我吃我吃,我吃還不行嗎?”

  顧霜霜聽見他的話,雙眼果然燃起一點精光,“嗯,你快吃,我們這裡的野香菜煮面很好吃!我二叔可喜歡吃了,你應該也會喜歡。”緊接著她一臉期待看著他。

  敢情這姑娘是想在他身上找她二叔的影子?他有這麼老?

  他不知道顧霜霜的二叔是什麼人,但他覺得一定是個喪心病狂的老男人,喜歡吃香菜的男人,他實在想像不出會是什麼樣。

  在顧霜霜的“監督”下,陸懷瑾憋著一口氣把麵條上面蓋著的厚厚一層香菜挑起來,一股腦兒塞進嘴裡,囫圇吞下腹,差點沒噎死。

  吃完面,陸懷瑾真的是一輩子都不想再吃麵條了,他問她,“以後能不煮面嗎?”

  顧霜霜從他手裡接過碗,“那就吃稀飯?”

  陸懷瑾深吸一口氣,“有肉嗎?”

  顧霜霜老實巴交搖頭,“沒有,又不是逢年過節,吃什麼肉?”

  陸懷瑾驚訝地道:“逢年過節才吃肉?”他歎了聲氣,抬手擦了一把汗。他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洗澡,渾身發癢。他覺得這比真人秀慘得多,真人秀再慘,節目組還會給他備洗澡水,再不濟還能吃口肉,然而他現在半口肉都吃不上,想洗澡還不好意思開口,想發火,對著這個救命恩人又實在發不出來。

  “我想洗澡。”這句話陸懷瑾足足憋了一個星期,總算是說了出來。他現在這樣,自己肯定沒法洗。

  顧霜霜愣愣望著他,“陸大哥,你不會想讓我給你洗澡吧?”

  這種話本來他也說不出口,可他現在寧願拉下臉,也不想被自己渾身臭汗給熏死。他硬著頭皮點頭,“嗯,你幫我擦擦身子就好。”他頓了頓,又補充說:“你放心,等出去後我不會虧待你。我會給你一筆補償金,讓你下半輩子不愁吃喝。”

  顧霜霜救了他的命,他理所當然該給她一筆錢作為報酬。

  本來以為顧霜霜會拒絕,會扯著嗓門強調自己是黃花大閨女,沒想到她卻點頭答應,“成,我現在去給你燒水。”

  半個小時後,顧霜霜端來一個大臉盆,摻滿熱水放在床邊。她幫陸懷瑾脫掉衣服,擰乾帕子替他擦背。陸懷瑾的脊背很結實,她的小手搭在他的後肩上,顯得特別柔弱小巧。

  顧霜霜的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在他肩背上游走,惹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自從他懂事之後,就沒再讓人給他洗過澡,這是第一次。現在幫他搓背擦身的,還是個小姑娘。他心頭居然有點發癢,感覺實在奇怪。

  “陸大哥,我把你的胳膊抬起來擦,我下手沒個輕重,可能有點疼,你忍著點啊。”顧霜霜幾乎貼著他後背,對著他耳朵說話。

  小姑娘一口熱氣噴在他耳上,他的臉頰一陣發燙。

  “陸大哥,你臉和脖子怎麼這麼紅?我弄疼你了嗎?”顧霜霜問他。

  陸懷瑾真的要炸了。他居然臉紅了!他現在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把自己悶死在地縫裡。

  顧霜霜替他擦身子擦得很仔細,就像在擦拭一件珍貴的瓷器,為了不讓自己尷尬,陸懷瑾找話題問:“你有沒有考慮過離開這兒?你的箭術很不錯。”

  “有。”她點頭,然後頓了頓,問他,“陸大哥,廈川是什麼樣子啊?我好多年沒回去,不大記得了。”實際上,她在廈川時也沒怎麼出過門,對外面的世界印象並不深刻。

  她一手扶著他的腰,一手替他仔細擦著腰部,陸懷瑾被她摸得渾身發癢,肌肉緊繃,他咬著牙道:“嗯……很大。高樓大廈,霓虹馬路,沒有層層疊疊的山。有電視,手機,電腦,還有箭館。你箭術很厲害,一定會有人搶著要你當教練。”話說到這裡,他疑問道:“你的箭術是你二叔教你的?門後掛著的那把反曲競技弓,也是你二叔的?”

  她根據陸懷瑾的話回憶了一下廈川,癡癡地有點嚮往,然後才點點頭說:“嗯,我二叔教我的。我從六歲開始學習射箭,八歲來了這裡。那把弓是我的,二叔送的。”

  陸懷瑾沉思片刻,說道:“等路通了,你跟我一起回廈川?”

  顧霜霜想了一下,搖頭,“算了,我雖然想去廈川,可我在那裡根本沒有親人。在村子裡,我可以幫劉大嬸采藥賺糧食,但是到了廈川,我能幹什麼?”

  “有我陸懷瑾,你還怕什麼?”陸懷瑾歎了聲氣,“你救我一命,去了廈川我會安頓你的。你放心,我陸懷瑾雖然不是好人,但對救命恩人不會差,對朋友更不會差。有我陸懷瑾一口飯吃,你還怕餓死嗎?”

  “陸大哥,你拿我當朋友啊?”顧霜霜有點小驚喜。經過幾天的接觸,她覺得陸懷瑾這個人脾氣挺臭,有點瞧不起她,但沒想到他居然拿她當朋友。

  “你怎麼也學會說廢話了?”陸懷瑾心情莫名好起來,“村姑,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好,你問。”顧霜霜心情也不錯。

  “你的國畫學了很久嗎?”他問。

  她在水裡搓了搓帕子,擰乾後開始替他擦腹部。“嗯,你覺得我畫得很醜嗎?我二叔經常說我畫得醜。”她的語氣裡沒什麼自信。

  陸懷瑾的八塊腹肌很漂亮,顧霜霜看得挪不開眼。這是得經過多少鍛煉,才鍛煉出來的好身材啊。

  “不醜,很好。去了廈川我給你辦個畫展,讓你躺著賺錢。如果你不喜歡畫展,我介紹你去體育館工作,給人當教練。”陸懷瑾已經想好怎麼安頓她。

  擦完身子,陸懷瑾整個人都舒暢不少。

  顧霜霜扶著他躺下,替他蓋上被子,“陸大哥,你早點睡,別想太多,明天一早我帶你去劉大嬸家換藥。”

  依著陸懷瑾往常的脾氣,一定會自顧自的閉上眼,不應她,可今晚陸懷瑾居然破天荒“嗯”了一聲,跟她說了一聲晚安。

  顧霜霜愣愣看著他,有點小興奮,杵在他床邊開始笑。

  陸懷瑾被她看得有點頭皮發麻,“你傻笑什麼呢?”

  顧霜霜咧嘴笑說:“陸大哥,你不吼人的時候,真好看!”

  下午還悶悶不樂的姑娘,這會似乎已經把煩惱忘得一乾二淨。這姑娘的自我調節能力不是一般強悍。陸懷瑾忍俊不禁,開玩笑說:“怎麼,垂涎我?”

  顧霜霜居然老實巴交點頭,“我要是能娶你這樣的人當老公,我死了都是笑著的!”

  “小姑娘作什麼春夢?趕緊睡覺去!”陸懷瑾喝她。

  顧霜霜點點頭,沖著他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熄了燈回自己房間。

  當天晚上陸懷瑾作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居然夢見自己把顧霜霜壓在牆上親吻,夢裡他們吻得相當纏綿,就跟拍偶像劇似的,難捨難分。

  第二天一早醒來,陸懷瑾驚得一頭冷汗,媽的,二十五年來第一次作春夢。

  從床上爬起來,陸懷瑾伸手抓過顧霜霜早先給他備好的衣褲,艱難地換上。換好衣褲,他坐在床上,大吸一口氣等待顧霜霜過來扶他下床。

  他這段時間的衣服褲子,無論裡外,都是顧霜霜幫他洗的。起初他雖然排斥,但眼下也沒其他辦法,只能想著以後路通了,再想辦法補償、報答這姑娘。

  這姑娘救他一命,還替他做這些事兒,說不感動是假。要是以前,他鐵定不相信會有這麼傻的人,但今兒個見到顧霜霜,他信了,估計他以後再也找不出比她還傻的姑娘。

  顧霜霜起的很早,晨練完,在堂屋練了會兒毛筆字,外面的天才漸漸亮開。她知道陸懷瑾不愛吃麵條,就去後山上掰了兩根新鮮玉米,用石磨磨成玉米漿,煮了一碗玉米粥,煎了四個玉米餅。

  做好早飯她拐進臥室去扶陸懷瑾,順便幫他看了一下腿。他的腿恢復得比預計快,她說:“陸大哥,你的腿恢復得好快啊,估計再過半個月,就能一瘸一拐走路了!”

  “你這是在安慰我呢,還是在刺激我啊?”陸懷瑾嘴角微抽。

  顧霜霜把他扶去堂屋坐下,他在這裡待了這麼久,這是第一次進顧霜霜家裡的堂屋。

  仍舊是青磚瓦頂,泥巴地,八仙桌擺在正中央,一旁的紅漆矮櫃上放著毛筆、宣紙、硯臺,有一張紙攤開著,上面用毛筆密密麻麻抄寫著文章,很漂亮的正楷小字,娟秀中有幾分靈氣。

  陸懷瑾坐的地方離矮櫃不遠,他伸手把那張紙拿過來,上面的墨蹟還沒幹,抄寫的內容是《蘭亭序》。陸懷瑾頭一次見到有人把毛筆小字寫得這麼漂亮,他看了眼字,隨後抬眼,打量背對著他盛粥的顧霜霜。

  顧霜霜盛好粥,轉身端過來,把玉米粥放在他跟前,咧嘴笑著說:“陸大哥,我字醜,你別嫌棄啊。”

  陸懷瑾眉頭一皺,“謙虛是好事,但謙虛過頭可就是炫耀了啊。村姑,你上過學嗎?”

  顧霜霜從盤子裡拿了一塊玉米麵餅,掰下一小塊,塞進自己嘴裡,“沒有,我二叔不讓我上學。二叔教我讀書認字,教我射箭,他教了我很多東西。”

  “你的毛筆字和國畫,也是他教你的?”陸懷瑾濃眉一挑,問她。

  顧霜霜搖頭,嘴裡嚼著食物含糊道:“不是,是村裡一個爺爺教我的,他畫畫很漂亮,寫字也好看,二叔喜歡讓我跟他學東西,我就跟他學。那個爺爺拉二胡也好聽,我跟他學過幾首,你要是想聽,我拉給你聽。”

  陸懷瑾隨口一說:“你能拉二胡?”這一反問,倒是激得顧霜霜拍桌而起。她放下手中的玉米餅,跑回臥室拿了二胡出來,坐在堂屋門檻上就給他拉了一首《二泉映月》。

  陸懷瑾以挑剔的態度去聽,偏偏這姑娘拉得太完美,指法到位,節奏掌控到位,感情把握到位。她這個水準,雖然不是大師級,但已經相當專業,至少他是挑不出什麼毛病。

  陸懷瑾內心澎湃,想掀桌。現在的農村人,真!會!玩!

  一個村姑這麼厲害,讓他這個城裡人怎麼有臉活?儘管陸懷瑾對她崇拜得五體投體,表面上卻沒什麼太大波瀾。他一連咬了幾口玉米餅,才輕咳一聲說:“嗯,拉得不錯,趕緊過來吃飯。你等會不是還要帶我去劉大嬸家換藥嗎?”

  “欸!”顧霜霜隨意把二胡扔在一邊,坐上桌繼續吃飯,她一口氣喝了兩碗玉米粥,才抬起小臉,一臉雀躍的對陸懷瑾說:“陸大哥,謝謝你。”

  陸懷瑾差點沒嗆住,抬頭看她,“謝我?”

  顧霜霜點頭,咧嘴笑著說:“嗯,謝謝你,謝謝你聽我拉二胡。我二叔說我拉得像狗拉屎,都不願意聽我拉二胡。”

  他輕輕咳了一聲,“行了,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你二叔那是眼睛有屎!”他給她夾了一個玉米餅,“趕緊吃飯,你大哥我等會還得仰仗你換藥。”

  顧霜霜的眼睛眯成月牙,點頭樂呵呵地往嘴裡塞玉米餅。

  陸懷瑾見她這麼開心,琢磨著要不要誇她幾句?告訴她畫不錯,字不錯,二胡拉得也不錯,箭術更是相當不錯,給她點自信和鼓勵。但他想了一下還是算了,這姑娘容易滿足,每天誇一點,都能夠她樂呵半天。

  他倒有點羡慕她,幸福指數挺高。

  顧霜霜的家在半山腰,離劉大嬸家還有一段距離。吃過飯,顧霜霜扶著陸懷瑾慢慢地往劉大嬸家走。原本半個小時的路程,他們走了一個多小時。顧霜霜養的大黃狗搖著尾巴在前面開路,時不時地轉過腦袋,豎著耳朵看著他們。

  到了劉大嬸家,走進院子,陸懷瑾首先看見滿地跑的雞鴨鵝,然後再是豬圈裡養的幾頭大肥豬。他哈了一聲,“村姑,怎麼別人家養了這麼多肉,你家就只養了一條狗肉?”

  顧霜霜笑著說:“我不是窮嘛,養不起的。”

  劉大嬸正在院子裡煮豬草,她沒想到他們會來,忙放下手中東西,擦擦手去扶陸懷瑾坐下。她拿來藥箱,替他拆掉腿上的繃帶,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口,說道:“陸小哥,你腿上的傷口恢復得不錯,骨頭恢復也還好。不過你們怎麼跑過來了,這麼遠,霜霜你過來喊我一聲,我過去不就行了。”

  顧霜霜抓了抓後腦杓,解釋說:“劉大嬸,是陸大哥他想過來看你們家電視。”

  “唔,這樣啊。”劉大嬸起身,笑咪咪說:“正好,大娃和二娃在裡屋看電視呢,你們進去看吧。”

  “欸,好!”顧霜霜重重點頭。等劉大嬸幫陸懷瑾換好藥,就扶著他進了屋。

  誰知村裡只能看DVD,他想看的新聞這裡看不到。

  一直看到中午,顧霜霜才依依不捨地帶陸懷瑾回家。回家後,她打算煮麵條,冬瓜面。

  陸懷瑾抬手扶額,恨不得拿麵條勒死自己,他沉了口氣問:“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這個病人開葷?”他好像已經一個世紀沒吃肉,現在看見地上跑的東西都想燉來吃。很好,這次的鄉村生活,成功治好了他挑食的毛病。連香菜他都吃了,還有什麼吃不了的?

  顧霜霜剛從園子裡摘了一個冬瓜,搭了個小板凳坐在院子裡磨刀,“等中秋節吧。”

  陸懷瑾瞪眼,“還那麼久!”

  她“唔”了一聲,點頭,“是啊,等中秋節,我去山上給你打野雞!”

  陸懷瑾深吸一口氣,腦子飛快轉著,他問:“村姑,你想嫁人嗎?”

  顧霜霜手上一停,抬起下巴,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陸大哥,你不會是想……”

  陸懷瑾給了她一記白眼,“你想多了。”他頓了片刻,才說:“村姑,你把劉大嬸家那只雞逮回來,我就把秦衍送給你當老公,怎麼樣?”

  她眨著一雙清澈的眸子,疑惑的問:“秦衍是誰?”這個名字很陌生,也是第一次聽陸懷瑾在她面前提這個名字。

  “你們只知道老掉牙的電視明星?秦衍你不知道?”陸懷瑾克制著暴躁,耐心解釋說:“國際一線男星,演過好萊塢大片。”

  顧霜霜一面磨刀一面問他,“好萊塢?”

  陸懷瑾見她一臉無知,終於洩氣,無奈道:“……算了,不吃雞了,你先給我炒一盤大白菜成嗎?”

  “我中午煮冬瓜面,不炒白菜。”顧霜霜說。

  “不,村姑,我求你,給我一盤大白菜。”陸懷瑾已經瘋了,他捧著腦袋有些抓狂,“水煮冬瓜也行,只求你不要放面,好嗎?”

  “光吃菜怎麼行,”顧霜霜教育他,“陸大哥,挑食不好啊!”

  “顧大姊,我求你還不成嗎?”陸懷瑾有點崩潰,深吸一口氣,看著一臉天真無邪的顧霜霜,嗓音裡幾乎帶著哭腔,“水煮冬瓜,放點鹽就成。”他這輩子沒求過誰,她是第一個。

  但顧霜霜堅持不聽他的話,還是煮了碗冬瓜面給他。

  他捧著一碗面,傲嬌地把冬瓜揀出來吃乾淨,麵湯喝得光光,把麵條留在碗裡。

  他發誓離開這裡之後,再也不會吃一口麵條!這東西帶給他的心理陰影太大,因為麵條的事情,他一下午都沒跟顧霜霜說話,兀自坐在院子裡發呆。

  到晚上,顧霜霜練完箭,扶他回屋睡覺,發現他仍悶悶不樂,安慰他說:“陸大哥,你今晚好好睡,我明天給你吃肉。”

  陸懷瑾一聽到肉,兩隻耳朵登時豎起來,一雙眼冒著希望之光,“真的?!”那眼神,仿佛看到從天而降的咸蛋超人似的。

  顧霜霜抿著嘴,頭點得很認真,“嗯,我不說謊。”

  當天晚上陸懷瑾抱著被子輾轉反側,激動得無以復加,他從未如此渴望過肉,也從未如此刻這般,對一件事充滿嚮往。這種對肉的渴求,從未如此刻般強烈。

  第二天顧霜霜天還沒亮就出了門。

  陸懷瑾醒來後喊了幾聲“村姑”,無人應答,他便自己翻身起床,扶著牆下地走動。他走進堂屋,目光被堂屋紅漆矮櫃上的一些字畫吸引住。

  硯臺下壓了厚厚一疊宣紙,他隨手翻了翻,全是顧霜霜的字畫。她用毛筆書寫的正楷字雖然好看,但沒有商用價值,她的畫卻相當不錯,筆落縱橫,意不在似,輕鬆灑脫,寫意畫法發揮的不錯,這些畫能值些錢。

  陸懷瑾隨手又翻了翻,從櫃子上找到一張發黃的照片。照片上共有十二個人,中間一名男子戴著金牌,穿著國家隊運動服,笑得燦爛。

  這人他認得,是十幾年前一屆國際奧運會射箭項目組的華人冠軍,孟天華。

  這個孟天華,拿了冠軍之後沒多久就沒了消息,據說是癌症去世。這人對他來說是個神話,遠古神話。

  他仔細看了下照片,不像是複製品。顧霜霜家裡怎麼會有這張照片?如果他料想的沒錯,顧霜霜的二叔,就在這十二個人之中。

  陸懷瑾在堂屋坐了兩個小時,餓得前胸貼後背,顧霜霜總算在他餓死前趕了回來。

  顧霜霜抱著一個黑色塑膠袋,雀躍地跨進堂屋,還沒進門,嗓音就扯得高高地,“陸大哥!我給你帶了好吃的肉!”

  本來已經餓得兩眼昏花渾身無力的陸懷瑾聽見“肉”,登時挺直脊背坐直,餓狼一般盯著她。

  顧霜霜把懷裡的塑膠袋放在八仙桌上,用手扒拉開。塑膠袋裡放了二十包辣條,兩毛錢一包的那種小包裝。

  陸懷瑾臉色微沉,深吸一口氣,壓制著暴躁脾氣,很是平靜地問她,“顧大姊,這是什麼?啊?”他尾音那個“啊”字發音很奇怪,是發飆的先兆。

  顧霜霜坐下,兀自拆開一包,沖著他笑咪咪道:“唐僧肉啊,劉大嬸上個月去鎮裡買的,就只剩這最後二十包了。”

  “唐僧肉?!”陸懷瑾嘴角微抽,他深吸一口氣,手指在包裝袋上重重幾戳,語重心長道:“顧大姊,這個,是辣——條!”

  他說話間顧霜霜已經拆開一包吃起來,辣條的味道頓時彌漫整個堂屋,陸懷瑾本來就餓,被辣條那陣香味一刺激,唾液快速分泌,肚子跟著“咕嚕”一叫。

  他低頭盯了眼自己腹部,又抬眼看顧霜霜,伸手去拿了一包,沿著封口撕開,小心翼翼嘗試了一塊。這一嘗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小學生因為辣條而癲狂,凡事總是有原因的,就像他現在,吃了一口還想再吃第二口,吃了一袋還想再吃第二袋……

  他養了二十幾年的臉,全在顧霜霜面前丟失殆盡。他斯文地拆開第三包,慢吞吞的往嘴裡送“唐僧肉”。

  顧霜霜被辣得“呼啦啦”,小臉通紅。她有點興奮,手舞足蹈問他,“陸大哥,你覺得這個肉怎麼樣?好吃嗎?”

  陸懷瑾本來不想理她,但礙于這姑娘總拿水汪汪的大眼睛瞪他,所以他不情願的點點頭,悶悶“嗯”了一聲。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顧霜霜一拍大腿,興奮道。

  陸懷瑾喝了一口水,伸手取過矮櫃上的照片,問她,“村姑,這照片上十二個人,哪個是你二叔?”

  “這個。”顧霜霜咬了一口辣條,用手指戳了戳世界冠軍旁邊的男人,說道:“他就是我二叔,怎麼樣,我二叔年輕的時候帥吧?”

  陸懷瑾並不意外,看著這男人的穿著打扮,應該是個教練。顧二叔能跟世界冠軍一起合影,必然是國家隊的教練。他擰著眉頭又問:“村姑,你二叔怎麼會帶你來山裡?他有沒有跟你說過為什麼?”

  “我二叔說這裡更適合訓練,說以後讓我進國家隊,拿世界冠軍。”顧霜霜挨著他旁邊坐下,不緊不慢地說。

  他覺得很奇怪,這深山老林交通不便,很多設備都沒有,如果顧二叔真的有心培養她進國家隊,怎麼會讓她來這裡?又怎麼會扔下她一個人離開?

  這些事情他想不明白,估計顧霜霜一樣也不知道。

  時間過得很快,兩個月飛快流逝。

  陸懷瑾拆了繃帶,總算能一瘸一拐走路,不用再讓顧霜霜攙扶。脫離了寄生蟲的日子,他的心情實在暢快,也難為了顧霜霜,這段時間不厭其煩地照顧他。

  這日天還沒亮,顧霜霜就跑去山上晨練,下山時,路過劉大嬸家的萵筍地,順便拔了兩根萵筍回家。

  於是陸懷瑾總算喝到了一碗清爽的萵筍葉稀飯,萵筍葉浮在粥面上,白瓷碗裡的粥泛著碧綠的色澤,清爽開胃,他就著顧霜霜做的鹹菜,一口氣喝了四碗。

  他擦擦嘴,放下碗,問顧霜霜,“路通了嗎?”

  顧霜霜喝了一口粥,點頭說:“村長已經帶人去清路了,估計還有半個月就能通了。陸大哥,到時候咱們去廈川,就得先去鎮上坐車去市里,再從市里坐火車去廈川。那個……你知道的,我沒錢,咱們倆怎麼去廈川啊?”

  陸懷瑾笑道:“我有。”他的皮夾還在,裡面雖然沒有現金,但有卡。等到了鎮上,只要能找到提款機,錢的事兒都不是事。再者,即使沒錢,去了鎮裡他打通電話,自然會有人來接他。

  顧霜霜飛快把碗裡的粥扒拉進嘴裡,吃過飯,匆匆換了身衣服,從柴房拿了一把砍刀,背著背簍準備上山。

  陸懷瑾放下碗筷,“你要幹麼?”

  大黃狗在顧霜霜身邊搖著尾巴打轉,她一面整理繩子一面回答他,“幫劉大嬸砍豬草,采草藥,這頓粥可不是白吃的。”

  她這麼一說,陸懷瑾居然覺得自己是在吃軟飯,他沉思片刻,叫住她,“我跟你一起。”

  顧霜霜抖抖肩,背好背簍,聽見他這麼說,驚訝地“啊”了一聲,“陸大哥,你行嗎?”

  陸懷瑾一瘸一拐走過來,從她肩膀上扒下背簍,背在自己肩上,擰著眉頭一字一頓道:“我是男人,這種事應該我來做。”

  顧霜霜“唔”了一聲,眉眼彎彎道:“陸大哥,你真男人!”

  “行了,走吧,你采藥,我負責背。”

  因為昨夜剛下過一場秋雨,外面一個水坑接著一個水坑,山路泥濘,剛走出院子,陸懷瑾的鞋子已經進了水和稀泥,看著自己的運動鞋被稀泥暈染得髒兮兮,他覺得很崩潰!

  陸懷瑾看著自己髒兮兮的雙腳,太陽穴突突跳著,求救似的看著顧霜霜。

  小姑娘很快意會,跑回屋拿了一雙軍綠色膠板鞋出來,遞給他,“喏,你穿這個,防滑。”

  陸懷瑾看著那雙年代久遠的軍綠色膠板硬底鞋,嘴角微抽……這就是傳說中的解放鞋?

  十分鐘後,在顧霜霜的幫助下,他挽起褲腿,穿上了軍綠色解放鞋,踏上了漫漫山路。薄霧籠罩的山路上,打扮土氣的陸大少背影落寞蕭瑟。

  偏偏這個時候,顧霜霜還特別應景的扯著嗓門大唱:“山丹丹的那個開花喲,紅豔豔……”歌喉脆亮,地道的村姑味兒。

  陸懷瑾背著背簍,扛著砍刀,跟在她屁股後面滿額黑線,他有點無奈,“別唱了!”

  大黃狗搖著尾巴在前頭開路,顧霜霜跟著狗在山路上一蹦一跳,頭也不回的問他,“陸大哥,去了城裡,你還會幫我幹活嗎,你還拿我當朋友嗎?”

  陸懷瑾幾乎毫不猶豫地回答:“會。”

  聽到他的回答,顧霜霜心滿意足,再次拉開嗓子唱——山丹丹……

  陸懷瑾抬手堵住耳朵,無奈地緊跟著她。平時上山背慣背簍的顧霜霜,今日肩上難得清松,一路走得輕快,步子就跟飄似的。

  陸懷瑾看她“飄著”走路,心驚膽顫,果真下一刻顧霜霜上一個土坡,差點滑倒,還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穩住她的身子。

  顧霜霜一頭栽進陸懷瑾結實的胸膛裡,他結實的臂膀擋住她的視線,她頓時有一種被陸懷瑾裹住的安全感。

  “小心點會死啊?”陸懷瑾擰著眉頭,說話很不客氣。

  顧霜霜沒說什麼,從他懷裡退開,埋著頭轉過身繼續走,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胸腔裡像是壓了一股氣,緊張得她喘氣都有些困難。

  她把路上摘的草藥扔進陸懷瑾的背簍裡,一直到正午,兩人又去割了幾把豬草。背簍裝得滿滿,兩人才打算回家。

  陸懷瑾背著背簍,走得很吃力,好在他身體素質不錯,背簍裡的重量他倒是承擔的起。

  他們沒有走原路返回,而是另辟近道。走到一半,顧霜霜看見一條溪流,她拽住陸懷瑾的手,停下來問他,“陸大哥,你想吃魚嗎?”她目不轉睛看著前方一條溪流。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溪水從岩石夾縫中流出來,清淺見底,依稀可以看見溪水裡遊動的小魚和青苔。

  陸懷瑾頓時來了興致,放下背簍,挽起袖子,“你在上面等著,我去給你抓魚。”說罷,扶著一棵樹,瀟灑地彎腰脫掉鞋子,踩著細碎的石子下了水。

  陸懷瑾別的不行,狩獵抓魚有一套。下水後,盯准一條魚,一雙手猛地往水裡一抓,十根細長有力的手指已迅速扣住一條巴掌大的魚。

  顧霜霜想不到他有這本事,動作乾淨俐落,忍不住拍手贊道:“陸大哥!厲害啊!”

  被誇的某人自然得意,他把魚扔到她腳邊,吩咐她,“裝進背簍裡,等會回去,大哥給你做魚湯!”

  顧霜霜從地上抓起活蹦亂跳的魚,剛裝進背簍,身後又傳來陸懷瑾的聲音,“村姑,你過來!”

  她忙脫掉鞋子,挽起褲腿,踏著石子下水,朝陸懷瑾走過去。大黃狗不敢下水,乾脆就趴在岸上,豎著耳朵看著兩人。

  陸懷瑾等顧霜霜站定,輕輕撥開水草,她這才發現,原來水草下棲息著兩隻蝦,水草將溪水撥動,兩隻肥蝦機靈地遊開。顧霜霜不給它們逃跑的機會,眼疾手快捉住一隻。

  抓到肥蝦,她在溪水裡蹦了一下,雀躍道:“是草蝦!”卻濺了陸懷瑾一身水。

  陸懷瑾沒有發怒,反倒心情不錯,嘴角一勾道:“可不是,再找找,估計還有。”

  “好!”顧霜霜攥著蝦,跟著陸懷瑾小心翼翼往水草深處走,不過片刻又抓住幾隻。

  顧霜霜跑回岸邊,把草藥和豬草倒在地上,背著空背簍下水裝蝦,兩人都是捕魚蝦高手,沒一會就抓住二十幾隻蝦和三條巴掌大的草魚。

  收穫頗豐,顧霜霜興奮得無以復加。

  陸懷瑾上岸,坐在石頭上喘氣,揉著腿說道:“村姑,你們這兒其實也不錯。”他的目光落在她汗涔涔的圓臉上,問道:“你真捨得離開這裡,跟我去城裡?”

  “捨得啊!”她掬起水洗了一把臉,“陸大哥,你該不會是反悔,不想帶我走了吧?”

  陸懷瑾濃眉一挑,“你覺得我是那種說話不算數的人嗎?”

  “不反悔就好。”顧霜霜臉上掛著笑容,走上岸開始裝草藥。

  回到家,陸懷瑾不讓顧霜霜碰魚蝦,把她趕去起灶生火。他做料理有一套,終於逮著機會自己做飯,自然不會放過。

  他把蝦剪去腳、須,清洗後瀝幹,用鐵勺舀了一勺菜籽油下鍋。這種油沒有經過提煉加工,味道重,油煙大,嗆得他實在不大舒服。

  他把顧霜霜切好的薑絲放下去爆香,放蝦翻炒,等蝦皮變色發皺,再加鹽醬油入味。

  顧霜霜家裡沒有白糖,他將就著切了一小塊紅糖。等蝦入味,出鍋撒上青嫩的蔥花,一盤油爆蝦完美上菜。陸懷瑾饑腸轆轆,聞著這香味兒,渾身毛孔幾乎都舒暢地張開,兩個月他總算是看到肉了。

  爆完蝦,他又另煮了一鍋酸菜魚。顧霜霜泡的酸菜很帶勁,夠酸,夠味兒,魚湯出鍋時,他加了一點野山椒提味,魚湯奶白,酸中帶辣,陸懷瑾只嘗了一口,渾身都開始發熱。

  這才是人間美味!

  因為沒有主食,顧霜霜有先見之明的在土灶裡埋了四根大紅薯。

  魚湯一出鍋,紅薯也被灶火烤熟,她把四根烤紅薯裝進大碗裡和油爆大蝦一起擺上桌。等到陸懷瑾把酸菜魚端上來,兩菜配紅薯,這頓飯總算有了點樣子。

  陸懷瑾入座,迫不及待掰開烤紅薯,就著魚湯吃了幾口。魚湯的酸辣味滾入七竅,鮮美非言語所能表達。吃了近兩個月麵條的陸懷瑾,舌頭總算得到解救,味蕾和鮮美魚湯相撞擊,猶如火星撞地球,味覺感觀幾乎一瞬炸開!

  他把一條巴掌大的魚挑進碗裡,推給顧霜霜,“村姑,幫我挑個刺。”

  顧霜霜吞下一大口紅薯,差點噎住,瞪著大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後接過碗開始挑魚刺。陸懷瑾很是欣慰,就在他以為自己能吃到魚肉時,顧霜霜把剔掉刺的魚肉一股腦塞進嘴裡,並且刻意讓自己咀嚼食物的表情誇張化,有點挑釁的味道。

  她故意的!陸懷瑾見自己的魚被她吃乾淨,放下筷子,擰著眉頭,冷冷看著她。

  偏偏顧霜霜吞下魚肉,還挑釁的沖他吐吐舌頭,“陸大哥,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懶人從來只會被餓死!”

  陸懷瑾心裡憋著一口氣,“這頓飯可是我做的。”

  “那我不管,懶人就該餓著。”顧霜霜耍賴,陸懷瑾無可奈何,索性順著她,將最大的那條魚夾到她碗裡,“顧大姊教訓的是,這條大魚,孝敬您!”

  顧霜霜滿意的點點頭,把那條魚又夾給他,“你傷還沒好,我吃那條小的,這條大的你吃。”

  陸懷瑾有點無奈,暴脾氣都快被她給磨乾淨了。

  顧霜霜不會吃蝦,夾起一隻蝦,殼也不去,就往嘴裡塞,囫圇吃了一隻,差點噎著。她順順胸口,卡在食道的蝦這才慢慢滑入腹中。

  陸懷瑾真是哭笑不得,問她,“你沒吃過蝦?”

  “吃過……”她聲音有點小,沒什麼底氣,“每次都是二叔幫我剝的。”

  “你不會剝蝦?”陸懷瑾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顧霜霜也意識到不會剝蝦很丟人,埋下頭有點不好意思。

  陸懷瑾重重一吐氣,放下筷子,細長的手指撚來一隻蝦,開始仔細的剝,他熟稔的去掉蝦頭,蝦殼,蝦線,將一塊裹著紅糖醬汁的蝦肉放進她碗裡。

  顧霜霜看著他剝蝦的嫺熟動作,姿態優雅,十分賞心悅目,盯著他細長如蔥的手指,出了神,他的動作優雅,姿態實在不像在剝蝦,倒像在用巧手雕琢一件稀奇的工藝品,手法熟練,每一下都恰到好處,輕輕鬆松就把蝦線完整挑出來。

  顧霜霜頓時覺得,其實吃不吃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看陸大哥剝蝦。

  她看得怔怔出神,陸懷瑾一扭頭就看見她傻愣愣的模樣。

  “霜霜!”院子裡忽地傳來中年男人的聲音。

  顧霜霜回過神,放下碗筷,往院子裡覷了一眼,“村長!你怎麼來了?”她忙起身去院子裡迎接。

  村長四十歲左右,面目慈善。走進堂屋,看了眼陸懷瑾,沖著他很和氣的笑了笑,旋即轉過臉對顧霜霜說:“霜霜,路通了,後天你劉叔開拖拉機去鎮上,能拉十個人,我就來問你一聲,你們去不去?”

  陸懷瑾一聽路通了,手上的蝦“啪嗒”一下落在桌子上。激動,這會除了激動再沒別的感覺。

  “這麼快啊?”顧霜霜沒想到路會提前半個月通,她看了眼陸懷瑾,這才咧開嘴笑著說:“去,我們要去,謝謝村長!”

  “謝什麼,不謝,該做的。”村長笑咪咪道,“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我得去問問其他人。”

  “欸!好,村長慢走。”顧霜霜目送村長離開。

  她回過身,看見陸懷瑾愣愣坐在那裡發呆,於是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陸大哥,你開心過頭啦?”

  被她這麼一戳,陸懷瑾才“哈”一聲笑出來。他撿起蝦繼續剝,搖頭感歎,“幸福來得太突然啊。”他由衷地歎了聲氣,轉過臉問顧霜霜,“你離開村子,有什麼東西要帶走的嗎?今天晚上就打包好。”

  顧霜霜點頭“嗯”了一聲。

  他又說:“那把弓,你是要帶走的吧?”

  她點點頭,“還有一些照片我也要帶走。”

  他囑咐道:“東西從簡,衣服你身上穿的這一套就夠了,出去之後我給你買新的。另外,你的弓得用東西包好,如果到了鎮上沒有人來接應我,你帶著弓箭坐車可能過不了安檢。”

  “聽你的,外面的事,你比我懂得多。”顧霜霜此刻心裡比陸懷瑾還激動。

  她終於能出村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對外面世界的認知,僅限於央視新聞和央視台播放的那些現代電視劇,如今總算可以出去見識一下,她心中的激動可想而知。

  陸懷瑾擦擦手,掏出皮夾查看了一下,幾張卡都還在,只要能找到提款機就不愁沒錢花。他正準備把皮夾闔上,顧霜霜一雙白嫩的小手伸過來,擋住他,“咦”了一聲。

  “陸大哥,這個跟你合照的人真眼熟,長得很像呂布!”

  她所說的呂布,是央視頻道去年播出的古裝正劇裡的主角,而飾演呂布的就是秦衍。當時顧霜霜只在劉大嬸家裡看了幾分鐘,呂布出場太帥,顧霜霜記住了他的樣貌。

  上一次看照片她覺得眼熟,但沒想起來,這會想起央視又看到照片,記憶一下就被牽扯出來。

  呂布,對,是呂布!這就是演呂布的那個男人!

  陸懷瑾嘴角一扯,細長的手指在秦衍照片上重重一戳,“這個,就是我給你找的老公,怎麼樣,帥嗎?他不僅演過呂布,還演過項羽,演過霍去病。你喜歡嗎?”他笑的時候總帶著點邪魅,笑容好看得讓人心尖發顫。

  “真的啊?陸大哥,那他願意娶我嗎?”顧霜霜眼睛一眨一眨,很是期待。

  “我做主把他許配給你,他不敢不答應。你要真喜歡,等回了廈川,我就給你做媒。外頭多少姑娘惦記著他,村姑,你可有福了。”陸懷瑾笑容帶了些壞意。

  顧霜霜抿著嘴,一臉認真,沖著他伸出小拇指,“陸大哥,我們拉鉤。”

  他打了個哈哈,表情邪魅狂狷,“喂,你還怕我陸懷瑾騙你不成?”

  “拉鉤,拉鉤我就信你!”她堅持。

  陸懷瑾哭笑不得,勾住她的小拇指。兩人小拇指觸碰的那一刹那,顧霜霜很認真的念叨,“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就是烏龜王八小鱉孫!”

  “……”陸懷瑾臉色微沉。靠,他有點後悔了。

  當天晚上顧霜霜收拾好東西,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她裹著被子翻來翻去,怎麼也睡不著。外面的世界,對她來說很陌生,她對外面世界的印象,僅僅存在於自己模糊的記憶中。

  她想起二叔常說,外面人心險惡,不比村裡。可她覺得,外面的人可能跟陸大哥一樣,心地不壞,只是脾氣壞。

  她想,也許到了廈川,就能找到二叔。但找到二叔之後呢?她該幹什麼?她很迷茫。不多久,就伴著窗外的蟲鳴聲昏昏睡過去。

  當天晚上顧霜霜收拾好東西,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她裹著被子翻來翻去,怎麼也睡不著。外面的世界,對她來說很陌生,她對外面世界的印象,僅僅存在於自己模糊的記憶中。

  她想起二叔常說,外面人心險惡,不比村裡。可她覺得,外面的人可能跟陸大哥一樣,心地不壞,只是脾氣壞。

  她想,也許到了廈川,就能找到二叔。但找到二叔之後呢?她該幹什麼?她很迷茫。不多久,就伴著窗外的蟲鳴聲昏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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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 00:27: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第二天顧霜霜難得睡了一個懶覺,日上三竿才懶洋洋地從被窩裡爬出來。

  她從床上坐起來,揉揉鼻尖,打了個噴嚏,透過並不明亮的玻璃,隱約看見院子裡有人。她趿拉著拖鞋,頂著一頭亂髮走出去,看見陸懷瑾正在單杠上練習臂力,做引體向上。

  陸懷瑾半裸著上身,雙手抓住單杠,有頻率地往上拉伸。每每往上拉伸一下,臂膀、胸部、腹部肌肉都因為力度被繃緊。

  男人渾身肌肉緊實,熱血賁張,荷爾蒙氣息隨著汗水揮發出來,細小的汗珠順著耳側滑至脖頸,淌過鎖骨,停留在男人麥褐色的胸肌上。

  清晨的陽光投射在男人汗涔涔的軀體上,折射出普通男子沒有的健壯曲線。這種運動和陽光結合的男性魅力,讓原本萎頓的顧霜霜頓時來了精神,目瞪口呆。

  對於顧霜霜這種半個運動人來講,陸懷瑾這樣的軀體,簡直就是誘惑,比馬鈴薯燉牛肉還要誘惑。她不是沒看過他的身體,但這次太不一樣,似乎從另一個角度,看見了一個不一樣的陸大哥。他就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肌肉的類型,身材和臉一樣,賞心悅目。

  陸懷瑾在單杠上看見杵在門口發呆,蓬頭垢面的顧霜霜,便從單杠上跳下來,大喘一口氣,朝著她走過去,取了一條乾淨毛巾一邊擦脖子上的汗水,一邊挑著雙好看的濃眉問她,“大清早的,怎麼這種表情?常發呆可不是好習慣。”

  顧霜霜仰著腦袋看著他,他偉岸的身軀替她擋住一片刺眼的陽光。這樣的近距離,使陸懷瑾的胸肌在她眼裡又放大幾倍,她看了眼陸懷瑾的胸肌,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如果說自己的是饅頭,陸大哥的胸就一定是窩窩頭……還是很硬,很好看的那種。

  陸懷瑾很快感覺到這姑娘眼神不對。小姑娘低頭看看她自己的胸,又抬眼瞪瞪他的胸,這是……在做對比?

  他伸手,一巴掌落在她額頭上,“在想什麼兒童不宜的事?”

  顧霜霜吃疼,鼓著腮幫子,揉著腦袋輕哼一聲,“陸大哥,你別打了。我二叔說我已經很笨了,你再打……把我打成豬頭怎麼辦?萬一秦衍嫌棄我笨,不娶我怎麼辦?”

  陸懷瑾擦汗的動作停頓,定定打量她,“嘶”了一聲,“小丫頭,你還真想嫁秦衍?”

  “想嫁!”顧霜霜咧嘴笑道:“他演過那麼多我喜歡的英雄,如果能嫁給他,我二叔嘴巴會笑裂開的!我的嘴巴也會笑裂開!陸大哥,你不知道,我小時候特別喜歡呂布也特別崇拜項羽、霍去病,我看過秦衍演的呂布,他演得很好,簡直就是呂布再世!”

  “得,你還成他腦殘粉了。”陸懷瑾心裡有點不痛快,當著她的面穿上衣服,說:“明天就走了,我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村子,等會你陪我去逛逛。”說完,他頓了一下,又道:“我煮了一碗蝦仁粥,放在廚房裡,你先去吃早飯。”

  “欸,好!”顧霜霜一聽蝦仁粥,眼睛都發亮了。剛轉過身想往廚房跑,就被陸懷瑾拽住肩膀,“洗個臉梳個頭再吃成不?蓬頭垢面的,注意形象啊!”

  “欸,好!”顧霜霜趕緊轉了方向去梳頭洗臉。

  吃過飯,顧霜霜帶著陸懷瑾去爬村裡最高的牛角山,那山在村子的另一頭,有段距離。

  正值十一月,牛角山上有十裡地的楓葉林,老遠便可看見如火焰般的顏色,洋洋灑灑數十裡地,待他們爬上山,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太陽漸漸往西挪動,陽光逐漸變得溫和。

  兩人走進火紅的楓葉林,空氣裡透著一股菌類濕潤的氣息,頭頂腳下全是一片火紅。陽光穿過無數枝椏,從交錯的樹葉縫隙裡穿透進來,在火紅楓葉鋪就的道路上投下斑駁光影,頭頂腳下,恍若油畫一般,這是顧霜霜最喜歡來的地方。

  這裡於她來說,是天堂。一到這裡,她就異常興奮,拉著陸懷瑾的手牽著他往前跑,跟個雀躍的小孩似的。

  她蹲下身,用手捧起一堆火紅楓葉,扭過頭問他,“陸大哥,你看這個楓葉美不美?”

  陸懷謹嗯了一聲,走出楓葉林,找了塊大石頭坐下,抬頭看著火燒一樣的天空,發呆。

  顧霜霜靜悄悄在他身邊坐下,偷偷打量著他,望著他尖尖的下巴。

  兩人就這麼坐在山頂的石頭上,一個看天,一個看下巴。

  陸懷瑾看著遠處重重迭迭的大山,一陣沉默,夕陽西下,落日餘暉在重山之間光芒萬丈,晚霞染紅半邊天,美不勝收,這種壯闊的積雲,在城裡無法看見。

  見他神情有些惆悵,知道他是在想家,為了安慰他,顧霜霜牽過他的大手,攥在自己手裡,然後無比認真地看著他,“陸大哥,我知道你想家,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替一下你的家人,你的家人做什麼,我也可以為你做什麼,你的家人給你溫暖,我也可以給你。”說著,用手搓搓他的手,摩擦生熱。

  他感覺到她手指上有繭,忽然有點感慨,小姑娘這麼好看的一雙手,居然有繭。

  女孩的體溫由他的十指傳遞至周身各處。

  “陸大哥,你感覺到了嗎?”

  陸懷瑾一怔,聲音微微有些嘶啞,“感覺到什麼?”

  “溫暖。”顧霜霜頓了頓,“二叔離開後,家中只剩我跟來財財,孤獨的滋味不好受,劉大嬸經常替我搓手,我的家人給不了我溫暖,她說只能以這樣的方式把溫暖傳遞給我。現在你跟家人隔了好多座大山,他們不能給你溫暖,我給你!陸大哥,你感覺到了嗎?”

  陸懷瑾真的就閉上眼睛感受,真的很暖,以這樣原始的方式傳遞溫暖,何嘗不是一種人心的赤誠?半晌,他慢慢睜開眼,眉頭舒展開,溫柔的目光落在她一張白晰的小臉上,聲音如清水淌過石澗,“謝謝。”

  顧霜霜鬆開他的手,大刺刺的一擺手,拍拍他的肩膀,“不用謝我,陸大哥你不嫌棄就好!”

  陸懷瑾神色微怔,再次說了一聲“謝謝”。

  無數繁星遊上天空,薄紗一樣的銀河似乎就在他們頭頂。山頂的風有點涼,顧霜霜朝著陸懷瑾身邊挪了挪,然後一手拽著他的胳膊,一手指著天上的星星,“陸大哥你看!看見那個勺子了嗎?”

  說話間,一顆流星落下來,顧霜霜激動地跳起來,拽著他的胳膊不停地搖晃,“陸大哥你快看!流星!是流星!快許願!快許願!”說完她已經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開始許願,“願,出了村子之後一切順遂。”

  陸懷瑾瞥了一眼所謂的流星,他從來不信這些,淡淡地說:“天上掉下來的不一定是流星,也有可能是飛行員在太空排泄的翔。”

  “翔?那是什麼?”顧霜霜許完願,繼續坐下,雙腳垂下去不停地晃動。

  “屎。”

  第二天,陸懷瑾和顧霜霜四點就起床,早飯也顧不上吃,扛著大包小包就趕去村長家。

  家裡的事情顧霜霜一早已經交代給了劉大嬸,劉大嬸知道他們要走,大清早就來送他們,等陸懷瑾和顧霜霜坐上拖拉機,劉大嬸帶著顧霜霜的大黃狗杵在村口送行,大黃狗捨不得顧霜霜離開,跟著拖拉機跑了老遠。

  要說這個村裡有什麼捨不得的,大概就是劉大嬸和枸了吧。顧雙雙一邊抹眼淚,一邊沖著大黃枸吼,“來財財!回去!快回去!”

  拖拉機“轟隆隆”的聲音將她細微的聲音蓋住,大黃財根本沒有聽見,一股腦兒跟著拖拉機跑。

  大黃狗摔進泥坑裡,又爬起來,繼續跟著拖拉機跑。一直追了一座山,總算跑不動了,立在石頭上,望著拖拉機消失的方向,仰著頭“嗚嗚”叫喚。

  顧霜霜坐在拖拉機上掉眼淚,陸懷瑾實在看不下去,捧過她的臉,仔仔細細給她擦,“別哭了,大黃會想你的。”

  “它叫來財財,不叫大黃。”顧霜霜聲音哽咽。

  拖拉機開了六個小時,山裡顛簸,陸懷瑾屁股震得發麻。長這麼大,第一次坐拖拉機,這滋味非言語所能表達。

  到了鎮裡已經是十點,鎮上只有郵局和農會,陸懷瑾帶著顧霜霜去取了五萬塊錢。

  他把五萬塊錢現金塞進顧霜霜懷裡,顧霜霜連忙用衣服裹住。她呆住了,這麼多錢,得是多少啊?

  陸懷瑾背著她的弓和迷彩大包,褲子上沾滿泥灰,好好一個大少爺,給整成了這副狼狽樣。他實在無法忍受這樣的自己,在鎮上找了家稍微高檔點的體育用品店,給自己和顧霜霜買了一套新行頭。

  換上新衣新鞋的陸懷瑾對著鏡子照照,總算有了點以前的樣子,但總覺得哪裡不對。他抬手揉了揉自己頭髮,唔,頭髮長了,該剪。

  他又回頭看了眼顧霜霜,小姑娘紮著麻花辮,穿著嶄新的運動服卻仍是脫離不了濃烈的村姑味,他又找了一家稍微高檔點的理髮店,帶著顧霜霜去做造型。

  為了讓她裝錢更方便,陸懷瑾給她買了一個小背包,粉色帶兔子耳朵的,讓她背上。

  兩人一走進理髮店,一群龐克新潮造型的理髮師湧上來,“小哥、大姊理頭髮啊?”

  陸懷瑾想拔腿跑,但最終還是忍住了,除了這家,鎮上其他的理髮店更加不堪入目。

  兩人在洗頭小妹的服侍下洗頭,顧霜霜輕歎,“陸大哥,洗頭真舒服。”

  陸懷瑾閉著眼睛享受洗頭小妹的按摩,淡淡應了聲,好久沒這麼舒坦的洗過頭了。

  洗完頭,兩人被安排在鏡子前坐下,理髮師問他們,“帥哥,要剪什麼髮型?”

  陸懷瑾看了眼鏡中的自己,說道:“剪短,打理一下就OK。給她剪一個蘑菇頭。”

  “沒問題。”理髮師操動剪刀,剪子剛落沒幾下,理髮師盯著鏡子停頓了一下,“小哥,你長得怎麼那麼像國民老公啊?”

  陸懷瑾淡淡道:“就當我是吧。”沒想到自己這麼出名,這種小鎮居然有人認識他。

  幫顧霜霜剪頭髮的理髮師搭話,“國民老公都死了好幾個月了,哎,天妒藍顏啊!”

  陸懷瑾蹙眉,“死了幾個月?屍骨找到了嗎?”

  理髮師說:“沒呢,現在還沒判死,但是搜救隊都收隊了,據說只剩陸家人還在繼續找。欸,我越看你越像國民老公,你不會真是吧?”

  陸懷瑾深吸一口氣,閨上眼不再說話。

  剪好頭髮,從理髮店出來,顧霜霜揉著蘑菇頭有點不自在,原本的長髮被剪短,劉海蓋在眉毛上,讓她感覺很紮皮膚。

  陸懷瑾打量著她,裝扮很可愛,她穿著嶄新的粉色運動服,蘑菇頭,齊劉海,一強小臉顯得更圓,有點可愛,顯得她年齡更小,就跟個未成年少女似的。

  她的身高只到他下巴,他每次看她都是俯視,陸懷瑾打量著她,腦子裡突然迸出一個想法,她這麼矮,跟她接吻的話,他不得累死啊……嘖,自己思想真是變猥瑣了不少。

  陸懷瑾買了頂鴨舌帽戴上,一身黑色運動服,身姿修長挺拔,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走路的姿勢又拽又酷,他腿長走得快,顧霜霜背著兔子耳朵背包,穿著粉色運動服,緊跟在他後面,兩人身高差距太大,一前一後,一個英俊酷拽,一個可愛,就像是大哥哥和小妹妹。

  兩人到鎮上客運站買到甯安機場的車票,在客運站買票時,陸懷瑾招手讓顧霜霜過來。

  顧霜霜背著兔子小背包跑過去。

  陸懷瑾說:“轉過去。”

  顧霜霜很聽話的轉過身,陸懷瑾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拉開顧霜霜的小背包,從裡面掏出一迭厚厚的錢,扯出兩張一百遞給售票口服務人員。

  後面排隊買票的人看見了顧霜霜一背包的錢,不禁目瞪口呆。

  兩人坐了四個小時客運才到達甯安機場,陸懷瑾在機場買了兩張去廈川的機票,還沒進檢票口時,顧霜霜喊著肚子疼,跑去上廁所,陸懷瑾辦好行李托運,在原地等她。

  就在他等顧霜霜時,有一群穿著黑西裝的人湧過來,看見他齊刷刷跑過來,二話不說,架著他就往外走。等陸懷瑾反應過來,他已經被架出機場。

  顧霜霜上完廁所出來,發現陸懷瑾不見了,她只好背著小背包在原地等了半個小時,但'還是不見他。她隱隱感覺不對,似乎明白了點什麼,漸漸地眼眶紅了、鼻子酸了,陸大哥這是……拋棄她,自己坐飛機跑了?

  陸懷瑾沒想到劉峰會在這裡出現,且帶著一群人將他架出機場。

  他被劉峰塞進車裡,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劉峰,“你們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劉峰坐在副駕駛座,掏出一塊手帕,轉過身一邊擦汗一邊道:“你家的人收到銀行消息,說你在一個半小時前取了五萬現金,趕緊讓我來機場堵著,沒想到你還真在!”說完吐了一口氣道:“看見你安然無恙,大家也都放心了,你消失這麼久……是被綁架了?”

  “綁架?”陸懷瑾覺得他腦洞開得有點大,搖頭開玩笑說:“見到我,是不是以為詐屍了?”他輕鬆靠在椅背上,也不知道是有多久沒享受過坐墊的舒適了。

  劉峰誇張地說:“我的大少爺,你失蹤這兩個多月,媒體瘋了,粉絲瘋了,你家人瘋了,我的搖錢樹也瘋了!你這一出事,可謂是‘舉國哀悼’啊。”

  “你家搖錢樹怎麼個瘋法?不是他我會受這苦?”陸懷瑾沒好氣道,“回了廈川,我這口氣一定要出。”

  劉峰掏出手機發簡訊,長籲一口氣。他是秦衍的助理,跟了秦衍十幾年,這次陸懷瑾出事,秦衍因為自責而無心工作,近一個月沒去片場,電影拍攝的進度因為秦衍一個人被拖慢,劇組損失不少錢。

  作為經紀人兼助理的劉峰拿秦衍毫無辦法,只好帶著人來到甯安和陸家人一起找陸懷瑾的下落,也算是在某種程度上安慰秦衍。

  當然,除了陸家人跟秦衍,其他人都認為陸懷瑾死了,一個遭遇土石流滾下山坡的人,能有多少生還可能?微博上的粉絲團,甚至已經自發地給陸懷瑾辦了一場喪禮。

  陸懷瑾低頭看著自己手裡攥著的兩張飛機票,頓時打了個激靈,拉開車門,準備去找顧霜霜,同車保鏢以為他要做什麼,趕緊將他給抓住。

  劉峰剛給秦衍發了條報平安的簡訊,連忙回身拽住他,“我的大少爺,你幹麼?你身體怎麼樣啊?別鬧,跟我們回酒店,我讓醫生來給你好好檢查檢查,從土石流裡死裡逃生,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我還有個朋友在機場,我去找她,馬上回來。”陸懷瑾解釋說。

  “你坐著,坐著,我去找,你這身體要是有個什麼好歹,我不被老秦給打死!”劉峰一邊滑著手機忙著在劇組群裡聊天,一邊跟司機打了聲招呼下車。

  劉峰跟劇組群裡的人聊天聊得太投入,走進機場後就楞住了,一巴掌拍在自己後腦杓上,低罵了自己一聲,“我這個傻蛋……居然忘記問名字。”也忘了問陸懷瑾的朋友是弗是女,是高是矮,是老是少。

  陸懷瑾打開車窗喊了劉峰兩聲,但那小子低頭抱著手機,專心地聊天,居然沒理他。

  眼睜睜看著劉峰走進機場,陸懷瑾掃了眼車內車外的保鏢,扶額十分無語。秦衍的助理,辦事就這麼不靠譜,連名字長相都不問就走了,怎麼找人?

  陸懷瑾打算自己去找,但他剛下車,一群身材魁梧的保鏢便圍過來,堵住他去路。

  陸懷瑾蹙著眉頭,瞪了一眼保鏢,“你們幹什麼?”

  “劉先生吩咐,您哪兒也不能去。”保鏢一臉冷酷,抓住他一雙手腕。

  陸懷瑾還活著,但卻消失這麼久,難免不會讓人胡思亂想。陸懷謹的家世極好,劉峰第一時間想到綁架,所以為了他的生命安全,必須對他進行保護,讓他安全回到廈川。

  “在我沒發火之前,鬆開。”他表情森冷,瞪著保鏢。

  保鏢倒是很聽話的鬆開,他活動了一下手腕,猶自朝機場入口走去,但還沒進去,又被另外幾名保鏢圍住。

  陸懷瑾心急如焚,顧霜霜常年處於一個封閉的生活狀態,接觸的人來來回回也就那些,思維遠不及外面的人複雜,現在她處在一個陌生環境,可能懂的還不如一個初中生多。

  在山村這兩個多月,陸懷瑾也已經習慣了沒有網路、沒有手機的封閉狀態,所以現在這種緊急情況,他一著急,居然忘記了可以用手機給劉峰打電話。

  陸懷瑾在機場出口跟保鏢僵持不下,他的腿骨還沒完全恢復,輕易的被幾名保鏢架著胳膊,塞回車裡。

  他們一群人的陣仗驚動了守在機場出口的武警,等陸懷瑾想起來還有手機可以用時,機場的武警已經拿著棍棒過來,請他們一群人去趟機場保安室。

  被帶進機場保安室,陸懷瑾不能打電話,也不能跟外面聯繫,只能幹著急,只能默默祈禱村姑千萬要等著他,別亂跑啊。

  因此當劉峰打電話給司機,想問問陸懷瑾他的朋友叫什麼、大概的樣貌時,司機保鏢連帶陸懷瑾這會都在保安室內接受審訊,司機的手機落在車內,無人接聽。

  好巧不巧,劉峰正準備往回走時,就看見一個姑娘背著一個兔子耳朵小背包,蹲在他身後不遠處,臉埋在膝蓋裡哭。

  劉峰原先有個妹妹,十六歲,也喜歡背這樣的兔子耳朵小背包,也留著齊劉海,學生頭,可惜的是,乖巧的妹妹車禍去世,成為他和家人無法磨滅的傷痛。

  此時見姑娘哭得這樣傷心,劉峰想起已故的妹妹,動了惻隱之心。他走過去,拍拍顧霜霜肩膀,“小姑娘,這是怎麼了?哭成這樣?”

  顧霜霜在膝蓋上蹭蹭鼻涕眼淚,抬頭打量著眼前這個三十出頭,穿著黑西裝,抹著髮蠟的男人。

  她抬起手背,揉了揉紅腫的眼睛,見有人問她,她便如實說了出來,“朋友扔下我一個人走了。”

  劉峰看了眼四周說:“小姑娘跟朋友走丟了吧?你買的是幾點機票,早點去檢票,別耽擱了行程。”看她一身穿著打扮,應該是個高中生?

  顧霜霜壓抑著難過,哽咽道:“票在他手上,他拿走了!”

  這什麼情況啊?劉峰想了一下,又問她,“是不是被同行的夥伴給耍了?拿走了你的機票,自己過安檢了?”

  顧霜霜想了一下,應該是的,便點頭。

  劉峰是個熱心腸,在娛樂圈也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這會看見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正義感突然爆棚,“嘿!怎麼攤上這樣的朋友了,小甜甜別怕,你去哪兒?大哥幫你買票。”

  在圈裡他習慣叫年齡小的姑娘為“小甜甜”,覺得親切。看見顧霜霜,不由得也這麼叫出來,好在這姑娘並沒有反感,他也就懶得改正。

  顧霜霜擦擦眼淚,站起來,聲音有點悶,“我去廈川。”

  “廈川?”這麼巧,劉峰的頭朝著售票的地方偏了下,“走,大哥帶你去買票。”

  顧霜霜當真就跟著他去了。她忽然覺得,外面的人跟村裡的人一樣的好,並沒有二叔說的那樣可怕。

  她八歲之前雖然生活在廈川,但大多數時候都被二叔放在家裡和托兒所,所以她對廈川的事物幾乎是陌生的,小時候她所在的托兒所幾乎完全封閉,起初跟她一起上托兒所的孩子都漸漸升了小學。最後只剩她,八歲還待在托兒所裡。

  曾經也有托兒所的老師問過她,為什麼不上幼稚園和小學?她不知道,於是就傻傻地問二叔,可每當她問到這種問題,二叔都會很嚴厲的瞪她一眼,久而久之,她就不再問了。

  每逢托兒所休息日,她就被二叔關在別墅裡,讓她一個人在家看電視,或者教她射箭、寫字,從不讓她單獨出門。

  即便有機會出門,在街上二叔也緊緊抓著她。每次經過玩具店,她看著櫥窗裡的變形金剛,都想進去看看,可二叔從來不讓。

  八歲之前在廈川,沒有上學,幾乎處於一個全封閉狀態;八歲之後在劉家村,雖然能自由出門,但村裡統共就那麼些人,這種生活狀態,直接導致了她對村外的世界完全陌生。

  劉大嬸總是開玩笑說,顧霜霜沒被養成傻子,真是太幸運了!

  村裡的人也總愛說三道四,有些愛嚼舌根的女人總說顧霜霜是被她二叔拐來山村的,不然哪能這麼養孩子,不讓她去隔壁村念書,也從來不讓她去鎮上。

  村裡的父母都巴不得自家孩子多見識見識外面的世界,顧二叔恰恰相反,好像很害怕顧霜霜接觸外頭。

  劉峰見她可憐,熱心腸幫她買了一張飛機票。當他把身份證還給她時,目光在她出生日期上掃了眼,訝異地說:“小甜甜,你都二十了?看不出來啊。”

  她點頭,說:“嗯,我二十了。”

  劉峰覺得這姑娘身上有一種親和氣質,想想竟覺好笑,這要是換了普通姑娘被他叫“小甜甜”,一定會懷疑他這人有病或是人販子吧?

  他笑道:“你也不怕我是拐賣你的人販子?”

  顧霜霜搖頭,抿著嘴一臉認真說:“不,大哥,我感覺你是好人。”她頓了頓,又揚起頭問他,“大哥,這張票多少錢?我把錢給你。”

  “不用,大哥說了,幫你買的,大哥跟你有緣。”被小姑娘誇是個好人,劉峰心裡甭提多高興了,這一高興,就把給陸懷瑾打電話的事暫時擱置。

  顧霜霜也知道無功不受祿,忙取下小背包,從小背包裡拿出一迭錢,數了幾張塞到他懷裡:“票錢,還給你。無功不受祿。”

  劉峰用餘光一瞟,被她一背包的錢嚇住,他看了眼四周,忙把錢給她塞回背包,快速替她拉上拉煉,沉著臉囑咐說:“行了,登機時間快到了,你趕緊去檢票登機,帶這麼多錢在身上,不怕被搶劫啊?”

  “那個……”顧霜霜拗不過他,然後又說:“我沒坐過飛機。”言下之意很清楚,不明白登機的流程。

  劉峰明白過來,拍拍她的肩膀,笑道:“走!大哥送你去過安檢!”

  “謝謝你,大哥!”顧霜霜小臉上總算浮出笑容,對著劉峰鞠了一個標準的九十度躬。

  她誠實的模樣,再次把劉峰給逗笑,他心想,可能是哪家的乖乖女,頭一次出遠門,找不著東南西北吧。

  劉峰把顧霜霜送到檢票口,又遞給她一張名牌囑咐,“小甜甜,到了廈川如果有什麼事情,打我電話,大哥罩你!進去之後你去問問裡面的工作人員該怎麼辦,時間一到,你就跟著大家一起上飛機,別走丟了啊。”

  “嗯。”顧霜霜再一次對著劉峰鞠躬,“謝謝大哥。”

  “不謝,認識就是緣分。”劉峰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快去檢票。”

  顧霜霜走進去,沖著劉峰招手,“大哥再見!”

  “再見。”目送顧霜霜離開,劉峰心情莫名的好,做了好事,心情很暢快。

  他繼續打電話給司機,依舊無人接聽,於是改打電話給保鏢。接電話的卻是機場保安室的武警。他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結果去了才知道,原來是保鏢被誤認成了綁架犯。

  顧霜霜跟著一對老夫妻上了飛機,在老夫妻的指引下,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飛機沖上雲霄時,受氣壓所致,導致她兩耳發疼,她覺得自己耳膜要破掉了,她抱著腦袋靠在椅背上,很難受。

  路過的空姐見她難受,給了她兩顆口香糖,教她利用咀嚼的方法使耳膜內外氣壓平衡。

  原來坐飛機這麼痛苦,顧霜霜咬著口香糖,以後再也不想坐飛機了。

  她已經一天沒吃飯,還好有飛機餐,雖然份量不多,但好歹墊了肚子。

  飛機落地已經是晚上七點,顧霜霜跟著眾人走出機場,在機場外望著一輛輛汽車、巴士發呆。

  看著機場一排排路燈,這樣的光明感與農村不同。這裡的街道是水泥地,感覺很乾淨,不像山村那樣四處泥濘。

  她站在機場門口發呆,有點茫然。接下來該怎麼辦?

  在機場門口站了會,她發現大多數從機場出來的人都提著行李上了巴士,於是她也背著兔子耳朵小背包,隨波逐流,跟著眾人上了最後一輛去市里的巴士。

  等到了廈川市,已經是晚上九點半。她在巴士總站下車,從車站出來,就一直漫無目的的閒逛,看著繁華城市的霓虹燈,覺得很稀奇,在她的記憶中,她好像從來沒有晚上出過門,她對廈川夜晚的記憶很簡單。在別墅空曠的院子裡,坐在石階上,托著腮,抬頭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這裡和山村不同,明明是晚上,街上卻人來人往。她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看著各色行人走過,馬路上有各式各樣的汽車駛過,也有情侶,還有遛狗的老人,以及夜跑的年輕人。

  眼前的這一切,對於顧霜霜來說都太陌生了。

  夜漸深,冷氣也漸漸重起來,顧霜霜大喘一口氣,拍拍大腿搓搓手起身,背著背包沿著一條街一直走,打算找個地方落腳。

  這個時候她還沒想到旅館之類的東西,她腦子裡的想法相當原始,打算找個好說話的人家,給點錢作為報酬,讓她住宿一晚,就跟西遊記裡,唐僧師徒借住一樣。

  顧霜霜走到一家酒吧外頭,見外面佈置得不錯,匾額上寫著“情深不壽”。

  她覺得這個匾額很有意境,就去酒吧門口坐了會歇息,她坐著捶了捶腿,大喘一口氣,因為太累,心情也低落,不知不覺坐在椅子上發了半個小時呆。

  進出酒吧的男女都以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她卻渾然未覺。

  大概十一點左右,她覺得有點冷,打算進“情深不壽”裡避避風,但剛走到門口,就跟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撞了個滿懷。

  她這一撞,將男人墨鏡給撞掉了,男人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四周,趕緊閃人。

  顧霜霜的腦袋在男人結實的胸膛撞了一下,有點疼,她抬起手揉了揉,看了那男人一眼,雖然只是一眼,但她還是認出了秦衍。

  顧霜霜原地楞住。居然是……秦衍!是陸懷瑾要給她介紹的老公?

  她頓時有種在陌生地方遇到熟人的感覺,雖然實際上秦衍不認識她,但她覺得秦衍就是熟人,趕忙追上去,像抓救命稻草似的伸手拉住他。

  秦衍瞞著公司出來,喝得有點醉。

  他扭過頭瞪了顧霜霜一眼,還不等她說話便將她甩開,率先開口,“你認錯人了!”

  “沒有,你是秦衍!我沒認錯!”她瞪大眼睛,一臉篤定,“陸大哥還說,要做主把我許配給你,所以從某個方面說,我們是認識的。”

  在陌生的地方看見“熟人”,顧霜霜激動得無以復加,同時心裡湧上幾分委屈,這委屈是陸懷瑾帶給她的,她卻強行加在秦衍身上。

  秦衍今晚穿著寬鬆的廉價運動服,但因為身材氣質不錯,硬是將廉價衣服穿出大牌的味道。他領口拉煉拉到最高,性感的喉結頂著冰涼的拉煉,嚴嚴實實遮著喉矓以下部分,帶了幾分神秘感。

  顧霜霜比他矮大半個頭,從她的角度看過去,第一目光剛好落在他喉結處,第二目光落在他的尖下巴上。

  很漂亮的喉結和下巴。秦衍跟陸懷瑾雖不同姓,但兩人卻是實打實的堂兄弟,身體裡流的血一樣,因此樣貌上有幾分相似,身材也差不了多少。

  他腦袋上戴了一頂金黃色假髮,如果不是被撞掉墨鏡,顧霜霜也未必能將他認出來。

  秦衍醉酒,意識有點模糊。他用指腹壓了壓太陽穴,十分好笑的看著她,“老公?得,還遇見一個腦殘粉。”

  他還沒看見劉峰發來的資訊,不知道陸懷謹已經找到,整個人還沉浸在失去兄弟的悲傷中無法自拔。

  顧霜霜見他臉色不好,拽住他的手腕晃了晃,“秦衍……你怎麼了?”

  秦衍回過神,晃了晃腦袋,想甩開她。奈何這姑娘手勁太大,他越是用力去甩,這姑娘抓得就越緊。

  這時從酒吧裡走出兩個拿著相機的狗仔,杵在門口四處張望。

  狗仔看見秦衍,指著秦衍所在的方向喊了一聲,“在那!”然後拿著相機一路“弄嚓哧嚓”追過來。

  秦衍狠甩了幾下顧霜霜,甩不開,一急之下乾脆拖著她一起跑。

  即便是醉酒的秦衍跑起來速度也不慢,他本來想這姑娘一定跟不上他的速度,他再跑快一點,指不定身後跟著他的這個腦殘粉就知難而退,主動放開了。

  誰知狂奔三千公尺之後,秦衍體力開始不支,倒是一直被他拖在後面的顧霜霜見他跑不動了,反倒跑到他前面,拽著他開始賣命的跑,並且邊跑邊對他說:“秦衍你堅持住!跑步的時候要三步一呼吸,不要大喘氣!調整步伐,調整呼吸!”

  靠……有病吧!狗仔已經被他們甩掉,秦衍張嘴想喊停,顧霜霜卻拉著他嚴厲大喝道:“跑步的時候別說話!”

  秦衍居然鬼使神差聽了話,閉上嘴。他的雙腿開始不聽使喚,想再喊停時,已經沒了力氣,就這麼跟傀儡似的被顧霜霜拖著跑。

  又狂奔一公里後,顧霜霜總算停下,鬆開他。她看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霓虹街道,叉著腰道:“他們應該被我們甩掉了。”

  臉色蒼白的秦衍惡狠狠瞪著她,剛想開口說話,腹中卻一片翻騰,扭過身扶著電線杆開始狂吐不止。

  他不知道今晚是觸了什麼黴頭,居然攤上這麼個腦殘粉!

  顧霜霜見他吐得厲害,走過來拍拍他的脊背,“沒想到你身體素質這麼差,我二叔說了,我以後的老公身體素質得好,以後你一定要加緊鍛煉!”

  秦衍扶著電線杆,內心似乎有一萬頭土狗在怒吼,在咆哮。

  他闔上眼平復了一下心情,虛弱地問道:“有紙巾嗎?”

  顧霜霜很快從背包裡掏出自己那條洗得發白的帕子,遞給他,“喏,你先將就著用這個擦。”

  秦衍看了眼洗得發白的帕子,有點潔癖的他頭皮發麻。他吐了一口唾沫,抬頭看著她,“你這是在侮辱我!”他一把推開她,猶自去路邊攔車。

  “我……你不是沒東西擦嘴嗎?”顧霜霜攥緊自己的小帕子,緊跟著他走到路邊。

  “你也不嫌惡心。”秦衍頭也不回,冷冷諷刺道。

  “我當然不嫌惡心啊,我自己的帕子我怎麼會嫌惡心。”顧霜霜跟他走到路邊,攥了攥背包帶子,嘟囔說:“陸懷瑾他半路把我給甩了,我得找到他問問清楚,他為什麼不講信用。秦衍,我現在來廈川也沒什麼親戚朋友,我今晚住你那裡好不好?”

  她抬頭望著秦衍,見秦衍神色有點奇怪,補充說:“你放心,我給你錢!”

  秦衍聽了她的話,覺得這小姑娘腦子有病,他像看白癡一樣看著她,“小姑娘,你追星的方式挺特別啊,你這口氣,陸懷瑾跟你很熟嗎?”

  顧霜霜點頭,眼睛眨也不眨,“我是陸大哥的救命恩人,他半路甩掉我,他應該給我一個說法。”

  “白癡。”秦衍給了她一個眼刀,抬手攔下駛過的一輛計程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然而讓他無語的是,這丫頭居然也厚臉皮擠了上來,他扭過頭掃了她一眼,“你給我下去。”

  “不下。”顧霜霜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熟人”,打死也要跟上。

  秦衍大吸一口氣,“做腦殘粉也得有個限度!”

  “什麼是腦殘粉?”顧霜霜扭過頭一臉真誠的向他請教。

  “跟我裝傻白甜是吧?”秦衍努力將自己的暴躁壓制下去,他的臉色突然緩和下來,笑容也變得溫和,“小姑娘,這樣,你下車,我給你簽名?”

  “不要。”顧霜霜果斷拒絕。她初來乍到,有許多事情都不懂。她不想讓秦衍覺得她笨,索性閉上嘴,不再說話。

  司機大哥實在等得不耐煩,“兩位到底走不走?要走就把車門給關上!”

  顧霜霜“砰”一聲把門關上,“走。”

  司機問道:“去哪兒啊?”

  顧霜霜扭過頭看秦衍,秦衍用指腹壓了壓太陽穴,酒精讓他頭腦極度不清醒,他吐了一大口氣,將心中怨氣悶吐出去,這才對司機說:“伯爵公館。”

  司機發動車子,車內沒開燈,司機顯然沒認出車後坐的這位是大明星秦衍。

  四十分鐘後,計程車在伯爵公館停下。秦衍把錢塞給司機,迅速下車走進高檔別墅區,顧霜霜也趕緊下車,背著小背包緊跟著他。

  等走到門口,秦衍跟保全打了聲招呼,逕自走進電動門內。顧霜霜想跟著他一起進去,卻被保全攔了下來。

  秦衍摘下墨鏡,隔著一道電動門,沖著顧霜霜做了個“拜拜”的動作,臉上盡是得意。

  顧霜霜背著兔耳朵背包,杵在原地發楞。以為秦衍是認為她沒有錢,不願意收留她一晚,她趕緊取下背包,拉開拉煉取出一迭錢,沖著電動門內的秦衍揮了揮,“秦衍,我有錢,你讓我睡一晚,我給你錢!”

  保全忍俊不禁,心想這年頭想睡男明星的姑娘,越來越明目張膽了啊!

  秦衍臉色很難看,心想今晚果真是撞鬼了,居然遇到這麼個腦殘粉,就算家裡有錢也不能這麼揮霍吧?真是個被慣壞的小姑娘。

  對於這種腦殘粉秦衍當然不會再理,頭也不回進了社區,消失在拐角處。

  顧霜霜看著秦衍消失的方向,心裡涼了半截。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呆呆看著秦衍消失的方向,此時就像有人往她頭頂潑了一盆冷水,夜裡寒風一吹,五臟六腑都猶如被放進冰窖冷凍,無比寒冷。

  顧霜霜不相信秦衍是這麼不樂於助人的人,就這麼傻傻站在門口,一直站到淩晨兩點。

  淩晨的廈川實在太冷,即便她身板結實,也挨不住這般天寒地凍,顧霜霜抬起冰冷的手,揉了揉濕潤的眼睛,轉身離開。

  大半夜街道上杳無人影,她繞著山上走了一圈,發現這裡根本沒有可以住宿的地方。

  伯爵公館修建在廈川市新開發的一座山上,這裡離市區很遠。一星期開上來的計程車屈指可數,更沒有公車。

  顧霜霜對外面世界認知幾乎為零,此時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別墅區她是進不去了,乾脆找了間銀行落腳。

  一天下來她實在太累了,坐在提款機下面,將小背包抱在懷裡,她的下巴枕在膝蓋上,盯著外面黑黝黝的街道發呆。

  銀行的門開半扇,關半扇,溫度比外面好點,卻也暖和不到哪裡去。

  她縮在提款機下面,抱著腿蜷縮成一團,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這樣冰冷的夜晚,她孤零零一個人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絕望和無助油然而生。

  她把臉埋進雙膝裡,鼻子酸酸的,終於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她那雙肩膀止不住的顫抖,胸腔就像梗了一塊石頭,憋屈得難受,眼淚想止也止不住。

  即便是深夜,她也沒有半點睡意,坐在冰冷的地上哭得淅瀝嘩啦,一雙好看的杏眼哭成了泡泡眼。

  這個時候最容易胡思亂想,她想,自己可能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累贅,對於二叔是累贅,對於陸懷瑾也是累贅,所以他們都想甩掉她,像是甩掉一個沉重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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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 00:28: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陸懷瑾弄丟了顧霜霜,首先幹的事,是把辦事不靠譜的劉峰給揍了一頓。

  劉峰被揍得鼻青臉腫,抱著他的腿發誓,以後絕對好好做事,專心做事,再也不沉迷手機聊天……

  陸懷瑾氣得心肝疼,晚上吃飯時,看見一桌的大魚大肉,覺得有點傷感。

  他答應出村子後帶顧霜霜躺著吃肉,可是現在雞有了,魚也有了,蝦也不少,靈魂人物顧霜霜卻不見了,他還想沖著她特別豪邁的說一句——“看看,這才叫肉!”

  可現在好了,把人搞丟了,一些炫耀的話也沒辦法說了!陸懷瑾心裡揪著難受,一整晚都惶惶不安,生怕顧霜霜被騙走、被拐賣。

  晚上陸懷瑾睡到一半被噩夢驚醒,他夢見顧霜霜被拐賣,扔進了冰窟窿。

  小小一團的顧霜霜蜷縮在角落,沒命的哭,嗓子哭啞了也沒有人理她,夢裡的陸懷瑾想過去抱抱她,拍拍小姑娘的脊背,跟她說別怕,可他剛抱住她,霜霜就變成了一個冰雕像。

  從夢裡醒來,陸懷瑾心裡陣陣揪疼,他揉著胸口,半點睡意都沒了,他掀開被子下床,打電話給助理安琪。

  安琪托朋友查到顧霜霜已經坐晚上的飛機抵達廈川,奇怪的是,廈川所有酒店旅館都沒有查到她的入住記錄。

  陸懷瑾吩咐安琪給他訂了一張淩晨四點的機票趕回廈川,一收到訂票成功的短訊,他臉也顧不得洗,抓起衣服便往機場趕。

  時序已經入冬,陸懷瑾一出酒店,被寒風吹得直打寒顫。

  他在最後十分鐘趕上了四點的飛機。

  淩晨五點左右,廈川市,伯爵公館內。

  秦衍被鬧鐘吵醒。他條件反射摸出手機刷微博,看到助理劉峰昨天發來的簡訊。

  簡訊發送時間是昨天下午,看完內容,他整個人從床上跳起來。

  為了證明不是在作夢,他趕緊打了個電話過去詢問情況,電話那頭的劉峰聲音懶洋洋,“我的大明星,昨晚你又去哪兒了?打電話你都不接。”

  “陸懷瑾找到了?”秦衍懷疑自己沒睡醒,又在作同樣的夢。

  “找到了,找到了,沒死!”劉峰打了個哈欠,聲音還帶著厚重的鼻音,“我都幾天沒闔眼了,您讓我好好睡一覺成不?”

  “好,你睡,今天下午之前回廈川。”秦衍頓了頓,又道:“不用來我家,直接去影視基地找我。”

  電話那頭劉峰幾乎從床上跳起來,聲音立時高了幾個分貝,“什麼?我沒聽錯吧?”他掏了掏耳朵,興奮道:“你捨得回劇組了?好,我馬上通知劇組,下午就開工!”

  “嗯。”掛斷電話,秦衍再無睡意。

  吃過飯,秦衍進屋換身運動服準備遛金元寶,順便晨跑。

  金元寶是陸懷瑾的枸,因為參演一部電影,從此走上狗生巔峰。

  陸懷瑾失蹤後,這條狗茶不思飯不想,快餓死的時候,陸老爺子把狗送來了他這裡,這只傲嬌狗吃飯非得他親自餵食,否則堅決不吃。這也就罷了,這只傲嬌狗還被陸懷瑾慣出一個壞毛病,清晨五點鐘必須出門撒尿。

  伯爵公館位於郊區,附近人少車少,對於秦衍這種身份來說,住在這裡是最合適不過。

  金元寶喜歡在馬路上撒丫子狂奔,別墅區裡的散步走道已經滿足不了這條傲嬌狗。

  一出別墅區,金元寶抖了抖渾身的毛,掙脫狗繩舒服的撒開四爪沖上馬路,一路朝著前方狂奔。

  秦衍由於昨夜喝酒過量,又被腦殘粉拉著跑了幾公里,休息一夜後仍舊提不上什麼力,他兩腿肌肉發酸,根本沒力氣去追金元寶,只能一路慢跑,用目光緊跟著它。

  金元寶最喜歡去附近的那間銀行撒尿,它似乎覺得在那裡撒尿特別有成就感。

  但今天當它沖進銀行時,突然頓足,豎著兩隻尖耳朵,吐著舌頭,歪著狗腦袋打量著提款機下的人。

  它看見原本撒尿的地方蜷縮著一個姑娘,於是探出一隻前爪,縮回來,然後又探出去,又縮回來,反覆幾次後,金元寶將前爪壓低,小心翼翼地匍匐前進,鬼鬼祟祟來到她身邊。

  金元寶用濕潤的鼻子頂了頂她的額頭,顧霜霜嚶嚀一聲,動了動腦袋,繼續睡。

  金元寶尿憋得太急,見她沒反應,在原地急得直打轉,“嗷嗚”一聲,拿腦袋在她腰部撞了撞。

  顧霜霜被狗撞醒,她揉著惺忪的眼睛抬起頭,打量著跟前豎著耳朵,藍眼睛,英姿勃發的大狗,嚇了一跳。

  金元寶見她醒了,立刻站直,豎起自己的狗威,用淩厲的目光瞪她。

  一人一狗僵持片刻,金元寶實在憋不住,“嗷”一聲委屈地跑出銀行,隨便找了根電線杆解決了尿尿問題。

  秦衍跑過來牽狗時,看見顧霜霜縮在提款機下麵,不由一怔,這姑娘昨晚就在這裡過了一夜?

  他看了眼頭髮油膩,臉色發白的顧霜霜,嫌棄地瞥開眼,牽著金元寶往回走。

  顧霜霜看見秦衍,眼中登時燃起希望,背起小背包緊跟著他,她不敢跟得太近,刻意跟他保持二十公尺左右的距離。秦衍一回頭看她,她便急忙扭過頭,假裝漫不經心看別處。

  這天寒地凍的天氣,一個姑娘在外面過了一夜,秦衍心裡總是有點過意不去。

  牽著金元寶走進社區,隔著電動門,他再次回頭看小姑娘,發現小姑娘筆直站在電線杆下,正低著頭踢石子玩兒。

  腦殘粉秦衍見多了,像顧霜霜這種為了他在外面站一夜的粉絲也不是沒有,因此也就見怪不怪。

  顧霜霜一直站在伯爵公館外面等,腳下的石子反覆被她踢出去十幾個。

  九點左右,秦衍開車從她跟前駛過去,沒有停的意思。

  她望著開車逐漸遠去的秦衍,心底燃起的一絲希望再一次被澆滅,此時內心無比失落。

  伯爵公館離市區很遠,搭車的困難指數為90%,如果徒步下山,怎麼也得走幾個小時,正因為這裡偏僻,秦衍才選擇在這裡暫住。

  好在秦衍有點良心,車子開出一公里,又倒回來,在顧霜霜跟前停下。

  他搖下車窗,聲音不冷不熱,“上車。”

  本來心情已經跌落谷底的顧霜霜忽然就楞住,杵在路邊,呆呆望著他。

  “要我說第二遍?”秦衍明顯有點不耐煩。他以前不是沒遇過腦殘粉,顧霜霜這樣的,倒是頭一次看見。

  不過因為陸懷瑾的事情,他今天心情不錯,也不介意做做好事。

  顧霜霜呆了一會,很快反應過來,笨拙地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秦衍的做法就像是給了她一棒槌後,又往她懷裡塞了一包唐僧肉。

  她扭過頭,小心翼翼打量秦衍,也不敢說話,生怕惹怒秦衍,把她趕下車。

  秦衍被她看得不耐煩,開口問道:“小姑娘還在上高中吧?父母知道你這麼拚命來追星嗎?”

  “我……我沒有父母。”顧霜霜埋下頭,低頭玩弄手指,聲音低低的,“我二十了,不是小姑娘。”

  “二十?”等紅綠燈的空檔,秦衍扭過頭看了她一眼,“等會你在公車站下車。”

  “別……別扔下我一個人。”顧霜霜已經沒了底氣,聲音低低的,那種被人拋棄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秦衍,我在廈川就認識你和陸懷瑾,你們……就算不收留我,至少得教我熟悉一下城裡的生活。”

  秦衍覺得有點好笑,“你還認識陸懷瑾?”他並不認為她真的認識陸懷瑾,然而看她一副要哭的樣子,居然有點不知所措。

  他心裡煩悶的自嘲一聲,這年頭,真是誰弱誰有理。不過先不管這姑娘的委屈模樣是不是裝的,他這個時候把人扔下車,是真有點不厚道。

  “那你跟我去拍攝基地。”秦衍說,“下午我讓助理送你回家。”

  顧霜霜見他不再趕自己走,這才松了口氣,她抿緊嘴唇,重重一點頭,聲音有點發顫,“謝謝你啊,秦衍。以後我一定報答你,你想吃雞腿麵條我都給你煮!”她的情緒變化太快,剛才還陰霾重重,這會已經撥開雲霧見月明。

  她臉上笑容燦爛,露出兩顆潔白的小兔牙,“陸大哥沒吃肉的分,他就只能吃素面。”

  秦衍忍俊不禁,忽然覺得這姑娘腦子像是有毛病,於是附和道:“你對我待遇還挺好啊,給陸懷瑾吃素面,給我吃雞腿面?”

  這話開玩笑的味道很重,可顧霜霜並沒有聽出來。

  秦衍旋即專心開車,不再跟小姑娘說話。

  中午十二點左右到達隆後數視基地,他剛一下車,一群媒體記者蜂擁而至,連帶著顧霜霜一起被堵在了人群中。

  一支支麥克風朝著秦衍塞過去。

  “請問你對自己拖慢劇組拍攝進度,有沒有愧疚感?”

  “你這樣不負責任,有沒有覺得很對不起粉絲和愛你的人?”

  “據說你拖慢劇組拍攝進度是耍大牌?對此你有沒有什麼說法?”

  媒體記者七嘴八舌,讓秦衍極度煩悶,腳步很快地往前走去,顧霜霜緊跟著生怕跟丟。

  進了劇組,顧霜霜被安排到一旁的小凳子上坐著,秦衍則被帶進化妝間裡化妝、換衣服。

  顧霜霜打量四周,寬敞的院子裡擺滿了拍攝設備,院子裡還放著一個很古老的箭靶。

  就在她左前方,坐著一個穿著古代勁裝,盤著簡單髮髻的美女。美女長得很漂亮,濃眉大眼,小尖臉,膚質好且白得就像一塊羊脂玉,那種白晰幾乎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

  美女一身古裝打扮,幹練俐落,讓顧霜霜想到了書裡的穆桂英。

  這位美女是跟秦衍搭戲的女主角唐嵐,是電視界的新人,去年憑著一部《穆桂英》走紅,而她現在所飾演的角色,是《大唐女將樊梨花》裡的女主角樊梨花,跟穆桂英一樣,是個英姿勃發的巾幗英雄。

  顧霜霜頭一次在現實裡看見這麼好看的女孩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她正看得出神,美女起身朝著她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跟她打招呼。

  顧霜霜覺得她就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神仙姊姊,緊張得結結巴巴,“你……你好。”

  “你是秦衍的新助理?”顧霜霜坐的位置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加上她跟秦衍一起進來,唐嵐就多想了一點,而且她發現這姑娘一直在打量她,索性走過來跟她搭訕。

  顧霜霜搖頭,“不……不是。”

  唐嵐打量她,她發現這姑娘長得不錯,年齡不大,又是跟秦衍一起進的劇組,問道:“那你是秦衍的什麼人?”

  “我……”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初來到這兒,很多事情不懂,生怕自己說錯了話,惹了人不愉快,或者讓秦衍生氣,拘束之下,她只好抿著嘴,垂下頭,什麼話也不說。

  唐嵐覺得這姑娘有點奇怪。既然不是助理,難道是恰巧跟秦衍一起進劇組的臨時演員?

  於是她又問:“你是劇組的臨時演員,還是替身?會做什麼?”

  顧霜霜不太明白臨時演員、替身是什麼,又覺得不回答不禮貌,只好省略前半句,回答:“射箭,我會射箭。”

  這下唐嵐明白了。等會要拍少年時期的樊梨花在院中射箭的戲,這姑娘身高體型樣貌都合適,一定是少年時期樊梨花的射箭替身。

  唐嵐笑笑,原來只是個替身,隨後懷著不屑的情緒走開。

  秦衍還在化妝間沒出來,導演就開始吆喝各就各位。

  扮演少年樊梨花的小姑娘拿著弓箭入場,拿著弓箭擺了個姿勢,拍好演員臉上的特寫,導演一聲“cut”,拍攝暫停。

  接下來應該少年樊梨花的替身上場幫忙射箭,可替身遲遲不見身影,導演等急了,大怒,“替身人呢,人呢?”

  唐嵐扭過頭喊了一聲顧霜霜,“替身,你怎麼還坐著?還不去換衣服?”

  唐嵐一開口,眾人目光紛紛朝顧霜霜掃射過來。

  導演扭過頭瞪著顧霜霜,“怎麼還不換衣服!趕快!”

  顧霜霜楞住,在導演還沒發飆之前,工作人員趕緊拿了衣服過來,給她套上。

  替身演員不用露臉,不需要化妝,射箭替身拉弓時,鏡頭只需要給射箭替身胳膊部分一個特寫就行了。

  顧霜霜完全不知道是個什麼狀況,直到現場工作人員將一把傳統弓箭塞給她,她才反應過來。

  這……是讓她射箭的?顧霜霜本能的扭過身,對準箭靶,弓拉滿,神情堅定。鏡頭迅速到位,開始給她的手勢特寫。

  她拉弓的手勢相當專業。

  手勢到位,弓開到位,導演一聲“cut!”準備讓她停下,接下來就是特效的事了。

  顧霜霜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嗖”一聲將那支箭射出去。

  她離箭靶三十公尺遠,不僅射中靶心,居然還將箭靶給射穿!就如同劇本裡少年樊梨花的確也是射中靶心,將箭靶給射穿一樣。

  導演一瞬間楞住,扭過頭誇工作人員,“這個替身不錯啊。”省了一筆特效費用。

  這一箭,顧霜霜很明顯感覺自己胳膊力度不對,沒射好。

  導演見她箭術不錯,當即決定,“你再射一次!等會給你雙倍的錢!”他打算用慢鏡頭,給在空中飛馳的箭做一個特寫。

  顧霜霜很快明白過來,原來他們是把她當成了工作人員。

  她想張口解釋,就看見穿著古裝從外面走進來的秦衍,長身玉立,俊朗無雙,或許是為了在秦衍面前賺表現,顧霜霜決定再射一箭,好好射。

  在開射之前,導演吩咐,“那個誰,你射的時候姿勢幅度大一點,這樣拍出來好看。”

  顧霜霜點頭,拉弓的姿勢特意擺大,“唰”一聲,又將手中箭射出去,不偏不倚,正中紅心,穿過草靶。

  這一場戲拍完,下一場是秦衍和唐嵐的對手戲。

  等劇組真正的射箭替身趕到,卻被告知已經有人取代了,真正的替身欲哭無淚,外快泡湯了。

  顧霜霜被工作人員領去一邊坐著,她領了六百塊錢和一瓶水,她毫不客氣地收下錢,塞進背包放好。

  她一邊看秦衍和唐嵐對戲,一邊默默打量四周,慢慢消化自己所看到的,看了約莫兩個小時,才搞清楚原來電視是這麼拍的。

  她坐在板凳上一言不發,默默聽著旁邊的龍套聊天,幾個跑龍套的說劇組福利不錯,給免費便當吃,還給安排住處。

  一聽到住處,顧霜霜湊過去問他們,“你們都是劇組安排住的地方嗎?”

  其中一個胖子笑道:“哪能啊,我們這些龍套,劇組頂多管頓飯,我們都是自己在外面住旅館,一晚上百來塊,幾個人湊合著擠一張床,像你這種技術替身,劇組應該會給你安排住處吧?”

  “旅館?”顧霜霜恍然大悟。她無處可去,可以住旅館啊!她在山村這些年,嚴重與外面脫節,導致她現在對很多事情反應遲鈍。

  她以前在廈川時,被二叔封閉教養,對旅館酒店的概念幾乎為零,不過在山村裡,偶爾去劉大嬸家看電視,大概也知道了旅館酒店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大致就跟……古代的客棧一樣吧,給錢就能住。

  她坐在一旁默默聽人說話,心中盤算著,雖然她沒數過陸懷瑾留給她多少錢,但找旅館住幾天,肯定沒問題。

  況且幫人射箭也能賺錢,她可以找個便宜的旅館住下,然後再打聽她二叔的下落。至於秦衍……

  她看向秦衍的方向,微微垂了垂眸子。秦衍……似乎很不喜歡她,她還是不要給他添麻煩了,畢竟從某種程度上說,她跟秦衍如果沒有陸懷瑾這個媒介,只是兩個陌生人,秦衍怎麼可能娶她這種村姑當媳婦兒?

  在村裡,結婚也是很講究門當戶對的,她跟秦衍,明顯是天地之距。況且……陸懷瑾棄她而去,很明顯是想斬斷他們之間的聯繫,所以陸懷瑾說讓秦衍娶她的那一番話,也不能當真的吧?

  被人拋棄、嫌棄的滋味並不好受,她心裡是很委屈,可她不能把陸懷瑾給她的委屈,強行加諸在秦衍身上,秦衍根本不認識她,這樣對他很不公平。

  想通這個道理,顧霜霜心裡也通透不少,她遠遠看了眼秦衍,然後起身背著背包準備離開。

  恰好這時候劉峰趕來劇組,一進來就瞅見顧霜霜。

  劉峰遠遠看見她,不確定是不是昨天在機場見到的那個小姑娘,嘗試著叫了聲“小甜甜”。

  顧霜霜應聲抬頭,看向他的方向,兩人四目相對,認出對方。

  劉峰沒想到會在劇組碰見這姑娘,上前跟她打招呼,“你怎麼在這兒?”

  顧霜霜也沒想到會這麼巧,沖著劉峰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軟軟地叫了一聲,“大哥!”

  “欸。”劉峰被她叫得心口一甜,“你在這兒做什麼?”

  “我……”她看了眼在拍戲的秦衍,吞吞吐吐,然後才說,“我在這裡幫他們射箭。”

  有工作人員見劉峰跟顧霜霜說話,湊過來指著顧霜霜說道:“峰哥,你們認識啊?這姑娘射箭可真不錯,莫導剛才還誇呢。”

  “莫導?”劉峰不可置信打量著她,“真看不出來啊,莫導可不經常誇人。欸,你這是要走嗎?要不要大哥送你?”

  “嗯,我想去找個旅館住下。”顧霜霜說。

  “旅館?”劉峰打量著她,問道:“你家不在廈川?”

  “沒有,我是來廈川找人的,打算在這裡長住。”顧霜霜怯怯的掃了眼四周,聲音微弱下來,“我找不到地方住,所以想找個旅館住下。”

  “這樣啊。”劉峰想了一下,說道:“你會射箭,正好我朋友在體育館有個小倉庫,正在出租,地方小,價格也便宜,你要是不嫌棄,我送你過去看看?”

  “那比起旅館……哪個便宜?”顧霜霜怯怯地問,她手上的錢並不多,得省著點花。

  “當然比旅館便宜,你住一晚旅館價格可不低啊。”劉峰拍拍她的肩膀,正準備說話,莫導停下手中的活兒朝著他們走過來。

  莫導看了劉峰一眼,又看向顧霜霜,說道:“小姑娘,你箭術不錯,我們劇組正好缺一個長期箭替,你要是願意,跟我們簽個長期合作的合同?價格好商量。”

  “箭替?”顧霜霜有點遲鈍,問道,“就是和剛才一樣射箭嗎?”

  莫導點頭,“大概還有六場射箭替身的戲。”

  “六場也就是六次,那我每一次都能拿到六百塊錢嗎?”顧霜霜很關心這個問題。

  “你要是願意跟我長期合作,價格可以更高。”

  顧霜霜並沒有急著答應,而是扭過頭問劉峰,“大哥,你剛才說的那個小倉庫,住一天多少錢啊?”

  劉峰笑著說:“不貴,一個月也就六百,你幫莫導拍一場替身戲,一個月的房租也就夠了,剩下的錢還能去吃一頓大餐。”

  顧霜霜總算有了點概念,原來城裡這麼好賺錢,怪不得村裡人老想來城裡打工。

  剛才顧霜霜射出去的那一箭,不僅讓片場工作人員震驚,秦衍也吃驚不小。更讓他鬱悶的是,他的助理兼經紀人到了現場,居然沒有第一時間過來找他,而是去找那個小姑娘聊起天來。

  他坐在一旁補妝,緊皺著眉頭,望著劉峰和顧霜霜所在的方向。

  沒一會,劉峰笑嘻嘻跑過來,他正打算開口讓劉峰把顧霜霜送走,劉峰卻先開口說:“老秦,我先去送個朋友,晚上我再來找你。”

  秦衍嘴角微抽,“不會是去送那個小姑娘吧?”

  劉峰笑呵呵道:“你什麼時候這麼聰明了?那是我新認的妹子,甯安認識的。不說了,我先去送她。”

  秦衍蹙眉。這麼巧?這種巧合感,讓本來多疑的秦衍心裡有點不舒服。

  顧霜霜坐上劉峰的車,一路上沒說幾句話,倒是劉峰開口閉口喊她“小甜甜”,時不時叫她一聲妹子。

  等紅綠燈的時候,劉峰扭過頭跟她說話,“你別多想,我幫你是因為你像我妹子。”

  顧霜霜搖搖頭,笑著說:“劉大哥,你是好人,你妹妹也一定很漂亮,很善良,對不對?”

  “善良?”劉峰搖頭笑了笑,“好多年沒聽過這個詞了。這個詞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怎麼聽都覺得做作。”從顧霜霜嘴裡說出來,卻怎麼都覺得真誠。

  想起妹妹,劉峰臉色沉了一下,語氣有點悲傷,“嗯,她很漂亮,漂亮得老天都嫉妒。她高二的時候,車禍走了。”

  顧霜霜沒想到會是這樣,楞了一下,才安慰他,“劉大哥,節哀。”

  劉峰臉上哀傷的神色很快消失,扭過頭又開始跟她愉快的聊天。

  兩人一路上斷斷續續說了許多話,劉峰也總算明白這姑娘為什麼有點奇怪,原來她是從山村出來的,沒見過什麼世面,白紙一張。

  到了體育館,劉峰把顧霜霜放在體育館門口,讓她在門口等他,他去找停車位。

  這時候體育館外人潮洶湧,在顧霜霜正前方立著一塊巨幅海報,海報上有六個年輕男人的合影,最小的那個看起來才十五六歲,最年長的也不過二十五、六,海報空白處是炫酷的字體:電競旋風——GN戰隊。

  今天是電競遊戲D0TA2在廈川的一場總決賽,國內知名的GN戰隊對上國外知名的T&L戰隊。

  體育館外之所以圍了這麼多人,是因為一早就有媒體得到風聲,GN俱樂部的投資人兼老大陸懷瑾不僅沒死,還會在總決賽開始之前趕到現場,給隊員助威。

  比賽結束後,陸懷瑾會接受媒體採訪,開一個簡單的記者招待會。

  離DOTA2總決賽開場還有三個小時,體育館外已是人聲鼎沸,媒體和陸懷瑾的鐵杆粉絲把外面堵得水泄不通。

  陸懷瑾清晨六點到達廈川,一下飛機就被家裡人給截住,強行架去醫院做檢查。

  一直到中午,他才以“看團隊比賽”的理由從醫院出來,陸南林在醫院一直陪著他,檢查後見他身體無礙,就由著他來了體育館辦事。

  載著陸懷瑾的輯車在體育館外“刺啦”一聲停下,炫酷地好似帶起一陣風。

  粉絲和媒體瘋狂地朝著他的車撲過來,粉絲們搖晃著手中牌子,呐喊著,歡呼著。

  坐在車裡,陸懷瑾看見車外粉絲張牙舞爪的模樣,嘖了一聲,此時此景,居然讓他想起了生化危機裡那些毫無人性的喪屍。

  他看著外面的媒體和粉絲,覺得用喪心病狂這個詞來形容還是太小兒科。

  陸懷瑾並不急著下車,而是扭過頭問助理關於顧霜霜的情況。

  安琪一身OL打扮,從她一絲不苟的穿衣風格可以看出是個很嚴謹的人。她從公事包裡取出平板電腦,打開剛才收到的資料,流覽一遍,然後關上,一字不差報告給陸懷瑾,“顧小姐的確在昨夜抵達廈川,但是廈川酒店、旅館都沒有她的入住資訊,各大車站也沒有她的出行記錄。”

  “她在這裡人生地不熟,該不會蠢到有錢不住酒店,露宿街頭吧?”陸懷瑾隨口一說。

  司機卻插話道:“農村出來的小姑娘啊?可能真幹出這種事兒呢!我們村以前有個姑娘,來城裡打工,第一天捨不得住旅館,就找了個橋洞下蹲著,結果第二天醒來,包袱都丟了。哎,真是得不償失。”

  被司機這麼一說,陸懷瑾頭皮有點發麻,他實在難以想像,顧霜霜露宿街頭,丟了背包會是怎樣的一種情形,會像賣火柴的小女孩那樣……凍死街頭?思及此,陸懷瑾背脊不免發涼,一顆心也沉重不已。

  此刻顧霜霜正瞠大眼,站在體育館門口的臺階上看著那一干瘋狂的粉絲和媒體。

  廈川的人真是好瘋狂……人擠人,不怕出狀況嗎?太嚇人了!

  那波人潮擠在一起久久不散,劉峰過來時,見她伸著脖子往人潮方向看,跟她解釋說:“那一撥瘋狂的人,全是媒體和粉絲,你就別湊那個熱鬧了,危險。”

  雖然顧霜霜想過去看看,但一聽“危險”兩個字,立刻打消念頭,乖巧地點點頭。

  劉峰帶著她走進體育館,坐電梯直接上了四樓。四樓是孟道箭館,劉峰要介紹給顧霜霜的小倉庫就在箭館裡面。

  箭館裡除了幾名教練外,就只有一名櫃檯服務人員,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皮膚黝黑,穿著背心,樣貌普通,渾身肌肉卻很漂亮,一看就是長期鍛煉的結果。

  他們剛進門,那男人便迎上來熱情的招呼,“阿峰,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劉峰側身,讓跟在自己身後的顧霜霜站出來,指著她說:“這是我老家來的一個妹子,想租你們這裡的倉庫當住處,還留著嗎?”

  “留著留著。”男子打量了一眼顧霜霜,然後笑嘻嘻道:“裡面床和生活用具都有,以前是我們老闆住的,我們老闆住進醫院後,那裡就空了出來。老闆說空著也是空著,租出去更好,一個月六百,不議價。”

  顧霜霜看向劉峰,想聽聽他的意見。

  劉峰意會,指著男子說:“妹子,這是箭館的老孟,人靠譜。在廈川想找一個月六百塊房租的可不多,如果你不介意這地方,可以住下。”

  聽劉峰這麼說,她便點點頭,“聽大哥的。”

  劉峰眉開眼笑,扭過頭對著老孟說:“走,帶我妹子去看看住處。”

  “好。”說著,老孟去櫃檯裡拿了鑰匙就帶著他們往裡面走。

  箭館很大,一進去顧霜霜就被箭館一些設備吸引得挪不開眼,有她最愛的競技弓,有她愛用的傳統弓箭,還有她從來沒用過的複合弓。

  她想去摸一摸那些弓箭,可覷了前頭說話的兩個大男人一眼,她攥著背包帶子,咬咬唇,還是忍住了。

  小倉庫並非想像中的那樣糟糕,裡面有窗戶,有床鋪,還有一間小浴室以及小廚房。

  約十五坪的小空間裡,生活所需一應俱全,正對面的窗戶開著,大理石窗臺被擦得一塵不染,上面擺了一盆碧綠的蘭草。

  此時一陣風吹進來,窗紗掠過植物,讓人十分舒服。

  顧霜霜很喜歡這個小房間,乾淨溫馨,比在山村的房子舒適多了,她兩眼放著光芒,沖著老孟說:“我喜歡這裡。”

  老孟看了眼寡言少語的小姑娘,忍俊不禁道:“你喜歡就好,就怕你嫌這裡小。”

  劉峰也道:“老孟,你平時可要多照看我妹子一點啊!”

  “沒問題,沒問題。”老孟擺擺手,“小意思。”

  兩個大男人說話間,顧霜霜已經放下背包,從裡面拿了一迭錢出來,數了十二張百鈔,遞給老孟,“我住兩個月。”

  老孟傻眼地看著她那一背包的錢,說:“我還以為你背包裝的是什麼生活用品,全是錢啊!你個小姑娘也不怕被人搶劫?”

  “不怕。”顧霜霜咧著嘴,眉眼彎彎。

  早在機場有相同經歷的劉峰,這時很淡定地說:“我看你也沒帶什麼行李,等會我陪你去商場買點東西,衣服總要買兩身。”

  “嗯。”顧霜霜也打算去買兩身衣服,然後好好洗個澡,吃頓飯,睡個飽覺。

  老孟把鑰匙交給顧霜霜,三人一起從房間出來。

  為了避開目前館外大批的人潮,兩個大男人待在箭館內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敘舊,顧霜霜則跟好奇的貓兒似的,這裡摸摸,那裡摸摸。

  箭館牆上掛了幾個液晶電視,上課時用來放射箭基礎課程,平時沒用的時候就開著新聞台,而這會正在直播廈川當地新聞。

  螢幕上,陸懷瑾的面孔被鏡頭特寫,連他耳廓上的擦傷都拍得清清楚楚。

  陸懷瑾正在體育館內接受媒體採訪,只是鏡頭上他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底下有記者問陸懷瑾,“陸先生,請問你這兩個多月去了哪裡?為什麼一直沒有出現?是受傷嚴重在哪裡接受治療嗎?有人說你是被綁架,這件事屬實嗎?”

  另一個記者急急問:“陸先生,你對GN戰隊此次奪冠有信心嗎?如果GN戰隊輸給T&L戰隊,你會怎麼樣?”

  陸懷瑾蹙著眉頭,“我的戰隊即便是輸也要輸得漂亮!他們盡全力就不算辜負我的期待。”

  他的情緒明顯是快發火了,媒體也都瞭解他的脾氣,為了能繼續採訪,便轉開話題。

  “陸先生,傳聞你是Gay,是真的嗎?如果不是,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陸懷瑾臉色一變,道:“我性向正常,喜歡女人。”

  記者又問:“陸先生,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陸懷謹淡淡掃了一眼鏡頭,幾乎沒有一點猶豫,“我喜歡圓臉,大眼睛,有馬甲線,可愛的女孩子。最重要一點,她能拉開幾十磅重的弓。”

  媒體記者一片譁然。光是馬甲線這一條,就有一大半的女孩不達標,況且還是可愛、有馬甲線的,他們實在想像不出是個什麼樣的女孩,還有……哪個可愛的女孩子能拉開幾十磅重的弓?!

  與此同時箭館內——

  顧霜霜恰好取下一張幾十磅重的弓,拿在手上津津有味的把玩,然後拿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對準箭靶貓了幾眼,開始調整姿勢。

  劉峰跟老孟聊著天,一邊抬頭看向新聞,看見陸懷瑾的採訪,忍不住打趣道:“陸少就喜歡捉弄媒體,哪個可愛的女孩子能拉得動幾十磅的弓啊?”

  老孟跟著點頭道:“是啊,別說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就是沒受過訓練的普通男人也拉不開八十磅的弓吧?”

  老孟的話剛說完,眼角余光瞥見顧霜霜的動作,他看見顧霜霜拿了一張八十磅的弓,正調整著姿勢,而劉峰也順著老孟的目光看過去。

  兩個大男人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一個可愛的小姑娘,拉開了八十磅重的弓,然後“唰”一聲將箭射了出去,不由瞠目結舌。

  老孟用胳膊肘子搗了搗劉峰,“兄弟,你這妹子……有點兇殘啊。”

  劉峰也開始結巴,“……我知道她會射箭,沒想到這麼悍。”

  顧霜霜射完一箭,抬頭看了眼液晶螢幕,剛好看見陸懷瑾對著鏡頭說:“顧霜霜,你要是看見這個新聞,馬上來體育館找我。”

  此話一出,記者再度騷動,顧霜霜是誰?

  劉峰再次楞住,叫了聲顧霜霜,“妹子,你叫……顧霜霜吧?”腦仁忽然像是被雷劈開,所有事情都串連起來,所以……陸懷瑾那天讓他去機場找的朋友,就是顧霜霜?

  ……媽的,他完了!劉峰覺得自己小命不保,他親手把陸懷瑾的人給送走,還反讓這姑娘誤會是陸懷瑾拋棄了她。

  顧霜霜放下手中弓箭,掃了眼螢幕,扭過頭淡定地問劉峰,“大哥,他說的體育館,是不是這裡?”

  “……是……是。”劉峰雙腿發軟。

  “那,大哥,你帶我去找他好嗎?”顧霜霜想過去問個清楚,為什麼陸懷瑾一聲不吭把她扔在機場,現在卻又讓她去找他。虧她在山村那麼照顧他!他不僅是個騙子混蛋,還是超超級白眼狼!

  “走走走。”劉峰哪裡敢耽擱,拽著她的手腕便往一樓走。他想,要是再不把人交過去,陸懷瑾會打掉他的門牙。

  電梯很快到達一樓。

  陸懷瑾在一樓接受採訪,現場被他攪得一團混亂,媒體記者不停地追問——

  “陸先生,顧霜霜是誰?是你新交的女朋友嗎?”

  “陸先生,你如此高調公佈戀情,是想炒作嗎?”

  劉峰帶著顧霜霜走進採訪台後面,他拽著顧霜霜,跟陸懷瑾的助理打了個招呼。

  安琪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顧霜霜,問道:“你是顧霜霜?”

  安琪的氣場將她震懾住,她怯怯點頭“嗯”了一聲。

  “劉峰,麻煩你把她帶去休息室,我馬上帶陸先生過來。”安琪吩咐完後轉身走上採訪台,貼著陸懷瑾的耳朵低聲說了幾句話。

  聽完她的話,陸懷瑾霍然起身,丟下一干媒體下了採訪台。

  安琪留下來安撫記者,“不好意思各位,陸先生身體不適,採訪到此結束。”

  記者席一片抱怨聲,看陸懷瑾神清氣爽的樣子,哪裡像是身體不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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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 00:28:5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陸懷瑾急匆匆趕往休息室,一進門就看見顧霜霜背著他給買的小背包,低頭坐在那裡。

  小臉蒼白沒什麼血色,劉海也油膩得不像話。

  顧霜霜看見他,站起來,狠狠瞪著他,眼神裡滿滿都是怨念。

  陸懷瑾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頭腦一熱沖上去,一把將她給撈進懷裡,狠揉她的腦袋。

  揉著懷裡這個真實的存在,陸懷瑾總算松了口氣,太好了太好了……小姑娘沒丟,小姑娘也沒變成冰雕像,陸懷瑾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劉峰看見這陣仗,完全傻眼。這、這……什麼情況?小妹子是陸懷瑾的小情人?

  顧霜霜被陸懷瑾突然抱住,顯然有點惱,記起這個人不講信用,扔下自己走了,心裡更不痛快。

  令眾人意想不到的是,顧霜霜推開陸懷瑾,側身用胳膊肘在他胸部狠狠頂了一下,緊接著,抓住他的手腕,給了他一個過肩摔。

  一米六的小姑娘,輕輕鬆松把一米八八的漢子撂翻,看得劉峰瞠目結舌。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居然敢摔陸懷瑾?劉峰默默為她默哀。

  休息室內的氛圍變得奇怪,劉峰默默退出去,如果他現在不走,等陸懷瑾緩過神來,知道是他親自把人給送來廈川的,還不得打掉他的門牙?

  想到這裡,劉峰腳底抹油趕緊跑,出來後,他拉住安琪問:“安姊,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你帶過來的人你問我?”安琪睨了他一眼,從公事包裡取出平板電腦,劃掉“尋找顧小姐”的備註事項。

  劉峰抓了抓腦袋,憨笑道:“我不知道才問你啊,她真是陸懷瑾女朋友?”

  “不知道。”安琪甩給他一個冷臉,一張臉上大大寫著“無可奉告”。

  實際上,她也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劉峰看了眼休息室,慌忙跑了。

  休息室裡被摔了一跤的陸懷瑾揉著胳膊爬起來,沒好氣地道:“村姑,你溫柔點行嗎?怎麼從村裡出來,你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一晚上不見,你渾身長刺了?”

  陸懷瑾看見她,真是半點脾氣都沒了,他走到她跟前,拽住她的手腕,“你吃飯了嗎?昨晚在哪兒睡的?”聲線難得溫柔。

  顧霜霜攥緊小拳頭,抿著嘴唇,無比怨恨地瞪著他。

  陸懷瑾被瞪得有點莫名其妙,又問她,“怎麼了?身體不舒服?”他伸出手,探探她的額頭。

  “白眼狼,大騙子!”顧霜霜扁扁嘴,心裡的委屈都在此刻迸發,“混蛋!”

  陸懷瑾頭一次被人罵“混蛋”,按理說他應該生氣,可他這會半點脾氣都沒,反而看她一臉委屈,心頭陣陣發酸。

  他解釋說:“我沒騙你,我沒想到會在等你的時候被人給帶走,導致我倆走散,我這不是在大張旗鼓找你嗎?”

  顧霜霜看著他,有點不信。昨晚那種露宿陌生街頭的無助,現在想起來心裡仍有恐懼。

  在山村凡事都有村民幫襯著她,昨晚那種情況,她頭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孤立無援的絕望。

  昨晚蹲在銀行,她就像掉進了一個永不見底的黑窟窿,孤立無助,永遠下墜。她甚至想,恐怕冷死也不會有人給她收屍。

  “你不信我?”陸懷瑾大吸一口氣,低頭看著她。

  她依然瞪著他,聲音微顫,“我能信你嗎?”

  “廢話。”陸懷瑾有點無奈,伸手撥弄了一下她油膩膩的頭髮,“髒成這樣,走,大哥帶你去洗澡,換身衣服。”

  “咕嚕”一聲,顧霜霜的肚子不爭氣的開始打鼓,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又抬頭看了眼陸懷瑾,“我想吃飯。”

  “好,先去吃飯。”陸懷瑾拽著她纖細的手腕,拉著她往外面走,見她沒有抵抗,總算松了口氣。

  為了躲避媒體,安琪和保鏢護送他們走進電梯。一路上陸懷瑾都死死扣住她的手腕,生怕一鬆手,人就消失了。

  到了地下停車場,電梯向下一沉,停住,坐不慣電梯的顧霜霜有點頭暈。

  陸懷瑾見她低著腦袋,一句話也不說,臉上也沒有丁點笑容,有點擔心她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陸懷瑾將她帶進車裡,體貼地將一瓶熱奶茶塞進她手裡,緊接著又開了一包蛋黃派送到她嘴邊,“喝點熱奶茶,吃塊蛋黃派墊墊肚子,這裡離餐廳還有段距離。”

  顧霜霜雙手捧著熱奶茶,沒有空手,張口毫不客氣地把陸懷瑾剝好的那個蛋黃派咬住,囫圇吞進腹中。

  她吃得太急,被噎住,嗆得咳嗽幾聲,急忙往嘴裡送熱奶茶,蛋黃派口感柔軟甜膩,奶茶有一種似苦非苦的醇香,她覺得這味道不錯,忍不住拿起來“咕隆”幾口猛地灌進喉嚨裡。

  狼吞虎嚥導致她再次被嗆住,猛咳一陣,一口奶茶噴在車裡。

  安琪坐在副駕駛座,白襯衫上也被她噴了奶茶,她看了眼後座的老闆,以為他會發火。

  意外的是,陸懷瑾非但沒發火,反而扯了紙巾給顧霜霜擦嘴,聲音與往常不同,除了溫柔,安琪居然還聽出了……寵溺的味道?陸懷瑾平時對下屬、對工作室的兄弟,說話都凶巴巴的,難得有這麼溫柔的時候。

  唔……安琪想起來了,陸懷瑾對他的金元寶,似乎也是這樣溫柔。

  陸懷瑾給顧霜霜順了順背,親昵的語氣裡微帶斥責,“吃慢點,沒人跟你搶,想吃多少都有。”

  他一抬眼瞥見她油膩膩的劉海,忍不住伸過手去,嫌棄地揉了揉,語氣裡也是十足的嫌棄,“頭髮怎麼這麼油?”

  “因為沒洗啊。”顧霜霜回答得很直白。

  她抬起頭,巴巴看著他,“陸大哥,還有嗎?”好吧,她勉強相信他昨天是走散,不是故意拋棄她。

  “有,安琪,東西拿來。”

  安琪取出一整包進口蛋黃派遞給他,陸懷瑾拿出幾個,散放在自己雙腿上,隨意撿起一個剝給她吃。

  陸懷瑾一聽她叫自己“陸大哥”,心情終於暢快起來,他像是有一個世紀沒聽她叫自己“陸大哥”了。

  顧霜霜狼吞虎嚥,幾口便將一瓶奶茶和一大袋蛋黃派嗑掉,可她吃完還是餓。

  陸懷瑾懂她的眼神,安慰說:“再等兩分鐘,過了下個紅綠燈路口就到餐廳了。”

  顧霜霜揉著肚子,抿著嘴點點頭。

  陸懷瑾湊過去,幾乎貼著她耳朵問:“你想吃什麼?”

  男人呼吸噴在她耳根,她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小臉有點紅,“有面嗎?豌豆尖麵條,有荷包蛋就更好了。”

  “吃什麼面?在村裡你還沒吃夠嗎?”說話間車子已經在餐廳前停下。

  陸懷瑾拉著她下了車,興沖沖地帶著她進了一家高檔粵式餐廳。

  來之前安琪已經給他們訂好包廂,所以他們一進門就被經理引進包廂坐下,陸懷瑾把厚重的菜單遞給顧霜霜,“這菜單上的食物,你隨便點。”

  顧霜霜隨手一翻,看到一隻油亮的燒鵝照片,照片上的燒鵝色澤誘人。

  她舔了舔嘴唇,抬手在燒鵝上戳了戳,“這個。”

  經理拿著點菜單開始記菜。

  她抬起頭,問陸懷瑾,“陸大哥,可以點兩隻嗎?”

  陸懷瑾扭過頭就對經理道:“來四隻。”

  她繼續點菜。菜單上好些菜她都沒吃過,於是她看哪道菜順眼就戳哪道菜。

  末了,經理複述菜單,“四隻燒鵝、六碗雲吞面、四個鳳梨包,八斤烤乳豬。”經理看了眼兩人,疑惑問道:“兩位吃得完嗎?”

  “你新來的?”陸懷瑾瞪了經理一眼。

  經理被他瞪得打了個寒顫,忙拿著菜單走出去。

  菜一上桌,顧霜霜抓起半隻燒鵝便狼吞虎嚥啃起來,她原本還不知道自己有多餓,這會看見滿桌的菜,她才意識到自己餓得有多麼瘋狂。

  烤乳豬和燒鵝被烤得酥脆,油滋滋的視覺衝擊,讓她的胃頓時變成無底洞,恨不得把滿桌食物一股腦全塞進自己胃裡。

  陸懷瑾剛拿起筷子就被她這副餓鬼般的模樣嚇住,他心疼的問她,“幾頓沒吃了?”

  顧霜霜吞下一口食物,抬手抹了自己半臉的油,“昨天晚上開始就沒吃。”

  “……”陸懷瑾緊皺著眉頭,心下歉疚,給她盛了一碗雲吞面,“昨晚在哪兒睡的?”

  “外面。”剛吞下一口食物,她又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塊片好的烤乳豬,乳豬的皮烤得金黃,脆香爽口,油而不膩,很解鐵。

  陸懷瑾正準備給她夾菜,聽見她的話陡然頓住,“你身上有錢怎麼不住酒店,旅館也沒多貴啊?”

  “找不到。”顧霜霜昨夜跟著秦衍上山,那裡是別墅區,附近壓根沒有旅館。

  陸懷瑾蹙著眉頭,目光複雜地停留在她臉上,小姑娘大口大口吃著烤乳豬,嘴上、鼻子上全是油。

  顧霜霜吃過燒鵝,有了一點飽足感,又捧起面前的白瓷碗,喝了一口熱騰騰的麵湯。

  喝完麵湯,四肢跟著暖和起來,滿足地大吸一口氣,她嘴角彎彎,聲音也變得清亮起來,“陸大哥,這麵湯真好喝!”

  “嗯,多吃點。”陸懷瑾看著她,見她餓成這樣,鼻尖突然有點酸,眼圈莫名就紅了。

  顧霜霜就像一隻走失的小狗,就在主人絕望的時候,渾身灰溜溜地出現在主人跟前,其中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陸懷瑾心疼眼前的小姑娘,甚至覺得自己挺沒心沒肺的,答應出村後好好照顧人家,卻把人給搞丟了。他這輩子沒幹過這樣的蠢事!

  見她額前劉海油膩,他實在看不過眼,伸手替她撥弄了一下,把她的頭髮給撥成中分。

  '顧霜霜喝著一口麵湯,鼓著腮幫子,頂著中分頭,一臉疑惑。

  陸懷瑾讀懂她的眼神,解釋說:“我怕劉海擋住你的視線。”

  “哦……”顧霜霜放下碗,跟他閒聊著,“陸大哥,我從來沒有像昨晚那麼慘過,又冷又餓……”

  “很冷嗎?”話一問出口,他就想給自己一耳刮子,這種天氣,怎麼可能不冷?

  “嗯,到後半夜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要冷死了,餓死了。我還作了一個很短的噩夢,當時我寧願自己在噩夢裡的時間長一點,也不想醒過來。”顧霜霜打了個飽嗝,扭過頭,一臉無害地問他,“陸大哥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為什麼?”陸懷瑾越聽心裡頭越不是滋味,他硬生生吞下一口唾沫,將悲憫的情緒壓下去。

  “因為醒來之後會比噩夢更糟糕。冷啊,太冷了。最冷的時候,我以為自己要被凍死了。”她長舒一口氣,嘴角突然揚起來,摸著鼓起來的肚子,臉上說不出的滿足,“不過現在好了,再冷都過去了,現在能吃飽的感覺,真好啊……”

  是啊,能吃飽的感覺真好,這個陸懷瑾深有體會,在劉家村那些日子,徹底治好了他挑食的毛病。

  這個時節晚上寒露極重,他幾乎可以想像到顧霜霜一個人蜷縮在城市一隅,孤立無助的情景,饑寒交迫,甚至比賣火柴的小女孩更糟糕。

  陸懷瑾動了動嘴皮,想說什麼,又給吞咽回去,他往她碗裡夾了一筷子菜,聲音有點發顫:“多吃點。”

  霜霜已經飽了,她扭過頭看著他,疑惑道:“陸大哥,你眼睛怎麼這麼紅?”

  “咳……”陸懷瑾握起拳頭放在嘴邊佯裝咳了一聲,“有點感冒。對了,你怎麼會跟劉峰在一起?”

  顧霜霜放下碗筷,擦擦手,歎氣一聲,把昨天到今天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講給他聽。

  聽顧霜霜說完一段話,陸懷瑾理出兩個關鍵人物,他濃眉一挑,問道:“是劉峰把你送來廈川?你到了廈川,遇見秦衍,他卻讓你在外面等了一夜,讓你露宿街頭?”

  顧霜霜點頭。

  “呵……”陸懷瑾臉色冷沉,秦衍這個混蛋。

  伯爵公館附近是個什麼情況,別人不清楚,他難道還不清楚嗎?就算顧霜霜是他的粉絲,他也不該把小姑娘一個人丟在街上,怎麼也得安頓一下。安頓一個粉絲於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的事情,況且也有利於他炒作形象。

  陸懷瑾替顧霜霜抱不平,幸好她沒出什麼意外,否則他非削了秦衍腦袋不可!

  吃飽喝足,顧霜霜靠在椅背上,拍著滾圓的肚皮長籲一口氣。

  沒一會,安琪提著公事包,帶著兩個年輕女子走進來。

  一名女子手中拿著卷尺,一名女子手拿本子和筆,兩人端正立在飯桌前,打量著顧霜霜。

  顧霜霜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朝著陸懷瑾的方向縮了縮。

  陸懷瑾抓住她的手腕,解釋說:“別怕,她們是來給你量尺寸的。來,你起來,讓她們給你量量身高,腰圍。”

  “為……為什麼?”顧霜霜吞了口唾沫,她突然有一種要被人論斤賣掉的錯覺。

  陸懷瑾拉著她站起來,招呼助理,“幫她量吧。”他鬆開她的手,後退一步,杵在一旁打量她。

  等量好三圍尺寸,陸懷瑾走過來問她,“怎麼樣?吃飽了嗎?”

  “吃飽了。”她點點頭。

  “那走吧,跟我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陸懷瑾說。

  “去你家嗎?”顧霜霜問他。

  陸懷瑾一臉好笑打量她,“不然呢?不去我家,你還想睡大街?”

  “不是的,我已經租好房子,一個月六百,我租了兩個月,錢都給了。”她頓了頓,低下頭弱弱地說:“而且……我以為你拋棄我,所以……花的是你的錢。”

  陸懷瑾低頭看著她,說道:“沒事,錢你隨便花,今晚就去我家住吧,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你要是想去租的地方住,明天我送你回去也行。我說好要安頓你,自然會幫你把所有事情安排妥當,時間不早了,走吧。”

  她點頭“嗯”了一聲,跟著陸懷瑾回他家。

  秦衍的別墅區在東山,而陸懷瑾所住的別墅區在西山。

  西山不似東山荒涼,除了別墅區外,山上還開發了大型商場以及公園和步行街,大有要發展成廈川第二個中央商務區的趨勢。

  助理開車,陸懷瑾跟顧霜霜坐在後面,一路上顧霜霜開著窗戶,手搭在車窗上,下巴枕著手背看著窗外風景。

  她望著匆匆閃過去的城市璀璨燈火發呆,那些高樓大廈,霓虹閃耀,全是山村裡沒有的美。這些美對她來說十足新鮮,足以讓她咂舌稱讚。

  到了西山南灣別墅區,車子在門口停了一下,等電動門打開,車子慢慢開進去。

  轎車駛入別墅區,速度放慢不少,這會雖然已經是晚上七點,但兩旁的走道上還有不少行人,有跑步鍛煉的,有遛狗的,也有散步的。

  別墅區的園林設計不錯,樹木花草整齊地規劃進花壇裡,小橋流水、假山瀑布一樣不少。

  顧霜霜藉著路燈打量裡面的環境,依稀想起什麼。

  車子開進陸懷瑾的別墅,下車後,她看看四周,院子裡花壇、泳池應有盡有。別具一格的紅磚牆,精緻的小花園,無一不讓她想起小時候。

  她望著頭頂刺眼的路燈,仰著腦袋對身後的陸懷瑾說:“陸大哥,我小時候也住過這種大房子。”

  “嗯?”陸懷瑾沒有質疑她的話,反倒是蹙眉開始想事情,他沉思片刻,一手抓住她的肩膀,將她往屋子裡帶,“走,進屋說,外面冷。”

  陸懷瑾推開門,從鞋櫃裡拿了一雙男士拖鞋給她,“這個你先穿,待會安琪會給你送新的過來。”

  她坐在門口的矮凳上脫掉鞋子,把粉色的襪子塞進鞋裡,隨後將一雙運動鞋拎去門口,整齊擺好。

  換好拖鞋,她嘗試著走了幾步,繞過玄關,打量著寬敞明亮的客廳。

  這鞋大得跟船似的,走起路來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屋內是恒溫,溫度不冷不熱,很是宜人。

  陸懷瑾換好鞋,脫掉運動外套,隨意掛在衣架,他裡面穿著黑色小背心,舒適的料子緊貼著他緊實的身板。

  陸懷瑾走到顧霜霜前面,將所有的燈都打開,頓時間,客廳、陽臺、餐廳全部明亮起來。

  他從她跟前走過去時,還帶過一陣熱風,熱流裡夾雜著男性荷爾蒙的味道,透著男性獨有的魅力,顧霜霜看著他兩條結實的胳膊,心臟突兀一跳,臉頰忽然紅了。

  她不敢再直視陸懷瑾的身體,索性低著頭跟著他走。

  陸懷瑾以為她拘謹,停下步子回身看她,低著頭的顧霜霜便毫無意外地撞在他背上。

  這一撞,她疼得“嗷”一聲。

  陸懷瑾笑她,“走路的時候看前方,老低著頭做什麼?”

  顧霜霜抬起頭,客廳明亮的水晶燈映入眼簾,天花板一片純白,雕花石膏線條順著牆壁走了一圈,為天花板增添了點雅致。客廳正中擺放著一張黑色的茶几,一套碎花布沙發,明亮的大理石地磚倒映出房間陳設的模糊影子。

  放眼望去,第一感覺是明亮;第二感覺是漂亮。

  這樣漂亮的房子,住著也一定很舒服。顧霜霜已經記不清小時候住的房子是什麼樣,大概……也是這麼通透明亮吧?

  她看了眼四周,這才收回目光,抬頭看陸懷瑾,“陸大哥,我想洗澡。”

  “跟我來。”陸懷瑾幫她卸下背包,隨手扔在沙發上,帶著她走進一樓客房。

  客房裝飾素雅,非黑即白,這種乾淨的風格和村裡的住處簡直是天壤之別。

  村裡的臥房昏暗潮濕,窗戶太小,陽光照不進來,總是有一股說不出的黴味,而陸懷瑾家裡不一樣,大而明亮的落地窗,清晨溫暖的陽光照進來,一定很舒服。地面鋪著白色大理石瓷磚,臥房裡沒有多餘的陳設,房間顯得素淨通透。

  回到家的陸懷瑾也輕鬆不少,他大喘一口氣,說道:“家裡雖然好,可山村的生活習慣了似乎也不錯。”說話間推開浴室門,回身沖著顧霜霜擠出一個笑容。

  在村裡是顧霜霜的地盤,陸懷瑾總是束手束腳,回到廈川就不一樣了,這裡是陸懷瑾的地盤,這回輪到顧霜霜束手束腳不自在。

  陸懷瑾帶著她走進浴室,把浴室的設備一一跟她交代了一遍,然後又給她取了一套新的盥洗用具。

  “將就用,洗完叫我。”陸懷瑾走出浴室,順手把門關上。

  顧霜霜把門反扣住,脫掉衣服,擰開蓮蓬頭開關,溫熱的水一沖而下。

  這一沖,像是沖掉了她身上一層令人壓抑的油膩氣息,讓她覺得舒坦,跟著也放鬆不少。

  洗完澡,顧霜霜才發現……她……她沒拿換的衣服。

  陸懷瑾正坐在客廳,用Ipad看最近一段時間的新聞,他不在的這兩個多月,關於他的新聞鋪天蓋地,摔死、被綁架……奇葩傳聞無奇不有。

  安琪把顧霜霜的新衣服送到,她知道他不喜歡女人進門,所以只在門口站了一下,送完衣服就走了。

  陸懷瑾關上門,把袋子裡的衣服抖落在沙發上,裡面是兩套女人穿的粉色睡衣,還有兩套運動服,兩套女性的內衣內褲。

  看著這些東西,他忽然想起來,剛才那丫頭沒帶換洗的衣服進去啊。

  於是他用袋子裝了一套內衣內褲和一件吊帶小睡裙,走進客房,敲敲浴室的門,“村姑,門開一條縫,我給你遞換的衣服。”

  話剛說話,門“哢嚓”一聲被打開,拉開一條縫,伸出一隻白嫩嫩的手。

  他把袋子從門縫裡給她遞進去,掌腹不小心在她手腕處擦了一下,女孩肌膚的溫熱像是一把刀,挑斷他心內一根弦。

  門“哢嚓”一聲關上,陸懷瑾仍望著門把怔怔出神。

  沒一會顧霜霜穿著吊帶裙走出來,她頭髮濕潤,不停往下滴水,水珠子順著她的臉頰滑至鎖骨,淌進被吊帶裙遮掩住的溝壑裡。

  吊帶裙的料子很輕薄,若隱若現地透出她裡面的胸衣花紋。

  也不知為什麼,顧霜霜胸衣鼓出來的一塊有點奇怪,陸懷瑾盯著她的胸,很疑惑。

  他發誓,他絕對沒有褻瀆的意思,只是單純覺得奇怪罷了。

  顧霜霜好像懂他的眼神,也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說:“這個內衣很難扣,我……扣不上。”她平時穿的都是小背心樣式的運動內衣,這種束胸的四排扣內衣,她沒穿過。

  她剛才在浴室對著鏡子扣了二十分鐘都沒能扣上,本來想不穿了,奈何吊帶裙布料太輕透,要是不穿……出來後根本沒辦法面對陸懷瑾,於是她只好這樣穿著出來,之所以鼓起一塊,是因為胸衣沒扣上。

  “怎麼辦?”顧霜霜歎了一口氣,她真的拿這個內衣沒辦法。

  陸懷瑾杵在原地,如被雷劈,他一個大男人,怎麼知道怎麼辦?!

  “陸大哥,你幫我扣?”顧霜霜話一出口,又搖頭說:“不好,男女授受不親。”

  陸懷瑾現下很後悔沒讓安琪進門,他頓了一下,嘗試問道:“我教你扣?”

  “你怎麼教我?”顧霜霜疑惑問道。

  “跟我來客廳。”陸懷瑾轉身朝客廳走去,一路上用指腹壓著太陽穴,腦仁無比脹痛。

  她雙手按著胸口以防胸衣在裡面晃動,跋拉著大拖鞋,緊跟著陸懷瑾走進客廳。

  到了客廳,陸懷瑾拿起另一套胸衣,掛在手指上晃了晃,“看好了。”

  顧霜霜雙手按著胸,一臉嚴肅地點頭,“看著呢!”

  陸懷瑾囑咐她,“今天的事,你誰也不許說,知道嗎?”

  “知道。”她應聲點頭,又補充了一句,“授人以魚,不如授之以漁。陸大哥,你很聰明。”

  陸懷瑾咳嗽一聲,繃著一張臉,抬起一雙胳膊穿過胸衣肩帶。

  他把胸衣罩在自己胸口,之後側過身,兩隻胳膊繞到背後,囑咐她,“你看好了。”然後慢吞吞地摸索著,把四排扣給扣上。

  陸懷瑾本來以為扣這東西挺困難,沒想到居然這麼容易就扣上了,看來她有當女人的天賦?他為什麼會穿胸衣,有些本領與生俱來,不用學也會。大概只有顧霜霜這種在山村被悶壞腦袋的姑娘,才不會穿……

  他當著她的面,把女性胸衣穿了一遍,結束後扭過身問她,“學會了嗎?”

  顧霜霜很誠實的回答:“沒……”剛才陸懷瑾扣得很快,她根本沒看清楚過程。

  粉色蕾絲邊胸衣套在陸懷瑾結實的胸膛上,特別……奇怪,陸懷瑾作為一個男人,居然能把女性內衣穿得如此性感,實在妖孽。

  “你自己按照我剛才的方法,去房間裡再試幾次,實在不會,我再給你示範一遍。”陸懷瑾脫掉胸衣,隨手扔在沙發上。

  他這輩子的臉都在顧霜霜面前丟完了,不,他在她面前,臉早就沒了,也不差這一點。

  顧霜霜點頭“哦”了一聲,趿拉著大船一樣的拖鞋進了房間,學著扣內衣去了。

  陸懷瑾歎了聲氣,轉身去吧台倒了一杯紅酒,他端著高腳杯,另一手拿過手機,給秦衍打了個電話。

  秦衍電話接得很快,言語之間透著興奮。,

  陸懷瑾抿了一口香醇的紅酒,說:“明天有空嗎?過來一趟。”

  秦衍長舒一口氣,說道:“不用等明早,我馬上過來。”

  “今晚就別了,我這裡沒空招待你。”說到“招待”兩個字,陸懷瑾齜著牙,語氣有意無意加重。

  他想跟秦衍算顧霜霜那筆賬,人家姑娘已經明確的告訴他,是他陸懷瑾的救命恩人,可他呢?居然不當一回事,把他的救命恩人扔在大街上

  掛斷電話,秦衍覺得陸懷瑾情緒有點不對,在接到電話前,他的車就已經開到陸懷瑾的別墅區外,他現在已經到了陸懷瑾家門口。

  秦衍有陸懷瑾家裡的鑰匙,把車停在路邊,打開門走了進去。

  秦衍熟門熟路的在玄關處換了鞋,脫掉外套,一邊卷襯衫袖子,一邊往裡走,恰好這會陸懷瑾上樓去找東西,他進客廳後沒看見陸懷瑾,倒是看見散落在沙發上的女人內衣。

  他走到樓梯口,準備上樓,卻看見顧霜霜衣衫不整從客房走出來。

  顧霜霜從客房出來,張嘴喊了一聲“陸……”後面兩個字還沒喊出來,就跟樓梯口的秦衍打了個照面。

  秦衍穿了件白色襯衫,下身黑色西褲,淺棕皮鞋,襯衫下擺劄在皮帶裡,肩寬腰窄,一雙腿又直又長,站在那裡一言不發,顧霜霜感受到了他眼底的寒氣。

  “是你?”秦衍看了眼衣衫不整的顧霜霜,又看了眼散落在沙發上的內衣,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

  他臉色一沉,朝著顧霜霜走過去,步步進逼,硬是將矮他大半個頭的顧霜霜逼至牆角。

  秦衍語氣陰冷,跟白天和氣的態度有所不同,“你這個傻白甜裝得不錯,勾搭我不成,又去勾搭劉峰。怎麼?現在勾搭到我哥家裡來了?有點手段啊,哈?”

  顧霜霜被他陰鷙的氣場嚇到,縮了縮脖子,聲音有點微弱,“……我先認識陸大哥的……”她不知道怎麼解釋,被他嚇得有點慌亂。

  “看不出來,滿有手段的嘛。”秦衍嘴角一扯,目光落在她胸口,“浪完了嗎?浪完了,還不快滾!”他尾音那個滾字,尤其重。

  “……你!”顧霜霜小胸脯一挺,“你憑什麼讓我滾?憑啥啊,這裡是陸大哥家!”

  秦衍沒想到這姑娘還跟他倔,頓時覺得受到挑戰,眼神一厲,“還挺橫的啊?你接近我們到底什麼目的,打的什麼算盤?”虧他還覺得她只是個追星狂熱的小姑娘,現在看來心機挺深的。

  顧霜霜大喘一口氣,一臉不可思議看著秦衍,看著他的臉,忽然有點……想打他!

  陸懷瑾上樓是為了找一支手機給顧霜霜,他從書房找到之前買了還沒用的iphone6s,裝上手機卡,拿在手裡掂量一下,覺得不錯。

  他知道6S有粉色,想著明天要不要去買支粉色的給她,女孩子總是鍾愛粉色,於是打定主意先拿黑色給她用一晚上,明天再帶她去買粉色款。

  他先把手機各種設定設置好,在通訊錄裡輸入自己的電話,名字後面還用括弧標注緊急連絡人。

  陸懷瑾拿著手機下樓,走到拐彎處樓梯口卻看見秦衍以一種曖昧的姿勢將顧霜霜逼至牆角,繼而說了句——“浪完了嗎?浪完了,還不快滾!”

  陸懷瑾攥著手機怒火中燒,本來昨晚的事情他已經耿耿於懷,心裡不爽,現在又親耳聽見秦衍言語侮辱顧霜霜,無名火冒出來,雙手撐在樓梯扶手上,乾淨俐落的翻過扶手,從一公尺高的地方跳下來,直沖到秦衍身後,抓住他的肩膀,使勁將他撂翻在地。

  秦衍毫無防備,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陸懷瑾狠狠摔地。

  陸懷瑾用身軀護住顧霜霜,抓著她的肩膀,低聲問:“沒事吧?”

  秦衍坐在地上有點傻眼,現在什麼情況?他是精神錯亂還是沒睡醒?

  陸懷瑾迅速去沙發上拿了一套運動服,塞進她懷裡,將她推進房間,“進去穿衣服,外面交給我。”

  顧霜霜點點頭,抱著衣服走進客房,把門給反鎖,坐在床上,手心直冒冷汗。

  剛才秦衍真是……太嚇人了,而且還莫名其妙讓她滾?

  陸懷瑾蹙著眉頭,轉身看著秦衍,既沒有解釋,也沒有道歉。

  秦衍歎了聲氣,這小子良心泯滅,居然當著一個女人的面讓他難堪。

  陸懷瑾瞥了他一眼,對他說:“跟我上樓。”

  秦衍隱隱覺得不妙,疑惑地朝著客房看了眼。

  上樓後,秦衍跟著陸懷瑾走進健身房,健身房足有一百來坪,裡面的健身器材一應俱全,陸懷瑾取下兩雙拳擊手套,帶上護牙牙套,扔給秦衍一雙。

  秦衍接過拳擊手套,擰著眉頭,擔憂問道:“你的傷好了嗎?”

  陸懷瑾咬著牙套,沉著一張臉不說話,他戴好拳套,擺開架勢,開始在原地熱身。

  秦衍知道他的脾氣,一旦認定的事情,勸他中途放棄是不可能的。所以即使他不想打,陸懷瑾也會逼著他出手。

  秦衍慢慢解開衣扣,脫下襯衫,扔去一邊。

  他剛戴上拳擊手套,沒來得及熱身,陸懷瑾便一拳揮過來,拳勢帶起來的風灌入耳中,緊接著那一拳結實的落在他臉上,嘴角頓時流出血來。

  他隔著手套揉了揉嘴角,沒好氣的問他:“陸懷瑾,你他媽玩真的?”

  陸懷瑾戴著牙套不能說話,一雙比狼還利的眼睛死死瞪著他,森森目光涼得就跟寒冰刀刃般。

  秦衍也不再客氣,戴上牙套揮拳出擊。

  陸懷瑾射箭比不上秦衍,但是拳擊、擊劍卻是他的強項,他想起昨晚顧霜霜露宿街頭,又想起他剛才對顧霜霜說的那番話,眼底直冒火。

  雖然秦衍有權選擇不接待陌生女孩,實際上他也沒錯,可陸懷瑾這種時候不想講理,就想為顧霜霜出口氣。

  陸懷瑾又一拳砸在秦衍臉部,毫不留情,他把秦衍摁在地上,取掉牙套,語氣火暴,“你他媽真就忍心放一個小姑娘在大街上睡一晚?秦衍,你怎麼就這麼冷血?”

  秦衍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覺得陸懷瑾實在很莫名其妙,“我冷血?你才有病吧難不成讓個陌生姑娘睡我家?抱歉,我不是收留流浪漢的慈善家。”

  陸懷瑾的話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你就忍心讓她睡大街?萬一遇到什麼事故,你過意得去?”

  秦衍抬手擦擦嘴角腥甜的血,“怎麼過意不去?陸懷瑾,你知道她是誰嗎,就這樣往家裡帶?她先後搭上我跟劉峰,意圖很明確。”

  陸懷瑾氣得緊咬牙根,“她沒有你想的那麼不堪,她是救我的恩人。秦衍,是兄弟,等會就去跟她道歉,對她好點。”

  秦衍也是一肚子火氣,聽他這麼一說,頓時腦補出更大的陰謀,“她救了你?確定不是因為利益關係?”他不知道她是怎麼勾搭上劉峰的,但他可以確定一點,如果他沒記錯,昨晚那個姑娘,明確的說過想用錢睡他。

  她想跟他共度春宵的意圖十分明確,卻又在陸懷瑾這裡裝什麼傻白甜,哼,真是心思深沉。

  顧霜霜要是知道秦衍心裡這麼想,一定會趴在地上喊冤枉……她只是想睡一晚,很純粹的睡覺罷了!

  樓下的顧霜霜聽見樓上“乒哩乓啷”的聲響,換好衣服跋拉著拖鞋上樓。

  走到門口,隔著一道門都能聽見拳頭砸在人肉體上的悶沉聲,她輕輕推開門,看見陸懷瑾將秦衍壓在地上,雙手困住秦衍的手,雙膝頂著他的腹部。

  緊接著又是重重一拳,捶擊至秦衍胸口,打得秦衍悶哼一聲。

  顧霜霜看著這場肉搏,打了個激靈,她只是個旁觀者,卻覺得肉好疼。

  陸懷瑾看見門口的顧霜霜,這才放開秦衍,他取下拳擊手套扔在地上,然後對地上躺著的秦衍伸出手。

  秦衍用指腹摁了摁流血的嘴角,歎了聲氣,覺得這小子良心未泯,還知道拉他起來。結果剛抓住陸懷瑾的手,屁股才離地,陸懷瑾就突然鬆開手,導致他一屁股又坐回地上,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陸懷瑾陰陽怪氣的說:“哈,對不住,手滑。”

  明明是故意的!秦衍起身狠狠瞪著他,“你是摔壞了腦袋還是怎麼著?”

  陸懷瑾板著臉,“拜你所賜,腦袋壞了。”

  秦衍無話可以反駁。這次陸懷瑾出意外,的確是他的責任,如果不是他讓陸懷瑾去拍《偶像變身記》,陸懷瑾也不會遭遇土石流翻下山崖,他現在看見陸懷瑾安然無恙,也算松了口氣,這一頓揍,他也沒什麼怨言。

  秦衍扭過頭打量顧霜霜,覺得這姑娘挺能裝,不免用最複雜的心思去揣測她,但他知道陸懷瑾維護這姑娘,於是揉著嘴角淡淡道:“你剛回來,好好休息,男女關係上注意點,至少得搞清楚對方的目的,要人要錢或者打其他什麼心思,別稀裡糊塗什麼女人都上。”

  秦衍說話的聲音並不小,顧霜霜聽得心裡不太舒服,攥緊拳頭,如鯁在喉。

  陸懷瑾見顧霜霜臉色不好,也覺得秦衍說話過分,他招手叫她過來,“村姑,你過來。”

  顧霜霜怯怯地看了眼秦衍,然後小心翼翼走過去,站在陸懷瑾身後。

  陸懷瑾指著顧霜霜,對秦衍說:“跟她道歉。”

  秦衍英俊的臉冷了下來,淡淡掃了一眼顧霜霜,冷笑,“什麼玩笑?”

  “道歉。”陸懷瑾臉上沒有表情,一字一頓。

  陸懷瑾性格高傲,而秦衍就是典型的驕傲,他被眾星捧月慣了,做錯事情很難低頭認錯,除非對方是很重要的人,他才可能拉下臉。

  秦衍擦擦身上的汗,取過襯衫穿上,“你累了,今晚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明天還有工作。”說完轉身就走。

  等他走到門口,陸懷瑾陰陽怪氣諷刺一句,“做錯事從來不肯承認是嗎?這就是你秦衍的作風。”

  秦衍在門口駐足,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被陸懷瑾指責,他臉上也掛不住,一句話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陸懷瑾,你別太過分,我是你弟!”

  “呵,是,差點害死我的弟。”陸懷瑾一句話像把刀似的,戳在秦衍胸口。

  秦衍陰鷙的目光落在顧霜霜身上,言語侮辱又重了幾分,“我看你是鬼迷心竅,什麼樣的女人都敢帶回家,你什麼時候這麼饑不擇食,什麼女人都上?”

  這句話秦衍說得過分,像塊堅硬的石頭,重重砸在顧霜霜胸口……她在秦衍眼裡,是什麼樣的女人?

  陸懷瑾真的忍無可忍,想一腳把秦衍給踹出去。

  顧霜霜見他捏了拳頭,知道他想幹麼,拽住他的手腕,示意他不要衝動。

  秦衍掃了他們兩人一眼,冷哼一聲走出健身房。

  等秦衍走後,顧霜霜鬆開陸懷瑾的手腕,問道:“陸大哥,我真的很討人厭啊?”

  “想什麼呢?”陸懷瑾扯過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是他說話過分。行了,別理他,很晚了你早點睡覺。”

  “哦……”

  陸懷瑾送顧霜霜下樓回到客房,之後又回到健身房,戴上拳擊手套,一拳一拳打著沙包,發出“砰砰砰”的聲響。

  健身房下面就是顧霜霜的臥室,她聽著樓上的響動,抱著被子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著秦衍的眼神,想著秦衍的語氣,無比煩悶,她長這麼大,頭一次體會到被人討厭的滋味。

  一直到深夜,她還是沒有睡意,她起身摁開燈望著房間發呆,她的大包小包早就被陸懷瑾帶了回來,整齊地放在角落處。

  她掀開被子下床,光著腳走到房間角落,把行李打開,從裡面取出一張相片。

  二叔在照片上精神煥發,她眼眶裡突然有點濕潤,不知道二叔是不是因為討厭她,所以才拋棄她,離開她的?

  最後實在睡不著,走出客房,去客廳坐了會,從茶几上拿了一個蘋果啃。

  蘋果剛啃兩口,客廳的燈忽然亮起來,陸懷瑾站在樓梯口開關處,“怎麼還不睡?”

  顧霜霜擦擦嘴,抱著蘋果轉身,嘴裡含糊不清,“我餓……陸大哥你不介意我吃個蘋果吧?”

  陸懷瑾朝她走過來,拉著她一起坐在沙發上,笑道:“喜歡吃蘋果嗎?想吃的話以後天天有,想吃多少有多少。”

  顧霜霜聽他這麼說,很放心的啃起剩下半顆蘋果來。

  陸懷瑾打算幫她找二叔,所以就跟她聊了一下,從她嘴裡得知,她八歲之前雖然也住在廈川,但除了別墅就是封閉式托兒所,其他地方,就連商場,她二叔都沒帶她去過。

  這一點讓陸懷瑾覺得很奇怪,這跟囚禁一個小姑娘有什麼區別?他下意識覺得顧二叔是拐賣人口的人販子,可轉念一想又覺不對。

  真是人販子的話,怎麼可能費心思教顧霜霜那些本事?其實顧霜霜本身就顯得很矛盾,又或者說,顧二叔是個很大的矛盾點。

  這個人花了大量精力去栽培一個職業射箭手,卻從不讓她接觸外面的世界,在將這個人才養育成年後,便一聲不吭離開,像是在完成一件使命,又像是有什麼隱情。

  陸懷瑾覺得自己都快化身福爾摩斯了,腦仁都快炸裂。

  回到房間後,他把顧二叔的照片發給安琪,讓她安排去找這個人。

  等找到人,所有疑惑和矛盾自然會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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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 00:29:5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第二天清晨顧霜霜醒得很早,她在床上做了幾個仰臥起坐才慢吞吞爬起來,然後光著腳丫,去浴室洗漱刷牙。

  她在山村從來不用洗面乳,頂多用藥草搓一搓就算洗乾淨,她擰開陸懷瑾的男士洗面乳,看了一下說明,嘗試著擠了一點點,在手中打出泡沫,在臉上慢慢地揉。

  這東西洗完後臉上很舒服,洗得很乾淨,皮膚也水潤水潤的,好像連皮膚最裡層的那些髒東西都清洗乾淨。

  她又取過一瓶乳液,照著說明拍在臉上,這種乳液香味很淡,不油膩,用了之後感覺皮膚特別通透。

  由於昨夜頭髮沒幹就睡下,導致她的蘑菇頭炸開,亂如雞窩,她用手接了點水,想把彎曲膨脹的頭髮壓下去,可沒一會頭髮又卷上來。

  她光著腳走出客房,陸懷瑾已經做好早餐。

  陸懷瑾把吐司麵包和果醬、雞蛋、牛奶擺放在客廳的茶几上,見她出來打開電視,招手喊她過來吃飯。

  她走過去坐在沙發上,驚訝地望著一茶几的美食,“陸大哥,這全是早上吃的嗎?”

  窗外暖暖的陽光打在她白晰的臉蛋上,她的肌膚水潤得好像浸了牛奶般,看見這樣清爽的顧霜霜,陸懷瑾心情跟著愉快不少。

  “嗯,你嘗嘗合不合胃口。”他在吐司麵包上抹了一點藍莓果醬後遞給她,緊接著又開始給她剝雞蛋。

  他剝了兩個雞蛋,把蛋白和蛋黃分離,說道:“鍛煉的話最好不吃蛋黃,吃兩個蛋白就夠了。”他把剝好的蛋白遞給她,“喏。”

  顧霜霜咬了一口麵包,吞下食物,笑說:“陸大哥,以前是我照顧你,現在換你照顧我啦?我有點不習慣。”

  “你的地方你熟悉,我的地方當然是我熟悉,你照顧我這麼久,現在也是我應該做的。難道有什麼不對嗎?”陸懷瑾把蛋白遞到她嘴邊。

  聽他這麼說,好像也是這個道理。在山村,她是主人,陸懷瑾對山村陌生,她熟悉,所以一直以來都是她照顧他。

  但來了城裡不一樣,城裡的世界對她太陌生,她好像穿越來的古人,對城裡一些東西很不熟悉,她現在的狀態,大概只比古人好一點。

  她一口含住他遞來的蛋白,點頭“嗯”了一聲,嘴裡包著食物含糊道:“對,知恩圖報方為大胸襟,以後誰要嫁給你當媳婦兒,一定很幸福!”

  此時電視上剛好在播秦衍演的一部古裝劇。秦衍演呂布,一身戎裝騎著白馬,提著屠龍槍從滾滾沙塵之中沖出來,在城樓下勒住韁繩,目光如炬,抬頭望著城樓上士兵。

  神情到位,姿勢帥氣,那種從頭到腳散發出的英雄氣質,深深地將顧霜霜折服,她喝了一口牛奶,正看得起勁,陸懷瑾卻調換了頻道。

  顧霜霜急了,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陸大哥你幹麼啊!”

  “這種人演的戲,有什麼可看的?”

  “陸大哥你快換回來,我要看呂布!”顧霜霜叫嚷著。

  陸懷瑾無奈,只好把頻道調回來,“他昨晚那樣說你,你不生氣?”

  “有什麼可氣的。”顧霜霜又往嘴裡塞了一個蛋白,腮幫子鼓鼓地,說道:“我是有點不高興,但是我不生氣。我又不是酥肉煮麵條,怎麼可能人人都喜歡我嘛。陸大哥,你天天叫我村姑,我也沒生你的氣啊。”

  “酥肉煮麵條是什麼東西?”陸懷瑾看著她的側臉,“而且你怎麼能拿我跟秦衍比,我叫你村姑那是親切,沒有惡意,秦衍那是——”

  顧霜霜擺手打斷他,“哎呀陸大哥,你別說話了!看呂布殺人!”

  被她打斷,陸懷瑾心裡有些不痛快。

  電視裡城門一開,一群士兵沖出來,將呂布團團圍住。秦衍所飾演的呂布在特效和鏡頭、吊鋼絲的三重作用下,揮動手中屠龍槍,大有一敵三軍的氣勢,帥到掉渣。

  顧霜霜看得熱血沸騰,帥!好帥!跟她想像中的呂布一模一樣!

  雖然秦衍不喜歡她,但不代表以後不喜歡吧?她扭過頭對陸懷瑾說:“陸大哥,你在村裡跟我說的話,還算數不?”

  “當然算。”陸懷瑾道:“我這人一向講信用,不像秦衍那德行。”

  “你不是說要做主讓秦衍娶我嗎?那你啥時候讓我們倆正式相親?”顧霜霜一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我覺得,秦衍現在不喜歡我,不代表以後不喜歡,你可以先安排我們相親,讓我們互相瞭解一下,你覺得呢?”

  陸懷瑾正喝牛奶,聽了她的話,一口牛奶噴出去,他慌忙扯了紙巾擦嘴,咳嗽一聲問她,“就秦衍那德行,你看得上他?”

  “看得上啊,他演的呂布多帥啊!陸大哥,你知道嗎?我作夢都想嫁一個呂布一樣的男人,你難道不覺得秦衍就是呂布轉世嗎?”顧霜霜放下手中食物,擦擦手,一臉憧憬道:“你不知道,昨天在片場看秦衍舞劍,他有多帥!雖然他體力差了些,但體力是可以慢慢鍛煉的。”

  “不行。”陸懷瑾打斷她的憧憬,“其他諾言我都可以兌現,唯獨這條,我想反悔。”

  顧霜霜一臉嚴肅道:“陸大哥,你可是跟我拉過勾的!”

  “拉勾又不是發誓。”

  顧霜霜有點不開心,扁著嘴一臉怨恨瞪著他:“騙子陸,小鱉孫,白眼狼!”

  “……”陸懷瑾真是怕了她,“好好好,相親相親!過幾天我安排你們去動物園相親好不好啊?”

  “好啊!”顧霜霜聲音清亮,笑容燦爛,臉上綻開一朵花。

  陸懷瑾說完就後悔,恨不得自己是個啞巴。他抬手扶額,昨晚才把人給揍了一頓,他該怎麼跟秦衍說這件事?他歎氣道:“你趕緊吃飯,待會我帶你出去買點東西。”

  “哦對了,陸大哥你以後能經常送我去秦衍的劇組嗎?”顧霜霜問他。

  “相親八字還沒一撇,你就想著發動攻勢了?”

  “不是,是我昨天跟導演簽了一個合同,做他們劇組的射箭替身,以後我得經常過去。導演說,一個星期後有我的戲,所以……”

  “你幫劇組拍替身戲?你還簽了合同?!”陸懷瑾幾乎吼出來,“顧霜霜,你有沒有腦子?亂簽合同你不怕被賣掉嗎?”

  顧霜霜被他這麼一吼嚇得縮縮脖子,嘴裡含著食物含糊不清道:“陸……陸大哥,你小聲點,這麼吼嗓子受得住嗎?”

  陸懷瑾怒火直冒,“受得住!你這是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吧?”他深吸口氣,平靜了一下,問她:“你簽的是秦衍的劇組?”

  “嗯,他們最近在拍《大唐女將樊梨花》。樊梨花你知道嗎?我特別喜歡的一個巾幗女英雄!演樊梨花那個女明星長得好漂亮,她還跟我說話呢!”顧霜霜一臉激動,感歎道:“我長這麼大,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接觸明星,以前都是在電視裡看他們,現在居然能面對面看,以後回去可以跟劉大嬸炫耀了。對了,導演還說了,說這部電影要讓我的手出鏡!”

  “……你還有這虛榮心?”陸懷瑾無語。

  “這不是虛榮心,萬一我二叔也看電影呢?他要是看見我的手認出了我,指不定會來找我的。”顧霜霜說。

  陸懷瑾冷嗤一聲,“你二叔的腦補能力夠強杆啊,看手就能認出你?”

  顧霜霜噎住,“哎呀陸大哥,你能不能不要堵我的話?你讓我憧憬一下不好嗎?”

  “憧憬也要建立在實際邏輯性的基礎之上。”陸懷瑾沒好氣的教育她,“行了,你趕緊去梳個頭,看你這頭亂髮。我去車庫取車,在門口等你,你梳好頭就趕緊出來。”

  顧霜霜擦擦手,乖巧點頭,“嗯,好!”

  陸懷瑾出門開車,顧霜霜進屋梳了幾下頭髮,背著小背包出了門。

  等她坐進陸懷瑾車裡,陸懷瑾看著她背著的小背包,蹙著眉頭有點嫌棄,“這破包能不背了嗎?”

  “背包裡有我的合同。還有錢,你的錢。”顧霜霜說。

  “給你就是你的了,你想背就背吧。”陸懷瑾發動車子,駛上大道。

  半個小時後,車子在市中心一個大型商場停下,顧霜霜跟著他走進超市,嚇了一跳,她拽著陸懷瑾的衣服說:“陸大哥,好多吃的!”

  她活了二十年沒進過超市,也不知道超市的運作流程。

  陸懷瑾取來一輛推車,指著貨架上的商品說:“這裡的東西你隨便拿,不要錢,想拿多少拿多少。以後呢,你來超市提我的名字,終身免費。”

  “陸大哥,買東西不付錢會被抓起來吧?”顧霜霜張牙舞爪的表演了一下,補充說:“被員警吊起來打!”

  陸懷瑾興致不高,在她臉上淡淡掃了一眼,“他們敢嗎?給他們十個膽,吊起來摸也不敢。”

  顧霜霜被他逗笑了,“被員警吊起來摸?”她抖抖肩膀,一陣惡寒,“哈哈哈,吊起來摸好可怕。”

  陸懷瑾嘴角一扯,這才解釋說:“這家超市是我家的,我拿自己家的東西哪有給錢的道理?所以呢,隨便拿。”

  “真的?”顧霜霜環視了一下四周的貨架,忍不住感歎,“陸大哥,你們家好有錢,居然有這麼大一家超市!”

  “這只是其中一家。”陸懷瑾推著車,帶著她往進口零食區走去。

  顧霜霜緊跟其後,在貨架中間四顧右盼,目光被一袋卡通包裝的曲奇餅乾吸引住。

  她伸手拿下一袋,看了眼身後跟著的經理,掩著嘴,低聲問陸懷瑾,“陸大哥,我能不能嘗嘗?要是不好吃我就不拿走了。”

  陸懷瑾點頭,“好,這裡的東西你隨便吃。不想帶走的話,今兒咱們就坐在這裡吃,等你吃飽了再走。”

  顧霜霜忽然覺得陸懷瑾的形象高大不少,覺得他特別霸氣,有王者風範。

  得到陸懷瑾口頭許諾,顧霜霜迫不及待拆開包裝,拿了一塊曲奇放嘴裡嘗了嘗。

  唔,味道滿奇怪的,她不是很喜歡,然後將拆開的曲奇餅乾放回貨架,繼續往前走。

  超市經理緊跟其後,指揮工作人員把拆開的餅乾盒收起來。

  這些食物包裝一旦拆開,根本沒辦法繼續賣,顧霜霜顯然不知道這個,沒心沒肺的一路拆一路吃,完全沒有發現前面有人為他們清路開道,後面有人給她收尾。

  她覺得這些食物的味道一個比一個怪異,蹙著眉頭環視四周,哎呀……這些食物的味道怎麼這麼怪異?

  走到冰櫃前,她盯著冰櫃發楞,扭過頭問推著推車的陸懷瑾,“陸大哥,這些是冰棒吧?”

  “嗯,雪糕。”陸懷瑾鬆開空空如也的推車,打開冰櫃給她拿了一支巧樂茲,撕開包裝袋,遞到她嘴邊,“味道不錯的,你嘗嘗。”

  她好奇的張嘴咬了一口,這一口咬得有點大,剛好咬掉半塊巧克力塊。仔細一抿,雪糕夾雜巧克力在舌尖化開,味蕾頓時被巧克力的香醇包裹住。

  她覺得這味道真是不錯,可才咬了幾口,巧樂茲裡面的巧克力就沒了。

  沒了巧克力塊的巧樂茲一點都不好吃,她蹙著眉頭問陸懷瑾,“下面不好吃了,這個……恐怕不能放回去了吧?”

  陸懷瑾沒什麼表情,“不想吃扔掉就行。”

  一聽他要把雪糕扔掉,顧霜霜急忙攔住他,“太浪費了,浪費可恥!”

  陸懷瑾濃眉一擰,拿著雪糕低頭看著她,“你不吃又不讓丟,難道是讓我吃嗎?”

  “可以啊,陸大哥剩下的你吃吧。”顧霜霜眉眼彎彎,“咱們不能浪費,你說是吧?你要想想咱們在山村的時候,連米飯都吃不上,別說冰棒了。”

  顧霜霜拿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望著他,陸懷瑾頓了片刻,居然真的把她吃剩下的半塊雪糕塞進嘴裡。

  就在他快吃完的時候,顧霜霜又拿了一支巧樂茲拆開,幾口咬掉巧克力塊,然後把剩下的雪糕部分遞給他,“陸大哥,喏,我吃上面小的,你吃下面大的,咱倆分工合作!”

  “……”陸懷瑾握著雪糕,異常無語。“你要是喜歡吃巧克力,跟我來。”

  陸懷瑾拽著她的胳膊,帶著她走進巧克力區域,從貨架上取下一盒味道不錯的巧克力,拆開,取出一塊遞給她,“嘗嘗。”

  顧霜霜嘗試著咬了一口,直搖頭,“還是雪糕上的好吃,冰冰脆脆,這個不冰……陸大哥,我還想再吃一支雪糕,你陪我一起吃嗎?”

  “不許吃了!”陸懷瑾從她手裡奪過剩下的半支雪糕,扔進垃圾桶,霸道地拽著她往生活用具區域走。

  顧霜霜被他強行拉走,有點不痛快,“小氣……大不了以後我賺了錢還給你。”

  陸懷瑾往推車裡放生活用具,冷著臉說:“小氣?我對你小氣過?顧霜霜,你摸著良心說話!”

  顧霜霜在他跟前站定,摸著自己胸口,一臉正經說:“我現在摸著良心說,你就是小氣!剛才進來的時候讓我隨便吃隨便拿,我才吃了兩支雪糕你就不樂意了。”

  陸懷瑾握起拳頭抬起來,想揍她,最後實在下不了手,就用拳頭在她腦袋上輕輕砸了兩下。

  顧霜霜打掉他的手,“哎呀你好煩!砸腦袋會變矮的!”

  陸懷瑾有點得意,嘴角一揚,調侃她,“小矮個,你還想長高啊?”他的手掌從她頭頂滑過,比劃了一下,“你這身高,叫你小朋友也不為過。”

  “陸大哥!你再說我不喜歡你了啊!”顧霜霜握著兩個拳頭,踮起腳尖,氣鼓鼓地。

  “哦,原來你喜歡我。”陸懷瑾聲音不鹹不淡地。

  顧霜霜小臉漲得通紅,反駁道:“誰喜歡你啊?我喜歡的是秦衍!”

  陸懷瑾輕哼一聲,好不容易心情好點,居然又開始不爽。

  他們買完東西已經是下午,顧霜霜堅持要住回自己的租屋處,陸懷瑾也就由著她。

  他幫她把東西搬到孟道箭館,老孟看見陸懷瑾明顯很驚訝,張嘴喊了聲“小少爺”,幫著他們把東西搬進房間。

  陸懷瑾打量著小房間,這裡環境倒是不錯,也不知道顧霜霜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花了六百塊租下這裡。

  顧霜霜杵在床邊整理東西,陸懷瑾就靠在窗邊打量她,忽然想起件事,他從口袋裡掏出兩支手機,把其中一支遞給顧霜霜,“這手機你拿著,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

  她顯然不會用,陸懷瑾耐心教她,教會她使用手機後,他又說:“這個顏色可能不好看,改天有空我再帶你買支新的。”

  顧霜霜玩了下手機,愛不釋手,“就這個吧,別浪費錢了,這個挺好的!”

  幫著顧霜霜收拾好,陸懷瑾自己開車離開,路上一直在想該怎麼跟秦衍開口,讓他去跟顧霜霜相親。

  他有點後悔答應顧霜霜。什麼烏龜王八小鱉孫……見鬼去吧。

  他的車不知不覺開到了影視城門口,猶豫了半個小時才把電話撥出去。

  秦衍接起電話,還沒來得及說開場白,陸懷瑾直截了當說道:“週二早上十點,你在皇家動物園等我。”

  秦衍滿頭霧水,“怎麼?打算約我看獅子道歉?”

  “一句話,來不來?”陸懷瑾懶得跟他廢話。

  “好,昨晚的事情咱們權當扯平。以後玩女人挑著點兒,別什麼女人都想啃一口。”秦衍開始在電話裡說教。

  陸懷瑾終於忍無可忍,對著電話吼道:“你知道個屁!霜霜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女孩,秦衍,你嘴巴放乾淨點。”

  秦衍語調奇怪,“最善良?”最能裝吧?

  “你瞎嘮叨什麼?她是老子救命恩人!你再這樣語言侮辱,別怪我不客氣!”陸懷瑾握著電話怒吼。

  電話那頭的秦衍明顯怔了一下,良久才說:“好,我不說,見面再聊,好嗎?”

  陸懷瑾一拳頭砸在方向盤上,“週二早上十點,你準時到動物園跟霜霜相親。你要是爽約,以後就當我不認識你!”

  秦衍以為自己聽錯,“你等會,你讓我跟誰相親?”

  “昨晚你見到的那個女孩,顧霜霜。”陸懷瑾沉了口氣,說道:“她喜歡你,秦衍,她真的不錯,你要是能娶她,是你的福氣。”

  忽地,秦衍在電話裡笑起來,笑聲好半天才停下來,“陸懷瑾,你這一回來,病得不輕啊!你接觸過幾個女人?你知道她們心裡想的是什麼?她們的目標,只是錢。”

  “……放屁。她要是圖錢,會喜歡你不喜歡我?老子比你有錢!秦衍,你揣測人心好歹有個限度?OK?”打這通電話,陸懷瑾火冒三丈,忍不住對秦衍爆了粗口。

  陸懷瑾覺得這通電話要是再講下去,他真的會忍不住沖進劇組把他給狠揍一頓。

  他扔下最後一句話,“週二十點你不來,我立刻登報發微博,跟你秦衍斷絕堂兄弟關係,老死不相往來。”

  掛斷電話,秦衍握著手機臉色很難看,那女人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陸懷瑾神魂顛倒?

  陸懷瑾從初中開始就躲著異性,一門心思學習,工作後,擔心感情影響工作,對異性更是避之不及,沒想到這顆禁欲系頑石一夕爆發,居然這麼可怕。

  秦衍心裡感慨,陸懷瑾挑的這是什麼女人,要命的是,他居然還想介紹給自己當老婆?

  陸懷瑾那腦子,是被摔出宇宙天坑了嗎?

  秦衍和陸懷瑾兩兄弟最大的區別是在為人處世上。陸懷瑾對待兄弟和下屬,已經到達一種推心置腹的程度,而秦衍除了陸懷瑾,誰都不放在眼裡。

  陸懷瑾外冷內熱,秦衍就是外冷心也冷的典型。

  秦衍瞭解陸懷瑾的脾氣,他說一不二,所以這個所謂的相親,他一定得去。

  他躺在休息椅上,腦子裡把顧霜霜那張臉重新勾勒了一遍,外表清純又會裝傻,射箭也有一套,再加上救命恩人這個身份……怪不得陸懷瑾會泥足深陷,有這種反應也不足為奇。

  只是,這個救命恩人的行為目的……還有待商榷。

  顧霜霜不認床,在孟道箭館睡的頭一晚,一夜無夢睡得香甜。

  清晨一睜眼,枕頭下的手機“叮咚”一聲響,嚇得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好半晌才揉著一頭亂髮反應過來。

  原來是手機的聲音。

  她摸過手機,拇指在按鍵上微微一觸,螢幕“哧嚓”一聲解鎖。

  昨天陸懷瑾教她錄指紋時她就覺得神奇,這會自己一試,還是覺得很神奇。

  於是她來回又鎖了幾次螢幕。按開、關上、按開、關上……重複幾十次,新鮮勁兒總算過去,然而陸懷瑾給她發的簡訊,也被她給折騰消失。

  她的房間有廚房、浴室、廁所,廚房跟浴室由一個複合板隔開,薄薄一層。

  洗漱完,她想去廚房煮飯吃,但是她沒用過天然氣灶,來回折騰半個多小時,還是沒能把瓦斯爐擰開,最後實在沒辦法,索性拿上鑰匙出門。

  她經過箭館櫃檯,看見老孟正在吃餛飩,她笑咪咪地跟老孟打招呼,“老孟早。”

  老孟差點忘了,箭館除了他之外還住著一個小姑娘,他抬起頭回道:“顧小姐早。”

  顧霜霜咧開嘴笑說:“老孟你太客氣了,叫我霜霜就好,如果你覺得叫霜霜不好,就叫我老霜。”

  老孟差點被一口餛飩給燙著,鎮定道:“好好,霜霜早。”

  “老孟,你這個是自己做的嗎?”顧霜霜指著餛飩問他。

  “我這大清早就趕來上班,哪有時間自己做早飯。”老孟掏出一張外賣的名片,遞給她,“喏,你要是不想煮飯,就打這個電話,想吃什麼都可以點。”

  顧霜霜咂舌,敢情城裡這麼方便,有錢就能吃,還給送上門。

  在等外賣的過程中,她無聊地看老孟玩電腦,“呀”了一聲,“老孟,這是電腦吧?現在的電腦都這麼薄啦?”她依稀記得,小時候用的電腦還是大方塊。

  老孟瞥了她一眼,長歎一口氣,開始跟她解釋電腦目前的發展及用途。

  沒一會她的排骨面送到,她一邊吃面一邊聽老孟講。

  顧霜霜學習能力好,雖然不到過目不忘,但看過一遍的東西記個大概是完全沒問題的。

  老孟跟她說了現在發達的網路,還教她用了一下手機的其他功能,幫她在手機上下載了幾個APP。

  兩人一坐就是四個小時,顧霜霜把老孟的話全部消化,忽然問他,“老孟?你說網路這麼厲害,如果我想找一個人,網路能幫我找到嗎?”

  “這有什麼難?”老孟說,“你知道微博嗎?知道天涯嗎?小少爺粉絲幾千萬,你讓他幫你發一條找人的微博,還怕找不到你要找的那個人嗎?”

  她趴在桌面上,下巴枕在手背上,眨眨眼,“小少爺是誰?”

  老孟咳了一聲,解釋說:“陸懷瑾。”

  顧霜霜點頭“哦”了一聲,並不覺得奇怪,陸大哥一看就是個公子哥兒,難怪剛到山村那會兒,脾氣又急又躁。她又問:“那老孟,你能幫我弄一個微博嗎?”

  “沒問題啊。”老孟爽快答應。

  不過幾分鐘,老孟就幫她註冊好微博。微博ID:顧霜霜,頭像是她讓老孟拍的。

  她的微博沒有粉絲,跟老孟互相關注後,總算有了第一個粉絲。

  顧霜霜找到新大陸,熟悉了一下微博,然後開始在微博的搜索欄裡搜尋“陸懷瑾”的名字。

  陸懷瑾的微博粉絲居然有幾千萬,她翻了一下他的評論,幾乎每一條微博評論、轉發都是幾萬起跳。

  陸懷瑾發的都是電子競技相關的新聞,她一個也看不懂,但她隨手點開一條,下面的評論尺度之大,嚇得她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

  “老公!吻我!”

  “老公!我在床上等你!”

  “老公,你今天又變帥了……”

  “老公!那天在體育館,你為什麼不看我!你回來!給我跪榴楗。”

  顧霜霜瞪著手機,想不到陸大哥是這種四處留情的男人……隨後她又在搜索欄裡輸入秦衍的名字,打開秦衍的微博,流覽了一圈,少女心怦然高漲,不停地冒粉紅泡泡。

  秦衍跟陸懷瑾的微博完全是兩個畫風。

  秦衍的微博幾乎都是心靈雞湯搭配自己的帥照,照片配圖有古裝角色照,也有現代藝術照。

  最近央視台在重播呂布,秦衍還發了一張當初拍呂布時的初步定裝照。

  該怎麼形容秦衍的帥呢?

  顧霜霜很快在評論裡找到一個形容詞——帥裂蒼穹。

  老孟戴著耳機專心致志看電影,完全沒有注意到顧霜霜的神情變化。

  看見陸懷瑾的微博,顧霜霜一個勁的搖頭,蘑菇頭一晃一晃地,小眉頭緊蹙,嘴裡發出“嘖嘖”感歎;看見秦衍的微博,顧霜霜一個勁點頭,蘑菇頭一點一點地,一臉花癡相。

  是以陸懷瑾一跨進箭館,就看見和老孟一起坐在櫃檯,捧著手機刷微博的顧霜霜。

  他本來還擔心她沒吃飯,特意在來的路上買了一碗餛飩給她,看見她右手邊擺著吃過的面碗,他知道自己是多慮了。

  櫃檯裡的兩個人都沒注意到他,一個正戴著耳機看電影,一個正埋著腦袋玩手機。

  他把早餐擱置在櫃檯上,手指關節在櫃面上敲了敲,發出“咚咚”聲響。

  顧霜霜聞聲抬頭,一見是陸懷瑾,非但沒有陸懷瑾先前期待的激動,反而是用一種很嫌棄的目光審視他。

  剛看完微博的顧霜霜有點沒辦法直視他,她覺得她所認識的陸懷瑾,還有另外一面。

  ……原來陸大哥是這麼隨便的男人。

  她低頭看了眼秦衍的微博,歎了聲氣,還是秦衍好。雖然秦衍不是很喜歡她,對她有所誤會,但她有信心能讓秦衍改觀。

  起初陸懷瑾對她態度也不好,現在不也拿她當好朋友嗎?人都是會變的。她想。

  陸懷瑾今天穿了件針織淺色薄毛衣,領口是很正經的襯衫領,這身穿著打扮陽光中又透著一絲嚴肅氣息。

  陸懷瑾看了一眼老孟,對顧霜霜使了一個眼色,“村姑,你來,我跟你說點事。”

  顧霜霜見他神神秘秘,便起身走到他跟前。

  陸懷瑾握著她的肩膀,俯下身幾乎貼著她的耳朵說:“週二早上十點,我送你去跟秦衍相親。”

  顧霜霜點頭,往後退一步,一本正經對著他鞠了一個九十度躬,“謝謝陸大哥。”

  陸懷瑾心裡喜憂參半,他問:“你看見我發的簡訊了嗎?”

  她疑惑,“什麼簡訊?”

  陸懷瑾對著她攤開手,“手機給我。”

  她乖乖地把手機放在他掌心。

  陸懷瑾接過手機,看見秦衍的微博主頁,濃眉一蹙,“你在看他的微博?”

  顧霜霜點頭,“對啊。陸大哥,你把螢幕關掉,再打開。”

  陸懷謹狐疑,按照她說的,關掉螢幕,再打開……這一打開差點一口血沒吐出來。

  村姑居然把手機桌面換成了秦衍!

  他沉著一張臉,“哼”一聲,語氣有點傲嬌,“醜死了。”

  顧霜霜腦袋湊過去,仔細看了眼手機螢幕,“照片是比真人醜了些。”

  陸懷瑾憋著口氣不說話,盯著她的腦袋瞪了眼,以此表示自己的憤怒。

  顧霜霜一抬頭看見他飽含怨念的眼神,正想開口問他怎麼了,沒想到他立刻變笑臉,目光也變得溫和似水,於是她不禁懷疑剛才是自己看錯了。

  顧霜霜問他,“陸大哥,你說我明天去跟秦衍相親要不要打扮一下?”

  陸懷瑾將她上下打量一番,一本正經點頭,“要。”他頓了頓,又問她,“你想怎麼打扮?”

  十五分鐘後,陸懷瑾帶著顧霜霜走進商場。

  置身于寬敞明亮的高檔商場內,顧霜霜歡快得像只小鳥兒,她在前面跑,一路跑一路看,開心得就差沒飆山歌《山丹丹花開紅豔豔》了。

  陸懷瑾板著一張臉,邁著長腿慢吞吞跟在她後面,一邊走,一邊想事情。

  就在他恍神間,前面活潑亂跳的蘑菇頭不見了,陸懷瑾打量四周,還是沒見到顧霜霜身影,他打開手機看了一下她的手機定位,總算在一家女裝店找到她。

  他到的時候,顧霜霜正穿著公主裙從試衣間走出來。

  為了配這條公主裙,店員還特意給她戴了項鍊和水晶桂冠。

  這種裝扮,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很少有能駕馭的,要是長得稍微成熟點,那穿出來就不是可愛,而是做作。

  頭頂明亮的燈光一照,卡在她頭髮裡的桂冠髮夾熠熠生輝,陸懷瑾看得有點楞,看慣了村姑穿運動服,沒想到她穿裙子也滿好看的。

  顧霜霜很彆扭的看著鏡子,扭過頭問陸懷瑾,“陸大哥,好看嗎?”

  每個女孩都有一個公主夢,顧霜霜也不例外。

  陸懷瑾走過去,掃了一眼她的裝扮,蹙著盾說:“不好看,花裡胡哨,穿這樣去見秦衍,你鐵定沒戲。”

  “那……秦衍喜歡女孩子穿啥?”顧霜霜虛心向他請教。

  陸懷瑾在店裡打量一圈,目光定格在角落處一條牛仔褲上,再往旁一掃,鎖定一件款式普通的牛仔衣,他抬手指了指牛仔褲和牛仔衣,對店員說:“把那條褲子和那件衣服取下來。”

  店員把一套牛仔衣褲取下來,遞給顧霜霜。她接過衣服,狐疑地看了眼陸懷瑾和店員,才進試衣間。

  等她再次出來,立刻換了一個風格,顏值被並不合身的衣服拉低不少。褲子長了點,牛仔衣袖子也長了點,被她挽至胳膊肘。

  果然,人靠衣裝這話一點也不假。

  陸懷瑾對她這身奇怪的打扮很滿意,他點點頭,走過去,拿掉她頭髮上的桂冠,然後扭過頭問店員,“你們這裡有橡皮筋嗎?”

  店員楞了一下才點頭,“有……有有,陸先生您等等。”

  陸懷瑾從店員手裡接過橡皮筋,一雙修長白淨的手彈棉花似的,在顧霜霜腦袋上一陣亂折騰。

  最後給她紮了兩個土裡土氣的小揪揪,由於顧霜霜頭髮短,她腦袋上兩個小揪揪看起來比麻花辮還要土……

  顧霜霜盯著鏡子裡的自己,有點忐忑,“陸……陸大哥,秦衍真喜歡我這樣打扮啊?”

  她開始懷疑秦衍的審美觀。

  “喜歡。”陸懷瑾用指腹壓了壓她冒起來的髮絲,一本正經解釋說:“秦衍他是大明星,平日什麼精緻女人沒見過?他當然喜歡特別的,週二他見你打扮這麼特別,一定會多看你幾眼。”

  顧霜霜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感歎道:“陸大哥,你對我這麼好,我好想哭啊。”

  陸懷瑾一臉得意,“這幾天你去我那兒住,陸大哥帶你吃好的喝好的,帶你在城裡逛一圈,週二去見秦衍那天,我再給你畫個妝,怎麼樣?”

  “好呀!”顧霜霜一臉雀躍,高興得無以復加,“陸大哥你還會化妝啊?”

  “呵,你陸大哥是誰?”陸懷瑾一面買單,一面說,“不是吹牛,陸大哥我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唔……”顧霜霜想起微博,將信將疑,又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從服裝店出來,陸懷瑾又帶著顧霜霜去買了點護膚品。

  一路逛到尾,陸懷瑾一張嘴沒停過,跟她解釋城裡現在的新鮮事情,他發現顧霜霜記性很不錯,他說過的話,隔了幾分鐘她還能一字不差複述出來。

  路過霜淇淋店,陸懷瑾買了一支藍莓霜淇淋給她。

  顧霜雲得這味道不錯,舔了一口又遞給陸懷瑾,“味道不錯,陸大哥你試試?”

  這種小女生愛吃的東西,陸懷瑾從來不會碰。可顧霜霜遞過來的霜淇淋,他想也沒想,就試著舔了一口。

  嗯,味道是不錯,只是他一個大男人站在路中間舔小姑娘的霜淇淋,也夠丟人的。

  顧霧說:“陸大哥,我在山村吃過的唯一零食是辣條,這種牛便便一樣的雪糕我從來沒吃過。”

  陸懷瑾看著她,覺得心酸。

  真慘,別的小姑娘的童年是五彩繽紛的零食,而村姑的童年,是辣條。

  他扭過頭看著她說:“沒關係,以後大哥天天帶你吃零食,想吃什麼都可以。”

  顧霜霜好感動,恨不得上去抱他一下,但一想到他的微博,又想到他是那種四處留情的男人,索性收了抱他的念頭。

  去陸懷瑾家之前,顧霜霜先回了一趟箭館拿換洗衣物。

  陸懷瑾在櫃檯等她,就跟老孟聊了一會,問了一下那天劉峰帶顧霜霜來箭館的情況。

  孟道箭館是陸爺爺成立的,前陣子因為陸懷瑾失蹤,老爺子病情復發,住進醫院。

  讓陸懷瑾沒想到的是,老爺子休息的小房間居然陰錯陽差被顧霜霜給租下。

  老孟是陸懷瑾奶奶家鄉的一個遠方侄子,算起來也是陸懷瑾的遠親。

  兩人聊到一半,老孟接到一個電話,是劉峰打來找顧霜霜的。劇組那邊發通知,顧霜霜的替身戲時間向前移了一天,劇組工作人員及導演都聯繫不上她,於是導演就把聯繫顧霜霜的重壬交給了劉峰。

  老孟接到電話,聽了個大概,捂著聽筒扭過頭對著陸懷瑾說:“小少爺,阿峰打來找霜霜的。”

  “阿峰?劉峰?”陸懷瑾伸手要過電話,對著電話那頭的人沉沉“喂”了一聲,“劉助理,好久不見,最近辦事還靠譜嗎?嗯?”

  電話那頭的劉峰一聽是陸懷瑾的聲音,嚇得手一抖,差點沒把電話扔出去。

  電話裡劉峰蔫蔫的回答:“大少爺,瞧您這話說的,我……我這不是忙嘛,改天,改天有空,我請你喝酒!”

  “喝什麼酒啊?約個時間,咱倆打打拳。”陸懷瑾的語調說不出的奇怪,“當是感謝,你把我們村姑送來廈川。”

  電話那頭的劉峰差點嚇尿,手不停地哆嗦,他想起秦衍那一身的傷,又打了一個寒顫。

  他趕緊貧開話題,“那個……我最近真沒空!你跟霜霜妹子在一起嗎?霜霜妹子的事情拜託你轉告她,她可是簽了合同的,不能違約。”

  陸懷瑾緊著眉頭,“她簽合同這件事你也知道?劉峰,你跟著秦衍倒是越來越會做事了啊。”

  劉峰察覺到他語氣不對,覺得這通電話是講不下去了,“那個……秦衍有話跟你說。”

  趕緊把手機扔給一旁化妝的秦衍,拍拍屁股一溜煙跑沒了影。

  秦衍莫名其妙接過電話,一頭霧水,一聽是陸懷瑾的電話,語氣很不耐煩,“週二十點我一定到,不會爽約。”

  陸懷瑾以一種隨意的姿態靠在櫃檯上,漫不經心道:“恭候大駕。”說完“砰”一聲掛斷電話。

  可惡,居然掛他電話!電話被突然掛斷,秦衍心中很是不爽。

  顧霜霜拿好換洗的衣服裝進背包裡,去了陸懷瑾家。

  晚上吃過飯,顧霜霜從白天買的一堆護膚品裡找到一盒面膜,她拆開問陸懷瑾,“陸大哥,這玩意怎麼用啊?”

  “不是有說明嗎?”陸懷瑾正在給她削蘋果。

  “我……看不懂……”顧霜霜看著包裝上面的英文,一個字母也看不懂。

  陸懷瑾放下手中水果,接過面膜看了一下,開始給她念使用方法和效果。

  經過陸懷瑾的翻譯,顧霜霜大概知道,敷面膜可以讓臉變得更白更滑嫩。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當即拆開一張平平整整敷在臉上,緊接著又拆開一張,拎到陸懷瑾面前,“陸大哥,你把臉伸過來。”

  “幹麼?”陸懷瑾看她這架勢,“你不會想給我敷吧?”

  “為了讓你變得更帥嘛,來,臉伸過來。”顧霜霜堅持。

  “我是男——”陸懷瑾話還沒說完,她已經把面膜貼在了他臉上,然後用一雙小手在他臉上一陣“啪啪”,給他拍緊實。

  陸懷瑾蛋疼,他無奈地坐在地毯上,背靠沙發,覆著面膜抬頭望著天花板,心裡直呼“嗚呼哀哉”。

  顧霜霜也從沙發上溜下來,學他坐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仰頭看著天花板,仰著臉面膜似乎更服貼。

  於是兩人一起敷著面膜坐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看電影。

  這回陸懷瑾可長了一個心眼,停掉機上盒只放美國電影,顧霜霜小心翼翼扭過頭問他,“陸大哥,今晚沒有呂布嗎?”

  “沒台。”陸懷瑾覆著面膜不好張嘴說話,還特意拿出遙控器給她換頻道,“喏,你看,真沒台。”

  顧霜霜偏過頭,看著覆著面膜的陸懷瑾,覺得有點好笑,“陸大哥,你這樣好像唱大戲的,你會唱戲嗎?唱一段給我聽聽唄。”她也就隨口一說,她覺得依著陸懷瑾的性格,會給她一記白眼,然後撇過頭不再搭理她。

  哪知陸懷瑾心情莫名地好,“黃梅調?”

  顧霜霜喜出望外,連忙鼓掌,“好啊,你唱、你唱!快點!”

  陸懷瑾清了清嗓子,開唱,“樹上的鳥兒成雙對……”剛唱完一句,他又停下,“後面忘詞了。”

  顧霜霜頭一次發現陸大哥原來這麼有趣,她看著他那副故作高傲的神態,笑得停不下來,臉上的面膜都快掉下來。“陸大哥,你這人其實好有趣,剛開始認識你的時候,我挺討厭你的!甚至覺得不該救你,可是現在我覺得你人真好!”

  陸懷瑾清了清嗓門,不再說話,後腦杓枕著柔軟的沙發坐墊,兩條長腿一伸,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半躺著。

  顧霜霜也學著他的樣子,把兩條小短腿一伸,後腦杓枕著沙發坐墊。

  不對比不知道,這一對比嚇一跳。陸大哥的腿比她長好多啊……

  嗚嗚……她的腿好短,這就是鴕鳥和雞的差別嗎?她腦補了鴕鳥和雞賽跑的情景,一肚子的憂傷和鬱悶。

  敷完面膜陸懷瑾上樓洗臉,再下來時,顧霜霜已經蜷縮在地毯上睡著了。

  她臉上的面膜已經被她蹭掉,她的臉緊貼著深色的地毯,白嫩的小臉蛋同深色地毯形成鮮明對比,其實像她這樣的姑娘,不敷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挺美的。

  陸懷瑾給她買這些東西,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讓她跟城裡女孩一樣,過得滋潤點,畢竟她在山村這些年太苦,他覺得城裡女孩該有的東西,她也應該有。

  陸懷瑾彎下腰將她從地上撈起來,抱她回房,放在柔軟的大床上,拉過被子替她蓋好。

  他有照顧狗狗的經驗,因此照顧顧霜霜倒也得心應手,心思細膩。

  顧霜霜裹著被子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哼哼”一聲,“二……叔……”

  她軟軟的模樣倒是讓陸懷瑾想起金元寶,那條狗也經常作夢,甚至“說夢話”。

  顧霜霜沒想到生平第一次逛遊樂場,帶她來的人居然是陸懷瑾,而不是二叔。

  他們進遊樂場的時候已經是下午,週六遊樂場人山人海,排隊玩一個設施得等一兩小時。

  為了不讓人認出來,陸懷瑾穿的是最普通不過的黑色運動服,戴著黑色鴨舌帽及口罩。

  在遊樂場門口,顧霜霜看見賣爆米花和霜淇淋的攤販,挪不開步子,爆米花和霜淇淋那種發膩的奶油香,讓她垂涎不已。

  陸懷瑾把門票遞給工作人員,正準備往裡走,衣角被顧霜霜扯住。

  他回頭看她,小姑娘眼巴巴望著他,臉上笑容有些靦腆,弱弱地徵求他的意見,“那個……陸大哥,我可以吃那個和那個嗎?”她指指爆米花又指指霜淇淋。

  陸懷瑾掃了一眼,點點頭,拽著她的手腕往小攤子走去,給她買了一份大桶爆米花和一支雙色的霜淇淋。

  顧霜霜舔著超大號雙色霜淇淋,覺得好奢侈,自內心發出感歎,“陸大哥,這個牛便便雪糕太奢侈了!”

  陸懷瑾笑著問她,“喜歡嗎?”

  “喜歡!”顧霜霜把爆米花抱在懷裡,舔了口霜淇淋無比激動。

  陸懷瑾果然沒騙她,不僅請她吃飯逛超市,還請她來遊樂場。

  怕她在遊樂場走丟,陸懷瑾一路拽著她的肩膀走,期間有幾次想牽她的手但還是忍住了,他想法單純,沒別的意思,牽著走方便,不容易丟。

  遊樂場太過擁擠,陸懷瑾牽著顧霜霜往人少的地方走,顧霜霜被擠得爆米花撒了一地,看著一地的爆米花,心疼死她了。

  陸懷瑾帶她坐摩天輪,等摩天輪車廂緩緩轉到半空,顧霜霜趴在玻璃窗上,鼻尖頂著冰涼的玻璃,她俯瞰著遼闊的遊樂場,下面的人漸漸變小,最後只有拇指那麼大。

  陸懷瑾說:“你看看等會想玩哪個設施,我帶你去。”

  顧霜霜想了一下,說:“有旋轉木馬嗎?”她眼睛直勾勾望著外面,似乎在回憶什麼,“小時候我在家裡看美少女戰士,特別羡慕燕尾服蒙面俠帶著月野兔騎旋轉木馬。”

  陸懷瑾笑著調侃,“看不出來你童年還有美少女戰士?”

  “是啊……我的童年好像只有動畫片。”她的眼簾一垂,彎翹的睫毛刷下來,“八歲之前生活在廈川,二叔不讓我出門,也不讓我上一年級,平日只能待在托兒所裡,週末只能待在家看動畫片。那時候特別羡慕月野兔,會魔法,還有個帥氣的騎士守護。”

  她嘴角明明有笑容,眼睛裡卻泛著淚花,聲音有點發顫,“好羡慕燕尾服蒙面俠帶著月野兔坐旋轉木馬啊……可是,只有公主才能擁有騎士的守護吧?”

  摩天輪的車廂玻璃門上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她用手指在上面畫了兩個小人,一個是穿著裙子的公主,一個是披著斗篷,戴著面具的騎士。

  聽她說這些,陸懷瑾鼻尖莫名發酸。說不出來那種感覺,是同情,也是心疼……

  好歹他小時候可以自由去各種地方,去商場買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很難想像一個小女孩長時間被關在家裡,是個什麼樣的狀態。

  他真慶倖她後來去了山村,至少那裡是自由的,她沒被養成自閉孤僻真是老天開眼。

  陸懷瑾伸出手,忍不住在她後腦杓拍拍,“沒事,陸大哥幫你補回來,不就是旋轉木馬嗎?陸大哥待會就帶你去騎!”

  顧霜霜扭過頭,咧開嘴沖著他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謝謝陸大哥,改明兒我給你做雞腿面。”

  陸懷瑾乾咳一聲,“得了吧……還是水煮白菜比較實在。”

  下了摩天輪,顧霜霜興沖沖拽著陸懷瑾往旋轉木馬方向跑,可一到那兒就傻眼了……隊伍排得老長,也不知道要排到何年何月去。

  顧霜霜看了眼長不見盡頭的隊伍,扭過身問陸懷瑾,“陸大哥……不如……咱們還是去玩別的吧?”

  陸懷瑾想也不想就說了聲好,結果小姑娘滿臉失望,看清她的情緒,陸懷瑾說:“不如再等會?”

  顧霜霜眼神立刻亮起來,晃著他胳膊蹦了一下,“好啊!可是……陸大哥你不會嫌排隊累嗎?”

  “能有多累?就當鍛煉身體啦。”陸懷瑾微笑,抬頭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撫說:“你放心,就算排一整晚的隊,陸大哥也陪你等。”

  陸懷瑾如此體貼,顧霜霜感動得差點哭出來,“陸大哥,我該怎麼誇你好,你這個人真是太好了。”

  兩個人擠進隊伍,陸懷瑾從口袋裡掏出一盒口香糖,在手心倒了四顆,兩顆給自己,剩下兩顆遞給她。

  等顧霜霜拿走他手心的口香糖,他才漫不經心說:“知道我好就成,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以後會對你更好。”

  “現在我就已經很開心了,陸大哥你沒必要對我更好。”她嚼著口香糖說。

  陸懷瑾戴著口罩,看不見表情,只是聲音淡淡地,“對你好難道不應該嗎?”

  “為什麼應該啊?我又不是你妹妹。”她說。

  “那我問你,在村裡的時候,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面對一個脾氣暴躁的陌生人都能照顧得無微不至?甚至幫這個陌生人洗內……裡面的衣服褲子?”

  她想了一下,“因為那個時候你瘸了,你是殘疾人士啊!”

  陸懷瑾以為她說不出理由,沒想到她這個理由還挺合適。

  他想了一下也說:“你覺得你自己一個人現在能在城市裡生活嗎?你對城裡的一些規章流程以及新興設備瞭解多少?”

  她想了一下,長籲一口氣,無奈道:“好像很多都不瞭解。”

  “那不就行了,”陸懷瑾繼續說,“城裡的小孩都比你懂得多,你連個小孩都不如,所以你算是另一種程度的智力障礙。你別生氣,我只是比喻,只是想告訴你;你需要一個人照顧,就像那時候在山村,我需要你照顧一樣,懂嗎?”

  “懂了。”她點頭。

  陸懷瑾洗腦成功,胸腔裡滿滿都是成就感,“所以能接受我對你更好了?”

  她點頭,“能了。”

  “很好。”陸懷瑾看著前面的隊伍,“那我們繼續等。”

  兩個人站在隊伍裡,顧霜霜排在他身後,埋著腦袋刷微博。她幾乎每看一條微博,都會留下一條“求關注”的評論,打字的時候是典型的一陽指,用一根手指小心翼翼戳著手機的觸控鍵盤。

  陸懷瑾也沒閑著,抱著手機跟俱樂部的成員在微信群裡開會,分析上一次比賽。

  GN俱樂部微信群裡,成員卡卡忍不住問他:“老大,你什麼時候回俱樂部啊?我們想死你啦?你現在在哪兒呢?”

  卡卡是ON戰隊年齡最小的成員,說話沒大沒小,在俱樂部估計只有他敢這麼跟陸懷瑾說話。

  陸懷瑾語言簡短:“遊樂場。”

  【戰隊小天使卡卡】:“老大?你在遊樂場搞啥呢?”

  陸懷瑾排隊很無聊,打發時間的回復道:“陪……陪一個小姑娘。”

  【戰隊小天使卡卡】:小姑娘啥情況?老大你幫人帶孩子呢?畫風不對啊?”

  陸懷瑾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回事,索性關掉微信。他回過頭看見顧霜霜正用一陽指打字,誇她,“不錯,會打字了。”

  顧霜霜埋著腦袋,“別小瞧我好嗎,我可是我們村裡最聰明的孩子。”

  兩個人一直排到夕陽西下,隊伍還有好長一截。

  陸懷瑾覺得他這輩子沒這麼費勁的排過隊,圖什麼呢?就圖一個小姑娘開心?

  總算輪到他們,然而等他和顧霜霜過去時,工作人員宣佈下班了……設備停止啟動。

  等了一下午的顧霜霜心都涼了,耷拉著腦袋,聲音很弱,“算了,不坐了。”她扯著陸懷瑾的袖子,“咱們回家吧。”

  陸懷瑾看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真有衝動把她拉進懷裡抱抱,他看了眼四周,囑咐她,“你在這裡等我一會,我馬上回來。”

  顧霜霜抬眼,疑惑的問:“你幹麼去啊?”

  “我去……”他想了一下,說道:“上廁所,你等我,千萬別亂跑。”囑咐完他不放心,確認她的手機還有電,電話能打通,這才跑開。

  顧霜霜看著他消失在人潮中,心裡莫名有點慌,有點擔心陸懷瑾一去不回,和上次一樣。

  她從六點半一直等到七點,遊樂場的遊客已經散得七七八八,天也暗下來,一旁的路燈亮了起來。

  她在原地走了幾步,心裡有點空,攥著拳頭,幾乎把掌腹掐出血來。過了會,天已經黑透了,見陸懷瑾還沒回來,她以為自己又被拋棄,心口揪著疼,一口氣沒喘上來,淚水已在眼眶裡打轉。

  工作人員過來清場,看見顧霜霜一個人站在那裡,隔著老遠沖著她喊:“小姐!遊樂場關門了,趕緊出去!再晚你可就出不去了!”

  顧霜霜一動不動,猶如石雕一般,她也沖著工作人員吼:“我……我等人,他上廁所去了,馬上回來。”

  工作人員還趕著去其他地方清場,沒多餘功夫管她,說道:“那等到你朋友趕緊出去啊。”

  她沖著對方點點頭,等那人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開,滾燙的淚珠子奪眶而出,淚水淌過臉頰,被夜裡冷風一吹,很快變得冰涼。

  遊樂場的路燈漸漸滅掉,她杵在原地,看見遠處那片場地突然暗下去,沒一會她周圍的燈也滅了。

  就在她絕望的想號啕大哭時,身後響起清脆的音樂,“啪”一聲,旋轉木馬的燈光亮起來,開始緩慢的轉動。

  顧霜霜轉過身看著忽然轉起來的旋轉木馬,用袖子擦掉遮住眼睛的濛濛水霧。璀璨的燈光下,五彩斑斕的木馬緩緩轉動,就像是動漫裡的場景。

  她慢慢地朝著旋轉木馬走過去,眼睛睜大,抬頭看著頭頂突然亮起來的彩色燈帶,一瞬間,好像有萬千星子亮了起來。

  “叮叮噹,叮叮噹,鈴聲多響亮……”

  音樂聲是小時候最經常聽見的旋律,聖誕歌。顧霜霜忍不住跟著哼唱,久違的音樂啊。

  她正看得出神,身後被人拍了一下,她猛地轉過身,但一道黑影飄過,很快不見了。

  她疑惑地打量四周,看見不遠處雕像背後投射出一個人影,她伸長脖子小心翼翼問:“是陸大哥嗎?”

  “咳咳……”雕像後面傳來男人厚重磁性的聲音,“我是騎士。”

  顧霜霜聽出來了,真的是陸懷瑾,終於破涕為笑,“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嚇死我了。”

  “騎士會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出現。”這是一部動漫裡的臺詞,陸懷瑾不知道那部動漫,工作人員以為他要追女朋友,臨時教給他的臺詞。

  他本來不屑這種幼稚的臺詞,但為了哄顧霜霜開心,還是將這句臺詞說出了口。

  ……嗯……很難為情的臺詞,莫名的羞恥感。

  陸懷瑾從雕像背後走出來,他已經換了身衣服,穿著黑絲緊身衣,披著斗篷,戴著紳士帽以及黑色眼罩,腰間別了一把樣式古老的長劍,修長的手搭在劍柄上,十分賞心悅目。

  顧霜霜心裡一聲“天啊……”看呆了,真的是騎士!

  她還在楞神,陸懷瑾就拽著她的胳膊,拉著她坐上旋轉木馬,按照動漫裡的情節男女主角應該共乘一匹,等顧霜霜坐上木馬後,陸懷瑾也坐上去,擔當騎士的角色,護著她。

  “你看那邊。”陸懷瑾用下巴指了指前方。

  顧霜霜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幾乎是同一時刻,遊樂場五彩的燈光亮起來,所有的設備重新開機。

  只是偌大的遊樂場,只剩她跟陸懷瑾兩名遊客。

  這個時候,好像整個遊樂場是為她一個人運作,心中滿漲的感動,讓她眼睛微微有些濕潤。

  旋轉木馬可能哄不了一個哭鬧的小孩,但對她來說,卻是童年夢想的全部。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發顫,“陸大哥,謝謝你,這跟動畫片裡的情節一模一樣。”

  “你喜歡就好。”陸懷瑾莫名覺得羞恥——如果他這副模樣被記者狗仔看見,足夠寫幾篇驚天地泣鬼神的新聞稿。

  “哦……對了。”陸懷瑾掏出一隻小王冠髮夾,幫她夾上,“嗯……假裝你是公主,我是騎士,算不算圓你小時候的夢?”

  顧霜霜抬起手摸了摸頭上的東西,雖然看不見卻也覺得滿足,她點點頭,“算!”

  害怕她一個不穩從木馬上摔下去,陸懷瑾用手微微扶著她的背,幾乎貼著她耳朵說:“村姑,沒當過公主不要緊,我圓你一個公主夢。”

  旋轉木馬速度加快,起起伏伏帶起一陣風。顧霜霜一張口,一口風灌進肚子裡,覺得特別過癮、暢快!

  “……我的天啊,陸大哥,我好開心啊。”顧霜霜展開雙臂叫了一聲,“太開心了!”

  “開心就好。”陸懷瑾歎氣,這番策劃總算沒白費。

  他這輩子做的所有丟臉的事,好像都是為了這個村姑……有什麼辦法?他可是欠了她一條命,沒有她,他陸懷瑾連活著的機會都沒有。

  從遊樂場回來的路上,顧霜霜拽著他的胳膊笑著鬧了一路。她感慨說:“要是能和秦衍一起來坐旋轉木馬,此生當真無憾了。”

  陸懷瑾斜睨她,嘀咕說:“秦衍到底哪裡好?”

  顧霜霜跑到他前面,展開雙臂雀躍的轉了一圈,大吸一口夜裡的空氣,“哪裡都好!他是我的偶像!”

  陸懷瑾抬手扶額,用指腹壓了壓脹痛的太陽穴。

  得,今晚的騎士,白做了。

  顧霜霜腳下像是踩了滑板,在他恍神間已經沖到了馬路另一邊。

  小姑娘在馬路對面的路燈下對他招手,“陸大哥,你快點過來啊,快點回家睡覺啦!”

  恰好是紅燈,陸懷瑾杵在馬路這邊等綠燈,隔著斑馬線,看著路燈下的蘑菇頭。今天給人當了一回騎士,也許幼稚,也許羞恥,但他很開心。

  替一個人圓一個夢,成就感令人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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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 00:30:4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週二一早,顧霜霜從衣櫃裡取出那套新買的牛仔裝換上,裡面搭配一件運動背心。

  對著鏡子一照,背心舒適的料子將她身體曲線凸顯得尤其漂亮,美中不足的是,一套上寬大的牛仔衣,身體曲線立刻被遮蓋。

  吃過早飯,她端著個小板凳,抬著下巴,讓坐在沙發上的陸懷瑾給她畫眉毛。

  化妝這種東西陸懷瑾是完全不會,不過平時看著秦衍那張臉,大抵腦補出妝應該怎麼畫,加上今天一早在微博上找了個化妝基礎影片,看過化妝步驟後,心裡多少有個底。

  最近似乎流行蠟筆小新眉,他拆開眉筆一本正經地給她畫蠟筆小新眉。

  細長的手指掐著她的下巴,眉筆在她淡淡的眉毛上來回描畫,有畫畫基礎的陸懷瑾得心應手,倒也挺像那麼回事。

  他打量著自己的傑作,很滿意。看著搭配上蠟筆小新眉的顧霜霜,覺得她有點可愛,想伸手掐掐她的臉蛋,不過也就是這麼一想,到底還是忍住了。

  給顧霜霜畫完眉毛,他開始畫起她的臉頰,用粉刷刷過她的顴骨、臉頰,給她一張臉打出點陰影,最後再幫她上點淡淡的唇膏。

  陸懷瑾不能給她畫得太難看,但也不能畫得太漂亮,顧霜霜雖然笨,但是也不傻,妝畫太醜,她一定會察覺到自己是故意的。

  陸懷瑾給她畫的妝容整體還好,不醜,也不漂亮,但這個妝容還不如她的素顏,拙劣的化妝技術徹徹底底將她臉上那股靈氣給蓋住。

  顧霜霜照照鏡子,覺得這妝還好,就是劉海下面的眉毛有點奇怪,她的手指微微觸碰著眉毛,弱弱問道:“陸大哥……真的好看嗎?”

  陸懷瑾一本正經,拍掉她的手,“別碰,很好看。”

  十點鐘,陸懷瑾和顧霜霜準時到達廈川皇家動物園,這間動物園是陸氏集團私有,週二不對外開放,集團員工以及家屬可以憑著工作證進入園中免費觀賞。

  一進動物園,顧霜霜首先看見一大片紫色的花,植物名牌上寫著“四季熏衣草”。

  工作人員開著遊園車過來接他們,顧霜霜跟著陸懷瑾坐上車,新奇地望著路旁一眼望不見盡頭的四季熏衣草。

  同車的還有四個大人以及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小男孩挨著顧霜霜坐,盯著她那雙蠘筆小新眉毛,一雙小肉手捂著嘴巴笑她,“姊姊,你好像蠟筆小新啊!”

  顧霜霜不明所以,以為小男孩是在誇獎她,笑咪咪道:“好看嗎?”

  小男孩捂著嘴笑,想了一下,才說:“可愛!”

  等到達獅子園,大家陸續下車。

  秦衍已經在獅子園外等候多時,今天來動物園看獅子的都是集圈高層家屬,平時沒少見明星大腕,看見秦衍也見怪不怪。當然,其中也有秦衍的粉絲,幾名婦女湊上去跟秦衍握了握手,要了簽名也就走開了。

  顧霜霜下車就開始四處張望,老遠看見秦衍穿著一套白色休閒服,戴著黑色鴨舌帽站在獅子園門前的雕塑旁。

  帥氣的呂布逆光站著,沖著他們這邊漫不經心揮揮手,一瞬間,好像有耀眼的光華從他頭頂傾瀉而下,將他整個人裹在其中,英俊的輪廓無與倫比。

  陸懷瑾看著遠處的秦衍,扭過頭囑咐她,“你在這裡等我,我過去跟他說幾句話。”

  “嗯,好,你快點啊!”顧霜霜已經迫不及待。

  陸懷瑾朝著秦衍走過去,兩個英俊美男面對面站著,可說是道最美的風景。

  顧霜霜坐在園外的一塊大石頭上,遠遠看著兩人,一個穿著黑色運動服,黑色運動鞋;一個穿著白色休閒服,黑色休閒鞋。兩人身高差不多,身材也差不多,遠遠看去,就像鏡子照著同一個人。

  陸懷瑾看著秦衍,歎了聲氣,扭過頭看了眼坐在石頭上的蘑菇頭,才放下尊嚴對秦衍說:“長這麼大沒求過你什麼,今天你就好好跟她相處一天,在甯安我出事,如果不是她救我,恐怕我現在也沒命回來。今天,就當替我幫她圓一個夢。”

  秦衍扯起嘴角笑起來,“救命的恩情當然不能忘,你放心,我今天會好好照顧她。”

  見他答應,陸懷瑾松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又說:“那天我語氣有些重,你別放心上。對了,跟她相處說話別太刻薄。”

  秦衍好奇地問:“你喜歡她?”

  陸懷瑾聞言一頓,耳膜裡似乎有什麼東西炸開,轟地一聲響,他神情有些不自然,說話也開始吞吐起來,“怎……怎麼可能,我為她著想,是還恩情。她對於我,高於女朋友,你懂嗎?”

  秦衍回答的很直白,“抱歉,我不懂。”

  “不懂就算了。”陸懷瑾也不知道在心虛什麼,又解釋說:“還有,我跟她什麼也沒發生過。”

  “你跟我解釋做什麼?”秦衍覺得好笑。

  “你們今天不是要相親嗎?我當然得跟你說明白。我只是希望你別戴有色眼鏡看她,我用人格擔保,她是個好女孩。”

  秦衍調侃他,“你有人格嗎?你這麼反覆強調,倒是讓我更加懷疑‘好女孩’這個詞的含義。”

  陸懷瑾覺得秦衍今天渾身帶刺,但有事求他,他只能壓制著怒氣,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好了,話就說到這裡,我去叫她過來。”

  秦衍雙手插在口袋裡,神色冷漠,淡淡點頭道:“去吧。”

  顧霜霜看見陸懷瑾走過來,急忙拍拍屁股從石頭上起來,跑上去問他,“說完了嗎?”

  陸懷瑾點頭,“說完了,你過去吧,記……”

  他話還沒說完,顧霜霜就已經朝著秦衍的方向跑過去。

  他扭過身看了眼她奔跑的背影,心裡忽然覺得空落落……真是個白眼狼,居然就這麼拋棄騎士去找王子了?

  陸懷瑾心裡有點堵,猶自從口袋裡掏出一盒口香糖,倒了四顆在掌心,撿了兩顆給自己,另外兩顆下意識想遞給誰,微微一側身才想起來,蘑菇頭已經找王子去了。

  顧霜霜跳到秦衍跟前,笑容燦爛,“秦衍!”

  秦衍面無表情點頭,“嗯。”

  得到秦衍的回應,顧霜霜興奮得無以復加,臉頰緋紅,然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尷尬地低著頭玩手指。

  秦衍也受不了這尷尬的氣氛,“去看獅子?”

  顧霜霜聽見他的聲音,一顆心好像要炸開,連忙點頭,“好啊好啊。”拽起他的手腕,扯著他往獅子園裡面走。

  獅子圈被磚砌水泥牆圍起來,遊客觀賞獅子時,可以倚靠在七十公分的水泥牆上,水泥牆向下凹的高度足有兩公尺,這樣的高度,獅子無法翻越。

  到了獅子圈外顧霜霜才鬆開秦衍的手腕,她掏出手機利用相機功能給圈內的獅子拍照。

  圈內一頭雄獅在踱來踱去,張嘴打哈欠,露出一口鋒利的獠牙。

  顧霜霜在山裡見過狼,見過野豬,沒見過這麼剽悍的獅子,她看見獅子太震撼,居然把男神秦衍晾在一邊,兀自拍著獅子。

  秦衍杵在一旁,眯著眼睛打量,詢問的語氣淡淡的,“沒見過獅子?”

  顧霜霜拍了幾張,笑得很開心,“第一次見!”

  秦衍又問:“你覺得陸懷瑾這個人怎麼樣?”

  顧霜霜想也沒想就回答說:“陸大哥人很好啊!很不錯!”

  “我的意思是,你覺得他這個人是不是很好騙?”

  她調整了一個角度拍照,漫不經心回答,“陸大哥這麼聰明,怎麼會被騙?”

  秦衍冷笑道:“你這個傻白甜裝得不錯,我不知道你救陸懷瑾是巧合還是有意,你來廈川接近劉峰、接近我,又賴上陸懷瑾,你圖什麼?咱們都是明白人,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在我面前就不必裝了。”

  顧霜霜臉上笑容僵住,扭過身問他,“秦衍,你是覺得我一直在騙陸大哥嗎?”

  秦衍蹙著眉頭,“不然呢?事情哪有這麼巧?”

  可事實就是這麼巧啊……她緊攥著手機深吸一口氣,一臉光明磊落,“秦衍,這又不是拍戲,你為什麼要把人心想得那麼複雜?”按照秦衍的說法,她聽起來很可怕,活脫脫是電視劇裡的壞女人。

  秦衍臉上笑容溫和,言語卻十分刺人,“戲如人生,現實的人心比電視更可怕。顧霜霜是吧?這名字也取得不錯。你說,你想要什麼?要錢還是要名?你進劇組擠掉射箭替身,又處心積慮在導演面前求表現,是想進入娛樂圈?”

  顧霜霜突然明白二叔經常說的人心複雜是怎麼一回事。像秦衍這樣,子虛烏有的揣測真是讓人心寒,她沒有那種想法,可秦衍卻把她說得那樣不堪,她憋著口氣瞪大眼睛看著他,又氣又委屈,“我不是你想的那樣。”

  還想再辯解,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尖叫,打斷顧霜霜的思緒。

  兩人同時聞聲望去,原來是方才在遊覽車上跟顧霜霜說話的小男孩掉進了獅子圈。

  小男孩蜷縮在草坪上號啕大哭,雄獅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緩緩朝著男孩走去。

  小男孩的媽媽嚇得四肢發軟,想跳下去救兒子,卻被同行的人死死拽住。

  秦衍蹙眉看著小男孩,隨口一說:“陸懷瑾說你很善良啊,要不要跳下去,證明你的善良?”

  話剛說話,顧霜霜已脫下牛仔衣一個狠勁甩在他臉上,扶著水泥牆跳了下去。

  秦衍被牛仔衣砸得臉疼,抓住顧霜霜的衣服楞楞地看著跳進獅子圈的姑娘,有片刻腦子是空白的,被她的舉動嚇的。

  在山裡住慣了的顧霜霜不是沒見過野獸,心中對野獸恐懼不深,她決定救人和秦衍那句話也沒關係,但是秦衍以為她是因為自己才跳下獅子圈的,他完全傻住了,畢竟這是人命關天的事。

  她扶著水泥牆跳下去,落地的姿勢乾脆俐落,減小了衝力,但從高處跳下來雙腿仍不免有些發麻,她在原地跺跺腳,緩和了一下下肢的麻痛感。

  四周尖叫聲此起彼伏,眾人紛紛掏出手機開始拍攝影片。

  工作人員接到通知,拿著麻醉槍、鐵棍和泡沫滅火器以及一些帶血的死雞死鴨往獅子圈趕來。

  獅子朝著小朋友逼近,顧霜霜在原地看得著急,靈機一動,沖著獅子大吼大叫吸引其注意,雄獅聽見聲音回過頭,咆哮一聲朝她撲過來。

  他們之間隔了一座假山和一座小木橋,顧霜霜反應比獅子快,猴兒似的靈巧爬上樹幹,獅子撲了個空,差一點咬住她的腳。

  獅子朝霜霜撲過去的那一幕,嚇得圍觀群眾心驚肉跳,又是一陣尖叫聲響起。

  陸懷瑾在獅子園外遇到往裡沖的工作人員,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好奇心使然跟了過去,進去後就看見秦衍杵在原地呆若木雞,上去拍了他一下,“霜霜呢?”

  秦衍直勾勾看著獅子圈內,舌頭有些僵硬。

  陸懷瑾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登時嚇得一臉蒼白,心臟重重一跳,身體裡像是炸開一道驚雷。

  陸懷瑾衝動地想翻過圍牆往下跳,好在秦衍反應快,一把抱住他的腰,怒吼道:“你瘋了!”

  “你沒看見村姑在下麵嗎!放開我!”陸懷瑾雙眼充血的吼著。

  這種時候王子乾瞪眼,作為騎士的他,難道束手旁觀?眼睜睜看著她被吃掉?

  兩名工作人員看見陸懷瑾這架勢,走過來抓住他嚴厲警告,別再添亂了。剛剛不知死活跳下去一個,現在又來?都是來動物園看獅子的還是找死的啊?

  下面獅子獸性大發,不停地用爪子撓樹皮,沖著樹上的顧霜霜胞哮,最後見抓不到顧霜霜,又將目標轉向不遠處的小朋友。

  她剛才爬樹體力爆發,此刻四肢有點發軟,她想不出什麼辦法再引獅子過來,目測了一下樹到獅子的距離,一咬牙從樹上跳下去,身子重重砸在獅子脊背上,緊緊抱住獅子的脖子,然後迅速調整姿勢夾住獅肚。人命關天,放手一搏總沒錯!

  陸懷瑾雙腿一軟,癱軟在地,坐在地上再也不敢看圈內的情形。

  秦衍臉色蒼白地看了眼陸懷瑾,懊惱自責的情緒湧上心頭,他只不過隨口一說,沒想到顧霜霜當真不知死活跳了下去,這得是多傻才能幹出來的事兒?

  圍觀群眾尖叫著,看著圈內驚險的一幕,他們已經開始腦補之後鮮血淋漓的畫面。

  有女人捂著臉哭起來,甚至有人低頭合掌給下面的兩個人祈禱。

  工作人員拿著麻醉槍和泡沫滅火器沖進獅子圈,看著眼前的情況也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有條不紊按照緊急營救措施朝獅子扔流著血的雞鴨,想用動物的血吸引獅子過來,找機會將其制伏。

  然而這個方法已經失效,獅子對血雞血鴨完全沒興趣,一心只想把身上的“大沙包”給甩下去,一人一獅的搏鬥讓工作人員也無法發射麻醉槍。

  顧霜霜力氣大,用吃奶的勁兒抱住獅子脖子,胳膊上的肌肉緊緊繃著,兩條腿死命夾著獅子腹部,咬著牙死活不放開。獅子在地上打滾,不停地往石頭上撞,她的背撞在石頭上,開始滲血。

  動物雖然兇猛,但是人的獸性一旦被激發,一樣的無可估量,尤其是在這種生命危急的關頭,顧霜霜心無恐懼,想著救人自保,體能爆發至最高點,抱著獅子一聲大吼,胳膊用勁一勒,帶著雄獅滾了一圈。

  獅子被勒著脖子,明顯呼吸困難,開始缺氧、體力減弱。

  “閉上眼睛嘴巴!”工作人員總算找到切入點。

  顧霜霜連忙把臉埋進獅子脊背的毛裡,閉上眼睛,閉上嘴。

  工作人員拿著泡沫滅火器朝著獅子身上噴,上去用鐵棒擊打獅子,直到獅子毫無反擊之力之後,又給獅子打了一劑麻醉。

  驚險總算結束,獅子被打得毫無反抗餘地,無力地躺在地上喘大氣。

  工作人員找來擔架把顧霜霜和小朋友抬了出去,她後背被石頭劃開一條長口子,流了不少血,加上體力透支,神經長時間高度緊繃,癱軟在擔架上,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

  上面圍觀的人也松了口氣,等顧霜霜被抬出來,一群人圍上去問候著,甚至給她拍照錄影。

  陸懷瑾得知人被救了上來,身體似乎被力量充盈,也不需要秦衍去扶,自己從地上站起來,撥開人群擠了進去。

  顧霜霜躺在擔架上,微微睜開眼,看著圍著她的一群人,眨著眼睛什麼話也不想說,直到陸懷瑾過來,她才弱弱地叫了聲,“陸大哥……我口渴。”

  “口渴!拿水!快拿水!”

  “水……水我有!”

  “我也有!”

  “我這裡有沒喝過的,快拿去!”

  圍觀的數十人爭先恐後上來遞水,等顧霜霜喝完水,救護車也到了,她和小朋友一起被抬上救護車,送往醫院。

  到了醫院,顧霜霜被送進急診室清理傷口,並照X光,看有無傷到骨頭,還好只是皮肉傷,背部的傷口雖長但不深,不用縫針。

  女醫生聽說了她跳下獅子圈救人的英勇事蹟,又見她手臂結實,腹部還有漂亮的馬甲線,笑著問她,“小姑娘,你是運動員?還是學跆拳道的?”

  “我……我是學射箭的。”她說。

  女醫生佩服地問:“你當時不怕嗎?獅子可是會吃人的。”

  “不能怕,我越怕它,我和那個小弟弟活下來的機率也就越小。”她咧著嘴笑了笑,“沒事的,我以前跟二叔打過狼。”

  “……”這姑娘,吹牛怎麼不打草稿呢?

  等清理好傷口出來,顧霜霜四肢仍有些發軟,陸懷瑾幾乎是第一時間沖上去扶住她,“怎麼樣?傷嚴不嚴重?”

  “我沒事,我皮糙肉厚,好著呢。”她看了眼一旁臉色仍舊有些發白的秦衍,說道:“秦衍,剛才沒來得及跟你解釋,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陸懷瑾看向秦衍,等他說話。

  秦衍心虛地看了眼陸懷瑾,忙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解釋。”這件事明顯他有責任,如果人家姑娘真的有個什麼好歹,他一輩子都逃脫不了害人性命這條罪過。他的聲音明顯輕了些,問她,“你……還好吧?”

  顧霜霜楞了一下,揉了揉腰傻笑道:“沒事,有事的是獅子吧,小朋友怎麼樣了?獅子怎麼樣了?”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擔心獅子?”陸懷瑾沉了口氣,說道:“獅子沒事,活著。小朋友掉下去胳膊折了,不過也無大礙。”

  她長籲一口氣,“那就好。”

  此時小朋友的媽媽帶著丈夫從手術室趕過來,一出電梯就看見顧霜霜等人,沖過來給顧霜霜跪下。

  顧霜霜嚇了一跳,忙伸手把對方扶起來。

  小朋友媽媽抓住她的手,哽咽道:“小姐,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家壯壯可能已經……”

  女人的丈夫跟陸懷瑾和秦衍打招呼,“陸先生,秦先生。”隨後從公事包裡取出一張百萬支票,遞給顧霜霜,“小小感謝,不成敬意,請務必收下。”

  顧霜霜接過支票,看了一眼,扭過頭問陸懷瑾,“陸大哥,這是什麼啊?”

  “這是支票,是錢。”陸懷瑾解釋說,“你可以拿著這個,去銀行提取一百萬,這些錢對你來說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顧霜霜一聽是錢,趕忙塞回去,“不不不,這麼多錢我不能收,太多了。一百萬什麼概念?太多了!”

  男人雙手握著支票,說道:“區區一百萬,怎麼抵得上小姐你救我兒子的恩情。”

  陸懷瑾奪過支票,揣進自己口袋裡,“村姑,一百萬對夏先生來說不算什麼。再說,你差點丟了條命,這錢應得的,我替你收下了。”

  顧霜霜掐了他一把,“陸大哥你這人怎麼這樣?”

  陸懷瑾不理她,兀自收好支票。這男人是陸氏集團的一個小股東,出了名的吝嗇,他願意拿一百萬作為報酬感謝金,也算是表達了他感謝的誠意。

  等夏先生帶著妻子離開,秦衍開口對顧霜霜說:“顧小姐,先前是我態度過於冒失,請你原諒。”

  顧霜霜很隨意地擺擺手,笑道:“沒什麼,你知道我不是那種壞女人就好了。”

  秦衍心情難以平復,想著顧霜霜跳下去的畫面,背後仍冒著冷汗。

  醫院下面已經圍了一群記者,他先一步從後門離開,等上了劉峰的車,他的手指依然僵硬著,坐在後座,一言不發。

  劉峰扭過頭見他臉色不好,兩眼呆滯,調侃道:“你這是怎麼了,這麼奇怪?”

  秦衍朝著醫院的方向看了眼,說:“顧霜霜這姑娘,是真傻嗎?”

  “我以為你說誰呢,她啊,”劉峰打趣說,“農村來的姑娘,沒見過世面,但是個好姑娘。”

  下午顧霜霜的影片被人傳上網,一個小時不到,轉發量飆升至幾十萬。

  #女子打獅救人#的話題被頂上微博熱門頭條,緊接著,各大媒體開始採訪拍影片的目擊者以及動物園的工作人員,爭相報導此事。

  陸懷瑾送顧霜霜回到箭館的時候,老孟正在看新聞報導,從影片裡可以清楚看到,穿著黑色背心的蘑菇頭女孩跳下獅子圈,那畫面震撼得就跟拍美國電影似的。

  影片裡的畫面驚險非常,老孟看得是心驚肉跳,揉著胸口低喊一聲“嚇死寶寶了”。

  當他抬頭看見顧霜霜安然無恙站在自己眼前,大松一口氣,趕忙丟下滑鼠,繞過櫃檯跑到她跟前問道:“怎麼樣?沒事吧?”

  顧霜霜搖頭,“老孟,我沒事!”她拍著胸脯說:“我是誰啊?我是顧老霜嘛,哪裡那麼容易出事!”

  陸懷瑾瞪了她一眼,“一個姑娘家,你逞什麼強?還好下面只放了一頭獅子,要是再多一頭,你這點肉,還不夠獅子啃!”

  受到陸懷瑾訓斥,她低下頭,沖著老孟吐了吐舌頭。

  老孟連忙緩頰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六點左右,另一條微博熱門話題被頂上頭條——#新任國民老公橫空出世#

  晚上陸懷瑾叫了外賣來箭館,他跟老孟、顧霜霜圍在一張小圓桌上吃大雜雞。

  老孟一邊啃雞腿,一邊把這條微博熱門話題念出來,他一臉好笑看著陸懷瑾,“小少爺,有人搶了你國民老公的位置啊!”

  陸懷瑾不以為意,往顧霜霜碗裡夾了一塊馬鈴薯,“誰稀罕這個名頭。”

  老孟好奇點進話題裡面,他倒是想看看,能壓倒小少爺的人會是什麼樣。

  話題頭像是顧霜霜跟獅子糾纏時的影片截圖,而話題的標題是:“帥氣女孩勇敢同獅子搏鬥,成功救下小孩。網友紛紛調侃:這才是國民老公!”。

  話題往下拉,是網友整理的話題相關截圖。

  網友A:“這女孩太帥了!這才是國民老公好嗎!我要嫁!”

  網友B:“哇塞,這年頭的女孩子太帥了!缺媳婦兒嗎?公的那種!”

  網友C:“剛才我在視頻裡居然看到那女孩的馬甲線了!臉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居然有馬甲線?不可思議。要顏值有顏值,要身材有身材,嫁嫁嫁!”

  陸懷瑾的微博下更是一場“腥風血雨”。

  網友A:“老公,雖然我很愛你的錢,愛你的顏,愛你的身材,可是你太高冷了,我決定去找一個接地氣的女孩子。就這樣吧,我去找打獅女孩了。”

  網友B:“老公,我們離婚吧,我去找打獅女孩了。”

  網友C:“老公,我等了你這麼多年,心寒了,我找到了新目標。”

  網友D:“您的老婆已經離家出走,勿念。”

  顧霜霜紅了!上新浪熱門了!

  老孟放下雞腿,把手機拿給陸懷瑾看。等陸懷瑾掃完這些言論,和老孟一起扭過頭看向埋頭啃大雞翅的顧霜霜。

  顧霜霜被兩個大男人看著,感覺很是詭異,抬起頭看著他們,很不自在地摸摸自己的臉,“你們……幹啥這樣看著我?”

  老孟道:“霜霜,你打開你自己的微博看看。”

  聞言,霜霜擦擦手,掏出手機打開微博。一打開居然有很多未讀訊息,她點開粉絲欄,數了數自己的微博粉絲量,“個……十……百……千……萬……十萬……”她不可思議地把手機遞給老孟,“老孟!我的微博粉絲居然漲到了十二萬!怎……怎麼回事啊?”

  陸懷瑾打開一條長微博,遞給她看。

  顧霜霜看了一下名為“奇聞:女子勇鬥雄獅,從獅口救下小孩”的長微博。

  看完後,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陸大哥!我怎麼被寫得這麼強?”她回想了一下在動物園的情景,“我沒打獅子啊!我當時抱著獅子的脖子,哪有空去打獅子?還有,你們看這上面寫的‘女孩用拳頭擊打在獅子腦部’,這句話明顯是胡寫!明明是工作人員用鐵棒打的!”

  長微博轉發過萬,寫得相當誇張,硬是把顧霜霜捧成了一個勇猛無比的“打獅女孩”。

  她的微博頭像用的是自己照片,已經不少網友找了過來。

  她發佈的第一條微博是“媽媽呀陸大哥好多老婆太過分了”。

  下面幾千條評論。

  “原來老公你是前任老公的粉絲。”

  “老公!娶我!”

  “老公!你缺老婆嗎?公的那種!”

  她所發佈的第二條微博是“誰認識我二叔幫我找找【圖片】”。

  這條微博所配的圖片是她從照片上翻拍的顧二叔,這是她用手機拍的第一張照片,當時因為手抖,照片很模糊,只能看清一個大致輪廓。

  這條微博下的評論比上一條還要多,但與她發的微博內容無關聯。

  女的都吼:“老公!娶我!”

  男的就吼:“老公!你缺媳婦兒嗎?公的那種!”

  顧霜霜看完這些,總算明白陸懷瑾微博下那群“老婆”是怎麼回事,她捧著手機欲哭無淚,“我一個姑娘家,居然被一群人喊老公,以後讓我怎麼嫁人啊!”

  老孟笑道:“那有什麼?你看小少爺,成天被一群男人喊老公,不照樣有姑娘想嫁他?”

  顧霜霜搖頭,“不行,我得告訴這些人,我沒有那麼厲害,我也沒有打獅子!”

  說罷,開始寫微博。她打字速度很慢,用一根手指戳著手機螢幕上的鍵盤。

  “我沒有打獅子,我只是努力抱著獅子不讓自己掉下來,獅子是工作人員用鐵棒打的!我也沒有你們說的那麼厲害,我只是一心救人,想拖住獅子,不讓它去吃小孩。如果沒有工作人員的幫助,我也堅持不了多久,可能最後也會被吃掉。最後,你們不要叫我老公,我有喜歡的人,如果讓他看見,我沒臉見他了!然後最最最後,你們有沒有人認識我二叔?”

  微博一發出去,沒多久,#謙虛的打獅女孩#這一話題被送上熱門。

  顧霜霜覺得這些人都有病啊!一個個的都要把她誇上天了!

  老孟調侃說:“霜霜,被人誇你還不高興啊?你看你,現在也算是個網路紅人了。”

  陸懷瑾語氣嚴肅,“是福是禍還未可知,被捧得太高,摔下來也會夠嗆。”

  這話倒是不假,老孟點頭表示贊同。

  陸懷瑾奪過她的手機,幫她移除掉微博,囑咐她說:“這段時間你就別上微博了,免得招黑,知道嗎?”

  “招黑?”她顯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聽我的就對了,不許上微博。”

  “可是我還想靠著它找二叔啊。”

  陸懷瑾擰著眉頭,“你二叔如果上網,他會很快發現你。還有,我必須跟你說一件事……”

  “什麼事?”

  “安琪查到,你二叔的名字可能是假的。也就是說,你二叔根本不姓顧,他一直在用假身份騙你。霜霜,你得做好最壞的打算,你二叔……很有可能是個……人販子。”

  顧霜霜驚訝極了,“怎……怎麼可能!”

  陸懷瑾開始給她分析顧二叔的行為,從一個正常人的角度看,這個顧二叔肯定有鬼。

  本來她先前對二叔從沒有過懷疑,但聽陸懷瑾這麼一分析,好像……二叔真的有問題。

  顧霜霜目光黯淡下來,見她這模樣,陸懷瑾安慰道:“你先別急,當然,消息有誤也不一定。有些話、有些事,等找到你二叔你再當面問問他。”

  顧霜霜不想用惡毒的想法去揣測,只是說:“陸大哥,無論怎麼說二叔都是我的親人,等找到他我一定要問清楚,說不定他真的是有難言之隱呢?”

  陸懷瑾放下筷子,扯了一張紙巾擦嘴,“但願。”

  秦衍回到劇組,拍完最後一場夜戲已經淩晨兩點。他坐在工作間卸妝,劉峰捧著手機坐在一旁看白天動物園的影片。

  劉峰佩服道:“霜妹子真是勇敢,老秦,你看看這個影片,霜妹子有好幾次差點被獅子從背上給甩下來。這要是真甩下來,獅子還不咬斷她的脖子啊?真是太驚險了。”

  工作間內忙碌著收道具的工作人員也在討論“打獅女孩”這件事。

  劉峰坐的地方離道具架不遠,有一個瘸腿的中年男人正在收壞掉的道具弓箭。

  瘸腿男人負責給劇組提供道具弓箭,如有損壞,則由他帶回店裡修理。他打包好道具弓箭,從劉峰身後走過時停下來看了眼影片。

  劉峰注意到身後有人,特意指著影片扭過頭跟他說話,“陳叔,你看,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會射箭的女孩,這姑娘還受到莫導青睞成為莫導欽點的射箭替身。她也是我新認的妹子,怎麼樣?是不是很厲害?”

  中年男人蹙眉看著影片,很中肯的評價,“她是幸運,找準時機騎在獅子背上,如果不是工作人員及時趕到,她肯定活不成。”男人頓了頓,“膽子大成這樣,腦子缺根筋。”

  這話劉峰不愛聽了,“陳叔,這話我可不愛聽啊!勇敢不等於腦子缺根筋。”

  被稱為陳叔的男人不再說話,背起十把損壞的弓走出了工作間。

  等他離開後,劉峰嗤一聲,說道:“這個陳叔,什麼怪脾氣!”

  秦衍的妝總算卸完,他看了眼男人離開的方向,說:“陳叔一直這脾氣,怎麼,你對我推薦的人有意見?”

  劉峰關掉手機,說:“要不是你向劇組推薦他,就他那脾氣,誰願意跟他合作。”

  秦衍打開手機,看著微博上關於顧霜霜的事情,心情複雜。如果顧霜霜真被獅子咬死,他就等於間接害了條人命。

  他往椅背上一靠,長籲一口氣,還好,結果並沒有那麼糟糕。

  還不過一個星期,顧霜霜的微博粉絲已經漲到八十萬之多。

  顧霜霜已經耽擱了一場替身戲的拍攝,再不去劇組,恐怕會被導演開除。

  陸懷瑾送顧霜霜去了劇組,離開時囑咐她,“拍完記得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她點頭“嚼”了一聲,“行,一定!”

  送完顧霜霜,陸懷瑾回了俱樂部,自從回到廈川,他大部分時間都陪著顧霜霜,手上落下不少工作。

  下月初,他會跟自己的團隊一起去洛杉磯參加比賽,這也就意味著他會暫時離開半個月,雖然他最放心不下的是顧霜霜,但顧霜霜固然重要,工作也不能落下。

  俱樂部由GN戰隊命名,位於城郊一棟小別墅內。

  陸懷瑾回來這麼久,這是第一次來俱樂部看望俱樂部隊員,他剛一進門,所有兄弟馬上停下手中滑鼠,紛紛站起來迎接他。

  隊長King上來就給他一個熊抱,“歡迎回到GN。”

  緊接著,房間數十人,幾乎異口同聲道:“歡迎回到GN!”

  陸懷瑾掃了眼隊員,深吸一口氣,再次回到這兒,對工作的熱血澎湃又回來了。

  團隊最小的隊員十五歲,最大的如King,也才二十五,這些人跟著他一起投身於電競,遭受過親人非議,遭受過朋友白眼,但他們熱愛電競,熱愛自己這份職業。

  他們跟所有運動員一樣,不辭辛苦日夜練習,只為在比賽中能拿到一個好成績。

  陸懷理作為GN的投資人兼創立人,肩上責任重大。他起初砸錢倉立GN電競俱樂部時,父母不支持,罵過他不務正業,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有多麼熱愛這份不能被大眾所接受的職業。

  GN電競俱樂部成立五年,一路走來辛酸自不必說,但他用五年的時間,向所有人證明瞭自己並非玩物喪志,更非不務正業。

  他成功讓國內電競人走上了更為規範化的職業道路,許多年前國內電競人的練習場是在破爛的網咖,他們有一腔熱血,卻無法靠這份職業養活自己,在親人眼中,他們沉迷遊戲不務正業。而現在,他們不僅有穩定的工資,還有專業的練習場地,這一切,全是陸懷瑾給的。在電競圈中陸懷瑾是個神話。不誇張的說,是他救活了國內電競。

  陸懷瑾接過安琪遞過來的一杯咖啡,拍拍King的肩膀,“禍害遺千年,我沒那麼容易死。下個月洛杉磯那場比賽,你們有沒有信心打敗英國PH戰隊?”

  “沒問題!”團隊中最小的成員卡卡,從椅子上跳起來,拍著胸脯道:“老大你放心,我們有信心!”'

  陸懷瑾啜了一口咖啡,擰著眉頭,嚴肅道:“不要輕敵。”

  King開口解釋,“老大,你放心,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很努力地練習,為的就是打敗FT。老大,你放心,我們有信心。”

  這時候卡卡看著手機微博“呀”了一聲,“你們知道那個搶了老大‘國民老公’名號的打獅女孩嗎?就在剛才,《大唐女將樊梨花》的導演發微博,說打獅女孩會在電影裡露臉,這個導演還特意強調,打獅女孩本來就是劇組的射箭替身……”

  陸懷瑾臉色陰沉,一口喝掉咖啡……這導演居然要給顧霜霜露臉的機會?是要借村姑炒作新電影吧。

  King覺得好笑,“咦,這麼巧?咱們老大的擇偶標準,跟這個打獅女孩神吻合,打獅女孩長相可愛,圓臉大眼睛,馬甲線,還會射箭……她力氣這麼大,不可能拉不動幾十磅的弓吧?”

  這時候,有人補了一句:“等等……上次老大在採訪的時候,吼了一個女孩的名字,叫顧霜霜?”

  卡卡訝道:“咦,打獅女孩的微博ID就叫顧霜霜!”

  King湊過去看,“真的假的?”

  經他們這麼一提,陸懷瑾倒是想起來,上次採訪時他的確提過顧霜霜的名字。

  網路上並沒有把他嘴裡的“顧霜霜”跟打獅女孩“顧霜霜”聯繫在一起。早前微博乃至各大社區論壇,已經有許多人發聲明稱自己是“顧霜霜”,都調侃稱“老公我是顧霜霜,快來娶我”。

  動物園一事發生後,網友們都認為打獅女孩是陸懷瑾的鐵杆粉,因此她微博ID叫顧霜霜,網友們一點也不覺奇怪。

  陸懷瑾很擔心顧霜霜,她現在正在風口浪尖,劇組又來這麼一招,本來打獅女孩的熱度就要冷下去,又被導演這條微博給帶起來,他擔心村姑被捧太高,會不慎摔下來,對她來說,在網路走紅並非是件好事。

  導演答應給顧霜霜安排一個在電影裡露臉的角色,她當然開心,對她而言,露臉就意味著二叔有更大機率看見她。

  在劇組這幾天,幾乎是陸懷瑾開車接送,陸懷瑾沒空的時候就找司機開車送她。因為突然成為網路紅人的關係,導演給她安排了一個特約演員級別的角色,讓她飾演樊梨花手下一名女侍衛,跟著樊梨花一起上山剿匪,有個露臉的機會跟一句臺詞。

  這個角色一般是給特約演員,但導演卻臨時換成了顧霜霜。

  劇組的拍攝地點在廈川一座有幾百年歷史的道觀上,顧霜霜拍完剿匪這場戲,已經是晚上八點。

  她在等陸懷瑾的空檔餓得前胸貼後背,跑去道觀的小販賣部跟老道士聊了會天,買了點零食果腹,然後捧著零食回到片聲,坐在小板凳上一邊欣賞秦衍和唐嵐飆戲一邊往自己嘴裡塞辣條,塞薯片。

  這些零食無疑是她的最愛,小時候好些沒吃過、沒吃夠,現在可以,自然是要吃個夠。

  等主角對手戲拍完,過來休息時,她捧著零食跑過去找秦衍,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說話,就好心好意往秦衍和唐嵐懷裡塞了一包辣條。

  一包兩塊五的辣條,對顧霜霜來說是奢侈的,但收到辣條的兩位大置卻面面相覷,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打量顧霜霜。

  唐嵐把廉價的辣條攥在手裡端詳,沖著助理笑了笑,舉著包裝袋一臉好笑問她,“顧小姐,你該不會是拿這東西給我吃吧?”

  秦衍也拿著辣條端詳,抬起下巴看顧霜霜,由於他背著燈光,一張英俊的臉隱在暗影中,神情不知道是怎樣。

  唐嵐倒是很直接,當著顧霜霜的面隨手把辣條扔進垃圾桶,隨後低頭讓助理給修指甲。

  這種東西秦衍當然也不會吃,由於趕著拍下一場戲,他起身離開現場,順手把東西扔進垃圾桶。他看了眼顧霜霜,本想對她說點什麼,但礙于唐嵐在,又把滾到嗓子眼的話給吞了回去,和化妝師一起去休息室補妝。

  顧霜霜看著秦衍離開的方向,滿臉失落。

  唐嵐靠在椅子上,打量著自己漂亮的指甲,和助理說:“有些人以為拿個露臉的角色就能一炮而紅?作夢吧,也不看自己有沒有那張臉。導演不過是藉著當下這股風炒作,這種划算買賣,換是我,我也做。可有些人就是只野雞,還真把自己當鳳凰了啊?”

  唐嵐對她的態度,前後簡直判若兩人。顧霜霜看著她,之前她不是這樣的,分明是很溫和的一個神仙姊姊啊,怎麼現在變成這樣了,話裡帶刺的。

  她不能理解,為什麼她好心好意請她吃東西,她卻這樣說自己?她杵在原地定定看著唐嵐,深吸一口氣,強壓著情緒咧開嘴笑,刻意讓語氣變得輕鬆,她不想為了這點事情和人傷了和氣。

  “你們不喜歡吃也不要浪費嘛,在我們村裡,這種東西是很難買到的。”她轉過身去翻垃圾桶,把剛才唐嵐和秦衍扔掉的東西從垃圾桶翻出來,掏出紙巾仔細擦擦包裝袋。

  唐嵐和助理看怪物似的看著她,很不能理解她的行為,唐嵐譏諷道:“我看你啊,倒不適合做射箭替身,你的氣質演村姑還挺合適。下次讓導演給你安排一個村姑的角色,應該挺適合你。”她歎了聲氣,故意停頓,扭過頭對助理說:“野雞一隻,想變什麼鳳凰?”

  顧霜霜聽她語氣仍舊這樣咄咄逼人,有點不高興,“唐姊姊,我喜歡你長得漂亮,也敬佩你演戲演得好,可你說話能不能別這樣?被你這樣說,我挺難過的。”

  唐嵐和助理對視一眼,覺得有點好笑,“你搞清楚,我對你說話過分嗎?我有辱駡你嗎?還有,叫什麼姊姊,你在我這裝什麼嫩呢?”

  顧霜霜攥緊手中從垃圾桶裡翻出的辣條,咬著嘴唇,“你說我是野雞,難道不算言語侮辱嗎?”在村裡,野雞這種詞彙是最低俗的罵人方式,令人不齒。她十分氣憤,這個有頭有臉、外表光鮮的明星居然說她是野雞?她攥緊小拳頭,深吸一口氣。

  唐嵐看著她的拳頭,笑道:“怎麼,打獅女孩想打人了?你從垃圾桶翻吃的,叫你‘垃圾桶女孩’也不為過吧?”

  “你人好看,但是真沒教養!”顧霜霜擰著眉頭,氣鼓鼓地。

  唐嵐顯然被她一句“沒教養”激怒,嗤笑一聲,“你有教養?有娘生沒爹養吧?”

  前幾天“打獅女孩”新聞一出來,劉峰在劇組四處宣揚霜霜是他妹子,四處跟人感慨霜霜身世可憐,沒爹沒娘。

  唐嵐是故意想激怒顧霜霜,經過幾天觀察,她發現這個女孩挺傻氣,覺得她是那種好捏的軟柿子,打算故意惹怒她,讓她對自己出手,藉由她炒作一番。

  唐嵐的激將法顯然很成功,顧霜霜很快沉不住氣,那句“有娘生,沒爹養”徹底觸及顧霜霜底線,將她激怒。她咬緊嘴唇,舉起手中兩包辣條朝唐嵐一張好看的臉砸去。

  她這一動手,再有理也變得沒理。

  唐嵐被她扔過來的辣條包裝袋砸到眼睛,本來是沒什麼大礙,可卻捂著眼睛叫起來,嚷嚷著要去醫院。

  助理忙不迭叫車送唐嵐去醫院,之後趕過來的導演和工作人員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過來時正好看見唐嵐捂著眼睛被送上了車,看情況好像很嚴重。

  有人七嘴八舌說著剛才發生的事,不免有些斷章取義,硬是把顧霜霜說成一個不講理的暴力女,圍觀的人漸漸多起來,對著她指指點點,說她脾氣怎麼這麼火爆,誰都敢砸。

  顧霜霜覺得委屈,但又不知道怎麼跟眾人解釋,而且現在這種情況,她怎麼解釋都沒用吧?畢竟是她先動手,是她的錯,是她衝動。

  遇到這種情況她手足無措,捂著臉沖出人群,正巧不巧,撞見來接她的陸懷瑾。

  陸懷瑾剛到,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顧霜霜覺得自己做了這樣的壞事沒臉見他,抬頭望了他一眼就朝山下跑去。

  他看著往山下跑的顧霜霜,並不急著去追,而是拉著導演問是什麼情況。

  導演當時也不在現場,只是聽人斷章取義講了一些。“剛才她跟唐嵐吵起來,她拿了什麼東西砸在唐嵐臉上,現在唐嵐眼睛好像出了點問題,被送去了醫院。陸先生,您是來看秦衍的吧?他在化妝間。”

  陸懷瑾眉頭一蹙,“放屁。”他們家村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很明顯是被冤枉。

  被他這麼一吼,導演一頭霧水,“您這是什麼意思?”

  陸懷瑾掏出手機打電話,讓安琪過來處理這事情,收起電話後開車下山去追顧霜霜。

  他很快發現顧霜霜,小姑娘正蹲在路邊捂著臉哭,他把車靠邊停下,朝她走過去,彎腰拽住她的胳膊,一把將她給提起來,“你說,到底怎麼回事?”

  顧霜霜被他一把扯起來,哭聲戛然而止,面對他的質問,她咬著唇不知道怎麼回答,垂著腦袋小聲地說:“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說我有娘生沒爹養,我一生氣就……就用辣條砸過去了……陸大哥,我知道錯了,是我不對,我現在就去跟她道歉,跪著道歉。”

  到底是在封閉山村待了那麼多年的姑娘,思想上有點保守封建,村裡的人做錯事,最興上門跪著道歉,久而久之,顧霜霜耳濡目染下也被影響了。

  陸懷瑾瞪著她,“你是不是有病?你還跪著道歉?要不要趴著道歉啊,哈?”

  車燈照得周圍一片亮堂,她怔怔看著他。

  陸懷瑾覺得這件事沒這麼簡單,唐嵐這個女演員他有點印象,她曾經在一個聚會上想搭訕他,雖然他沒有理她,但是第二天他和唐嵐的名字就被綁在一起,送上了熱門話題。

  這個女演員很有心機,就算脾氣再怎麼差,也不會無緣無故跟一個小角色杠上,她明顯是想藉著顧霜霜最近的名氣炒作。

  他怒道:“你當時怎麼不直接用拳頭砸?打傷了老子給醫藥費!打殘了老子給你擺平!”他差點激動說出“老子是你騎士”,但這麼羞恥的話到底還是忍住了。

  “……會被……員警……”她沒想到陸懷瑾比她還要憤怒。

  陸懷瑾把她摟進懷裡,摸著她的腦袋,跟安慰一條小狗似的拍著她的腦袋。“大不了被員警吊起來摸!天大的事有你陸大哥頂著,你怕什麼?”

  顧霜霜的臉埋在他結實的胸膛裡,喘氣都有些困難。她悶悶的聲音傳進陸懷瑾耳中,“那……陸大哥……接下來怎麼辦啊?導演會不會不要我啊?我要不要去道歉啊?”

  陸懷瑾的下巴在她蘑菇頭上蹭了蹭,語氣有點傲嬌,“道什麼歉?要道歉也是她來道!一包辣條多大份量?我就不信能把她眼睛給砸凹下去。”

  “可是……不道歉,是不是顯得我……太壞了?”

  “你陸大哥就不是好人,你當什麼好人?”陸懷瑾抱著她越抱越緊。

  顧霜霜快憋死了,“陸大哥……你能不能先放開我……我沒事了,你不用安慰我了。”

  陸懷瑾鬆開她,把她塞進車裡,替她系好安全帶,關上車門,繞過車頭回到駕駛座。

  車內燈光柔和,小姑娘眼睛紅腫,鼻子也被揉得泛紅,不停地吸著鼻涕,陸懷瑾扯了紙巾,俯身過來,用紙巾包住她的鼻子,給她擦鼻涕。

  顧霜霜看了他一眼,很配合地把鼻涕擤出來,陸懷瑾把紙巾扔進垃圾袋裡,扭過頭發現她直勾勾瞪著自己,眼眶裡含著淚花,感覺又要哭出來。

  他急了,“怎麼了這是,怎麼又要哭?還難過?要不要陸大哥現在開車帶你去醫院,揍那女人一頓,給你解解氣?”

  顧霜霜搖頭,“不是,我小時候二叔也給我擤過鼻涕。陸大哥,你不嫌我髒啊?”

  陸懷瑾裝模作樣抬起手,在她衣服上擦擦,“咦,真噁心。”

  顧霜霜見他這樣,噗嗤一聲笑開,“陸大哥,你送我回去吧,明天一早我還有場戲要拍。”

  “不去道歉了?”陸懷瑾看著她。

  她搖頭,覺得陸懷瑾說的對,“不去了,不道歉。明明是她欺負我,我憑什麼道歉?”

  陸懷瑾發動汽車,緩緩開下山路,點點頭,“這裡不比你們山村,你們那裡人少、簡單,這劇組也不比其他地方,那些演員個個人心複雜,他們想的什麼,你未必知道。就拿秦衍來說,他也曾經跟你一樣被人欺辱。你知道那個欺負他的人,最後怎麼了嗎?”

  “怎麼了?”

  陸懷瑾嘴角一扯,說道:“那人曾經拿過影帝獎,當年可謂紅極一時,現在卻被秦衍打壓得連男三的角色都難接到。由此可見,欺負一個小角色是多麼不明智的行為。”

  “道理我都懂,可我沒有秦衍的本事。”她說。

  “做一隻無憂無慮的螞蟻有什麼不好?”在等紅綠燈時,陸懷瑾摸出自己手機遞給她,“你用我的手機,登錄你的微博。”

  顧霜霜按著他的吩咐,登錄上自己微博,問他,“然後呢?”

  陸懷瑾將車停在路旁,伸手要過手機,“給我。”

  她把手機放在他掌心。

  陸懷瑾用她的口氣發了一條微博——“我雖然是個小人物,但我懂得尊重人。而你作為大明星,卻連最基本的尊重人都不懂。諷刺我‘有娘生沒爹養’是不是太過分?這是我的底線,我用辣條砸你,是我衝動,也是我表現憤怒的方式!”

  看了一遍沒錯別字,陸懷瑾把這條微博發了出去。

  他放下手機,扭過頭對顧霜霜說:“以後微博你就別用了,不是好東西。至於找你二叔的事情,你交給我,我一定幫你找到他。最後,我問你一句,你真的喜歡劇組嗎?”

  顧霜霜幾乎想也沒想就回答說:“不喜歡。”

  “嗯,我既然已經答應要找你二叔,你就不必再費心思在電影裡露臉。”他說,“你要是想離開劇組,點個頭,合同的事情我幫你辦。”

  她猶豫了一下,“可……在劇組還能賺錢啊。”

  “箭館缺一個教練,如果你願意過去,我跟老孟說一聲,以你的能力工資不會少,廈川大小箭館都搶著要你當教練吧,”陸懷瑾又說,“那一百萬支票,我也會幫你存進你的戶頭。”

  她想了一下,抿著嘴點頭說:“好!明天我去跟導演說一聲。”

  陸懷瑾點頭,“也好,做事要有始有終,你提前跟導演說一聲,好讓他有個準備,找個人代替你。”

  顧霜霜想起什麼,又問他,“陸大哥,秦衍在劇組為什麼不理我?即便他不喜歡我,我們好歹也認識,他幹麼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

  陸懷瑾笑她,“秦衍是什麼人?他在劇組跟你保持距離,這對你對他都好。不然你倆鬧出個什麼緋聞,那對他損失可就大了,你也別想安寧度日。”

  顧霜霜覺得好複雜,也許就像陸大哥說的,秦衍不理她,是因為這份工作的原因吧。

  她轉過頭好奇地問:“陸大哥,你跟秦衍是堂兄弟,可為什麼秦衍姓秦,你姓陸?”

  “這個說起來就複雜了。”陸懷瑾儘量精簡,“秦衍跟他母親姓,他很小的時候就跟他母親離開了陸家,他六歲的時候母親去世,才被爺爺接回陸家。”

  “那他爸爸呢?”顧霜霜問。

  陸懷瑾歎息一聲,說道:“不在世了。村姑,比起他,你可真幸運。你在劉家村無憂無慮過了那麼多年,可秦衍卻沒有過過一天無憂無慮的日子。”

  顧霜霜不免同情秦衍,她打了個哈欠,“我十幾歲的時候還滿山遍野的追野兔子呢。雖然劉家村比不上城裡熱鬧,但在村裡長大的孩子都有禮貌,從來不會隨便罵人野雞。”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嘟囔出來的,漸漸地車裡安靜下來,顧霜霜歪著腦袋靠在座椅上睡著了。離回到箭館還有段距離,為了讓她睡得舒服點,陸懷瑾特意把座椅給她降下去,讓她舒服地躺著,並且把車內的燈光調至最暗。

  車內溫度適宜,座椅舒適,顧霜霜睡得很沉,等到了體育館陸懷瑾還捨不得叫醒她,車子大約在體育館外停了二十分鐘,顧霜霜才醒過來。

  顧霜霜揉著惺忪的眼睛坐起來,看了眼外面,打了個哈欠,“到了?”

  “嗯,剛到,正準備叫你。”陸懷瑾下車送她上去。

  到了箭館門口,顧霜霜正打算開門進去,卻被陸懷瑾叫住,“等會。”

  她轉過身看著他,“怎麼了陸大哥?”

  “你在這裡等我,我有個東西要給你。”陸懷瑾說完,匆匆轉身離開,不一會拎了一個袋子上來,塞進她懷裡,“最近天氣有點冷,今天剛好去商場購物,順便給你買了件毛衣,還有圍巾、耳罩、手套。廈川不比甯安,一入冬就冷,這些東西你應該用得上。”

  顧霜霜接過東西,異常珍惜的抱在懷裡,鼻子有點發酸,她抬起下巴看著他,抿著嘴想說什麼,卻被他打斷。

  “你快進去吧,早點睡。我明天得去趟醫院看望爺爺,不能來接你,我會讓司機來接。”

  她點點頭,“謝謝陸大哥,我先進去了。”

  顧霜霜回到房間,抱著袋子坐在床上發呆,她將毛衣、圍巾、手套、耳罩一一取出來,整整齊齊擺放在自己的小床上,拿起圍巾,走到鏡子前,試著圍了一下,意外地發現不僅舒服還很漂亮。

  她又戴上粉色的毛茸茸耳罩,耳朵也跟著暖起來,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攥著圍巾對著鏡子傻兮兮的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反正就是覺得很開心。

  想起方才在山上陸懷瑾緊緊抱著她的那種感覺,一顆心止不住的狂跳,心頭滿漲了愉悅感,情緒好像變成了粉色,滿屋子飄著粉色泡泡。

  她拿過手機,想給陸懷瑾打電話,但打開螢幕就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這麼晚了,陸大哥會不會嫌她煩?

  她的手機桌面是秦衍的照片,她忽然覺得秦衍沒那麼好看了,就上網找了張陸懷瑾的照片,設置成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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