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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錦瑢 -【國民老公戀愛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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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 00:31: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陸懷瑾下樓後坐回車裡,打開手機看了一下微博。

  剛才他用顧霜霜微博發出去的消息,已經得到不少網友回應。不少網友開始在評論下留言,有安慰的話,也有人疑惑這個“大明星”到底是誰呢?陸懷瑾當然不會回答他們。

  他開車回家的路上接到安琪的電話。

  “陸先生,醫院那邊我去看過了,唐嵐的眼睛並沒有受傷,看來您的猜想是對的。”

  陸懷瑾戴著藍牙耳麥,認真開車,“那就按原計劃走吧。”

  今晚的事情的確是唐嵐精心策劃,她的公關團隊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她想藉著打獅女孩的正義之風,為自己炒作,至於炒作的方向,她扮演受害者,顧霜霜則會被扭曲成一個表裡不一的人,這樣的反差會有很大的炒作點。

  陸懷瑾知道想阻止是來不及了,不如先發制人。

  等到半夜十一點,唐嵐終於發了微博——

  “今天被劇組一個表裡不一的暴力演員砸傷,差點毀了一隻眼睛,好在已無大礙。【祈禱】”

  她這條微博一出來,引來不少網友好奇。都在揣測到底是哪個演員,居然敢出手傷人?

  不過幾分鐘便有小道消息爆料,唐嵐傷勢嚴重。

  本來已經是夜深人靜,微博上卻因為唐嵐受傷事件熱鬧起來。

  十二點半左右,有網友爆料,砸傷唐嵐眼睛的不是別人,正是最近在微博紅極一時的新任國民老公——打獅女孩。

  不多久,關於打獅女孩砸傷唐嵐的小道消息如同旋風一樣散播出去。

  緊接著唐嵐的經紀人也指明,這件事的確是打獅女孩所為。

  #打獅女孩砸傷唐嵐#的微博話題,不出半個小時就被網友頂上頭條。

  一時間網友紛紛為唐嵐討公道,更有人稱動物園事件不過是打獅女孩精心策劃的一場戲,欺騙網友,其心可誅。

  安琪的辦事效率沒得說,沒過多久,陸懷瑾利用顧霜霜微博發的那條消息被人瘋狂轉發,擁護新任國民老公的大部隊浩蕩駕臨。

  那條微博早于唐嵐的微博,並沒有指明“大明星”到底是誰,但隨著唐嵐微博的公佈,網友心中已經心知肚明。打獅女孩發微博在先,唐嵐發微博在後,如果真的是打獅女孩不講理,她又怎麼可能發微博?

  隨後醫院流出唐嵐的驗傷報告,表示唐嵐眼睛並沒有受傷。

  網友們看到驗傷報告,都憤怒不已,不少網友揭竿而起,替顧霜霜發出正義之聲——

  “是唐嵐辱人在先,怪不得打獅女孩!唐嵐居然裝傷誣陷打獅女孩!太不要臉了!”

  “唐嵐最近不溫不火的,不會是想借我老公的名氣炒作吧?”

  “對……一定是想借我老公炒作!不然做什麼要裝傷博同情?差點誤會我老公了!”

  “辱人不幸,砸你辣條算便宜你!”

  “樊梨花上映我一定不會看!你這種沒素質的人主演,真是侮辱了樊梨花!”

  打獅女孩的正義之軍橫空出世,其氣勢絲毫不輸給唐嵐的公關團隊。

  正義之軍很快將對方那些不利的負面消息全面壓制,成功打敗唐嵐的公關,唐嵐的公關團隊因此焦頭爛額,一手好牌硬生生被打爛。

  唐嵐的公關見風向不對,開始發長微博洗白,顧霜霜這邊卻毫無動靜,無聲勝有聲。

  一方不停地發微博解釋,一方卻在出事後一條微博也沒發,到底哪個心虛,哪個有理,都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唐嵐幾次氣得要發微博解釋,都被公關團隊攔下來。

  微博上撕得激烈,顧霜霜卻毫不知情,此刻她還在喜孜孜地對著鏡子試穿陸懷瑾給她買的新毛衣。

  第二天唐嵐經紀人接到的解約電話一批接著一批,原本談好的合約也臨時換人。

  她沒想到本來只想藉著顧霜霜炒作一下,結果反倒把自己給炒糊了。

  陸懷瑾的任性作為很快被陸爺爺知曉,陸爺爺成天在醫院無所事事,總愛關心外面的八卦,唐嵐演過一部諜戰劇,收穫了不少老年粉,陸爺爺是其中一個。

  等陸懷瑾來醫院看他,陸爺爺吹鬍子瞪眼,劈頭蓋臉將他一頓訓斥。

  陸懷瑾拉了個凳子在病床前坐下,替老爺子削了一個水果,“原因很簡單,你家大孫子想追另一個姑娘。”

  陸爺爺瞪了他一眼,“人家戲演得多好啊!你這麼做,不怕被人說你仗勢欺人嗎?”

  面對爺爺劈頭蓋臉的一頓質問,陸懷瑾懶得解釋其中緣由,直截了當說:“大孫子這麼做,當然是有理由的。”

  陸爺爺一臉狐疑,“不會是為了哪個小明星吧?阿衍那小子成日跟圈裡女演員鬧緋聞,你可別跟他學。”

  他說:“她只是個普通小姑娘。上次我跟您提過她,跟我一起從甯安過來的姑娘。”

  “哦,救你的小村姑?”老爺子不懷好意看了他一眼,手指在他胳膊肘處戳了戳,“你這小子,是不是早對人家有意?費盡心思把人誆過來的?”

  “爺爺,我在你眼裡就是一頭大灰狼?”陸懷瑾扯過一張紙巾,擦擦自己修長的手指,“她缺一份工作,我讓她留在你的箭館。”

  箭館是陸爺爺的寶貝,為此同陸懷瑾起了一陣爭執。

  好在他哄老人有一套,很快將老人家的情緒安撫穩定。

  顧霜霜再次回到劇組,發現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挺奇怪。

  她看見唐嵐,躊躇片刻,還是上去問候了一下,“你的眼睛還好吧?”

  唐嵐氣得將手中水杯朝她砸過去,還好她反應快,側身躲開。

  坐在一旁翻看劇本的秦衍一個冷眼掃過唐嵐的臉,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唐小姐作為一個演員,最基本的素質還是要有的。”

  秦衍在劇組一向不管閒事,而他現在說話,明顯是幫著顧霜霜的。

  本來因為顧霜霜已經憤怒蓋頂的唐嵐,被秦衍這麼一“教訓”,心底怒火燒得更為猛烈,恨不得一口把顧霜霜給吞進腹中嚼碎。

  顧霜霜到現在還不知道昨晚微博上發生的事,一臉莫名其妙。

  “小顧,你過來一下。”莫導對她招手。

  她轉身朝著導演跑過去。

  莫導把她叫到一旁說:“你的事情陸先生已經找人來跟我談過了,只是,再找一個跟你水準差不多的射箭替身有點困難,你再給我一個星期時間拍幾場,月底離開,怎麼樣?”

  她想了一下,點點頭,“陸大哥也說了,做事有始有終,反正就幾天,沒問題的。”

  導演拍拍她的肩膀,感歎說:“昨天你受委屈了。最後這一個星期你好好幹,酬勞方面我也不會虧待你。小顧,你有本事,去哪兒都會有好發展,你射箭技術不錯,就沒想過進國家隊嗎?”

  顧霜霜眨眨眼,問道:“國家隊?導演,你覺得我能拿奧運冠軍嗎?”這是她二叔一直以來給她灌輸的目標。

  莫導楞了一下,隨即笑道:“拿不拿奧運冠軍我可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嘛。只不過你這年齡,要進國家隊可能有點麻煩。好了,趕緊去準備一下開工,昨天的事情就別放心上了,好好把接下來的工作做完。”

  顧霜霜點點頭,“我知道了導演,謝謝導演的信任!”說完還掏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這姑娘很有禮貌,每次跟他說完話,都得對著他鞠一個九十度的躬。莫導覺得她這性格不錯,做事細心,長相也討喜,身上又有一份很特別的氣質,還是網路紅人,加以培養,以演員的身份紅起來也不是沒可能,只可惜好苗子不進這個圈。

  中午陸懷瑾提著雞湯來劇組看顧霜霜,他在片場找了許久,都沒找到他家那只蘑菇頭。

  唐嵐坐在樹蔭下吃飯,遠遠看見陸懷瑾,放下碗筷,吩咐助理,“去拿一瓶水給陸先生送過去,順便告訴他秦衍去午休了,讓他過來坐坐。”

  助理意會,按照唐嵐的吩咐去給陸懷瑾送水。

  雖然已經是初冬,可這會正午的日頭依舊有些火辣。

  陸懷瑾在太陽底下站了會,出了一額頭的汗,口乾舌燥,唐嵐助理過來給他遞水,他想也沒想擰開喝了兩口。

  助理問他:“陸先生是過來找秦哥的吧?秦哥這會在午休,你要不要過去坐著等?”

  陸懷瑾的目光四處掃蕩,一群山匪打扮的壯漢倒是看見一堆,就是沒看見顧霜霜。他看了眼助理,覺得眼生,以為是秦衍新請來的小助理,就跟她去樹蔭下坐了坐。

  陸懷瑾剛坐下,耳邊遂傳來一道好聽的女音,“陸先生過來,是給秦衍送飯嗎?”

  他聞聲回頭,斜睨了唐嵐一眼,蹙著眉頭不說話。

  連丟幾份合作的唐嵐一時找不到其他路可走,於是開始病急亂投醫,看見陸懷瑾就耐不住性子往上貼,她完全忘記陸懷瑾是個什麼樣的人。

  即便是碰到釘子,唐嵐也不會放棄這個好機會,錯過這個勾搭的機會,下一次可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聽說陸先生喜歡玩遊戲?有機會咱們可以切磋一下。”唐嵐找了個話題突破尷尬。

  果然不出她所料,陸懷瑾扭過頭看了她一眼。

  陸懷瑾掃了她一眼,嘴裡吐出兩個字,“不玩。”一臉高冷,讓唐嵐更加尷尬。

  他坐在凳子上,把雞湯飯盒放在地上,繼續在人群中搜尋顧霜霜。

  他看見自己斜前方有個短粗大漢放下手中便當,一蹦一跳朝著他跑過來,他緊著眉頭打量朝自己奔跑而來的短粗大漢,覺得這人簡直喪心病狂。一個大老爺們,跟個小姑娘一樣一蹦一跳,看得他一陣惡寒,甚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沒想到短粗大漢徑直跑到他跟前,雙手背在身後,挺著大肚皮,居高臨下,直勾勾看著他。

  他坐在凳子上,抬眼瞪著短粗大漢,短粗大漢對著他眨眨眼睛。

  臥槽,這人有病?陸懷瑾撇開臉,看向別處,繼續尋找顧霜霜的影子。

  緊接著,他聽見落腮鬍子的短粗大漢嬌滴滴的喊了他一聲“陸大哥”,聽見這聲音,陸懷瑾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

  陸懷瑾抬手撐著額頭楞了一下,他仔細打量眼前的短粗大漢,眼前的人除了一雙眼睛和聲音,還有哪裡像蘑菇頭?

  顧霜霜見陸懷瑾被嚇得不輕,有點得意,學著江湖大俠的模樣拱手,刻意放粗聲音道:“陸老闆,有何貴幹?”

  還有何貴幹……雞湯不許吃了!居然去給劇組當臨演?還這麼醜的裝扮?

  陸懷瑾提著雞湯起身,扭過頭問唐嵐的助理,“秦衍在哪兒?我這裡有份雞湯送他。”

  顧霜霜一聽見雞湯,頓時兩眼放光,“雞湯!我也——”她正打算拽住陸懷瑾的胳膊索要雞湯,餘光一瞥,卻看見不遠處有個瘸腿男人背著大包,匆匆走過。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那人無論是身形、體格,還是走路的姿勢都像極了她二叔,二叔是瘸腿,走路異于常人,很好分辨。

  她鬆開陸懷謹的胳膊,追過去叫了聲,“二叔!”

  陸懷瑾遲疑片刻,把手中雞湯塞給助理,也跟著追了上去。

  唐嵐一時沒看明白是怎麼回事。

  助理問她,“雞湯怎麼辦?”

  唐嵐瞥了助理一眼,“當然是給秦衍送過去。”

  助理說:“嵐姊,不對啊,秦衍不吃雞肉,這事誰不知道啊?這雞湯不是送給秦衍的吧,剛才看情況,似乎是送給那個箭替的。”

  唐嵐眸子微沉,突然就明白了什麼。憑顧霜霜那個手段,怎麼可能讓她公關一敗塗地?

  一定是陸懷瑾在背後護航。明白這個緣由,唐嵐不禁失笑。自己方才是有多傻?在陸懷瑾眼裡,她就是一個白癡吧?

  正巧不巧,男二號大聲念著臺詞——多行不義必自斃,且看蒼天饒過誰?

  唐嵐覺得諷刺,朝著椅子上一靠,頓時感覺天旋地轉,很崩潰。

  顧霜霜腿短但跑得快,陸懷瑾腿長卻居然追不上她。

  他追著顧霜霜跑到道觀後院,一眼掃過去,一個人影也沒有,哪裡有她嘴裡的二叔?

  顧霜霜四處張望,看著空落落的院子,在原地急得直跺腳,她回過身看著陸懷瑾,“陸大哥,我剛才真的看見二叔了,真的是他!”

  “是不是看錯了?”陸懷瑾打量四周。院子裡只有一口枯井,一棵柳樹,四面皆是牆壁,連高點的障礙物都沒有,是不可能躲人的。

  他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可能真是你看錯了,這附近壓根沒人。”

  顧霜霜覺得自己不可能看錯,剛才那麼清楚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看錯?

  陸懷瑾看著她一臉鬍子,有點嫌棄的挪開眼,“如果他真的在這裡,劇組的人應該認識,你明天把照片拿過來,問問劇組的人。”

  顧霜霜眼神一亮,激動得一抬下巴,一把鬍子甩了起來,“陸大哥你真聰明!”

  “是你笨。”陸懷瑾嫌惡地看了眼她滿臉的鬍子,“趕緊把鬍子摘了,醜死了。”

  “哦……”雖然她也知道這個樣子不好看,但也算不上醜吧?

  這麼可愛有趣的裝扮,陸大哥居然嫌棄醜,她慢騰騰的摘鬍子,臉上明顯有點不高興。

  陸懷瑾見她一臉委屈,這才服軟道:“得,不醜,不醜,好看好看。”

  顧霜霜臉上頓時笑開花,她就知道陸大哥一定能欣賞!

  GN戰隊下月初得去洛杉磯打一場比賽,陸懷瑾後天就得坐飛機閃人,半個月後才回來,這段時間對他來說無疑是個折磨,以前在全國各地飛來飛去,對廈川從未有過什麼不舍,可是這次,他想把自己分成兩半,一半去洛杉磯,一半留在廈川。

  兩人去道觀的食堂坐下,陸懷瑾問她,“明天能離開劇組嗎?”

  顧霜霜往飯盆裡扒了半盤醋溜白菜,就著酸甜酸甜的湯汁吃白米飯,她嘴裡含著食物,搖頭說:“我答應導演,月底走。”

  陸懷瑾掏出一張卡,遞給她,“這是我幫你辦的卡,上次夏先生給你的一百萬感謝金,全在裡面,密碼是231312,缺錢了去銀行取著花。生活上有什麼困難就給我打電話,或者去找老孟,他能幫你。”

  顧霜霜扒飯的動作停下,抬頭問他,“陸大哥,你怎麼突然跟我交代這個?”

  陸懷瑾說:“我後天得出趟遠門,半個月後回來。”

  她咬著筷子,頓住,“半個月,這麼久?”

  陸懷瑾點頭,“陸大哥除了你,手底下還有一群要吃飯的兄弟,我得帶著他們過去打贏比賽,這樣他們才能拿獎金,拿榮譽。”

  提及榮譽,顧霜霜想起什麼,問他:“陸大哥,今天導演說我的水準可以進國家隊……我想進國家隊。”

  陸懷瑾楞住,“你想進國家隊?你知不知道一個職業運動員所要承受的會是什麼,你想清楚了嗎?”

  顧霜霜一臉迷茫,搖頭,“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想進國家隊?”陸懷瑾突然變得嚴肅。

  他曾經也這樣嚴肅不帶感情的問過GN戰隊的隊長King,為什麼選擇電子競技。

  當時King的回答很堅定,“熱血和愛。”

  無論是電子競技還是射箭競技,這兩者所走的路于陸懷瑾來說都一樣。這條路枯燥、乏味、艱辛,拿不到榮譽,你永遠只是被塵埃淹沒的螻蟻。

  可顧霜霜回答的態度明顯隨意,甚至茫然。她射箭是比一般人厲害,可真的熱愛它嗎?

  陸懷瑾對於她的態度,明顯有點憤怒,“把競技當成職業,首先你要對它熱愛。我問你,你愛它嗎?”

  顧霜霜咧嘴一笑,“不,比起弓箭,我更喜歡陸大哥你!”

  陸懷瑾一張臉瞬間冷下來,怒道:“顧霜霜,請你嚴肅回答我的問題。選擇職業,也是選擇你一半的人生,如果你拿它當兒戲,就請不要糟蹋它。”

  他的神情和語氣太過嚴肅,顧霜霜明顯被嚇到。

  她在山裡天天訓練,顧二叔給她灌輸的目標是進國家隊和拿冠軍,可實際上,她並不知道國家隊是個什麼樣的機構,也並不知道冠軍代表著什麼樣的榮譽。顧二叔對她的訓練堪稱嚴苛,那種嚴苛接近於變態,但卻從來不給她仔細講解國家隊和奧運冠軍。

  陸懷瑾見她不說話,語氣柔和了些,“不是熱愛的事情,你又何必去做?你二叔想讓你進國家隊拿冠軍,可你自己想嗎?你跟外面的世界嚴重脫節,很多事情不明白,這些我都可以幫你,但唯一有一件事我幫不了你。”

  她抬眼,可憐兮兮看著他,“什麼事?”

  陸懷瑾依然嚴肅,“你的目標。你做什麼事情之前得想清楚,比如你想進國家隊,到底是為了你二叔還是為了你自己?一旦進入國家隊,你將面對的是日復一日的嚴苛訓練,而且少有假期,甚至沒有時間跟朋友相聚,你將要捨棄的東西更多。這些,你都準備好了嗎?”

  她問他,“那我進了國家隊,就不能再拍戲,不能經常跟你和老孟一起吃飯了嗎?”

  陸懷瑾很負責地告訴她,“不能,一年恐怕沒有幾次機會。”他擰著眉,“你還想待在劇組?”

  顧霜霜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她說:“其實……我覺得跟他們一起演山匪,還挺好玩的,比拍射箭戲好玩多了。”她低下腦袋,不敢再直視陸懷瑾的眼睛。

  她仔細想了一下他的話,進國家隊似乎並不自由,甚至不如在劇組拍戲好玩。雖然她現在還不明白陸懷瑾為什麼會對她發脾氣,但她知道陸大哥心裡一直有自己堅持守護的東西。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陸懷瑾好偉大,至於怎麼個偉大法,她也說不上來。

  陸懷瑾跟她說的話讓顧霜霜無比惆悵,她坐在石階上,托著腮思考,她的目標到底是什麼呢?

  在劇組這幾天,秦衍對她避而遠之,她向秦衍打招呼,他從來不回應。

  顧霜霜知道自己跟秦衍相親失敗,也不強求,就像劇組一個特約女演員說的,偶像就是偶像,有距離才會是偶像,一旦沒了距離感,偶像也會變得普通。

  第二天來劇組,顧霜霜特意帶上了二叔的照片,逢人便詢問,但結果並不理想,但凡問過的人,都說不認識照片上的人。

  照片是十幾年前的老照片,顧二叔這些年容貌大有改變,加上照片有一定的損壞,很難辨認。

  中午還沒到飯點,山上開始下雨,劇組的人在道觀大廳避雨,三三兩兩圍在一起打牌、玩殺人遊戲。

  秦衍坐在大廳一隅玩電腦,雙膝上放著白色有質感的小筆電,修長的手指不時地敲打著鍵盤,發出富有節奏的聲響。

  顧霜霜看著他敲鍵盤,覺得賞心悅目,端了個小板凳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坐下,她一個人挺無聊,打算刷微博消磨時間。

  陸懷瑾千叮萬囑讓她不要上微博,可她心裡實在癢癢,沒忍住,登入上線,數以萬計的私信評論和艾特砸過來,讓她應接不暇。

  她終於明白唐嵐為什麼仇視她了,陸懷瑾居然用她的微博做了這樣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感慨間又很感動,腦子裡開始浮現這些日子陸懷瑾對她的照顧。

  她又想起陸懷瑾那晚化身騎士,帶著她坐旋轉木馬,以他的個性,能做出這樣的事,她感到很意外,胸腔的感動幾乎要溢出來。

  她看著微博下喊她“老公”的評論,越看越覺得好笑,她忽然覺得自己變成一個威武的壯漢,搖著蘑菇頭感慨,昨天那套短粗山匪的裝扮,太適合自己了。

  她將照片傳上微博,並附上文字:“在下顧老霜,請各位賜教。”

  照片裡她滿臉落腮鬍子,挺著圓圓鼓鼓的肚子,令人無法直視。

  照片一經發送,微博網友瘋狂轉載,留言轉發一分鐘內破萬,完全不輸當年陸懷瑾的紅火架勢。

  顧霜霜刷著微博,樂在其中,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正笑得得意,身後傳來秦衍清淡的聲音,“你是真的傻?”

  秦衍的語調明顯有疑問的意思,她楞住。

  秦衍看著電腦螢幕,眼皮也不抬的問她,“他就沒提醒你不要上微博?”

  顧霜霜當然知道秦衍嘴裡的“他”指的是誰,她點頭說:“說過……”她瞬間明白什麼,扭過頭看他,“我是不是……又闖禍了?”

  雨越下越大,陸懷瑾從俱樂部過來接顧霜霜,車子開到山門前停下。

  他正準備下車,聽見手機“叮叮”響個不停,他打開微博刷開熱門話題,只覺眼前一黑,氣得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

  顧老霜搞什麼鬼?這張短粗壯漢打扮的照片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又上頭條了!

  陸懷瑾被她氣得差點腦溢血,這死丫頭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怎麼老幹蠢事?

  陸懷瑾打電話給她,電話一接通,那頭就傳來顧霜霜脆生生的聲音,“陸大哥!”

  “不是讓你不要上微博?”陸懷瑾很生氣。

  一個普通姑娘連續幾個星期佔據微博熱門,已經引起許多人注意,他私底下幫她打發的狗仔記者數量,手指頭加上腳趾都快數不過來,她把自己的“醜照”放上微博,無疑是親手把自己推上風尖浪口。

  傾盆大雨落在車窗上,陸懷瑾盯著反覆刮動玻璃的雨刷,靠在座椅上,心情煩躁。

  他撐傘下車,走到道觀大廳門口,往裡掃視一圈,刀一樣的目光定格在室內唯一一顆蘑菇頭上。

  他在門口扔掉手中黑傘,逕直朝著秦衍和顧霜霜的方向走去。

  陸懷瑾來勢洶洶,閒雜人等自動退避,秦衍和顧霜霜幾乎同時抬頭看他,一個眼神無懼,一個眼神茫然。

  他的目光落在顧霜霜身上,“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

  顧霜霜點點蘑菇頭,表示知道……她發了條微博。

  陸懷瑾覺得遲早有天會被她給氣死,捏緊拳頭想揍她,拳頭舉起來想著她是個姑娘,頓時又心軟,最後舉著拳頭,無可奈何的在她的蘑菇頭上輕輕敲了兩下,以示懲戒。

  顧霜霜很配合地縮了縮脖子,然後抱著拳頭,一臉懇求,“大人我錯了。”

  陸懷瑾看見她,又把一肚子火氣給憋回去。她這些天,到底跟劇組學了些什麼鬼東西?

  在大廳裡休息的工作人員見陸懷瑾對顧霜霜動作親昵,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國民老公和國民老公的甜蜜愛戀?

  大家只恨大廳太寬太吵,聽不見那邊在說什麼,無法滿足他們的一顆八卦之心。

  導演和副導演都忍不住伸長脖子往這邊看,副導演搖頭感歎,目測又是一部震驚江湖的年度狗血言情劇。

  顧霜霜伸手打掉他的手,一臉不痛快,“陸大哥,我這麼矮都是被你給壓迫的。”

  “你倒是很會給我戴高帽。”陸懷瑾臉上怒氣不散,伸手,“手機給我。”

  她乖乖把手機給他。

  “微博以後不許再上。”陸懷瑾把她手機揣進口袋裡,板著臉說:“你的手機我沒收,我離開廈川後讓人再送一支新的給你。”

  秦衍看著兩人互動,覺得有點微妙。他怎麼覺得,陸懷瑾拿顧霜霜當女兒?

  顧霜霜從口袋裡把她二叔的照片掏出來,手指在上面彈了彈,唉聲歎氣道:“陸大哥,我問過劇組的人,他們都說沒見過我二叔,也許昨天真是我看錯了。”

  話題轉變得有點快,陸懷瑾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倒是很會岔開話題。

  秦衍用餘光瞥了一眼照片,打斷兩人,“能不能把照片給我看看?”

  顧霜霜差點忘了後面還坐著一個秦衍。

  她把照片遞給秦衍,發現他的神情有些微妙變化。

  她試探著問了句,“你……見過我二叔?”

  秦衍看了她一眼,“何止見過,他是陳叔啊。”

  “陳叔?”顧霜霜明顯一怔,“我二叔當然姓顧,怎會姓陳?你是不是說錯了?”她激動地抓抓頭髮,一拍大腿站起來,“秦衍,你知道我二叔在哪裡嗎?我現在馬上去找他。”

  秦衍覺得這事挺古怪的,“我跟陳叔也算是老交情了,但他從沒說過還有個侄女。”

  很明顯,顧二叔不想見她。有些事情即便顧霜霜不願意相信,但一旦事清接近真相,她就沒辦法再自欺欺人。

  獲瑾問秦衍,“你確定照片上的人是你所說的陳叔?這照片有點年代,顧二叔容貌應該有變化。”

  不等秦衍回答,顧霜霜又補充說:“我二叔腿上有殘疾。”

  秦衍點頭,嗯了一聲,“是,陳叔左腿殘疾,據他說,有十幾年了。”

  顧霜霜小臉慘白,聲音跟小蚊子似的,“那……就是了。”

  她埋著腦袋,眼睛被齊劉海蓋住,好半晌才抬起頭,一臉堅定地看著陸懷瑾,“我去找他,問個明白。”

  陸懷瑾問她,“你想好了?事實結果可能很不理想,你確定現在能承受?”

  顧霜霜反倒輕鬆起來,“陸大哥,自欺欺人不是件好事,我已經設想了許多種壞結果,所以……我想好了,就算二叔說因為不喜歡我而拋棄我,我也認了。其實……我就想聽他親口說,否則——”

  聽她這麼說,陸懷瑾眉頭倒是舒展開,“否則你就不死心,對嗎?”

  她點頭。

  秦衍用便條紙寫下陳叔的電話和住址,交給他們。

  回到車裡,陸懷瑾替她系好安全帶,發現她有點心緒不寧,兩隻小手攥著安全帶,有點發抖。

  陸懷瑾把車子開到山下十字路口,等紅綠燈時才開口問她,“你在想什麼?”

  顧霜霜埋著頭撥弄手指,聲音低低地,“陸大哥,你不會討厭我吧?你不會也有一天……不認我吧?”

  這個問題讓陸懷瑾心口一跳。說實話,他今天還真有衝動不認她,更甚至想學夏先生,寫張支票給她,從此跟她兩清,再無瓜葛,以後他還是那個無所牽掛的孤家寡人,不必為一個女人考慮那麼多事。

  可是,他做不到。

  耳邊又傳來她細細的聲音。

  “我昨天晚上作夢,夢見在街上看見你,我好高興地跑上前找你,但你卻問我‘你誰啊?’,在夢裡我拚了命的解釋,我是顧霜霜,但你還是不認識我。我急哭了,醒來卻發現,是個夢。”她深吸一口氣,“還好是個夢,不是真的……”

  陸懷瑾眼角一跳,吸了口氣說道:“陸大哥不討厭你,但你得聽話點。陸大哥不是萬能的,不可能二十四小時盯著你,護著你,你得學會自己保護自己。”他從沒如此耐心跟人講過道理。

  “現在的網路可以輕易捧紅一個人,但也可以輕易摧毀一個人。拿唐嵐來說,她曾經紅極一時,受盡媒體網友誇讚,可是你看現在她成了什麼樣?我不讓你上微博,是不想讓你步唐嵐後塵。今天有我幫你治唐嵐,明天也會有人幫唐嵐治你。善良不是壞事,但也要看對誰。人都是互相的,你對我好,我也赤誠待你;但是別人給你一個巴掌,你還要笑臉迎合,這就是你的不是,活該你被欺負。”他攥緊拳頭,在她跟前揮了揮,“有的時候,請擅用自己的拳頭,保護自己,懂嗎?”

  顧霜霜怔了片刻才點頭,“嗯……”

  陸懷瑾的話字字戳心,幾乎是把她的皮肉挑起來戳上烙印,讓她謹記。

  陸懷瑾不想放過任何教育她的機會,一針見血道:“看來秦衍誤會你不是沒道理,畢竟現在還有誰會相信有你這麼蠢的姑娘?還好你的蠢並非無藥可救,以後做事慢慢看,認真學,每個人都會有一段學習為人處世的階段,加油點。當然,無論何種境地,我都甘願當你的拳頭,即便這個角色很幼稚,但我甘願為你扮演這個幼稚的角色。”

  顧霜霜心口像是被貓爪子撩了一下,說不出什麼感覺,既難受又覺幸福。

  四十分鐘後,車子抵達市中心的一處社區,陸懷瑾按照秦衍給的住址門牌,找到獨棟別墅。

  陸懷瑾正準備摁門鈴,一回頭卻看見顧霜霜站在老遠的地方,小姑娘穿著休閒服,連衣兜帽扣在頭上,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大眼睛和鼻子。

  陸懷瑾見她跟做賊似的,招手喊她,“過來。”

  她這才躡手躡腳跑過去,陸懷瑾摁響門鈴,她下意識躲到他身後。

  幾分鐘後,鐵門打開掌寬的距離,裡面的男人看見陸懷瑾,從門裡側出半個身子,明顯有些驚訝,“陸先生?”

  認識陸懷瑾不奇怪,廈川沒有人不認識他。

  他疑惑,“陸先生突然拜訪,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躲在後面的顧霜霜從未有過的緊張,這一見面有些事情必然會被捅破,她以後就再也不能抱有任何幻想,她抓著陸懷瑾後肩,將他的衣服攥出了皺褶。

  “您是顧二叔吧?”陸懷瑾抖抖肩膀,把後肩上那只小爪子給抖下去。

  中年男人明顯一怔,“你……”

  陸懷瑾背過手,把身後不老實的蘑菇頭拽出來,讓她徹底暴露在中年男人眼前。

  顧霜霜窘迫地抬起下巴,眼睛頓時紅了一圈,聲音發顫:“二……二叔。”

  顧二叔好像早料到會是她,語調很平靜,“霜霜,我不是你二叔。”

  陸懷瑾擔憂地看著她,小姑娘嘴角彎著,刻意讓自己表情不那麼僵硬,聲音顫得發抖。

  “二叔,我知道……我是你撿的是不是?”她睫毛微微撲閃著,說話間臉頰肌肉也跟著微微顫動。

  顧二叔看了她一眼,幾乎沒有多想,點頭。

  一場冬雨過後,廈川出奇的冷。

  寒風一吹,小姑娘攥緊拳頭深深吸了口氣,故作輕鬆說道:“二叔,你養了我這麼多年,現在我已經成年了,以後我可以養你,你可以享清福。只是……為什麼當初你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你不是說……要讓我進國家隊,拿奧運冠軍嗎?”

  顧二叔嘴巴微張,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進國家隊?別傻了,世界冠軍獎牌只有一個,我還有多少精力能花費在你身上?”

  陸懷瑾插話,“顧二叔,國家隊的標準我不知道,但她的技術進市隊是完全沒問題的。何況你已經培養了她十幾年,眼看就能成材的好苗子,就這麼拋棄了,你甘心?”

  顧二叔看了眼陸懷瑾,沉著一張臉說:“她是我親手訓練出來的姑娘,她的能耐我很清楚。我教了她這麼多年,該還的,我都還給她了,不欠她什麼。我現在有自己的家庭,我不想再把自己下半生時光賭在一塊金牌上,誰拿冠軍,跟我沒關係。”

  聽了他的話,顧霜霜聲音更抖了,“可是……二叔,你從來沒拿過我當親人嗎?”

  顧二叔沒有回答她,打開鐵門側身給他們讓開一條道,“這麼晚了,你們還沒吃飯吧?進來吧,外頭站著冷。”

  陸懷瑾拽著她的手腕,拉著她跟顧二叔走進院子。

  顧二叔關上門,走在他們前面,背對著她說:“霜霜,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有家庭有孩子,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陸懷瑾覺得這個顧二叔很古怪,花了這麼多年培育的孩子,說不要就不要,未免有點不可思議。

  三人一進屋,屋內一股熱烘烘的暖氣撲面而來。

  陸懷瑾隨手關上門,在玄關處揉了揉她紅腫的耳朵,低聲安慰,“不許哭,天大的事情有你陸大哥頂著。這種壞結果,你一早就有心理準備,是不是?”

  顧霜霜的臉被他捧著,頓時覺得溫暖不少,她抬起手揉了揉冰涼的鼻尖,艱難地點頭,“我知道了。”

  陸懷瑾鬆開她,帶著她一起跟顧二叔繞過玄關。

  屋裡裝潢風格偏穩重中式風,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蹺著二郎腿的少年,約莫十一二歲。

  少年看見陌生人,問顧二叔,“爸,他們誰啊?”

  等陸懷瑾和顧霜霜走近了些,少年“唰”一聲從沙發上跳起來,“國民老公!”

  對,是國民老公,還是兩個!

  少年沖著顧二叔喊,“爸!你怎麼把兩個國民老公都帶回來了?”

  陸懷瑾嘴角微抽,顧霜霜表情有點囧。

  少年叫二叔爸爸,可她怎麼不知道二叔有這麼大的兒子?

  廚房裡傳來炒菜聲,不一會系著碎花圍裙的女人端著一盤菜從廚房走出來。

  女人看見客廳裡站著兩個陌生人,驚訝道:“老陳,有客人你怎麼不說一聲?快招呼客人過來坐,我再去加兩個菜。”

  顧二叔走進餐廳,拉開兩張椅子,對他們兩人招手,“來,你們先坐下,吃飯。”

  兩人很客氣地坐下。

  顧二叔又對著兒子招手,“陳宇,過來吃飯。”

  少年竄過來挨著顧霜霜坐下,咬著筷子不停地打量她,口無遮攔道:“新舊國民老公被我爹請回家吃飯,爆炸新聞啊!”

  他掏出手機,正要朝兩人拍照,被顧二叔制止,“陳宇,不許胡鬧。”

  被叫做陳宇的男孩子吐吐舌頭,嘁一聲,“有什麼大不了的!不拍就不拍。”

  顧二叔的妻子加了兩個菜端上桌,在顧霜霜對面的位置坐下。她打量著顧霜霜和陸懷瑾,問道:“老陳,這兩位是……”

  顧二叔指著顧霜霜介紹說:“這是我徒弟。”目光又落在陸懷瑾身上,“這是我徒弟的男朋友。”

  桌上的中二少年“臥槽”一聲,“過氣國民老公和新任國民老公在一起了!我沒作夢吧!”

  顧二叔瞪了兒子一眼,兒子立刻埋頭扒飯不再說話。

  顧霜霜也低頭扒飯,剛壓下去的淚水又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顧二嬸往二叔碗裡頭夾了一隻豬蹄,“你腿不好,吃腿補腿。”又往兒子碗裡夾了一個魚頭,“多吃魚頭補腦子。”

  中二少年翻了個大白眼,“我年年考試第一,還用得著補腦子嗎?”

  “有客人在,也不知道謙虛點。”顧二嬸往顧霜霜碗裡夾了塊軟糯的紅燒肉,小聲說:“跟我們家老陳學射箭很辛苦吧?他這個人脾氣臭,有時候嚴厲了些,你別往心裡去。”

  “二……師傅他很好的。謝謝師娘的紅燒肉,真好吃。”顧霜霜怕自己再說話真的要哭出來,趕緊埋下腦袋往嘴裡塞食物。

  曾經二叔也經常往她碗裡夾菜,他們是一家人。

  可是現在,她卻成了多餘的一個,二叔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自己倒是成了累贅。

  怪不得二叔會離開山村,原來在山村外,二叔還有這樣一個溫馨的小家庭。她當了二叔十幾年的累贅,欠二叔實在太多。

  “小夥子你也別楞著,你手長,自己夾,當自己家裡一樣,別客氣啊。”二嬸很熱忱。陸懷瑾點頭,從盤子裡挑了一隻蝦,剝給顧霜霜。

  這頓飯吃得異常沉重,顧霜霜的眼淚好幾次都壓制不住快湧出來,又被她硬生生給吞了回去。

  吃過飯,顧二叔明裡暗裡示意他們趕緊走,顧霜霜拉著陸懷瑾,幾乎逃也似的快步走出這棟宅子。

  二叔一家三口送他們到大門口。

  中二少年戀戀不捨,“兩位老公,以後經常來啊!你們放心,我是個有節操的人,絕對不會向任何人透露你們的關係!”他趁機把陸懷瑾拉至一旁,小聲說:“我是GN鐵杆粉,能給我簽個名嗎?”

  陸懷瑾看了他一眼,遞給他一張名片,“沒問題,但不是現在,改天你來我俱樂部找我。”

  中二少年興奮得幾乎跳起來,“真的!那我是不是可以見到King?”

  陸懷瑾濃眉一挑,“可以,完全沒問題。”

  這邊顧霜霜看了眼二叔,又看了眼二嬸,朝著兩人深深鞠躬,“師傅,師娘再見,有機會我還會再來看你們的。”

  二嬸和藹笑道:“好好,歡迎再來做客。”

  顧霜霜點頭,從口袋裡摸出一張銀行卡,放在二叔掌心,“二……師傅,這裡面有錢,密碼是231312,你拿去花。”

  顧二叔把卡塞回去,“不需要,你拿回去。”

  顧霜霜也執拗,把卡硬塞進他口袋裡,迅速轉過身叫陸懷瑾,“陸大哥,我們走了!”

  他們剛走出社區,忽然就開始下雨,陸懷瑾趕忙脫下外套,替她撐在頭頂擋雨。

  顧霜霜走了沒幾步,忽然停在原地,隨後就跟這場突然大雨一樣,毫無預兆地哭起來。

  她撕心裂肺的哭聲引來保全側目,陸懷瑾摟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汽車方向帶,迅速將她塞進車裡。

  坐進車裡,陸懷瑾把空調溫度調高,取了備用毛毯將她裹嚴實。

  顧霜霜情緒明顯崩潰,抱著毛毯哭個不停。

  看她這樣,陸懷瑾簡直心疼壞了,將她朝自己肩頭摟了摟。

  小姑娘趴在他肩頭,像是找到了倚靠的港灣,哭得更加肆無忌憚,鼻涕眼淚蹭得他滿肩。

  顧二叔雖然說得清楚明白,但陸懷瑾始終覺得沒這麼簡單。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他懷裡的人哭聲總算止住,顧霜霜哭累了,腦袋一歪,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

  陸懷瑾晚上還得回俱樂部開一個會,他看了眼熟睡的顧霜霜,直接帶著她去了俱樂部。

  到了GN俱樂部外,顧霜霜還是沒醒,陸懷瑾不想吵醒她,擔心她醒來之後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他繞過車頭,打開副駕駛座車門,輕手輕腳解開安全帶,用薄毯裹著她,直接抱著她走進俱樂部。

  俱樂部的兄弟都在為比賽做準備,在大廳裡對著電腦練習運用滑鼠的手速。

  陸懷瑾抱著顧霜霜一進門,摁滑鼠的聲響立時朝他席捲而來,聲音清脆整齊。

  最先看見他抱著一坨“東西”進來的是隊長King。

  King取下耳麥,站起來一臉疑惑,“老大,你這是……”目光落在他懷裡。

  陸懷瑾懷裡的人被薄毯遮住臉,King看不見長相,但下半身足以看得出是個女人。

  從前一臉不屑說女人是累贅的老大,忽然抱個女人回來,簡直是爆炸性新聞,俱樂部其他隊員紛紛停下滑鼠,取下耳麥,飽含八卦的目光齊刷刷朝著他掃射過來。

  年齡最小的卡卡最是口無遮攔,叫了聲,“老大!你抱的是坨啥?”

  這話一出口,柿子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廢話,老大抱的當然是坨嫂子!啊呸——呸呸,不對,應該是一個嫂子。”

  陸懷瑾懷裡的人蠕動了一下,發出“哼唧”一聲。

  陸懷瑾瞪了他們一眼,旋即轉身上樓。

  等他上樓後,卡卡抱著腦袋哀嚎,“完了完了,老大剛才瞪我!”

  一向淡定的King也不淡定了,“老大今天不正常啊。”想到什麼,趕緊吩咐卡卡,“卡卡,你把音樂打開,開到最大!”

  卡卡疑惑,“幹啥啊隊長?把那一坨嫂子吵醒了你負責啊?”

  King對著他使了個眼色,“你一個未成年問這麼多做什麼?趕緊打開,老大在上面好放得開。”

  眾人齊刷刷“哦”一聲,紛紛一副“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神情,:起幫忙找來幾個落灰的低音喇叭,放起了時下流行的DJ舞曲。

  有人小聲說:“卡卡,待會聽見什麼兒童不宜的聲音,千萬別問知道嗎?”

  卡卡流汗,“你們這群成年大叔,能再猥瑣些嗎?”

  陸懷瑾抱顧霜霜上樓,將她輕放在床上,接著轉過身從衣櫃取出一件襯衫,打算換件衣服,休息室沒有隔間,他想顧霜霜一時半會不會醒,索性站在床邊就開始解衣扣。

  衣扣剛解開一半,樓下忽然傳來“咚咚打次,咚咚打次”的聲音,節奏動感,分貝之大,連地板都在顫抖。

  顧霜霜被這聲音吵醒,揉著眼睛坐起來,望著露出半片胸膛的陸懷瑾,呆住了。

  陸懷瑾跟她那雙紅彤彤的眼睛對上,解鈕扣的手忽然頓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麼,慌忙開始扣好衣扣。

  不心虛還好,一心虛就顯得他是個猥瑣狂魔。

  陸懷瑾趕緊調整情緒,穿好衣服。

  小姑娘可能是剛睡醒,還沒緩過神,目光呆滯,面部表情很呆,陸懷瑾倒了杯熱水遞給她,她楞了好一會才伸手來接。

  陸懷瑾挨著她坐下,安慰她,“霜霜,有些事情你無力改變,要學會努力適應它。”

  顧霜霜點頭,小嘴咬住杯口,喝了口熱水。她用手指爬了爬淩亂的頭髮,聲音有些沙啞,“陸大哥,謝謝你。”

  “應該的。”陸懷瑾問她,“霜霜,你確定小時候一直跟你二叔生活?”

  她點頭,“嗯,一直。”

  她八歲之前被寄放在一個托兒所,二叔每天清晨送她過去,晚上接她回來。

  她跟二叔住的是大別墅,偌大的房子裡只住著他們兩個人。八歲之前的生活是孤獨的,沒有朋友;八歲之後去了山村,她才開始有朋友。

  在劉家村一待十幾年,那裡也成為她第二個故鄉。

  陸懷瑾想起在山村時看過一張顧二叔跟世界冠軍的合照,當時他便覺得奇怪,見到顧二叔後,奇怪的感覺越發強烈,一點不減。

  陸懷瑾在她腦袋上拍了拍,以示安慰,“你今晚就在這裡休息,我有事出去一趟。”

  她點頭,目送陸懷瑾匆匆出門,等他走出休息室,便躺回床上,蒙上被子開始睡覺。

  陸懷瑾下樓後,King忍不住調侃,“老大,您這速度也太快了吧?嫂子照顧好了嗎?”

  GN其他成員紛紛投來不懷好意的目光。

  陸懷瑾秒懂,冷冷掃過去一眼,“現在,所有人回去換衣服,去健身房跑步,一個小時。”

  眾人同聲哀嚎,“老大!一個小時會死人啊!”

  “作為職業電競人,首先你們得有一個健康的體魄。”陸懷瑾抬腕看手錶,“今天晚上的會議明天飛機上再開,現在是七點十分,我會在八點十分前趕回來,希望回來能看見你們流汗。”

  眾人紛紛拿頭砸鍵盤,發出“砰砰砰”聲響。

  一個小時……簡直要命!

  陸懷瑾前腳剛出門,顧霜霜後腳便跟著下樓。

  她只是想下樓尿尿,結果就看見十幾個大男人紛紛用腦袋砸鍵盤,然後齊刷刷抬頭看向她。

  被十幾個大男人這樣看著,顧霜霜差點尿出來。

  “那個……請問……廁所在哪兒?”她一手捂著小腹,一手搭在樓梯扶手上。

  眾人定定打量她,蘑菇頭、大眼睛、白皮膚,身上穿著寬鬆的休閒服,襯得她身材更顯嬌小。

  怎麼看這姑娘都像高中生……未成年嗎?

  一群單身漢面面相覷,幾乎同時抬手,指向樓梯下的小房間。

  等顧霜霜走進廁所,一群男人大吸一口氣。

  老大原來好這口!這麼嫩的姑娘也下得了嘴!禽獸啊!禽獸啊!

  顧霜霜走進廁所,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廁所裡有三個隔間,三個小便池,她挑了個最乾淨的小便池蹲下,捏著鼻子上廁所。

  此時外面正議論紛紛,卡卡摘下耳麥,趴在桌子上小聲說:“我怎麼覺得嫂子長得很像國民老公?”

  柿子道:“別說,還真有點像啊?”

  King說:“不是真有點,分明是!”

  卡卡挑眉,“老大心機Boy!人家搶了他的國民老公位置,他就神速把人家姑娘給辦了?這泡妞手段,強啊。”

  柿子一拳頭砸在卡卡腦袋上,“小孩子別瞎說大實話。”

  卡卡揉著腦袋,嘟嘴,“還不都是被你們這群單身老男人給帶壞的!”

  有人捏著下巴問:“你們說,老大把小姑娘撂下,出去幹啥了?”

  卡卡邪魅一笑,“還能幹啥?買套套唄。”

  隨後,大家一陣眼神交流。

  一群單身狗在心裡狂罵五百遍——老大禽獸。

  半個小時後……

  柿子蹙著眉頭問:“嫂子掉進廁所了?”

  卡卡,“不會暈倒了吧?”

  廁所不斷傳來沖水的聲音,讓外頭一群男人一頭霧水。

  “哢嚓”一聲,廁所門被打開,顧霜霜捏著鼻子走出來,大喘一口氣,“臭死了,比劉大嬸家的豬圈還臭。”

  眾人:“……”

  嫂子不帶這麼比喻的!

  卡卡湊過去,站在廁所門口打量,“哇擦”一聲足以表示他的震驚。

  king和柿子也好奇的湊過去看,只見廁所裡煥然一新,一片亮堂,甚至比他們臥室還乾淨。

  這麼一比,他們的臥室還真是豬圈,不,甚至比豬圈還不如。

  卡卡慇勤地給顧霜霜捶肩膀,“嫂子,我是你粉絲。你微博下那個天天喊你‘老公’的卡卡就是我。”

  顧霜霜看著跟她一樣留著蘑菇頭的大男孩,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就在附近隨便找了個凳子坐下。

  “好高冷的嫂子。”卡卡受到冷待,有點尷尬。

  King取笑他,“自討沒趣了吧?”

  顧霜霜坐在板凳上,盯著眾人看。

  大夥兒被她看得心裡發毛,嫂子這是奉命來監督他們的?

  在她的注視下,本來不想去健身房跑步的眾人,只好丟下滑鼠,心照不宣的起身,懶洋洋走進健身房。

  顧霜霜只是好奇他們在用電腦玩什麼遊戲,沒想到她只看了兩分鐘,這些人就朝著健身房走去。

  她左右不想睡,也跟著他們一起去了。

  健身房有許多運動器材,一半的人開始跑步,一半的人玩起投擲飛鏢的遊戲。

  參加遊戲的人如果能擲中紅心,就有權利點名讓其他人受罰,並且做十個引體向上。

  這麼變態的比賽規則,當然是陸懷瑾想的。

  顧霜霜在一旁看著他們玩飛鏢,卡卡是最大贏家,虐得眾人哭爹喊娘。顧霜霜覺得那個跟她一樣的蘑菇頭實在太欺負人,於是走過去,小心翼翼問King,“大哥,我能玩嗎?”

  被叫大哥的King受寵若驚,“嫂子叫我King就好。”King遞給她一把飛鏢,問她,“嫂,子會玩嗎?”

  “你們……叫我霜霜吧。”她還不是已婚婦女,被叫嫂子不太合適,她說:“會一點點,但是玩得不好。”

  卡卡一臉得意,笑著說:“沒關係,你要是擲不中紅心,我就只罰你做一個仰臥起坐。”

  顧霜霜手裡握著一把飛鏢,不等卡卡把話說完,已經擲出兩支,都擲中紅心。

  她手上一共八支,擲出去每一支都戳中紅心一點。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分分鐘想給她跪下。

  嫂子擲飛鏢的樣子,真是帥!(哭!)

  King嘴巴微張,“不叫你嫂……子,叫你老公成嗎?”

  一群大老爺們,被老大的女人完虐!

  老大……這是帶著嫂子來虐他們心肝脾肺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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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 00:31: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陸懷瑾從俱樂部出來,又折回了顧二叔家,約了顧二叔在社區公園見面。

  顧二叔好像早猜到他會回來似的,接電話時並沒有感到太意外。他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個信封,交給陸懷瑾。

  昏暗的路燈下,顧二叔臉上倉桑盡顯,他直截了當說:“我知道你是為霜霜來的,我也知道這段時間是你在照顧她。你心裡可能有很多疑惑,好奇我為什麼會放棄她,是嗎?”

  陸懷瑾道:“您說吧。”

  顧二叔說:“有句話叫天道好輪回,因果報應遲早會來。有些事情,逃也逃不過,我這心裡已經憋了好多年。孟天華你知道嗎?他是霜霜的父親,當年我是他的教練,我們親如兄弟,後來一次酒駕,出了事故,我一雙腿殘廢,霜霜父親死了。那時候霜霜母親剛生了她,身體虛弱,因為頂不住壓力去世,當時我的女友,也就是現在的妻子懷了孕,我們商量著把這孩子帶大,可是這孩子早晚有一天會知道真相,我怕她……”

  “你怕她長大後會報復,所以一直不讓她接觸外人,也不讓她上學,最後甚至帶她去了山村?”他說不下去了,陸懷瑾替他說。

  顧二叔點頭,沒有否認,“所以我盡可能的補償她,把一生的本事全教給了她。”

  陸懷瑾怒不可遏,拽住他的衣領,“酒駕致使他人喪命是刑事犯罪,你知道嗎?我找人查過,霜霜曾經待在清山育幼院,而當時的你並不具備領養霜霜的條件,是你私自帶走她的,是嗎?”

  顧二叔點頭,“是。”

  陸懷瑾直接給了他一拳,“你這是誘拐兒童!你這種人太自私,如果不是你,霜霜現在會有更好的生活!”

  “我……我只是想贖罪。”顧二叔想起當年的事,有些崩潰,他捂著臉蹲下身,抱著腦袋說:“我只是想贖罪……可這份罪孽卻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你是想贖罪嗎?你這是想逃避!你帶走霜霜不讓她和外界接觸,她只是你想逃避罪責的藉口!現在你兒子長大成人,你想給兒子妻子一個家,就拋棄了霜霜,你的罪孽一輩子都贖不清!”

  顧二叔大吸一口氣,承認道:“當時年少氣盛不懂事,不知道有些事情躲是躲不過的,要面對的遲早會面對。酒駕犯事後逃逸,私自從育幼院帶走霜霜,是我知法犯法,我會自首,會在牢裡贖罪……霜霜這孩子心眼直,現在跟她說這些,我怕她受不住,這封信是我想跟她說的話,你等個合適的機裡給她吧,等年後把我兒子送出國,我就去自首。”

  這些事在顧二叔心裡憋了許多年,面對陸懷瑾,他竟一五一十交代了個清楚。然而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比起顧霜霜這些年所受的苦,陸懷瑾一點也不同情他。

  他冷言冷語道:“我會讓人盯著你,直到你去自首為止。”

  顧二叔這種行為,已經嚴重侵犯顧霜霜的人身自由,他十幾年前酒駕致使同車人死亡,導致霜霜母親不堪丈夫去世的壓力鬱鬱而終,那時顧二叔不但沒有悔過,還抱走年幼尚不知事的霜霜,躲避刑罰,情節嚴重,顧二叔也深知這一點,已經打算自首,接受法律制裁。

  陸懷瑾並不同情他,一個自私的人,不配得到任何人同情。

  找完顧二叔,陸懷瑾又去了趟醫院看爺爺。

  孟天華是顧霜霜的生父,他記得自家爺爺跟孟天華當年也有段交情,孟道箭館就是爺爺為紀念友人所開……

  陸爺爺沒想到這麼晚了他會過來,問道:“大孫子,這麼晚了,你過來做什麼?”

  陸懷瑾拉開凳子,在病床邊坐下,“我來向您打聽一件事。”

  陸爺爺笑道:“你這小子,還有事跟我打聽呢。”

  陸懷瑾臉上神情嚴肅,“如果我記的沒錯,爺爺您應該認識孟天華,是嗎?”

  聞言,陸爺爺收住笑容,往事湧上心頭,一臉惆悵,“何止認識啊,我們是忘年之交,我創立孟道箭館,可不就是為了紀念他。”

  陸懷瑾取出一張照片,遞給他,“這照片上的人,您認識嗎?”

  陸爺爺戴上老花鏡,摁開檯燈,把照片放在檯燈下仔細看。良久,渾濁的眼睛裡泛起淚花,“認得,他是小孟最好的兄弟,也是小孟的教練,叫……陳濤。你問這個做什麼?”

  陸懷瑾只問不答,“孟天華真的是癌症去世?”

  陸爺爺歎氣,說道:“當年報紙報導,小孟是因癌症去世。實際上,小孟是車禍身亡。當時出事的車上有兩個人,小孟和陳濤。車禍的原因是陳濤酒駕,後來警方逮捕他時,他消失了,人間蒸發。當時的國家隊需要臉面,就把這個事情給壓下來,對外報導稱是癌症。”

  陸懷瑾了然。

  陸爺爺眼睛濕潤,調侃說:“當年我跟你奶奶還想領養小孟的女兒,可是育幼院說小姑娘失蹤了。哎,小孟一家也是命苦,如果小姑娘還在,你現在啊應該叫她一聲老姑。大孫子,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陸懷瑾嘴角微抽……還老姑,真是夠了。

  “大孫子,你怎麼問我這個?這是找到你老姑了?”陸爺爺有些激動,“是不是有你老姑下落了?”

  “老什麼姑,人家只是個小姑娘。”陸懷瑾瞪了陸爺爺一眼,旋即起身離開。

  陸爺爺坐在病床上發楞,等他反應過來時,陸懷瑾已經離開。

  陸爺爺老淚縱橫,看來,這孝順孩子真的找到他老姑了……

  陸懷瑾回到俱樂部時,顧霜霜正在跟俱樂部隊員玩投擲飛鏢的遊戲。

  卡卡被罰做了近六十個引體向上,累得哭爹喊娘,顧霜霜連贏卡卡數十把,心情愉悅。

  卡卡無力地趴在地上求饒,她耀武揚威道:“……蘑菇頭,你不許耍賴!還差三十個引體向上,趕緊做!”

  卡卡淚崩,趴在地上抓住她的腳踩,“老公放我一條生路吧!”

  陸懷瑾看了眼趴在地上的卡卡,又看了眼眉飛色舞的顧霜霜,這兩人髮型差不多,一個是男士蘑菇頭,一個是女士蘑菇頭,兩人站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滑稽感。

  陸懷瑾見她心情好了不少,安靜地杵在門口打量她,嘴角不自覺彎了彎。

  顧霜霜看見陸懷瑾,立刻沖過來,脆生生喊:“陸大哥!”

  陸懷瑾揉了揉她的蘑鏈頭,問她,“心情好點了?”

  她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尖,“我沒事,好著呢。二叔當年一聲不吭離開,我不是一樣挺過來了?沒事,我心裡那個結解開了,我很開心。”

  陸懷瑾輕聲問她,“餓不餓?”

  顧霜霜搖頭,隨後回過頭,指著一群隊員說:“我不餓,但是我這一群小媳婦兒都快餓死了!”

  陸懷瑾挑挑眉,掃了眼一群隊員,“一群,小媳婦?”他的尾音語調很奇怪。

  大家被陸懷瑾淩厲的目光一掃,心裡直呼嗚呼哀哉。

  嫂子故意的,嫂子一定是故意的!

  “嗯哼?”陸懷瑾眉頭一挑,喉嚨裡發出警告的音節。

  眾人一陣惡寒,紛紛求饒的看向顧霜霜。

  偏偏她覺得有趣,開玩笑說:“陸大哥,他們都是我小媳婦兒,我不介意你做大媳婦兒!”

  他介意!明明知道是玩笑話,可陸懷瑾心裡就是不舒坦,他的目光定格在King臉上,“看你們還挺精神,上跑步機,四十分鐘後再停下。”

  卡卡“噗通”一聲跪地,“這是虐待未成年的節奏啊!”

  King抬手,指腹輕輕摁壓太陽穴,“分明是在虐待一群單身中老年……”

  陸懷瑾拽著她的手腕上樓。

  回到房間,他從衣櫃裡找了一件自己的新睡衣,扔給她,“今晚就睡這兒吧。”

  她手裡攥著手感絲滑的男士睡衣,抬起下巴問他,“陸大哥,你明天要走了?”

  “嗯。”陸懷瑾轉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一旁沙發上。

  顧霜霜挨著他坐下,小心翼翼攥住他的小拇指,“那……陸大哥,我想你怎麼辦?”

  女孩手指的溫度瞬間灼燒了他的思維。

  他扭過頭,女孩剛好仰著腦袋,睜著一雙清亮的眼睛,巴巴看著他。

  “等我回來。”他低頭,目光落在她厚厚一層齊劉海上,“我不在的時候,機靈點,記住我跟你說過的話。”

  他的話剛說完,顧霜霜就猛地抱住他的腰身,鑽進他懷裡,“陸大哥,你要快點回來。”她以擁抱表示告別。

  “十幾天的時間,不長。”被她這麼一抱,陸懷瑾還沒離開就已經開始思念。

  顧霜霜在他懷裡歎氣,“十幾天也不短啊。”

  “你想要什麼禮物?陸大哥給你帶。”陸懷瑾問她。

  她搖頭,“你回來,給我蓋個印吧。”

  陸懷瑾挑眉,疑惑,“蓋印?”

  她鬆開他,一臉認真看著他,“嗯,等你回來,我再告訴你什麼是蓋印。”

  “跟你陸大哥賣關子,吊我胃口?”陸懷瑾有點煩悶,忍不住伸手揉亂她的蘑薛頭,心裡這才好受了些。

  顧霜霜用手指爬順自己的頭髮,假裝生氣說:“回來你給我蓋兩個印!”

  陸懷瑾面無表情,伸手又將她頭髮揉亂。

  天知道他現在心裡為什麼這麼糾結,這麼煩躁。他歎了口氣,伸手把她給摟進懷裡,下巴擱在她頭髮上蹭了蹭。

  “陸大哥,我剛才不是抱過你了嗎,你怎麼還抱我。”她歎了聲氣,“抱一下是告別,抱兩下我可以說你是小流氓嗎?”

  他反問:“我可以當小鱉孫嗎?”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陸懷瑾全都替她擔了下來,可即便這樣,他還是心疼她。

  一個小姑娘,從出生開始就遭遇這般多的磨難,偏偏這個小姑娘還是他在乎的人。

  顧霜霜被他抱得太緊,有點難受,用力一拱,從他懷裡掙扎出來。

  她抬頭看著他,驚訝道:“陸大哥,你……眼睛怎麼紅了?”

  陸懷瑾聲音平靜,“眼睛進沙子了。”

  “陸大哥,你的眼睛很動感嘛。”顧霜霜歎氣。

  “動感?”

  顧霜霜點頭,“嗯,你的眼睛會自己塞沙子進去,難道不動感嗎?”

  陸懷瑾語塞,“你這是跟誰學的詞?”

  顧霜霜臉上一本正經,“劇本裡經常出現‘眼睛裡進沙子’這句臺詞,副導演經常說在室內眼睛進沙子,那雙眼睛得是動感的。陸大哥,明明是室內哪裡來的沙子啊?難道你的眼睛也是動感的?”

  陸懷瑾徹底無言了。

  俱樂部留給陸懷瑾的休息室只有這麼一間,當夜他睡沙發,顧霜霜睡床。

  第二天早晨他醒來時,顧霜霜居然裹著被子躺在他沙發下麵。

  顧霜霜聽見他起身的動靜,立刻機伶地從地上爬起來,火速洗漱換衣。

  他們下樓時,俱樂部的隊員已經吃完早飯,大夥兒穿著黑色運動服,提著行李往外走。

  外面大巴士已經在等候,助理安琪看見陸懷瑾,夾著公事包過來跟他彙報,“陸先生,您的行李已經放上車,早餐在車上吃還是?”

  他時間觀念一向強,工作的時候不會絲毫馬虎,“車上吃。”

  安琪看見站在陸懷瑾身後的顧霜霜,問道:“早餐雙份?”

  還不等陸懷瑾說話,顧霜霜一顆蘑菇頭從陸懷瑾肩膀後探出來,對著安琪說:“給我六個包子就行。”

  安琪點頭應下。

  上車後,顧霜霜領到六個包子,陸懷瑾卻只有一個雞蛋一塊小麵包。

  這麼少的早餐,怎麼吃得飽?顧霜霜躊躇片刻,包子咬了半個,然後把剩下五個半塞到陸懷瑾手裡,“陸大哥,我吃了半個很飽了,這五個半你留著飛機上吃。”

  坐在後排的卡卡和King伸長脖子,定定看著前面兩人。

  然後他們就看見挑食挑到天際的陸懷瑾,吃了顧霜霜咬過的包子,然後把剩下五個用塑膠袋封好,又塞給她,“我吃半個就好了,吃太撐暈機。”

  卡卡縮回脖子,悄聲問King,“老大什麼時候暈機了?”

  King說:“大概從今天開始吧。”

  上午十點整,陸懷瑾帶著隊員進入機場安檢,顧霜霜沒辦法再繼續送他,心頭除了不舍還是不舍,她在原地踮腳,伸長脖子想要看得更遠,可惜,陸大哥已經沒了影。

  從機場出來,安琪遞給她一支新手機,這是一支沒有上網功能的按鍵式手機,但是對於顧霜霜來說這支手機的功能已經足夠。

  顧霜霜離開劇組後按照陸懷瑾的安排去孟道箭館工作,老孟花了兩天時間讓她熟悉了一下箭館的工作流程。

  顧霜霜工作認真起來有股牛勁兒,教孩子練箭肯定不行,老孟專門給她安排了幾個脾氣好的客戶。

  來這裡射箭的人都有點來頭,非富即貴,起初還有學員質疑她的水準,在接觸之後所有的質疑聲浪全部被她的實力給壓下去了。

  週四晚上箭館沒有一個客戶,顧霜霜正和老孟一起吃飯,吃飽喝足,顧霜霜磨著老孟開電腦,“陸大哥那邊是下午吧?你趕緊開電腦,我要跟陸大哥視訊。”

  陸懷瑾走的這一個星期,他們一直保持視訊聯繫,因為時差關係,顧霜霜每天只能等到這個時候才能跟他視訊。

  顧霜霜從電腦裡看見陸懷瑾的臉,止不住興奮地對著電腦喊,“陸大哥!”

  陸懷瑾那邊有點累格,顧霜霜這邊能聽見他說話,但他那邊的畫面卻不動。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白襯衫,紅色暗花領帶,黑西裝,頭髮打理得很精神。

  顧霜覺得陸大哥今天帥出新高度,以現在網路用語來形容就是——帥裂蒼穹。

  GN已經成功打入預賽,下午需要陸懷瑾參加一個會議發言,不得不穿正式一點。

  他那頭明顯趕時間,剛跟顧霜霜連上線,匆匆又斷掉。

  顧霜霜撐著下巴覺得好無趣,掰著指頭倒數計時,陸大哥還有一個星期才回來,時間真難熬!真難熬啊!這仿佛是從古至今最遠的距離。

  她拿腦袋往鍵盤上磕,恨不得瞬間移動去洛杉磯找陸懷瑾,此時箭館來了個方臉大肚的客人,沒多久又來了兩名稀客,這兩人恰好顧霜霜老孟也認識——秦衍和劉峰。

  劉峰和秦衍進來時被兩名保鏢護著,他們經過櫃檯時顯然沒有看見她,逕直朝那個方臉大肚的男人走過去。

  老孟坐在她旁邊整理帳單,囑咐她,“別看,去玩你的遊戲。”

  話雖如此,哪兒能忍住不看啊?她偷偷覷著那邊,看見劉峰和秦衍被保鏢控制住,方臉男人抓住秦衍的衣領,舉起拳頭砸在他臉上。

  那狠勁兒,看著都覺得臉疼!

  顧霜霜哪裡還有心思玩遊戲,目不轉睛盯著“戰場”的方向。她縮著脖子,用手指戳戳老孟,輕聲道:“老孟,秦衍被打了。”

  老孟看了眼那群保鏢,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江湖尋仇。秦衍什麼身份?那男人敢在孟道箭館揍秦衍,這分明就是在打陸家的臉。

  原以為沒他們的事,沒想到兩人竟也被保鏢從櫃檯拽出去,老孟瞪著一雙眼睛吼道:“你……你們想做什麼?這裡可是孟道箭館!”

  顧霜霜戳了戳他後腰,示意他聲音低點。惹惱了這些人,殺人滅口怎麼辦?

  老孟沖著她擠眉弄眼,低聲道:“你好歹也是打獅女孩,別這麼聳。”

  顧霜霜嘴唇微動,聲音極低,“獅子只有一隻,他們有這麼多人。有個詞語叫明哲保身,老孟你懂嗎?”

  保鏢大概是橫行霸道慣了,冷臉看著兩人,將他們給推了過去。

  走近了些顧霜霜才看清秦衍那張臉,他的右臉淤傷痕跡很重,嘴角有溢血,看著讓人覺得臉疼。

  獅子與人不同,人性與獸性不同,她心有忌憚,也不想惹事,怕給陸懷瑾添麻煩。

  方臉男人取了一把複合弓,開始跟秦衍比賽。

  原來不是江湖尋仇,是打賭比賽。秦衍輸了,就得挨這位萬先生一拳,而顧霜霜和老孟被拖過來是充當裁判。

  射箭比試有時間限制,所以兩人均不能很從容的調整狀態。

  一場比試下來,萬先生二十九環,秦衍二十一環,萬先生勝。

  秦衍又得挨揍,顧霜霜想到都臉疼,索性站出去對那個咄咄逼人的男人道:“那個……這位大哥,秦衍他是明星,射箭一定不是他的強項,你贏他未免勝之不武。大哥你應該是個很有擔當很有責任的人,不如這樣,我跟你賭一把,如果你贏了,我的臉和秦衍的臉給你一起打,如果我贏了,打臉的事就算了,你說好不好?”

  萬先生來了點興趣,“小姑娘,東西能亂吃,賭注可不能隨便下。”

  她一副豁出去的架勢,把賭注加大,“這樣,我賭注加大點,如果我輸了,我的臉、秦衍的臉、劉峰大哥的臉、老孟的臉,都給你打!你覺得怎麼樣?”

  見她一臉認真,萬先生同意了,點頭說:“好,那我就給你這個機會。小姑娘,我可是很少給人這個機會,你要好好把握。”

  這一次比試,他們換成反曲競技弓。這一種弓箭用來比賽更加專業,這也是顧霜霜用著比較順手的弓箭種類。

  比試共三輪,一輪一箭,時間控制在四十秒內。

  顧霜霜第一次跟人比賽,同時還壓著這麼多人的臉,緊張是在所難免。她拉弓弦時手有些發顫,導致箭射出去離她理想目標有點偏差,第一箭的成績是九環,對她來說很不理想。

  萬先生第一箭是十環的好成績,得意間又忍不住誇她,“小姑娘,發揮不錯嘛。”

  顧霜霜緊張地揉了揉鼻子,開始第二輪。這時她的心態已經調整得差不多,第二箭射中十環,完全在她意料之中,但萬先生跟她一樣,同樣是十環。

  原本還挺輕鬆的萬先生總算有了點壓力,這小姑娘的實力不容小覷,如果第三輪他射不中十環,就很有可能會輸。

  顧霜霜怕萬先生發揮太好,故意給他施壓。她一邊拉開弓弦,一邊小聲嘟囔,“太丟人了太丟人了,今天居然射出這麼差的成績!我們村的小朋友都比我這水準高。”

  萬先生明顯詫異,也就是這絲起伏的情緒,導致他第三箭沒有達到理想水準,射了一個九環。

  三輪比試結束,老孟松了口氣,“霜霜兩個十環,一個九環。萬先生兩個十環,一個九環,兩人平局,但霜霜第二個十環是內十環,萬先生第一個十環是外十環,所以霜霜勝!”

  看完這場比試,老孟忽然有種看高手對招的錯覺,讓他忍俊不禁的是,這個小丫頭剛才居然跟人玩了把心理戰!

  秦衍揉著嘴角,有些詫異地打量顧霜霜,雖然知道她會射箭,但沒料到她的箭術居然能壓過萬先生。

  劉峰也松了口氣,“臉保住了……”

  萬先生放下弓箭,取出一張燙金的名片,遞給顧霜霜,“小姑娘,真不錯。有沒有興趣加入射箭協會?”

  顧霜霜拿著名片在手裡摩挲,純白的卡片上有兩行燙金小字。

  國際射箭協會會長,萬荃勇。

  她把名片遞給老孟,掩著嘴小聲問他,“這上面的字,是金子吧?”

  老孟仔細看了看,“這不是重點,重點這人居然是萬荃勇。”

  顧霜霜疑惑,“他誰啊?”

  老孟道:“國際射箭協會會長,在業界內很有名氣。秦衍能輸給他,那是榮幸阿,你能勝他,走狗屎運啊!”

  顧霜霜努嘴,有點不高興,喉嚨裡發出哼一聲,“我贏是靠實力!”

  萬荃勇聽見她的話,不怒反笑,“小姑娘,有沒有興趣參加這一屆的百步穿楊?”

  她疑惑,“百步穿楊?”

  老孟一聽百步穿楊,趕緊催促她,“快說想。”

  顧霜霜連忙點頭說:“想。”雖然她並不知道百步穿楊是什麼。

  萬荃勇說:“你拿著這張名片,趕在元旦之前報名,明年開春你就可以參加比賽。機會不多,我給你一個。”

  等萬荃勇帶著人離開箭館,她還握著名片呆楞在原地。

  秦衍走過來,跟她解釋說:“參加百步穿楊是每個射箭愛好者的夢想,每年百步穿楊,全國都有數以萬計的射箭者報名,最後經過層層淘汰選拔,也只有二十個有資格參加。一旦奪冠,不僅有高額獎金,還有榮譽。”

  劉峰也湊過來,拿過萬荃勇的名片感歎,“小甜甜,你這是走了什麼狗尿運?你看我們老秦,被打成這樣也沒搞到一個參賽資格,你倒好啊,這麼輕鬆就拿到一個參賽資格。”

  這話顧霜霜聽著可不樂意,她小嘴一撅,“劉大哥!什麼叫輕鬆?我可是壓上了我們所有人的臉好嗎!陸大哥要是知道我拿你們的臉跟人打賭,還不得把我吊起來摸啊?!”

  劉峰老孟差點噴出口水。陸少口味重啊,居然把這麼可愛的姑娘吊起來摸。

  遠在大洋另一邊的陸懷瑾莫名中槍,打了個噴嚏。

  顧霜霜奪過劉峰手裡的名片,小心翼翼收進自己口袋,催促老孟,“老孟你趕緊去拿酒精、繃帶給秦衍包紮!”

  她這麼一吼,劉峰和老孟趕緊去拿醫藥箱。

  顧霜霜扶著秦衍在椅子上坐下,等老孟取來醫藥箱,她蘸著藥水給秦衍、敷臉上的傷口。

  顧霜霜看著他這張被人揍爛的臉,感歎說:“你這兩天不能開工啦,你要是有呂布一半的功夫,也不至於輸了給人摸,呂布可是能射七連箭的呢,箭箭致命。”

  秦衍疼得“嘶”一聲,“那是電視藝術化,現實哪有這樣的人。”

  “也是。”她點頭,笑咪咪說,“現實裡雖然沒有像呂布那樣好功夫的男人,但卻有像呂布一樣的柔情鐵漢。”

  秦衍以為她是在說自己,皇的迎合說:“那是。”語氣裡洋溢著滿滿自信。

  顧霜霜緊接著又說:“就像我陸大哥,發脾氣的時候帥,溫柔的時候更帥。”想起陸懷瑾溫柔的模樣,她心裡就不停地冒粉紅泡泡。

  坐在一旁的劉峰調侃說:“小甜甜,陸少可沒對我們溫柔過,你這是炫耀啊。”

  老孟也說:“我只見過小少爺對金元寶溫柔。”

  顧霜霜耳朵一動,給秦衍上藥的力氣突然重了幾分,疼得秦衍倒吸一口涼氣。

  她的粉紅泡泡被老孟一句話擊碎,緊著眉頭,撅著嘴問:“金元寶是誰?”

  老孟被她的高音調嚇得一怔,解釋說:“狗……小少爺的狗。”

  她頓時松了口氣,臉上恢復輕鬆,“原來是條狗啊。”

  知道“情敵”是條狗,顧霜霜眉頭很快舒展開,嘴裡輕輕吐出一口氣,嘟囔說:“還好,還好……”她拿了一個OK繃,撕開貼在他嘴角,“好了!大功告成!”

  秦衍用指腹輕輕摁壓了一下OK繃,疼得“嘶”一聲。

  顧霜霜手上收拾著醫藥箱,問他,“你這麼喜歡射箭,幹麼要去當明星?”

  秦衍還沒開口,劉峰搶先說:“演戲是職業,是他吃飯的傢伙;射箭是他的愛好,豐富生活的東西。”

  “唔。”她扣上醫藥箱鎖扣,似懂非懂,“我跟你們不一樣,我的生命裡除了射箭,似乎再沒有別的東西。我以前的目標是進國家隊,拿冠軍,現在這個念頭沒那麼濃烈了。我挺喜歡在箭館教人射箭,老孟給我錢,管我吃,還有電腦玩,我覺得這樣的生活挺幸福的。”

  她一臉滿足,似乎是這個世界最知足幸福的人。

  秦衍忍不住說:“是,知足才是幸福。”

  劉峰搬著板凳朝著她身邊挪了挪,跟著也說:“進國家隊未免過於職業化,你現在拿到了萬荃勇的名片,有資格參加百步穿楊,還進什麼國家隊?小甜甜,聽哥一句,趕緊打消了進國家隊的念頭,自由最好!哥有一朋友,國家隊的,一年到頭在訓練,春節只放幾天假,那簡直是沒有一點自由。你要是能拿到百步穿楊的冠軍,榮譽有了,錢有了,等你有了錢,有了榮譽,包養小鮮肉的日子還會遠嗎?”

  “欸!我說阿峰,”老孟忍不住插話,“你能不能別帶壞霜霜?”

  顧霜霜胳膊肘撐在雙膝上,捧著臉開始憧憬,“我喜歡自由,也喜歡射箭,我想參加百步穿楊!”

  “It’s good。”劉峰打了個響指,“小甜甜,我看好你!你要完成老秦沒完成的夢想,你看老秦被打成這樣也沒拿到一個內定資格。”

  經劉峰這麼一說,顧霜霜對百步穿楊更加有興趣,開始在心裡打小算盤。

  秦衍雖然沒怎麼說話,但他也十分期待小姑娘參加百步穿楊,這個機會有多難得,他心裡比誰都清楚,正因為知道這個機會來之不易,他才更加期待她參賽。

  秦衍劉峰走後,老孟也下班回家,偌大的箭館,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打開電腦玩了一會遊戲,隨後想了想,點進流覽器,用一根手指戳著鍵盤打字,輸入“萬荃勇百步穿楊”的關鍵字,然後重重摁下輸入鍵,很快便跳出相關詞條。

  她點開萬荃勇的資料,逐字逐句讀下來,一知半解。

  萬荃勇是韓國人,十幾年前拿過奧運會銀牌,之後退出國家隊進入國際射箭協會,擔任協會社長,這人有商業背景,身家雄厚。

  百步穿楊是二0一一年開辦,創辦至今,拿百步穿楊冠軍的沒有一個華人。百步穿楊是全國性質的賽事,中國賽區的二十名參賽者,最終也只有三人能去韓國參加總決賽。

  她看了下前幾屆百步穿楊的冠軍成績,差點咬到舌頭。

  這種比賽不像她平日練箭那麼隨意,不僅有時間限制,還有距離限制,就連弓箭重量也跟她平時用的不一樣,平日裡練箭沒有各種因素限制,她射中十環的機率是97%,但一旦有限制,機率就降低為50%,而且比賽的場地在室外,室外的風向也會影響射箭偏差。

  顧霜霜趴在鍵盤上好無力,有種從未有過的壓力。

  接下來一個星期,陸懷瑾好像很忙,一個電話也沒打回來。

  顧霜霜每天捧著手機盼星星,盼月亮,等到的卻是秦衍的電話。

  秦衍在電話裡問她,“決定參賽了嗎?”

  顧霜霜回答:“決定了。”

  電話那頭,秦衍的聲音很低,“好好練習,你還有三個月的時間。”

  顧霜霜表示壓力好大,她這兩天類比比賽規則射箭,狀態都不是很好。時間限制太短了,她還沒來得及調整心態和姿態,時間就已經過去,她的心理素質還差很遠。

  這一屆百步穿楊最變態的是弓箭的重量,奧運賽還分男女組,然而百步穿楊卻不分,統一用八十到九十磅重的弓,射程是八十五公尺。

  作為女孩的顧霜霜,在這一點上很吃虧。

  半個月總算結束。顧霜霜和老孟一起去機場接陸懷瑾。

  陸懷瑾從機場一出來,就看見一身粉嫩打扮的顧霜霜,小姑娘戴著毛茸茸耳罩,裹著紅色圍巾,上身穿著粉色長毛衣,下身是淺色內搭褲配黑色小皮靴。

  機場的燈光亮如白晝,小姑娘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一身粉嫩暖色系打扮,給人一種歸家的溫暖感,他身上的寒意頓時被驅走一半。

  顧霜霜跟老孟在出口已經等了整整一個小時,她看見穿著CN戰服的一群人走出來,一眼就看見個子最高、鶴立雞群的陸懷瑾。

  他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似有似無間透出男人獨有的穩重魅力。

  顧霜霜這是第二次看他穿西裝,第一次是在視訊裡。

  西裝將他修長挺拔的身材展現得很到位,將他身上那股不羈的氣質給壓住,把男人穩重內斂的氣質彰顯地淋漓盡致,走近了些,顧霜霜才發現他居然還有小翹臀。

  嗷……陸大哥帥!她看得差點流口水。

  陸懷瑾走過來,把行李交給安琪,低頭看著她,伸手撥亂她的齊劉海,“長高不少。”

  即使穿了增高鞋,顧霜霜還是得仰著腦袋看他,好悲劇,這就是鴕鳥和小雞的差距!

  她跺跺腳,示意今天自己穿了雙內增高的鞋子。

  陸懷瑾意會,目光在她黑色小皮靴上掃了眼,“剛買的?很好看。”

  得到陸懷瑾的誇獎,顧霜霜彎著眼睛,笑咪咪說:“我也覺得好看!劉峰大哥送的,不便宜呢。”

  “哦?”陸懷瑾不動聲色地又看了一眼她穿的小皮靴,忽然覺得這雙靴子也沒那麼好看了。他看了眼站在她身後的老孟,問候道:“辛苦了。”

  老孟搖頭,“不辛苦,我已經在火鍋店訂好位,大家一起過去吧。”

  一聽吃火鍋,GN一群小夥子歡呼雀躍,一群人快速沖出機場,而陸懷瑾和顧霜霜則慢吞吞在後面走著,不慌不忙。

  等他們上車,卡卡忍不住揉著肚子抱怨,“老大,你以前可是速度最快的,現在怎麼這麼磨蹭?”

  陸懷瑾拽著顧霜霜手腕,把她塞到第二排靠窗位置坐下,看了眼卡卡,“不想吃火鍋?好,集體回去吃泡面。”

  “不要!老大我錯了!”卡卡抱頭。

  一群人在洛杉磯已經被飲食虐得體無完膚,回到家鄉不吃火鍋對他們來說完全是一種非人折磨。

  火鍋店的店面不大,是十幾年的老招牌,十幾個人圍著兩張大圓桌吃火鍋,紅鍋湯底一上來,滿屋飄香。等待鍋底煮沸的過程,對他們來說簡直是阿鼻地獄的折磨。

  這是顧霜霜到廈川後第一次吃火鍋,她撈了一筷子腰花,在醬料裡蘸了蘸,湯底的辣和醬料裡的鮮,瞬間把她的味蕾死死裹住。

  一群人吃得熱火朝天,菜下鍋的速度,抵不了一群大老爺們搶食的速度。陸陸懷瑾沒吃幾口,一個勁兒幫顧霜霜搶食物。

  顧霜霜負責吃,陸懷瑾負責幫她搶。

  卡卡抱怨,“老大,哪有你這麼幫忙作弊的!我都沒吃幾口,全被你給挑完了!”

  陸懷瑾面不改色,“那你也找個人幫你挑。”

  一群單身狗表示受到一百點傷害。

  柿子握拳,定定發誓,“下輩子一定做個女人,嫁給老大!”

  顧霜霜正準備往嘴裡送鴨腸,聽見柿子的話,突然放下筷子。她抬起臉,一臉敵意看著柿子,“陸大哥是我的!”

  見小姑娘一臉認真,一群人忍不住笑出聲,“嫂子吃醋了!”

  柿子不好意思地抓抓後腦杓,“嫂子,我這輩子這麼醜,下輩子變成女人老大也不一定看得上我。我瞎說呢,你別往心裡去啊。”

  顧霜霜瞪了他一眼,埋頭繼續吃。

  她開始喜歡“嫂子”這個稱呼,陸大哥不介意,她也不介意。

  飯後一行人去KTV唱歌,一群大老爺們去KTV必然要喝酒,說些黃段子。

  陸懷瑾想送她回去,但GN成員都建議留下顧霜霜,並且向他發誓,有嫂子在,一定會收斂。

  陸懷瑾躊躇不定,詢問她的意見,“他們去唱歌,你要去嗎?”

  顧霜霜小雞琢米似的點頭,“去!我唱歌最好聽了。”

  陸懷瑾默默流汗。他可至今還記得,她的山丹丹,紅豔豔啊……

  等到了KTV,顧霜霜挨著陸懷瑾坐下,她跟好奇寶寶似的,打量著KTV包廂的設備。

  麥霸卡卡已經迫不及待點了一首TFBOYS的《青春修煉手冊》,卡卡年齡小,唱歌時自帶青春氣場。“跟著我,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右手,左手,慢動作重播……”

  卡卡手舞足蹈,顧霜霜也被氣氛感染,拿著搖鈴開始拍左手、拍右手。

  全場的男人都在喝酒玩骰子,似乎只有她跟卡卡顯得格格不入,兩個蘑菇小朋友在自娛自樂。

  卡卡終於找到了聽眾,他唱完歌湊過來,一屁股把陸懷瑾給擠開,挨著顧霜霜坐下,“嫂子你覺得我唱的好聽嗎?”

  顧霜霜點頭,“好聽!電視上那三個小孩子好可愛啊。”滿滿都是青春活力,她很喜歡那種感覺。

  緊接著,King也上去唱了兩首。

  氣氛漸漸嗨起來,顧霜霜戳著卡卡說:“幫我點一首山丹丹紅豔豔!”

  卡卡以為自己聽錯,“嫂子,這首歌音很高啊,你Hold的住嗎?”

  “沒問題!”

  音樂切換,畫風陡轉。她握著麥克風站起來,深吸一口氣,山歌嗓音一開,全場寂靜。

  大家也不玩骰子了,定定看著飆山歌的顧霜霜。

  KTV設備太好,顧霜霜唱嗨了,緊接著又唱了一首兩首歌,當還珠格格和白娘子的畫面一砸出來,雷得一群人外焦裡嫩。

  嫂子……真會玩……

  唱得太嗨,顧霜霜回到沙發上時嗓子都啞了。

  她坐回陸懷瑾身邊,拽著他的胳膊說,“陸大哥,你也去唱一首好不好?”

  陸懷瑾從來不喜歡在KTV唱歌,每次跟這群兄弟過來都是扮演聽歌的角色,可看著小姑娘一臉期待看著他,他心一軟,點了一首抒情的英文歌。

  陸大哥唱得很好聽,可惜她一句也沒聽懂。

  唱歌告一段落,King提議大家玩真心話大冒險。

  十幾個人圍著一張茶几轉酒瓶,酒瓶瓶口停在誰的方向,誰就受罰。

  第一輪卡卡受罰,小孩子沒什麼忌諱,選擇真心話。

  King問卡卡,“小子,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卡卡臉紅,點頭,“有,我們班長!”

  顧霜霜覺得這個遊戲很有趣,很期待酒瓶停在陸懷瑾的方向。

  結果真的如她所願,酒瓶瓶口的就停在了陸懷瑾的方向。

  King問陸懷瑾,“老大,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陸懷瑾說:“真心話。”

  King問:“老大,你是處嗎?”

  顧霜霜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顯然大家都對這個話題感興趣。

  陸懷瑾變臉,憤憤瞪了King一眼。

  King抬手做格擋狀,“老大,玩得起也要輸得起!你就說是不是,就算是,大家也不會嘲笑你。”

  陸懷瑾臉色陰沉,“是……”

  結果一群人還是沒憋住,拍著大腿笑起來。

  驚天新聞!老大居然是老處男!

  顧霜霜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

  再一輪,酒瓶子就跟著魔似的,再一次停在陸懷瑾方向。

  還不等King開口問,陸懷瑾就先發制人,“大冒險!”

  “好!”King一拍大腿,目光落在顧霜霜臉上,“嫂子,這輪麻煩你幫忙,可以嗎?”

  顧霜霜心眼實,毫不猶豫點頭,“沒問題!”

  King說:“嫂子,你躺在地毯上。”

  顧霜霜很配合,在地毯上躺下。

  King又轉過臉對陸懷瑾說:“老大,你去對著嫂子做伏地挺身,二十個,每一個都必須親到嫂子的嘴。”

  陸懷瑾不想再說什麼,只想磨把刀殺殺人,他掃了一眼Kmg,壓抑著怒意說:“換一個。”

  大家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折騰老大的好機會,挺著胸脯起身,質問他,“老大,你想耍賴不成?”

  陸懷瑾聲音沉重,“我受罰關她什麼事?”

  顧霜霜老老實實躺在地上,聽見他的話忙說:“陸大哥你放心,我會很配合的。”

  她這一開口,GN隊員齊刷刷“哇”一聲起哄,King乾脆一把將陸懷瑾給推了出去。

  這一推King知道自己完了,但比起後續懲罰,他更想看見禁欲系老處男吃肉渣。

  陸懷瑾臉色並不好看,但他也並非輸不起的人。他脫下西裝外套,鬆開領帶,一把甩去沙發上,隨後不緊不慢地卷起袖子,露出緊實白淨的小臂。

  他依著一群人的要求,手撐著地面,將顧霜霜壓在身下。

  兩人的姿勢十分曖昧,顧霜霜緊張地捏著手指,咬著嘴唇,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他。

  陸懷瑾輕輕歎氣,很無奈,“閉上眼睛。”

  她很聽話,乖乖閉上眼睛,“陸大哥我準備好了,你來吧!”

  她一句話惹得眾人又是一陣哄笑,一群人對陸懷瑾嫉妒又羡慕。

  陸懷瑾一個伏地挺身下去,嘴唇貼在顧霜霜唇上,蜻蜓點水般快速離開。

  男人唇部的溫潤從她的唇瓣傳遞至每一根感覺神經,美妙的興奮感在她周身蔓延開。

  這是顧霜霜第一次被人蓋印,還是以這樣有趣的方式,她腦袋裡有一堆粉紅泡泡“砰砰”炸開,一個接著一個。

  少女心猛然膨脹,索取蓋印的欲望也越發強烈……不夠的,還是不夠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陸大哥有了依賴的感情,想跟他膩在一起一輩子,電視裡說,這是愛情。

  耳旁不斷傳來眾人的起哄聲,她將周遭的聲音隔絕在耳膜外,屏住呼吸,繼續等待著下一個蓋印。

  偌大的包廂,似乎只剩下她跟陸懷瑾兩人,她閉著眼睛感受,體驗到前所未有的美妙。

  一直到二十個伏地挺身做完,她仍覺不夠,覺得時間短暫,絲毫不滿足。

  等一切結束後顧霜霜坐回沙發上,一顆心仍狂跳不止,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陸懷瑾剛坐下又起身,走進廁所,反鎖洗手間的門,洗了把冷水。

  他盯著鏡子開始調整情緒,鏡中的人似乎一瞬間化成惡魔,剛才,就在做伏地挺身時,他居然對她動了邪念,那種來自于男人本能的邪念。

  越是觸及她的肌膚,那種感覺就越發強烈。

  陸懷瑾一拳頭砸在洗手臺上,疼痛感總算讓他身體冷靜不少。

  他對著鏡子無奈一笑,真不知道以前在山村裡是怎麼忍下來的,幸好他當時是個瘸子,否則,指不定會對人家小姑娘做出什麼混蛋事……

  他從洗手間出來,看見顧霜霜正抱著酒杯猛灌,他剛坐過去,蘑菇頭便砸進他懷裡。

  她舉著酒杯往他嘴邊送,在他懷裡不安分的扭動,惹得他身體更加煩躁,他下意識將她推開,這一下太過用力,導致她額頭磕在茶几上。

  這一下陸懷瑾看得心疼,大罵自己不僅是個禽獸,還是個混蛋。

  他伸手把她給撈回來,小姑娘拱在他懷裡,開始哭道:“嗚嗚……陸大哥你好凶,我這裡好疼。”

  喝醉了,他不過進個洗手間的功夫,她就喝醉了,她的酒量居然差成這樣?

  顧霜霜軟倒在他懷裡,一陣嘰哩咕嚕,然後抬起臉,指著自己磕紅的額頭說:“陸大哥……這裡……疼,給我吹吹好不好……吹吹,嗝——”說話間還打了個酒嗝,滿嘴的酒味。

  陸懷瑾拗不過她,給她吹了吹。這要是在以前,他一定會毫不客氣把她給推出去,然後說吹個屁,自己吹!可是現在,他真巴不得替她疼了。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真是莫名其妙,剛認識她時,經常被她氣得青筋暴突,有時真恨不得一拳把她給砸出宇宙。可眼下,他卻巴不得把她揉在懷裡好好疼愛,誰都不許摸,誰都不許碰。

  “陸大哥……你喜歡我嗎?”她酒精上頭,膽子大了許多。

  喜歡,喜歡,很喜歡。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居然無從想起。

  大概是在山村,她為他洗內褲的時候;大概是在牛角山,她為他傳遞溫暖的時候,他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哪個時候,因為沒有答案。

  她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噘著小嘴看著他,“陸大哥……你別說話……安……安靜地,吻我!”

  陸懷瑾挑眉,看著醉酒發瘋的她,“吻你?跟誰學的?”

  她傻兮兮一笑,齊劉海變成了八字中分。“跟……跟千頌伊……”

  “韓劇?”

  蘑菇頭重重一點。

  “好的不學學壞的!以後少看點這種沒營養的電視。”

  他的話剛說完,她便肆無忌憚湊過來,在他唇邊親了一下,然後迅速閃開。

  他歎氣。算了,多看點也不礙事。

  淩晨一點,他摟著她走出KTV,扶著她站在路邊叫車,因為是冬天,淩晨的街道上一片冷清,連過路的車都少有。

  顧霜霜酒勁上頭,做起事情來越發肆無忌憚。

  她踮起腳勾住他的脖頸,朝著他的下巴湊近,“陸大哥,你還記不記得,你走之前答應要給我蓋印。”

  陸懷瑾點頭,“嗯,記得。”

  他話音剛落,小姑娘便踮起腳,吻住他的嘴。

  她勾著他的脖子似乎很費勁,他鬼使神差的彎腰,壓低身子配合她。

  顧霜霜不會接吻,只是笨拙的跟他唇貼著唇。

  陸懷瑾雖然沒吻過女孩,但長期混跡于一群單身漢之間,耳濡目染,多少還是懂一些,只是一直沒機會實驗,現在有了。

  他的理智和思維被她氣息吞沒,用舌尖挑開她的唇齒,生疏地嘗試著。

  顧霜霜被他吻得全身發軟,此時的她像一塊遇熱的冰,要在他懷裡融化。

  昏暗的路燈下,兩人吻著,摟著,黑色的影子交纏,被拉得又細又長。

  夜裡寒風似刀,顧霜霜臉頰冰涼,陸懷瑾怕她凍著,用手捧著她的臉頰,給她溫暖,他的掌根抵著她的下巴,細長的手指剛好遮住她的耳朵,他吻了吻她被凍得通紅的鼻子,將她給拉進懷裡,緊緊抱著。

  顧霜霜從他懷裡離開,抬手搓搓冰涼的鼻尖,聲音有些顫抖,“陸……陸大哥,你這麼好,哪個姑娘嫁給你一定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但我經常很自私地想,這種有福氣的姑娘最好不要在你身邊出現,我一點都不想你娶別人,我想……我想……自己有福氣。”

  她這是……在向他表白?

  “陸大哥,我知道,我不是個有福氣的姑娘,不聰明,老幹蠢事,但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很努力很努力去做好每一件事。陸大哥,你給我個當你媳婦的機會吧,好不好?”

  陸懷瑾問她,“不喜歡呂布了?不喜歡秦衍了?”

  顧霜霜搖頭,“不,我喜歡陸大哥!”她抓住他的大手,手指扣得緊緊地。

  小姑娘在發抖,明顯很緊張。他低著頭,靜靜地看著她,如果不是深冬淩晨,他想一直吻下去。

  “陸大哥,你喜歡我嗎?”

  電視劇的女主角都是這麼問的,她也這麼問,想要一個很確定的答案。

  “嗯,喜歡。”

  這是陳述句,於他來說無比沉重的陳述句。他想,以後無論被她氣得多麼暴躁,也沒理由可以推開她,他要照顧她,無條件地照顧她。

  陸懷瑾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心情平復,他說:“霜霜,我承認我是小鱉孫,烏龜王八小鱉孫。以後在我面前,不許再提喜歡秦衍。”

  顧霜霜踮起腳尖,嘴唇緊貼著他的下巴,賊兮兮問他,“陸大哥,你是不是吃醋啊?電視裡都這麼演。”

  “是。”陸懷瑾回答得很乾脆,隨後順勢低頭,一口咬住她的唇。

  顧霜霜踮腳踮得很累,索性勾住他的脖頸,輕輕一躍,雙腿纏住他的腰,陸懷瑾順勢托住她的臀部,保證她不會掉下去。

  就這樣,兩人以高難度的姿勢又親了一會。

  GN一群人喝得醉醺醺,提著酒瓶子陸陸續續從KTV走出來,走到門口他們看見老大和小嫂子在路邊以高難度的姿勢接吻。

  此情此景,看得卡卡很感動,他抱著King的腰,學著女孩小鳥依人的姿態,窩在他懷裡,“King大哥,人家也要親親。”

  King一腳把他給踹開,“給我滾……”

  陸懷瑾和顧霜霜聽見動靜,轉過頭看見他們。

  她一點兒也不害羞,剛才在裡面親了二十個都給他們看了,這會又有什麼關係?

  陸懷瑾也不理會那群人,只是問她,“我不在的時候,你看了多少偶像劇?”

  顧霜霜咧嘴一笑,“不多啊,十幾部,老孟跟我一起看的。”

  怪不得。陸懷瑾低歎,“下來吧,我們回家。”

  顧霜霜說:“我要回你家。”

  陸懷瑾道:“好。”

  得到滿意的回答,她開心地從他的身上跳下來。

  聽見兩人對話,一群醉酒的單身漢舉著酒瓶在原地歡呼,起哄,跟猩猩似的捶胸頓足。

  虐狗,虐狗!老大這是公然虐狗!

  一輛計程車在路邊停下,陸懷瑾把顧霜霜塞進去,他回頭瞥了眼GN那群醉漢,真不想承認認識他們……

  上車後,司機看了眼外頭,抱怨說:“這群誰家的孩子啊,大半夜發什麼酒瘋。要是我家孩子,非得吊起來打不可。”

  顧霜霜挽住陸懷瑾的胳膊,腦袋磕在他肩膀上,一臉幸福地對司機說:“那是我們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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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 00:32: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翌日清晨天剛濛濛亮,顧霜霜就被渴醒。她睜眼看著天花板,昨晚的事情浮現腦海。

  這會想想真是甜蜜又刺激,她用被子蒙上腦袋,縮在被子裡扭動,一陣“嗷嗷”怪叫,以至於陸懷瑾進來了她還渾然不覺。

  “口渴嗎?”

  突然聽見陸懷瑾的聲音,被子裡的顧霜霜停止扭動,好半晌,她才慢吞吞從被子裡鑽出來,露出一顆腦袋,眼巴巴看著他,“陸大哥,我剛才是在……運動呢。”

  “哦?”陸懷瑾忍俊不禁,“在被子裡運動?你夠獨特的啊!”

  她掀開被子,雙膝跪在床上,撅著嘴,“討厭,最囧的一面被你看見了。”

  陸懷瑾把水遞給她,抬腕看了眼時間,說:“現在才六點鐘,你喝過水可以來健身房鍛煉,一個小時後咱們再吃飯。”

  顧霜霜點頭,快速喝完水跟著他走進健身房,裡面的鍛煉設備一應俱全。

  她站在雙臂交叉訓練機前,好奇地打量著,扭過頭問陸懷瑾,“陸大哥,這是什麼?”

  陸懷瑾走過去解釋,“這是雙臂交叉訓練機,鍛煉手臂力氣用的。”他兩手抓住拉環,胳膊使力往下拉。

  他穿著貼身薄T恤,他每拉一下,胸膛、手臂的肌肉紋路便清晰印現而出。

  等陸懷瑾示範結束,她也嘗試著拉了一下,覺得還挺好玩。她緩慢地拉著拉環,總覺得背後有雙眼睛盯著自己,扭過頭一看,身後坐著一條龐大的狗,那雙漂亮的藍眼睛讓她覺得似曾相識。

  金元寶在她身後坐著,姿態威風,一臉警惕。

  顧霜霜感受到它的敵意,嚇得往陸懷瑾身後一躲。

  “別怕。”陸懷瑾蹲下身,對著金元寶拍手,“元寶,過來。”

  聽見主人召喚,金元寶沖過去,撞進他懷裡,大傢伙體格壯碩,差點將他給撞翻。

  他抱著一個勁兒往他懷裡拱的狗頭,跟顧霜霜介紹說:“霜霜,這是金元寶。上次你來的時候,秦衍還沒把它送回來。”陸懷瑾又對金元寶說:“元寶,這是霜霜,你大哥最喜歡的人。”

  “陸大哥!它也叫你大哥嗎?”這輩分顯然讓她有些不愉快。

  陸懷瑾說:“金元寶只有巴掌那麼大的時候就跟著我了,我一直拿它當小妹妹看。”

  “還是只母的?”顧霜霜沖著金元寶做了個鬼臉,“我們來財財都沒叫過我大姊。”

  “我們金元寶也沒叫過我大哥啊。”陸懷瑾覺得好笑,他說,“它只會叫汪汪。”

  吃過早飯,陸懷瑾把金元寶交給狗保姆,帶著顧霜霜出了門,去附近逛超市。

  顧霜霜這是第四次來超市。第一次是跟陸懷瑾一起,她在裡面肆無忌憚地吃;第二次是跟老孟一起,她也肆無忌憚地吃,結果害得老孟和自己一起被工作人員請進辦公室;第三次她大概明白了超市的運作流程;這是第四次,她再不敢胡亂拆東西來吃。

  陸懷瑾見她一路上老老實實,倒是奇怪,“今天沒胃口?不想吃?”

  她從貨架上取下幾包餅乾和薯片,放進推車裡,搖著蘑菇頭說“付完帳再吃。”

  陸懷瑾笑著說:“沒關係的,這家超市也是陸家的產業,你可以隨便吃。”

  “不了,咱們還是老老實實遵循規矩吧,這樣我心安理得點。”她漲紅臉,小聲說,“第一次跟你逛超市那回,好丟人啊。”

  “有什麼丟人的,”路過冰櫃區域,陸懷瑾順手取了一支巧樂茲雪糕。他剝開包裝紙,遞到她嘴邊,“你吃巧克力塊,其餘的我解決。”

  顧霜霜看了眼四周,有點小緊張,“這樣不好吧?”

  陸懷瑾威脅她,“你吃不吃?不吃我可就扔了啊!”

  她最見不得浪費,蹦了兩下道:“別別別,我吃,我吃。”然後兩口吃掉巧克力塊。

  吃完雪糕,兩人繼續往前走,顧霜霜穿著粉色運動服,推著推車歡快前進,陸懷瑾穿著黑色運動服,戴著鴨舌帽,走路自帶高冷氣場,他把冰棒棍投進不遠處的垃圾桶,姿勢帥氣,一氣呵成。

  在VIP收銀通道口結帳時,顧霜霜取出零錢包,掏出一大把零錢推給收銀員。

  陸懷瑾伸手一把將她的零錢抓回來,塞進她口袋裡,“留著等會出去買棒棒糖。”然後遞給收銀員一張黑卡。

  兩人的身高差不由得讓收銀員多看了幾眼,這一看,收銀員差點窒息。

  前任國民老公——陸懷瑾!真的跟網上傳言一眼,真人很高,很帥。

  收銀員認出陸懷瑾,又打量顧霜霜。這一看,差點暈過去。

  新任國民老公——顧霜霜!

  這是……兩個國民老公在一起了?太不可思議了!

  等收銀員反應過來時,兩人已經消失在她的視線。

  從超市出來,他們找了間安靜的甜品店坐下,顧霜霜把一大堆零食放在桌面上,迫不及待拆開來吃。

  陸懷瑾看她吃東西沒個節制,忍不住開口,“以後少吃點這種垃圾。”

  顧霜霜往嘴裡塞了一大塊餅乾,嚼得很碎,一開口說話便噴了陸懷瑾一臉碎末。

  “陸大哥,這怎麼能叫垃圾?”她掰了一小塊,“陸大哥張嘴!”

  陸懷瑾緊緊閉著嘴,死活不張開,她使出殺手鐧,可憐兮兮看著他。

  陸懷瑾最見不得她這模樣,心一軟,張嘴吃掉她遞過來的那塊“垃圾”。

  他很無奈,“遇見你之後我才知道吃垃圾是個什麼滋味。以後這些東西儘量少吃,你知道老孟為什麼那麼黑嗎?”

  “為什麼?”

  “他是吃太多垃圾食品,這種垃圾味道口感雖然好,但裡面卻含有許多對人體不利的物質,它們會導致肥胖、皮膚粗糙。”

  顧霜霜嚇得停住,趕忙封住零食袋口,把剩下的餅乾塞回去,不想吃了。

  陸懷瑾給她要了一份提拉米蘇和一杯百香果果汁。

  事實證明小姑娘對這種甜品毫無抵抗力,一口下去就再難自拔,她連果汁都顧不得喝,一口氣吃掉四塊提拉米蘇。

  她吃飽喝足,抬起小臉問陸懷瑾,“陸大哥,我現在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這個問題必須問,昨晚可不能白親。

  陸懷瑾反問她,“那你覺得是不是呢?”

  顧霜霜一臉緊張,“難道不是?”

  “是。”陸懷瑾斬釘截鐵的回答她。

  她松了口氣,臉上綻開笑花,“那我們以後是不是就能結婚了,然後一輩子在一起?”

  這個問題顯然把他給問住了。結婚他現在還真沒考慮,似乎離他還很遙遠。

  陸懷瑾問她,“你知道結婚意味著什麼嗎?”

  她點頭,“知道啊,生小孩。陸大哥,你放心,我長得這麼好看,孩子也一定好看。”

  陸懷瑾被她的話噎住,剛才還在說結婚,現在怎麼又扯到孩子了?

  她低頭吸果汁,忽然抬起下巴看著他問:“陸大哥,你知道百步穿楊嗎?”

  陸懷瑾點頭,“嗯,知道。”

  顧霜霜從口袋裡掏出萬荃勇的名片晃了晃,“陸大哥你看,我拿到了參賽資格。”

  陸懷瑾接過名片,指腹滑過燙金字,然後輕輕抬起眼皮,問她,“怎麼拿到的?”

  她把事情經過詳細講了一遍,末了感歎,“沒想到那個萬先生是韓國人,他說話一點也沒有泡菜味兒。”

  “你真的打算參加?”他把名片還給她。

  顧霜霜一臉堅定的點頭,“陸大哥,你這麼優秀,我也要做一個優秀的人啊。我沒學歷,不會英文,但我可以朝著射箭方向發展榮譽,這樣才能配得上你。老孟說,如果能拿到這個榮譽,以後可以成為德高望重的教練。”

  “霜霜,如果你真想參加,我不阻攔,可是有一點,陸大哥必須跟你說清楚。”他神情變得嚴肅。

  見陸大哥突然變嚴肅,她挺直身板,端正坐直。

  “霜霜,高學歷和英文都無關緊要,咱們不看過去,就看現在。你擅長書法,精通射箭,這些都是普通女孩不會的東西。”他刻意停頓,盯著她的眼睛,繼續認真的說:“你很優秀、很特別,不要妄自菲薄。”

  顧霜霜感動得要哭了,一顆心被他安慰得柔軟不已,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誇過她,原來在陸大哥心裡,她是這麼優秀特別。她低低感歎,“原來我這麼好……”

  陸懷瑾鼓勵她,“想參加就去吧,陸大哥支持你。”

  “陸大哥你真好!你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大哥!”話音剛落,她被陸懷瑾瞪了一眼,趕緊吐吐舌頭改口說:“陸大哥是最好的男朋友!”

  陸懷瑾這才滿意。

  中午顧霜霜回到箭館,心情不錯,坐在櫃檯裡不停地哼戀愛歌曲,青春活力無限,老孟差點被她感染成一個思春的老男人。

  老孟見她無事可做,說:“你去體育館公車站幫我取把傳統弓,前天我在網上買的,附帶了十支箭,你點清楚再給錢。”在她離開前又囑咐道:“記得拆開檢查。”

  話沒說完,小姑娘已經跑出箭館,樓道裡傳來她遙遠的聲音——“知道啦!”

  老孟納悶,小少爺是給她喂了幾斤糖,才把她給興奮成這樣?

  公車站離體育館有四百公尺的距離,她到的時候賣家已經等了一會。她按照老孟的吩咐把包裝拆開,檢查了一下,沒問題,才把錢付給賣家。

  回來的路上,一輛摩托車“呼”一聲從她身邊疾馳而過,後座男人伸手搶了前方一個老爺爺的背包,還一腳踹在老爺爺胸口。

  她看得一怔,光天化日在路上搶劫,還對老人動手動腳,有沒有王法?

  她取下傳統弓,箭搭上弦,對準輪胎射出去,摩托車車輪被射穿,兩名戴著安全帽的搶匪被迫下車,氣勢洶洶朝她走過來。

  體育館位於廈川新開發區,離市中心較遠,附近行人寥寥可數,有三兩路人看見這種情況趕緊繞道走了,兩名搶匪更是肆無忌憚朝她走過去,她嚇得轉身往公車站的方向跑。

  奈何她一雙小短腿跑太慢,很快被兩名搶匪截住,一人亮出美工刀,一腳朝她踹過來。

  她反應快,身子一側躲開,用手中的弓和箭當防身武器,使勁往搶匪身上打,在她胡亂揮打間隙,搶匪一刀劃在她手背上,疼得她手一顫,手中唯一的武器匡當落地。

  另一名搶匪從身後抓住她,她用力一掙,抬腳踩在搶匪的腳背上,一個過肩摔把人給撂翻,搶匪搶來的包也掉在地上。

  防身的招數她就只會這一招……

  老人帶著體育館的保全及時趕到,搶匪連摩托車也顧不上推,竄進胡同跑沒了影。

  顧霜霜看著搶匪逃跑的方向松了口氣,吹吹手背上的傷口,被陸大哥看見又得挨駡了。

  老人帶著保全氣喘吁吁跑過來,擔憂問她,“小姑娘,你沒事吧?”

  保全看了眼搶匪逃竄的方向,說道:“老爺子,小姑娘手上都流血了,你說有事沒事?我報警,你趕緊打電話把人家姑娘送醫院。”

  “我沒事,沒事,只是破了皮,我回箭館包紮一下就好了。”她把搶匪丟下的包還給老人家,“爺爺,你的包,你看看東西有沒有少。”

  老人接過包教育她,“小姑娘你太衝動了,惹怒了這些搶匪,給你幾刀怎麼辦?生命安全最重要!我看你這傷口也不深,走,跟我回箭館,我給你包紮。”

  體育館裡只有一個孟道箭館,她見老大爺指著體育館方向,“咦”了一聲,“老大爺你要去孟道箭館?”

  保全打完報警電話,插話說:“小姑娘,這大爺是孟道箭館的老闆。我已經報警了,員警等會就到。陸大爺,你先帶著小姑娘上去清理一下傷口。”

  陸大哥的爺爺?她幫陸大哥的爺爺搶回包包,陸大哥會誇她吧?

  回到箭館,老孟取來醫藥箱給她包紮。

  陸爺爺坐在一邊打量她,長歎一聲,問道:“你就是顧霜霜吧?”

  她點頭,抬起臉沖著陸爺爺笑,“爺爺好。”

  陸爺爺已經知道顧霜霜身世,看見她覺得親切,感慨良多,沒想到有生之年,他還能再見到故人之女。

  老孟替顧霜霜包紮,她壓低聲音說:“你可別告訴陸大哥啊,我怕他罵我……”

  陸爺爺道:“怎麼?他經常罵你?”

  她點頭,“我陸大哥凶著呢!”

  “嘿,這臭小子,沒點尊卑觀念是怎麼回事?”陸爺爺吹鬍子瞪眼,居然敢凶老姑?

  孟天華和陸爺爺是忘年之交,口頭承認過的兄弟,因此孟天華理當跟他平輩,顧霜霜應該和陸懷瑾的父親同輩,按著輩分講,陸懷瑾喊顧霜霜一聲老姑是沒錯的。

  陸爺爺又問:“你不小了吧?來城裡這麼久,有沒有喜歡的人?要不要爺爺給你介紹一個又高又帥的?”

  “不要,我有陸大哥就夠了。”

  陸爺爺並不知道陸懷瑾心裡怎麼想,此時也不好拿主意。他想,如果孫子也喜歡這姑娘,他倒是可以做主,撮合撮合,如果兩人能在一起,也算圓滿。

  一老一小隨便聊了一會,陸爺爺感慨緣分的奇妙,小姑娘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回來了。

  陸懷瑾過來時見一老一少在講話,不好打擾,便不動聲色站在一旁。

  顧霜霜餘光一瞥發現他,驚訝地叫出聲來,“陸大哥!你……你怎麼來了?”

  “你說呢?”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上。

  “我……我說你肯定是想我了,是不是?”她趕緊把裹著紗布的手藏在身後。

  陸懷瑾對她伸出手,“手過來。”

  她把沒受傷的手伸過去,輕輕放在他掌心。

  陸懷瑾蹙眉,“另一隻。”

  他語氣嚴肅,不容抗拒,她只好乖乖把受傷的手伸過去,重新放在他掌心。

  陸懷瑾看著她裹著紗布的手,輕聲問:“醫生看過了嗎?怎麼說?”

  她回答:“醫生說……好著呢。就是劃破了一層皮,不礙事的,流了一點點血。”

  陸爺爺見兩人相處融洽,感到欣慰,忍不住插話,“大孫子,霜丫頭這是唬你呢。她還沒去醫院,你等會送她去打一針破傷風。”

  陸懷瑾對著爺爺點頭應了一聲,隨後轉臉看向顧霜霜,眸色一沉,“學會撒謊了?”

  謊言當場被拆穿,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雙手合十放在鼻尖處,可憐兮兮的看著他,“陸大哥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我這不是……怕你擔心嘛。”

  老孟端著三杯茶水過來,又補一刀,“她是怕你罵她。”

  她現在真恨不得找個坑把自己給埋了。

  陸懷瑾起身,板著臉說:“跟我去醫院。”

  “……哦。”顧霜霜耷拉著腦袋起身,她最怕陸懷瑾板著臉的樣子,更怕被他嫌棄。

  陸爺爺叫住陸懷瑾,“大孫子,你等等,我跟你說兩句話。”

  陸懷瑾把車鑰匙遞給顧霜霜,“你去停車場等我,我馬上下來。”

  她點點蘑菇頭,攥著車鑰匙去了停車場。

  等顧霜霜離開後,陸爺爺才說:“大孫子,你覺得霜霜怎麼樣?”

  “挺不錯的小姑娘。”

  陸爺爺又問:“如果我沒記錯,夏董家的大兒子留學歸來還沒有女朋友吧?把你老姑介紹給他,你覺得怎麼樣?”

  陸懷瑾遞過去一個不快的眼神,“老什麼姑?霜霜是我女朋友!哪有爺爺把自己孫媳婦介紹出去的?陸爺爺,您老少操點心好嗎?!”

  陸爺爺一怔,掏掏耳朵,“大孫子,你剛才說啥?”

  陸懷瑾一字一頓重複,“我說,她是我的女,朋,友!”

  幸福來得太突然,陸爺爺此刻就像吃了塊糖,膩得他差點暈過去。

  陸懷瑾看他一眼,歎口氣,“我先送霜霜去醫院,你跟老孟聊聊箭館最近的情況。”

  陸爺爺拽住他的胳膊,“那,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

  陸懷瑾一臉無奈,“我跟她昨天才確定關係,總要有一個互相瞭解的過程吧。”

  “大孫子,你上次在醫院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啊。你說想追人家姑娘,不放心把那姑娘交給其他男人養,當時你說的可肉麻了。怎麼?現在追上人家就沒危機感了?依我說,互相瞭解嘛,以後結了婚也可以慢慢來,霜丫頭要是被人給搶走了,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陸懷瑾聲音一沉,“現在她是我的女朋友,誰敢來搶?”

  陸爺爺給了他一記白眼,“呦呦呦,學霸道總裁呢?”陸爺爺抬手在陸懷瑾腦門上戳了戳,“你這脾氣得讓霜丫頭好好治治。霜丫頭現在喜歡你,那是她沒見識、沒眼光,你以為網上一群人喊你老公,就是真想嫁你?別把自己當塊寶。”

  直到陸懷瑾走出電梯進了停車場,爺爺那番言論還在腦子裡揮之不去。到目前為止,他沒想過結婚,他覺得目前這樣跟霜霜相處也挺好的。

  走到停車位,陸懷瑾看見顧霜霜捂著耳朵,在原地冷得直跺腳,冬天外面乾冷,她的鼻尖和臉頰被凍得發紅。

  他走過去,從她手裡接過車鑰匙開鎖,替她拉開車門,“怎麼不進車裡坐著?”

  她鑽進車裡,揉著耳朵說:“你的車鑰匙我不會用……拖拉機的鑰匙我倒會用,你這個鑰匙,我還真搗騰不來。”

  聽了她的話,陸懷瑾哭笑不得。他坐進車裡,俯過身替她系上安全帶,說:“怪我沒跟你說清楚。”

  “不不不,不怪你。”她揮著自己的粽子手,說:“這怎麼能怪你,怪我笨。陸大哥,剛才你爺爺跟你說什麼呢?”

  陸懷瑾發動車子,慢慢把車倒出去,“關心了你兩句,沒其他什麼事。”

  “唔……”她搓搓鼻尖,說,“你爺爺剛才真奇怪,問了我好些事情。”

  “老人家都是這樣。”陸懷瑾從置物箱摸出一瓶奶茶遞給她,“沒吃午飯吧?先喝點奶茶。”

  她接過奶茶,擰開喝了一口,問他,“陸大哥,你不是去俱樂部了嗎,怎麼過來了?”

  提起這個,陸懷瑾一顆心現在還驚跳不已。“我接到老孟的電話,他說你見義勇為受了傷。”

  “這個老孟,讓他不要說他偏說,真討厭。”顧霜霜鼓起腮幫子,心裡有點不痛快。

  到了醫院,醫生給她打了一針破傷風,重新替她清理了一下傷口。

  陸懷瑾問醫生,“平時需要注意什麼?”

  女醫生戴著口罩說:“就是劃破了皮,小傷,沒什麼大礙,該吃吃,該喝喝。”

  從治療室出來,顧霜霜緊跟著陸懷瑾,她腿短,走路總是落後,“陸大哥你慢點。”

  陸懷瑾突然停住。

  她走太急沒刹住,一頭撞在他脊背上,他的背就跟堵牆似的,撞得她頭疼。

  她揉著腦袋,盯著他的背說:“陸大哥你停的時候好歹說一聲啊,我遲早得在你的背上撞傻。”

  陸懷瑾轉過身,低頭看著她,一臉無奈,抓過她的手,牽著她走進電梯。

  被他牽著,顧霜霜心裡甜得要滴出蜜。她仰著腦袋望著他,從側面看,他鼻樑挺,睫毛長,下巴尖,標準的美男胚子,簡直完美得無可挑剔。

  她抱住陸懷瑾的胳膊,腦袋靠著他的肩,“陸大哥,你的手真暖和。”

  陸懷瑾忍不住發笑。

  他這一笑,顧霜霜忽然覺得有束陽光射進來,將她內心烘得一片暖洋洋。

  過了幾天,陸懷瑾主動帶她去報名百步穿楊。

  賽方給了他們一張比賽單,上面有練習賽、淘汰賽、准決賽以及決賽的時間。

  十二月底,顧霜霜收到一份大會寄來的參賽名單。

  名單以年齡排序,依次往下,上面的資料很詳細,有照片、年齡以及簡短的介紹。

  二十名參賽者裡,只有兩名女性,一個是顧霜霜,另一個則是來自貝寧市,一個叫林熙的女孩。

  這個女孩才十九歲,從照片上看很瘦,瓜子臉,長得很標緻,眉眼間有股英氣。

  顧霜霜被女孩一雙眼睛吸引,這個女孩的眼睛像是有股魔力,深深吸引著她。

  陸懷瑾正好有空,替她整理了一下其他參賽者的詳細資料。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這是他的習慣。

  參賽者分別來自不同的城市,每個都是佼佼者,陸懷瑾將他們曾經歷過的比賽成績記錄下來,給顧霜霜做訓練參考。

  他按著名單順序一路查下來,到顧霜霜這裡畫風突變。她沒有個人資料可查尋,網上更沒有她以往的比賽成績,就連她曾經風靡一時的“打獅”新聞,也被刪得七七八八。

  陸懷瑾不禁失笑,將這種新聞刪得如此徹底乾淨,他是做不到的。所以,這件事爺爺應該出了不少力。

  爺爺對百步穿楊的厭惡已經達到不許身邊人觸碰的程度,但讓陸懷瑾感到意外的是,顧霜霜參賽,爺爺不僅沒有阻止,反而大力支持,還讓老孟提供最好的設備和場地供給她練習。

  在看過其他參賽者以往的比賽成績後,顧霜霜感歎,“陸大哥,他們也太厲害了。”

  這些天她模擬比賽訓練,射出的成績很不理想,在這些參賽者中,她的成績勉強算中等偏下。中國區參賽者共二十人,如果她一直保持這個中等偏下的成績,連准決賽都進不了。

  顧霜霜戳著林熙的照片問陸懷瑾,“陸大哥,網上有這個女孩的比賽成績嗎?”

  “沒有。”這也是令陸懷瑾感到奇怪的地方。網上查不到這個女孩的任何資料,或許她跟顧霜霜一樣,是拿到了特別的資格。

  顧霜霜盯著女孩的照片說:“陸大哥,我覺得她好漂亮,你覺得呢?”

  陸懷瑾掃了一眼,回答的很隨便,“一般般吧。”

  她用手指在名單上畫圈圈,沒什麼底氣的說:“我目前的成績很不理想,進決賽的機會太渺茫了。”

  陸懷瑾安慰她,“欲速則不達,慢慢來,凡事盡力就好。”

  陸爺爺檢查完箭館器具,也坐過來安慰她,“霜丫頭,比賽的時候心態要好,不能緊張,這樣你才能在有效的時間內射出完美一箭。你基礎不差,只是心理素質差點,我讓人訂做了一把百步穿楊比賽專用弓,磅數和規格都一樣,從明天開始,你就用那把弓訓練,熟悉熟悉手感。”

  顧霜霜捧著臉很感動,“謝謝陸爺爺!”

  “謝什麼,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麼多。”他歎息一聲,又說:“要是換懷瑾參加這個比賽,我一定打得他屁股開花。”

  顧霜霜同情地看了眼陸懷瑾的屁股。她陸大哥的小翹臀,打壞了可怎麼好?但又感到不解,疑惑問:“為什麼啊?”

  他摸著兩撇鬍子,口吻有些孩子氣,“討厭主辦人。”

  顧霜霜似懂非懂,“難道……就因為這個主辦人是韓國人?”

  “那個萬荃勇是孟天華的手下敗將,他進入國際射箭協會後創辦了百步穿楊,這個比賽很快風靡全國,一躍成為自由射箭人心中不可觸及的神聖殿堂。百步穿楊有個規定,下一屆總決賽在哪個國家舉行,取決於上一屆冠軍是哪國人。百步穿楊舉辦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一個中國人拿過冠軍,萬荃勇曾大言不慚的說,中國自孟天華之後,再無射箭人。”

  聽完陸爺爺的話,顧霜霜一掌拍在桌子上,激動起身,“這個泡菜人好討厭!”她捏著拳頭,一臉狠勁,“從明天開始我要好好訓練!讓那個姓萬的知道我顧老霜的厲害!”

  陸懷瑾看了她一眼,她立刻縮著脖子坐下,說話聲音細下來,坐姿也淑女不少,“我顧小霜要滅滅那個泡菜人的威風。”

  “顧小霜,你最近倒是越來越倡狂了。”陸懷瑾調侃她。

  她挪到陸懷瑾身邊,撲進他懷裡,一陣亂拱,“顧小霜最近練習得好辛苦,陸大哥沒有獎勵嗎?”

  顧二叔教她的基本知識固然好,但她還有很多競技技巧沒能掌握。這一個月來,她每天都花費大半時間接受老孟安排的訓練。

  老孟給她規劃的力量和技巧鍛煉都有特定的時間,她不能再跟以前一樣隨心所欲,這樣固定的鍛煉對她來說乏味枯燥,如同嚼蠟喝白開水。

  她現在不僅訓練比以前苛刻,就連飲食也變得異常嚴苛,她以前能抱著大瓷碗吃五六碗飯,現在每餐要控制飲食,只能吃一碗,有時晚餐甚至不能吃米,只能吃一片味道寡淡的水煮雞肉。

  每當她看見老孟送來的水煮雞肉,她都會可憐巴巴問一句,“能放回鍋裡重新紅燒一下嗎?”

  每一次老孟都冷淡回絕,“不能!”

  這些天的鍛煉,已經讓她身心俱疲,她覺得自己都快變成了一塊木頭。

  這會她拱進陸懷瑾懷裡就不想再鬆開,似乎倚靠在陸懷瑾臂膀上可以充電。

  這些天的辛苦練習,陸爺爺也看在眼裡,他也心疼小姑娘。“大孫子,你今天就帶她出去逛逛,輕鬆輕鬆,看看電影,吃吃飯。”

  顧霜霜就是這個意思。她抬起臉看著陸懷瑾,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裡滿滿飽含著期待。

  她就跟條小狗撒嬌似的,可憐得讓人心發軟,陸懷瑾抬手揉亂她的齊劉海,一臉無奈,“好,我帶你去看電影。”

  “陸大哥萬歲!”她激動得無以復加,抱著陸懷瑾的臉親了一口。

  陸爺爺看得直發笑,半捂著眼睛說:“你們倆在老頭子面前秀恩愛,真是羞死了!”

  顧霜霜鬆開陸懷瑾,轉身抱過陸爺爺的胳膊,腦袋在他肩膀上親熱地蹭了蹭,“爺爺您也好!爺爺也萬歲!不不,爺爺億萬歲!”

  “這小嘴甜的,能招螞蟻了!”陸爺爺被她逗得心情愉悅,“霜霜啊,今晚箭館停暖氣,你就別在箭館住了,去懷瑾那裡。”

  顧霜霜點頭,“好!”去陸懷瑾那裡住,她可是樂不思蜀。

  下午六點左右,陸懷瑾回了趟俱樂部,七點半才來箭館接她,他把車停在路邊等她。

  顧霜霜款款走來,戴了一頂黑色毛線帽,耳朵兩邊吊著兩坨毛茸茸圓球,她穿著白色羽絨衣,整個下巴埋進圍脖裡,把自己裹得像顆粽子。

  她本來就不高,穿長款過膝羽絨衣,顯得更短,遠遠看,就像只從極地走來的企鵝……

  她穿得過於厚實,陸懷瑾給她系安全帶時,手指在她腰部壓了壓,忍不住吐槽,“裹這麼厚實,腰都沒了。”

  顧霜霜從口袋裡掏出兩根棒棒糖,拆開,快狠准塞進他嘴裡,“要腰做什麼,咱倆走一起,你得彎著身子才能摟到我的腰,多累!”

  陸懷瑾含著她塞來的棒棒糖,發動汽車,無奈搖頭。

  等到了電影院,陸懷瑾戴上口罩,牽著她上樓買票。

  排隊等候的人不多,很快輪到他們,陸懷瑾把顧霜霜從身後拽到自己跟前,指著購票螢幕說:“來,選位置。”

  顧霜霜抬手在購票螢幕上戳了戳,半天沒反應,“怎麼沒反應啊……”

  “不是觸控的,只是讓你挑位置。”陸懷瑾笑道。

  “唔……”她拉起圍巾遮住自己半張臉,她好像又無知丟人了。挑了第五排中間兩個位置,一轉身卻撞進陸懷瑾懷裡,她揉著額頭埋怨,“陸大哥,你明知道我要轉身,能不能讓開點,撞傻你負責?”

  陸懷瑾低頭看了她一眼,把卡推給售票員,調侃道:“顧大姊,麻煩你搞清楚,是你撞進我懷裡。你明知道我在後面,轉身就不能小心點?”

  顧霜霜揚起下巴,抿著嘴瞪了他一眼,“陸大哥,你好好說話!”

  陸懷瑾接過簽單,握筆簽字,淡淡道:“顧大姊,你就這麼欺負男朋友?”

  顧霜霜氣不過,繞至他身後,腦袋用力砸在他背上,“看我鐵頭功!”

  陸懷瑾收了票,拉著她去隔壁隊伍排隊,“正經點,一群人看著呢。”

  顧霜霜掃了一眼周圍,目光落在售票員臉上,女售票員正盯著陸懷瑾看,她一個眼刀殺過去,對方趕緊低頭工作。

  太張揚了,太張揚了!她陸大哥戴著口罩,居然還這麼吸引人?

  她跟陸懷瑾在隔壁隊伍等候取可樂爆米花,她站在陸懷瑾身後,死死抱住他的腰。

  陸懷瑾今天穿了件黑色呢子大衣,腰細腿長,很顯身材,也怪不得售票員一直盯著他看。

  陸懷瑾拿到可樂爆米花,低頭看了眼纏在自己腰部的一雙手,輕輕拍了一下,“顧老霜,鬆開,拿可樂。”

  顧霜霜很聽話,立刻鬆開,跳到他跟前,接過爆米花。

  她抱著爆米花十分歡快地走在前頭,陸懷瑾手裡拿著一杯可樂,慢悠悠地走,即便戴著口罩,他一米八八的個子也十分引人矚目。

  等進了放映廳,顧霜霜忍不住抱怨,“陸大哥,你的腿分我一點多好?你這一路走來,一雙大長腿太招眼了。”

  陸懷瑾把可樂放在她手邊道:“不是我的腿惹人注目,是我們在一起太惹眼。”

  顧霜霜吃了一口爆米花,“為什麼啊?”

  陸懷瑾反問她,“你說呢?”

  她想了一下,腦子很快轉過彎,“唔……我明白了……”她的比喻簡單明白,“鴕鳥和雞分開走,其實沒那麼惹人注意,要是鴕鳥和雞走在一起……那腿和腿的差距就出來了,不惹人注意才見鬼吧?”

  “……這個比喻很恰當。”他腦子裡蹦出一隻鴕鳥和一隻雞一起逛街的情景。

  大長腿鴕鳥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短腿雞撲騰著翅膀在後面使勁兒追,畫面之滑稽的。

  電影開始,放映廳燈光熄滅。

  電影是日本一部溫情動畫,口碑不錯,開頭畫風唯美,雪沫子打著旋兒從遠處飄來,顧霜霜戴著3D眼鏡,那雪就跟在她眼前似的,身臨其境的感覺十分強烈。

  她抓著陸懷瑾的手,感歎,“陸大哥,雪就在我眼前飄哎……”

  畫風陡轉,一個小孩滑著雪橇從山上沖下來,小孩一跟頭栽進雪裡,視覺衝擊感很強。

  她掐了掐陸懷瑾的手指,“陸大哥……好疼啊……”

  旁邊的小朋友終於忍不住,拍拍她的胳膊,“阿姨,你能悄悄的看嗎?”

  顧霜霜看了眼七八歲的小孩,縮著脖子點頭,壓低聲音說:“對不起,我不說話了。”

  這部電影主打親情,當顧霜霜看到男孩父母奮不顧身從雪豹嘴裡救下男孩,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時,眼淚決堤,哭得淅瀝嘩啦。

  陸懷瑾後悔來帶她看這種電影了,他抓住她的手,掏出紙巾給她擦眼淚,拍拍她的後背安慰說:“不看了,我們走吧。”

  她搖頭,啜泣道:“看完吧。”

  看完電影出來,坐在一旁的小孩扯著媽媽的袖子問:“媽媽,阿姨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

  顧霜霜整個半場都在哭,小孩的媽媽小聲說:“可能因為她沒有媽媽陪她吧……”

  本來是對孩子隨意說的一句話,卻變成一根刺,戳進顧霜霜心裡。

  走出放映廳,陸懷瑾抱了抱她,拍著她的腦袋只說了一句話,“想哭就哭吧,陸大哥不嫌棄。”

  他這句話,惹得她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再次湧出眼眶。

  她在他胸口蹭蹭眼淚鼻涕,聲音很低,“以前我一個人的時候,很會控制情緒,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在你面前怎麼也控制不住。”

  “別控制,使勁哭。”陸懷瑾說,“鼻涕眼淚使勁兒往我身上蹭。”

  她揉著紅彤彤的鼻子看著他,“陸大哥……你是在嫌棄我嗎?”

  陸懷瑾一本正經,“不,我是在嫌棄你的鼻涕。”

  她臉上還掛著眼淚,被他這麼一說,居然“噗嗤”一聲笑出來,她掏出紙巾擤鼻涕,又哭又笑,“陸大哥你好壞!”

  陸懷瑾仍然一本正經,“哦?是嗎?”他扯下口罩,俯下身,挑逗性地咬了咬她的嘴唇,迅速離開,然後挑著眉毛問她,“哪裡壞?”

  她羞紅臉,捂著臉看著周圍,“這在電影院呢!這麼多人!”

  陸懷瑾摟著她,把她的腦袋按進自己懷裡,說道:“霜霜,現在開心比什麼都重要。”

  她嗯了一聲,“知道了陸大哥。”

  兩人正說話,陸懷瑾的手機卻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遲疑片刻,鬆開顧霜霜,轉身去接電話。

  看他打完電話後,臉色不太好,顧霜霜扯著他的袖子,一臉擔憂,“陸大哥,怎麼了,誰的電話?”她湊過去看他手機的通話記錄,備註名是“丁女士”。她滿腦子疑惑,忍不住開口問:“陸大哥,這是誰啊?”

  “我母親。”

  這個稱呼有些太官方,讓人聽起來很不親切。“你媽媽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不開心?”

  她跟陸懷瑾在一起這麼久,從來沒聽他講過家裡的事情,哪怕是確定關係在一起後,陸懷瑾也從沒跟她提過父母。

  陸懷瑾收起電話,說:“她在,你不好過去,今晚我送你去酒店。”

  她有點失落,“其實我可以回箭館的……”

  “不成,今晚箭館停暖氣,天氣這麼冷你受得了?去酒店吧,我明早來接你。”

  她點頭,“好,聽陸大哥的!”

  陸懷瑾在附近的五星級酒店給她開了一間房,為了讓她在酒店睡個好覺,他讓服務生送了杯牛奶上來。

  他端著牛奶回臥室,發現顧霜霜不見了。一轉身,看見她站在落地窗前,裹著中式繡花窗簾當古裝,揮一揮“衣袖”,對他道:“小陸子,還不給本宮跪下!”

  陸懷瑾端著牛奶走過去,一巴掌拍在她腦門上,“顧本宮,請你喝了這杯牛奶!”

  她從窗簾裡鑽出來,揉著腦袋說:“陸大哥,你溫柔點成不?配合點不好嗎?”她端著牛奶,盤腿坐在柔軟的大床上。

  她看著臥室奢華的仿古燈,看了眼精緻的牛奶杯,感慨的說:“陸大哥,我像不像被你包養的小三?”

  陸懷瑾真想撬開她的腦袋看看她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他語氣清冷,“顧小三,請你喝了這杯牛奶。”

  見他一副要爆發的樣子,她趕緊縮著脖子喝了牛奶,然後把空杯子遞給他,抬手擦擦嘴巴,打了個飽嗝,“本宮喝飽了,小陸子可以退下了。”

  陸懷瑾揉了一把她的蘑菇頭,這才拿著牛奶杯走出去。

  等他放好杯子回到房間,顧霜霜已經蜷縮在床上睡著了,他小心翼翼給她調整位置,替她蓋好棉被,這才戀戀不捨離開酒店。

  開車回家路上,他刻意繞了一段遠路,他並不想這麼早回去見到母親。

  期間爺爺給他打了個電話。

  陸爺爺問他,“大孫子,霜丫頭跟你在一起?”

  陸懷瑾回答:“沒有,我把她安排在酒店。現在不好讓她見那個女人,你也知道,她的性格……”

  電話那頭,陸爺爺明顯松了口氣,“這樣也好,我剛才還擔心了半天。你說你媽來廈川做什麼?搞得我這心裡怪不安生的。”

  陸懷瑾說:“我從甯安回來這麼久,還沒跟她見過面。她這次來廈川,可能是工作,順道來看我。”

  陸爺爺提醒他,“你跟霜霜的事,先別和她說。”

  “嗯,我有分寸。”

  電話掛了後,車開到半路,忽然飄起雪。

  他的車開進別墅區,繞過一座仿古石橋,一轉彎,看見家門口站了一個穿西裝的女人。

  距離隔得太遠,他看不清女人的眉眼,明亮的路燈下,西裝女人挽著發,背景是從紅磚牆裡蔓延而出的藤蔓,枯枝藤蔓上落了薄薄一層雪。

  這麼冷的寒冬夜,女人如同一座石碑,穿著單薄的西裝屹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等他的車開過來,停下,車窗搖下,女人才走過來,對著車裡的他說:“進去說。”

  陸懷瑾從車上下來時,母親站在門口,她身後的門半開著,裡面的燈光泄出來,照亮了她整個身形輪廓。

  陸懷瑾比她高了整整一個頭,他低頭打量她,好幾年不見,她的眼角添了幾分歲月磨痕。他心裡覺得沉重,半晌才說:“進去吧,外面冷。”從她身邊擦過去,推門走進屋內。

  丁穎點頭,跟著兒子進去。

  陸懷瑾進門,沒看見金元寶,他緊著眉頭四處看了下,身後傳來丁穎的聲音。

  “狗我讓保姆帶走了,你知道我不喜歡動物。”她說話的語氣沒什麼感情,像是跟屬下交代工作。

  陸懷瑾沒說什麼,去沙發上坐下。

  丁穎給他倒了杯熱水,挨著他身邊坐下,問他,“身體還好嗎?”

  “嗯。”他點頭,回答很簡短。

  兩人之間感情生疏,像隔了一條河溝。

  陸懷瑾從甯安回來當天,被安排送進醫院檢查身體,那時父親一直在醫院陪他,母親卻從頭至尾沒出現過,他從甯安回來幾個月,丁穎也只給他打了幾通電話。

  陸懷瑾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不自在地掃向別處,“你來廈川工作?”

  丁穎點頭,“主要是來看你。”

  “不是順道?”陸懷瑾回頭看她。

  她搖頭,“是為了你的事。”

  陸懷瑾放下水杯起身,“如果是工作的事,我想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丁穎盯著兒子的脊背,說:“我說的是顧霜霜。”

  本來是個很可愛親切的名字,但從丁穎嘴裡念出來,霜霜的名字頓時像裹了一層寒冰刺……

  清晨五點,顧霜霜作了一個夢。

  她夢見陸懷瑾坐在她床頭,很仔細地翻看一本雜誌。他裡面穿著件黑襯衫,外面套背心,挺難得的商務打扮,他修長的手指叩在雜誌上,很有節奏的敲著,好像在思考什麼。

  夢裡的她好像有上帝視角,她可以三百六十度的看陸懷瑾。她能看見陸懷瑾的下巴、長睫毛,挺拔的鼻樑以及性感的喉結,夢境給她的眼睛加了一層唯美的濾鏡,陸懷瑾變得全方位無死角,怎麼看都是沒有任何瑕疵的美男子。

  她裹著被子側過身,以一種極舒服的姿勢繼續打量他。

  夢裡的她很好奇,到底是怎麼樣漂亮的媽媽才能生出陸大哥這麼漂亮的兒子?作為一個男人,陸懷瑾不僅有令女人垂涎的身材,也有讓女人羡慕的長睫毛。

  每當顧霜霜站在他面前,都忍不住想往他懷裡鑽,他的胸膛和懷抱,總會給她一種無法言喻的安全感。

  陸懷瑾扭過頭看她,一束陽光照過來,落在他的眉梢,他對著她笑,身子朝她壓過來,眼看就要吻上她,夢境忽然結束。

  她翻身栽下床,腦袋磕在地板上,徹底從夢中驚醒。

  她揉著腦袋坐起來,看了眼窗外,天已大亮,酒店下面的花園,覆了淺淺一層白色。她抓了抓蘑菇頭,打了個哈欠,想起剛才那個美得冒泡的夢,臉上居然開始發燙。

  這會已經是早上九點,她給陸懷瑾打電話,但那邊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眼看時間也不早,她快速洗漱好,返回箭館。

  顧霜霜回到箭館的時候,老孟正坐在櫃檯吃米粉看報紙。

  她擠進櫃檯,挨著老孟坐下,問他,“老孟,爺爺來了嗎?”

  “老闆說今天不來了,去醫院複檢。”老孟打開報紙,頭版頭條是個穿西裝的女人,在西裝女人的照片下,還有小小一張陸懷瑾的照片。

  顧霜霜好奇的掃了眼內容,驚訝得下巴差點掉下來,“這是陸大哥的媽媽?”

  老孟吸了一口米粉,點頭,“對,典型的剽悍女強人。”

  照片上的女人顯得很年輕,跟陸懷瑾照片放一起,兩人不像母子,倒像姊弟。她唏噓,城裡人可真會保養。

  她托著腮,感歎說:“怪不得陸大哥長這麼好看,這就是遺傳吧?昨天陸大哥接了他媽媽電話,臉色就變了,也不知道因為什麼事。”

  老孟從她手裡奪過報紙,掃了一眼周圍,小聲跟她說:“很正常。丁副董跟陸董在小少爺七歲的時候離婚,那個時候夫妻倆鬧得很不愉快,還打了場官司,鬧得滿城風雨。他們離婚那會,我還在集團當保全,我作為一個集團最底階層的小人物,都能感受到兩人在集團鬥智鬥勇的那股狠勁兒。”

  顧霜霜聽得一知半解,“所以……陸大哥不喜歡他媽媽?”

  老孟歎息,“換你你喜歡嗎?誰不知道是丁副董出軌在先,這麼些年,她只關心自己的新家庭,什麼時候關心過小少爺?”

  她大概明白了,感歎道:“為什麼夫妻兩人會離婚呢?結婚難道不是因為兩個人相愛嗎?可是為什麼陸媽媽還會在有了陸大哥之後喜歡上別人……”

  “這個嘛,男女之間的事誰說得清楚呢!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覺得新鮮,一旦新鮮勁兒一過,就看對方不順眼。許多情侶剛開始甜蜜蜜,後來分手便老死不相往來。”

  顧霜霜聽得心裡一驚,她開始害怕陸懷瑾以後會討厭她,喜歡上別的女孩。只是這麼一想,她的心口便隱隱發疼。

  老孟大概看出她的情緒,安慰她,“老霜,你別想太多,小少爺不是那種移情別戀的人,父母離婚給他造成心理陰影,他比誰都渴望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顧霜霜大吸一口氣,臉上很快露出笑容,她展開雙臂,大氣說道:“嗯,老孟!我要用我的懷抱溫暖陸大哥!”

  老孟扔給她一張清單,毫不留情打斷她,“老霜,先別急著秀恩愛,趕緊訓練。百步穿楊週末訓練賽,雖然只是訓練賽,但也不能丟人,到時候你可以見到所有的選手,別被嚇破膽。”

  顧霜霜頓時鬥志滿滿,“我顧老霜氣勢如虹,應該他們嚇破膽!”

  訓練開始之前,陸懷瑾給她打了一通電話,告訴她這幾天會去一趟延城,週末回來。

  昨晚匆匆一別,她心裡到現在都空落落的,她揉著胸口,握著電話很不舍的說:“那……週末訓練賽,陸大哥你會回來嗎?”

  電話那頭,陸懷瑾的聲音有些嘶啞,“我儘量,你加油。”

  掛斷電話,她有些無精打采,兩天后才稍稍提起點精神。

  訓練賽前一天,她跟老孟在室外場地訓練,老孟負責給她算時間。

  她拉弓的時候正專心感受風向,腦子裡忽然浮現陸懷瑾的臉。她開始想陸懷瑾的父母,也不知道是怎樣的感情絕望,才會導致一對夫妻反目成仇……她擔心自己和陸懷瑾也會有反目成仇的那一天。

  胡思亂想間,箭離了弦,因為風向感受偏差,這一箭落在六環。

  老孟歎氣一聲走過來,問她,“你怎麼了?一連射三箭,一箭比一箭差。以前拉弓就能射十環的顧老霜哪裡去了?”

  大冬天的,她居然熱得滿額頭汗水。

  她把弓箭扔在一邊,擰開瓶蓋猛喝了幾口水,為自己辯解說:“老孟,那不一樣,如果不限制時間,我還是能射中十環!”

  老孟開導她,“老霜,你這樣想不對,有時間限制,你是在有效的時間射出有效的一箭。你不能因為有時間限制而給自己施加心理壓力,你這是在給你的思維加固緊縮咒,這樣的心態可不行。”

  大概是因為兩天沒看見陸懷瑾的緣故,她的心情很煩悶。她抓亂自己的蘑菇頭,坐立不安,那種煩躁的情緒堵在她心裡,很不舒服。

  她突然想起網上一句流行語——秀恩愛,死得快。

  她神經兮兮的拉著老孟胳膊,說道:“老孟,陸大哥好久都沒給我打電話了,我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接……怎麼辦,他是不是討厭我了?”

  老孟很無奈,“我說老霜,他才離開兩天!兩天!你至於一副害相思病的樣子嗎?”

  她摸著自己胸口,總覺得很不安,“不是啊老孟,我這兩天兩隻眼皮一直跳一直跳。”

  老孟打斷她,“左眼跳吉,右眼跳災。兩隻眼睛一起跳,必然是有大喜事!”

  “是嗎……”她有點不太相信。

  “你要在訓練賽拿最後一名,丟的可不僅僅是你的人,還是我們孟道箭館的臉面。老霜,你還想不想完虐泡菜人了?你還想不想為你的陸大哥爭光了?”

  顧霜霜頓時鬥志昂揚,趕緊屏棄一切雜念,專心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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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 00:33: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訓練賽當天,老孟一大早就陪著顧霜霜趕去南郊體育場,陸爺爺也從市區趕來。

  顧霜霜進館的時候,碰見參賽名單上的另一個女孩。女孩子大約一米七的個子,比照片上看起來還瘦,一雙腿又細又長,看得她很是羡慕。

  兩人一起進入更衣室換衣,因為太羡慕對方的長腿了,她脫褲子的時候一直盯著女孩看,看得太過投入,被對方察覺,女孩回過頭,很不友好地看了她一眼。

  面無表情,眼神中飽含肅殺之氣,就跟電影裡演的女刺客一樣……這女孩眉眼間透著一股英氣,五官也標緻,換上射箭服,女孩渾身上下都寫著一個大大的“帥”字。

  兩人站在一起,身高,髮型,氣質,儼然是兩個極端,顧霜霜再一次感受到了短腿的自卑……

  從換衣間出來,二十名選手坐在一個小房間裡,由各自的教練陪同著,等待上場比賽,雖然只是訓練賽,但比賽制度都跟總決賽一樣,有觀眾席,比賽過程也會在網上直播。

  訓練賽的目的不僅是為了讓參賽者瞭解對手的實力,也是要讓觀眾心裡有個底。

  這一屆二十名參賽者當中,兩個女孩來歷成謎,實力成謎,其他選手看見兩個女孩,紛紛嗤之以鼻,覺得兩個黃毛丫頭能射出什麼好成績?

  老孟不知道去了哪裡,顧霜霜見另一個女孩也沒有教練陪同,便坐過去搭訕,“你好,我叫顧霜霜,你可以叫我老霜,霜霜,小霜都行。”

  女孩淡漠地掃了她一眼,簡短介紹,“林熙。”

  “你的名字很好聽啊。”

  然後就是一陣沉默。

  “百步穿楊真是一屆不如一屆,後門開得越來越大,都快變成小朋友玩扮家家酒了。”其中一個參賽選手感歎。

  立刻有人接話,“可不是?兩個小姑娘……這……哎,大會這是在鄙視誰?”

  林熙瞪了一眼說話的男人,對方立刻噤聲。

  顧霜霜感歎,好一個眼刀!她得學,以後瞪老孟!

  比賽旋即開始,參賽者各就各位,顧霜霜握著弓箭四處張望,她在觀眾席前排,看見陸爺爺、老孟、劉峰,劉峰旁邊坐著一個穿黑色休閒服的男人,戴著口罩、墨鏡、鴨舌帽,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雖然看不見臉,但她知道一定是秦衍。她不死心地又掃了一眼觀眾席,沒看見陸懷瑾,有點失落。

  槍聲響起,參賽者各就各位。

  一箭齊發,顧霜霜險射外十環。

  兩輪比賽下來,顧霜霜射出十環、九環的成績,由於精神高度緊繃,導致她的手有點抖,她下意識再掃了眼觀眾席,總算在秦衍身邊看見了穿著西裝的陸懷瑾。

  陸懷瑾好像也看見她,對著她招了招手。

  陸懷瑾的出現讓她心下大定,第三輪開始,她深吸一口氣,感受了一下風向,風不大,應該不會持續,經過一段細微的調整,她鎮定地射出最後一箭,落在十環。

  其他參賽者最後一箭都有失誤,本來以為風會持續,沒想到箭射出去時風卻停了,這個細微的判斷導致射箭結果偏差很大。

  讓人意外的是,幾名男性參賽選手的成績比不上兩名女性參賽選手,更讓人意外的是,兩名女選手居然都射出二十九環的成績,平局。

  兩人平局,賽方為了給觀眾留一個懸念,特意點到即止。

  下場後,一群人往後台走,顧霜霜跟林熙並排而行,時不時偷瞟她一眼,想跟她說話。

  回到休息室,一群男人打量著兩個女孩。

  上場前對她們態度輕蔑的男人此時態度轉變,“行啊,小姑娘不錯啊,有點能耐!”

  顧霜霜正要開口說話,左手邊一個落腮胡男人插話,“如果不是因為風向,咱們也未必會輸給兩個姑娘。”

  這話顧霜霜聽著不太舒服,一直沉默不言的林熙冷冷抬眼,掃了眼落腿胡男人,說:“大叔,比賽講究技巧,輸了還給自己找藉口,您是搞笑的吧?”

  落腮胡男人一時語塞,臉色陰沉,室內氣氛瞬間變得僵凝。

  顧霜霜打破尷尬,“那個……比賽第一,友誼第二!這是訓練賽,大家練手失誤很正常嘛,不到最後不能定結果。我今天早上出門是踩了狗屎,我這是走了狗屎運,狗屎運……”

  她這麼一說,倒給幾個男人找了臺階下,林熙卻瞪了她一眼,起身走出休息室。

  顧霜霜跟出去,叫住她,“那個……你等等。”

  林熙回頭看她。

  她結結巴巴,半天才說出一句話,“咱們倆……可以交個朋友嗎?”

  “弱者。”她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冷如冰針。

  顧霜霜心頭一顫,手指有點僵,“你說的是我嗎?”

  林熙轉身看向她,面無表情,語氣寡淡,“討好一群手下敗將,不是弱者是什麼?輸了便是輸了,找藉口開脫的是弱者;給弱者臺階下的,自然也是弱者;你和那個男人一樣,對箭不夠赤誠,你這是在侮辱射箭,是弱者中的弱者”

  這是顧霜霜頭一次被人不帶任何感情的批評,她楞在原地,腦內嗡嗡作響。

  林熙一轉身,差點跟秦衍撞個滿懷。林熙往左,秦衍也往左;秦衍往右讓開,林熙也往右,兩人都以為對方是故意的,互相瞪了對方一眼,最後林熙一把將秦衍推開,走進電梯。

  被這麼一推,秦衍起了一肚子火,不快地看了眼關上的電梯,這才向顧霜霜走去。“恭喜。”

  她眉眼一彎,說:“謝謝。你怎麼會來這裡?陸大哥呢?陸爺爺和老孟呢?我剛才還看見劉峰大哥了,他們人呢?”

  話音剛落,另一部電梯打開,陸懷瑾最先走出來,陸爺爺、劉峰、老孟隨後。

  兩天沒見到陸懷瑾了,顧霜霜毫無克制地沖過去,一頭沖進他懷裡。

  礙於人多,她很收斂,很快放開,幾個人隨後到了VIP休息室坐下。

  秦衍坐在顧霜霜對面,問她,“跟你平局的那個女孩,你知道她的資料嗎?”

  顧霜霜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反問他,“你怎麼會來這裡啊?”

  “當然是看比賽。”

  劉峰插話,“他自己沒資格參加,當觀眾還是有資格的。我說,妹子,你今天表現不錯啊!照你這個情況,參加韓國的總決賽完全沒問題。”

  她有幾斤幾兩自己清楚,抓抓後腦杓,很老實地說:“今天純粹是運氣,來了一陣妖風,忽然就又停了。他們判斷失誤,我跟那個女孩就是占了便宜。”

  陸爺爺說道:“不論怎麼說,盡力就好!經過今天這場比賽,大家心裡也都有了底,下一場比賽絕對不會輕敵。高手過招,往往就在一念之間。”

  素日隨和的老孟突然嚴肅起來,他分析說:“老霜,你這狀態時好時壞,不是好事啊。你得學會控制你的情緒,比賽可不能帶情緒。剛才看你比賽,我真是捏了一把冷汗。”

  大家紛紛發表言論,唯獨陸懷瑾從頭至尾一句話也沒說。

  顧霜霜很忐忑地看著陸懷瑾,問他,“陸大哥,你呢?有沒有什麼……建議?”

  她注意到他穿著西裝,應該是剛工作完,還沒來得及換衣服。

  陸懷瑾似乎在想什麼事,聽見顧霜霜的聲音才反應過來,說:“我跟老孟想法一致。”

  她點頭,小手搭在陸懷瑾的手背上,抿嘴堅定道:“我會加油的!”

  秦衍對這種射箭競技有點研究,他給顧霜霜提了幾個很專業的意見,並且幫她分析了一下其他幾位參賽選手,她很認真地一一記下。

  期間陸懷瑾去洗手間打了個兩個電話,顧霜霜明顯感覺到他有事壓在心裡,大家也都看在眼裡,但都沒說破。

  陸爺爺很努力地調節氣氛,“今天難得我兩個孫子都在,咱們一起去吃火鍋?”說完他扭過頭看向秦衍,抓住他的胳膊,“臭小子,今天不許跑,再忙都不許!”

  秦衍沖著老爺子一笑,“謹遵爺爺吩咐。”

  顧霜霜難得看見秦衍這麼隨和,覺得很稀奇。果然,在長輩面前,再有架子的人都會變成小孩。

  好不容易秦衍有時間,陸懷瑾卻說:“你們去吧,我晚上還得回去處理點事情。”

  陸爺爺眉頭一擰,有些不高興,“什麼事不能吃了飯再說?先去吃飯!”

  “下次吧。”陸懷瑾扭過頭看向顧霜霜,“霜霜,你跟他們一起去。”

  “陸大哥,我不吃了,我陪你。”

  陸懷瑾掃了眼其他人,說:“那我跟霜霜就先走了,你們去吃。”

  他執拗的性格在場的人都清楚,陸爺爺也不再勸。

  到了停車場,坐進車內,顧霜霜自己手快系上安全帶,她回頭看陸懷瑾,見他不僅沒竹系安全帶,還盯著方向盤發呆。

  車內靜得有些壓抑,顧霜霜攥著安全帶,好半晌才問:“陸大哥,到底怎麼了?”

  陸懷瑾輕輕吐出一口氣,系上安全帶,“沒什麼,沒休息好,有點頭疼。”

  “那換個人來開車吧?”顧霜霜提議,“我打電話讓老孟來開車,我們叫車回去?”

  陸懷瑾知道自己狀態不佳,不好開車,為了自己和顧霜霜的安全,採納了她的意見,給老孟打了電話。

  坐車回去的路上,陸懷瑾靠在顧霜霜肩上,闔眼就睡。她任由他靠著,一動不敢動,生怕吵醒他。

  車子在過減速帶的時候,車子一顛,陸懷瑾的腦袋從她的肩膀上滑下去,掉在她腿上,他不僅沒醒,反而睡得更熟。顧霜霜小心翼翼脫掉外套,蓋在他身上,她仔細打量熟睡的陸懷瑾,他眼下一片青,嘴唇有些許乾裂,面容憔悴,像是幾夜未眠,他的呼吸噴在她手背上,癢感從她的肌膚一直蔓延至心坎。

  她低頭看著他,不免又想起老孟說的話,開始驚覺婚姻並不僅僅是兩個人過生活。

  村裡村外的世界截然不同,在村裡,在一起就是一輩子,她從沒聽過還有離婚這事。

  她對愛情的理解大部分來自偶像劇。電視裡,劇情通常在主角結婚的時候結束,那他們結婚之後的故事呢?他們會不會因為生活一些瑣事吵架?從而生怨,導致分開,甚至離婚?

  她盯著陸懷瑾顫動睫毛,用手指輕輕碰了碰,然後深吸一口氣,甩甩腦袋,將腦中一些負能量通通甩開。

  計程車在陸懷瑾家門口停下,到了地方,她叫陸懷瑾,沒叫醒。

  司機見陸懷瑾臉色不對,伸手一探,“呦,這是發燒了?看著挺結實的一個大老爺們,怎麼就發燒了?”

  司機車上有自備的溫度計,借給顧霜霜用,這一量才知道,他居然高燒四十度。司機本來還想問問需不需要幫忙,沒想到顧霜霜當著他的面,背起陸懷瑾就往別墅裡面走。

  她背著陸懷瑾一進院子,金元寶便撒開蹄子奔過來,一個勁兒往她身上撲。

  狗保姆剛好也在,她看見小姑娘背著體格健碩的陸懷瑾沖進院子,由衷感歎: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反差萌?

  狗保姆把金元寶牽過去拴好,跟著走進客廳問顧霜霜,“陸先生這是怎麼了?”

  “陸大哥發燒了。”她去拿了冰袋給陸懷瑾敷額頭,然後求助狗保姆,“大姊,你能幫我打電話請個醫生嗎?”

  狗保姆也不敢耽擱,趕緊去給醫生打電話。

  醫生趕到後,給陸懷謹量了量體溫,診了一下病症才說:“先把他扶回臥室躺著。”

  狗保姆正想上來搭把手,顧霜霜卻搶先一步背起他往樓上臥室走。

  醫生和狗保姆面面相覷,不約而同感歎,“這姑娘力氣真大啊……”

  顧霜霜把燒得迷迷糊糊的陸懷瑾平放在床上,幫他蓋好被子。

  醫生讓陸懷瑾打了瓶點滴,另外開了藥,忙完後一邊收拾藥箱,一邊囑咐說:“藥早晚一次,飯前吃。這點滴打完後拔掉針頭貼上OK繃就行了,我還有個病人,就先走了。”

  送走狗保姆和醫生,顧霜霜安安靜靜坐在床邊,托著腮等陸懷瑾醒來。瓶了裡的點滴一點一點往下滴,等待的過程十分漫長,想起自己和陸懷瑾還沒吃飯,她決定下樓煮鍋粥,等他醒來就可以吃。

  她剛走下樓梯,就跟丁穎打了個照面。

  丁穎穿著套裝,長髮挽在腦後,女強人的氣質從骨子裡滲出,對方還沒說話,顧霜霜就已經沒骨氣地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往後退一步。

  丁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樓上,“顧小姐吧?”

  她一開口,顧霜霜頓時聯想到電視劇裡威嚴的皇太后。她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抬手指了指樓上,“陸大哥他……生病了,高燒……現在還沒醒。”見丁穎張口想說什麼,又連忙道:“已經看過醫生了,正在吊點滴,我下來給他熬點粥。”

  丁穎從她身邊擦過,踏著六公分高跟走上樓。她在樓上待了不過五分鐘便下樓,她見顧霜霜還站在原地,問她,“你很怕我?”

  顧霜霜點頭,反應了一下又趕緊搖頭。

  丁穎問她,“能聊聊嗎?二十分鐘。”

  對方氣勢強悍,不容拒絕,她幾乎想也沒想就點頭,“可以的,四十分鐘都沒問題。”

  丁穎對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她一起去沙發上坐,旋即在她對面坐下,以審視員工的眼光審視她,良久後才開口說:“我長話短說。懷瑾以後會有更好的前途,他需要的是一個能站在他身邊、跟他並肩的女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照顧一個拖油瓶。他以後的妻子可以沒有商業手段,可以對他事業沒有幫助,但一定要有能跟他一起出入各種場合的資格。”

  這也太直接了,原來她是個拖油瓶……顧霜霜登時明白“當頭棒喝”這個詞語的含義。

  丁穎見她不說話,又說:“你是個好姑娘,我也知道你不圖錢,但你跟懷瑾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們結合,婚姻很難走得長久。他的位置會更高,而你只是個從農村出來的丫頭,是個靠他的關係棲身箭館、默默無聞的小教練。你能參加百步穿楊也是靠關係,並非憑藉實力,你也拿不到終極榮譽。說好聽點,你是處處有貴人相助,說難聽點,你只是個依靠他人幫助的寄生蟲。你這種沒有自己事業重心,又總是依附于他的女孩不適合跟他在一起。他的重心是事業,不會是家庭,他將來會是一個很成功的男人。”

  丁穎沒有辱駡,每一句話都在陳述事實,她無從辯解,腦子裡忽然迸出林熙的話,她說她是弱者。

  她又想起陸懷瑾也曾經說——

  “不是熱愛的事情,你又何必去做?你二叔想讓你進國家隊拿冠軍,可你自己想嗎?你跟外面的世界嚴重脫節,很多事情不明白,這些我都可以幫你,但唯有一件事我幫不了你。

  “你的目標。你做什麼事情之前得想清楚,比如你想進國家隊,到底是為了你二叔還是為了你自己?一旦進入國家隊,你將面對的是日復一日的嚴苛訓練,而且少有假期,甚至沒有時間跟朋友相聚,你將要捨棄的東西更多。這些,你都準備好了嗎?”

  她坐在沙發上,指尖發涼,那是種從內心深處席捲而出的冰涼。

  她的目標是什麼?安於在一個箭館工作,一輩子做個默默無聞的小教練?

  她想起林熙對射箭的認真態度,雖然她只知道這個女孩的名字,但從她身上看到了堅定,對比賽的堅定,對某種事物的堅定。

  而她呢?比賽時帶著情緒,射最後一箭時,因為看見陸懷瑾才定了心,如果當時他沒有來,她能定下心嗎?今天只是一場練習模擬賽,後面還有淘汰賽、准決賽,每一場比賽都是高手角逐,不容小覷,而她……

  她仔細一想,從來廈川開始,一切都有陸懷瑾幫襯,可是如果沒有他,她又當如何?

  這些她從來沒想過。以前在村裡,吃飽就是幸福,自由自在慣了,可是現在吃飽喝足這種目標對她來說已經遠遠不夠。山村沒有競爭,沒有壓力,可是在廈川生活,處處都存在競爭和壓力,那種壓力來自於精神,來自於物質。

  而現在她才意識到,其實她最大的壓力是,配不上陸懷瑾。

  丁穎見她低頭玩弄著手指不說話,難得語重心長的說:“顧小姐,你別緊張,我們只是聊聊。還要我繼續說嗎?”

  顧霜霜仍然低著頭,聲音很低,“嗯,我聽著呢。”

  丁穎從包包裡掏出一迭照片,放在茶几上,推給她。

  顧霜霜拿起照片,一張一張地看,居然有她第一次在陸懷瑾在路邊接吻的照片,還有他們在電影院時,她哭得淅瀝嘩啦,往陸懷瑾身上蹭鼻涕的照片。這些她自以為很隱私的事,居然以這樣一種方式呈現在她眼前,這種感覺很不好,就像有人用刀子刮開她的皮肉,看見了她皮肉下的白骨一般,她心底的震撼猶如滾著沙粒的龍捲風。

  丁穎等她看完照片後說道:“你們的事,我知道一些。”不等顧霜霜發出疑問,她接著又說:“我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在懷瑾七歲那年,我有了新的家庭。這些年我一直顧著新家庭和事業,對他疏於管教,甚至沒有做到一個母親應盡的責任。我跟懷瑾的父親離婚,對他造成的心理陰影很大,以致於他對婚姻有恐懼,他害怕自己的婚姻會和我們一樣失敗。

  “你跟他,一個生於高嶺,一個低於塵埃。他有自己發展的事業,也沒接觸過多少女孩,他現在對你好,事事都慣著你,那是因為你們還處於熱戀期。一旦熱戀期過去,他就會知道你並不是他想要的。總有一天,他會覺得兼顧事業和照顧你很疲憊,一旦他有了這份疲憊感,他就會尋找新的港灣。”

  “就像懷瑾的父親。”講到這裡,她忽然停了一下,“外界都傳是我出軌在先,可事實上是懷瑾父親出軌在先。離婚那會,我還不是集團副董,他知道虧欠我,之後才給了我想要的。懷瑾的父親曾經也跟現在的懷瑾一樣,對女人關懷備至,什麼都替女人安排,可男人畢竟是男人,他們有自己的事業,也會有疲憊的時候。”

  顧霜霜看著她,忍不住問:“你們曾經是很喜歡、很喜歡對方嗎?”

  “不然我們怎麼會結婚,還有懷瑾?”丁穎看著她,“我對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明白你們之間的差距。我不想你們走我和懷瑾父親的後路。你這種好姑娘,適合以家庭為重的男人,懷瑾他顯然不是你適合的類型,他愛事業勝過愛家庭。”

  “伯母,你……是在勸我們分手嗎?”顧霜霜看著她。

  丁穎點頭,“是。”

  她攥緊拳頭,一臉堅定,拒絕道:“不可能!”

  丁穎蹙眉,“顧小姐,你的固執只會害了你,害了懷瑾。”

  “我跟你不一樣。”她攥著拳頭放在膝蓋上,目光炯炯,“伯母,謝謝你的提醒。我不會安於現狀,我絕不會成為他的拖油瓶。你離婚後才成長那是你的失敗,我不會如你所說,永遠都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教練。”

  丁穎神情變得嚴肅,“顧小姐,空口說白話是沒有用的。你根本幫不了懷瑾,你不能幫他渡過事業的難關。”

  她咬著嘴唇,目光無比堅定。雖然從前在山村自由散漫慣了,可她相信他們這段感情會堅如磐石,任何力量都無法摧毀。“我會陪著他。”

  丁穎抬腕看了眼時間,起身說:“你現在下結論未免太早,該說的我已經跟你說了,剩下的你自己考慮清楚。”

  丁穎走後,顧霜霜在原地楞了會,她攤開手,掌心一片濕漉。

  她深深吐出一口氣,走進廚房尋找食材。廚房冰箱裡全是罐頭,沒有新鮮蔬菜,她從櫥櫃裡找到一包綠豆,找到米,洗了煲湯的鍋,摻上半鍋水開始燒。趁著燒水時,她擰開火,

  抓了一把綠豆進平底鍋翻炒,炒出豆香後關火,等鍋內開水沸騰,再下炒香的綠豆和米,以小火慢熬。

  一鍋粥煮了四十分鐘,她對著一口鍋發了四十分鐘的呆。

  她盛了一碗綠豆粥上樓,陸懷瑾還沒醒。

  她把滾燙的粥放在床頭櫃,仰著腦袋看點滴瓶。等點滴流完,她按照醫生臨走前的囑咐,把針頭輕輕從他手背拔出來,用蘸酒精的棉花棒小心擦拭後貼上OK繃。

  陸懷瑾一睜眼,就看見她蹲在床邊給他處理針口,她正輕輕地按壓著OK繃邊緣。

  見陸懷瑾醒了,她趕緊扶著他坐起來,端過綠豆粥喂他。

  睡了一覺,陸懷瑾饑腸轆轆,口乾舌燥,幾口綠豆粥下胃,倒是讓他舒服不少。他咳嗽幾聲,靠在枕頭上有些無力,“我睡著的時候,有沒有人打電話?家裡有人來過嗎?”

  顧霜霜明顯一頓,然後才說:“有啊,醫生來過。”

  陸懷瑾摸過床頭櫃上的電話,看了眼,居然有四個未接來電。他看了看手機,對她說:“霜霜,你先出去,我打個電話。”

  她“嗯”了一聲,把粥放下,轉身出去。

  下樓後,她心裡隱隱覺得不安,向老孟要了King的電話。

  King接到她電話的時候,有些吃驚,“嫂子……你怎麼給我打電話了?”

  顧霜霜握著電話,小聲說:“陸大哥生病了,他心情很不好,你知道他怎麼了嗎?他不告訴我,我也不好問。”

  Kmg在電話那端沉默片刻,才說:“老大不告訴你,是不想讓你擔心。這件事別說是你,我也無能無力。”

  “到底怎麼了?”

  King說:“老大的母親讓贊助商停了對俱樂部的贊助,今年我們比賽拿到的獎金,大家分了之後也沒剩下多少,老大虧損了幾千萬,本來俱樂部還有兩個死忠贊助商,可是前兩天也突然停止了對我們的贊助,前幾天老大親自去外地跟廠商談,但是……結果很不理想。事到如今,除非我們挺進三藩市暴雪總決賽,拿到冠軍,才能再拿回廠商贊助,否則……”

  顧霜霜不太懂電競,她一知半解的問道:“拿冠軍,對你們來說應該不難吧?上一次你們不是在國外拿到……”

  她的話還沒說完,被King打斷,“暴雪這個遊戲項目不是我們擅長的,我們沒有把握。老大是打算請WZ俱樂部的Demon作為外援,但是Demon對老大一直存有偏見,今天上午我跟老大一起去找他,被他給轟了出來,所以現在兩條路都斷了,老大心裡很亂,可能明年的GN將不復存在,GN一散,兄弟們可能會退出電競,轉行找工作。”

  顧霜霜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她對丁女士的所作所為覺得很憤怒,兒子的事業她難道不應該支持嗎?“那……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還有最後的機會,明天晚上國內幾個知名俱樂部聯誼會,Demon會到場,那是老大和我們最後的機會。嫂子,拜託,今晚好好照顧他,讓他明天有個好的精神狀態。”

  她抓著電話點頭,“我會的。”

  顧霜霜掛斷電話上樓,陸懷瑾正坐在床上發呆,因為生病的緣故,這個平時看起來威風不可一世的大男人,變得很憔悴。

  她坐在床邊,握住他的手,靜靜地看著他。她很心疼這樣的陸大哥,這時候她才感覺到,其實陸大哥不是萬能的,他肩上擔著的不僅僅是事業,還是GN那群兄弟的未來。

  “陸大哥,我都知道了。”她聲音很細,輕飄飄地。

  陸懷瑾神情微怔,正想開口說話,忽然一陣噁心,俯過身,趴在床邊開始嘔吐。

  顧霜霜一時手忙腳亂,扯過紙巾給他擦嘴,用手輕輕拍著他的脊背。

  一陣嘔吐後,陸懷瑾渾身無力,他虛弱地靠在她的肩膀上,聲音很輕,“沒事,陸大哥會挺過去的。”

  素日給她安全感的陸大哥,現在卻虛弱地趴在她的肩頭,讓她很心疼,顧霜霜摟著他,“陸大哥,你放心,我絕不會成為你的累贅。以後你生病,我背;你難過,我抱;你有困難,我會陪著你。”

  不想讓人瞧不起,只能迎刃而上,不想做一個卑微的弱者,只能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她不想再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小教練,她要拿到百步穿楊的冠軍,拿到那份榮譽,拿到那筆高額獎金。她參加百步穿楊,不是為了虐泡菜人逞威風,而是為了能證明自己,給自己未來一個墊腳石,陸大哥正在努力著,她要更加努力。

  陸懷瑾靠在她肩上,輕輕歎了一聲氣。

  此刻,他有種從未有過的安定,壓在身上重擔好像一瞬間卸了下去。

  陸懷瑾吃了點綠豆粥全吐了出去,嘴裡一股酸臭,顧霜霜給他倒了杯水漱口,又另倒了杯熱水給他喝。

  熱水剛下腹,胃裡一翻騰,又吐了出來。

  顧霜霜伸手一探,燒是退了點,可嘔吐又是什麼情況?她扶著陸懷瑾躺下,給他蓋上被子,站在床邊蹙著眉頭想了一下,“陸大哥你先躺會,我去打電話喊醫生再過來一趟。”

  陸懷瑾躺在床上很無力,眨了眨眼睛,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醫生接到她的電話,表示很為難,“不如你送他去大醫院吧?今天下雪,天冷,我們診所提前關了門。”

  顧霜霜很是著急,“他現在很難受,剛才吃了點粥全吐了,我現在該怎麼做?”

  “可能是感冒發熱胃感染導致,先禁食,送醫院吧!”

  掛斷電話,她又手忙腳亂的叫救護車。

  到醫院後,陸懷瑾繼續掛點滴,晚上他醒了兩次,兩次睜眼都看見顧霜霜坐在床頭,托著腮,用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看著他。

  看見他醒了,還對他咧開嘴笑,伸手在他胸口處輕拍,“陸大哥你再睡會,還早呢,才三點。”

  他“嗯”了一聲,掃了眼牆上的鐘,闔上眼繼續睡。剛闔上眼,他燒糊的腦子才記起來,他第一次醒來的時候是兩點,那會她就睜著眼,這次醒來是三點,她仍然睜著眼。所以,她是一直看著他,沒闔眼嗎?

  他想說,霜霜快睡一會,陸大哥死不了。可他眼皮過於沉重,實在太累,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淩晨六點,顧霜霜終於熬不住,抓著陸懷瑾的手,趴在床邊睡了會。

  陸懷瑾的身體經過一夜的藥物調整,燒總算是退了。

  醒來後陸懷瑾嗓子發幹,他見顧霜霜抓著自己的手,也不敢起身,就這麼靜靜看著她。

  小姑娘睡覺的時候居然流口水,她咂咂嘴,蘑菇頭動了動,在夢裡叫了聲陸大哥。

  護士過來送藥,忍不住說了句,“昨天晚上幾個救護人員抬你下樓的時候,差點摔跤把你給翻下去,你女朋友當時可急壞了,直接卷起袖子把你從樓上給背到樓下。她背你走到院子的時候,被雪滑倒,單膝跪地,膝蓋被石子劃破流了血,竟是吭也沒吭一聲。”

  陸懷瑾咳嗽一聲。他看了眼顧霜霜,又抬眼看護士,斥責道:“你們醫院的人差點把病人給翻下樓梯,是怎麼做事的?”

  護士有點尷尬,重點不是這個吧?

  陸懷瑾從護士手裡接過藥吃掉,又重新量了一次體溫。

  護士從他嘴裡抽出溫度計,看了下,“三十七度八,你感覺怎麼樣?”

  陸懷瑾點頭,“好多了,四肢還有些無力。”

  護士說:“正常的,早上就別吃東西了,下午喝點清粥。要不要叫醒你女朋友,讓她去隔壁病床上躺會?”

  “幫我拿床被子,給她蓋一下。”

  護士於是拿來一床薄被,給顧霜霜蓋上。

  顧霜霜這一闔眼,十點鐘才醒過來。她打了個哈欠,揉著惺忪的眼睛坐起身,身上的被子滑下去,由於昨晚一夜沒睡,她額前的劉海淩亂,臉色也憔悴得很。

  顧霜霜眼前的朦朧還沒散開,陸懷瑾一隻手就伸過來,在她額前胡亂揉了揉。

  她見他氣色恢復不少,總算松了一口氣,“陸大哥,你昨晚真是嚇死我了。”

  陸懷瑾嗓子有點發癢,他輕咳一聲,對她說:“昨晚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照顧陸大哥怎麼會辛苦呢!”顧霜霜一臉認真看著他,“陸大哥,King昨晚打電話說下午四點開車來接你,去參加俱樂部聯誼會。”

  說話間,陸懷瑾將手伸過來,抓住她的一雙手,握緊。“嗯,知道了。”

  男人掌心的力度和溫熱,終於讓她心裡踏實了點。她抬起下巴,嘗試著問他,“陸大哥,可以帶我去嗎?你身體這樣,我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陸懷瑾失笑,“有King在,沒事的,你陸大哥病一場還不至於怎麼著。”

  她搖頭,說得很認真,“不是的,陸大哥,我是怕……怕你暈了,他們背不動你。”

  陸懷瑾嗓子一癢,又咳了幾聲,“笑話,一群大男人背不動我?”

  顧霜霜拍拍他的背,給他順氣,“陸大哥,俱樂部的事情King都跟我說了。是不是因為我,你媽媽才那麼做?她怎麼忍心呢,你可是她的親兒子。如果是因為我……陸大哥,我尊重你的意見,如果你想分手,我也絕不死纏爛打,等以後你的事業穩定了,我也有了自己的事業,我開著賓士來追你!”

  見她一臉認真,陸懷瑾又是一陣猛咳,他吞了一口唾沫,潤潤嗓子,才問:“她昨晚是不是來過了?”

  顧霜霜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陸懷瑾握起拳頭,在她腦袋上砸了一下,“讓你平時少看點電視劇,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呢?她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但絕不是因為你才用那些手段打壓我。她想讓我回集團上班,所以俱樂部的事情跟你沒關係,再者,你有駕照嗎?還開賓士,直接開拖拉機得了。”

  顧霜霜噗嗤一聲笑出來,“陸大哥,拖拉機多俗啊,太丟人了。”

  陸懷瑾也笑,“沒事,陸大哥不嫌棄。”

  她抱著他的胳膊,說道:“我陸大哥這麼能幹,一定能說服那個Demon。說服了他,咱們俱樂部就有救了,是不是?”

  陸懷瑾點頭,“嗯,如果能請到他做外援,我們拿冠軍的把握也提高百分之四十。”

  她問:“拿到冠軍你們就有高額獎金,就會有新的贊助商是嗎?”

  “對。”

  顧霜霜低頭思考,良久,抬頭問陸懷瑾,“陸大哥,如果我拿到百步穿楊冠軍,也會有人贊助我嗎?假如我拿到冠軍,自己開一家箭館,是不是也會有贊助商給我贊助?”

  “會。”陸懷瑾沒想到她會有離開孟道箭館的打算,他問:“你想離開箭館自立門戶?創業資金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現在只是有這個打算,你不是說要找到自己的目標嗎?我現在有目標了,有目標有規劃才能讓自己更充實。以前我在山村,每頓有面吃就已經很踏實,現在來了城裡,發現即便是每頓有肉吃,也很不踏實,因為我無法保證以後是否頓頓有肉吃。我想結婚,想有家庭,我可以沒肉吃,但我的孩子一定要有,所以我必須努力籌畫以後的生活。”

  陸懷瑾聽她講這些,喜憂參半。他說:“霜霜,以後結婚,孩子當然我養。”

  顧霜霜抓住他的手,眉眼一彎,語氣輕鬆道:“當然是你養,我只是想給自己和我未來的孩子一個堅強的後盾做保障。昨天晚上我看你睡覺的時候很心疼,我那個時候才意識到,陸大哥也有做不到的事。來廈川後你處處幫我,但不可能永遠幫我,我得學會在城裡獨立。

  但是這個獨立,跟從前在山村的獨立差距太大了。在山村,幹幹體力活,就能拿到食物,可是在城裡呢?”她胳膊撐在床沿上,輕歎一聲,“即便是有食物,還是遠遠不夠。”

  陸懷瑾聽她長篇大論,大概明白她想說什麼。

  “你現在這樣不也挺好?在箭館有固定的工資。”陸懷瑾提醒她,“廈川箭館並不景氣,會虧本的生意你也打算做?”

  顧霜霜不這麼想,她說:“陸大哥,事在人為。射箭不僅能修身養性,還能鍛煉身體。

  你們俱樂部的成員身體素質多差,射箭比跑步有意思,他們這一類的人,要是能來我開的箭館射射箭,豐富一下生活,身體素質也能加強。孟道箭館針對的客戶都是有錢人,有錢人畢竟在少數,將來我的客戶主要針對普通人,我的目標是做一個平價箭館,推廣射箭。”

  “想法不錯。”陸懷瑾聽她說得津津有味,一臉憧憬,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他當年對GN也是這樣展望憧憬。

  “你的這個計畫只能在拿到獎金之後才能啟動,百步穿楊的獎金是你的夢想啟動資金。”他抬手在她的劉海上揉了揉,說道:“年輕人有想法不錯,先記下,以後慢慢完成。至於百步穿楊的冠軍,你盡力就好,拿不到冠軍也別氣餒。”

  “陸大哥,我會盡力,好好規劃,我們一起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渡過眼前的難關。”

  開箭館不是一夕之間有的念頭,她平時在孟道箭館接觸了不少人,也有普通人來孟道箭館詢問過價格,但由於教練價格過於高昂,讓人卻步。

  她腦子裡忽然迸出一個想法,如果能帶動每晚在體育館前跳舞的大叔大嬸一起來射箭,那是個多麼繁榮的景象?想到以後會有更多人加入射箭行列,她忽然有點熱血沸騰,那種成就感,光是想想,渾身血液都在翻湧,她現在恨不得馬上去練箭,為自己夢想開始鋪墊。

  她越想越興奮,俯身過去在陸懷瑾嘴唇上吻了一下,“陸大哥,等我以後賺了錢,開賓士帶你去威風!”

  “開拖拉機吧,一台拖拉機也不便宜。”

  “太土了……我得開個高檔大氣一點的,這才配得起你的身份啊!”

  “我這身份,頂多配一輛拖拉機,不能再多了。”

  顧霜霜順著他的思慮走,眉眼一彎,“那還是自行車吧……陸大哥,等跳廣場舞的大叔大嬸都來射箭了,我就用自行車載著你,繞著廈川騎一圈。”

  陸懷瑾一個沒忍住,笑出聲,“有志氣,陸大哥等你。”

  她俯身抱了抱他,聲音輕了不少,“放心吧陸大哥,我絕對不會成為做的累贅,不會讓人瞧不起。”

  陸懷瑾伸手,在她後腦杓拍了拍,“沒有夢想的都是鹹魚,你現在是個有夢想的人。有些人以自己為中心,瞧不起有夢想的人,其實這種人是最可悲的,他們比鹹魚還鹹魚,他們永遠不會知道熱血和愛到底是什麼。”

  陸懷瑾不知道母親對她說了些什麼話,才導致她的心境忽然產生這麼大的變化,但值得欣慰的是,現在她能有自己的目標和想法。

  到了下午陸懷瑾總算好受點,喝了點粥也沒吐。四點左右,King開車來醫院接他們,在去俱樂部聯誼會的路上,陸懷瑾吃了點藥,趴在顧霜霜腿上睡了一會。

  車子抵達酒店,下車後,顧霜霜見陸懷瑾一臉倦色,臉色還是有點憔悴,挽住他的胳膊,擔心他會暈倒。

  參加聯誼會,陸懷瑾和King特意換了件西裝,顧霜霜作為女伴,自然也有所打扮,畫了淡妝,穿了條小白裙,外面裹著毛大衣,由於蘑菇頭不好做髮型,造型師替她在耳廓處加了一隻水晶發飾,這麼一打扮,氣質增添不少,總算有點女人的知性美。

  走到門口,她跟陸懷瑾從服務生手中託盤裡各自取過一杯酒。

  她抿了口杯中紅酒,紅酒的苦澀味道讓她蹙眉。“陸大哥,這個酒味道真奇怪。”

  陸懷瑾從她手裡取過紅酒,給她換了一杯沒什麼度數的雞尾酒,對她說:“你知道嗎,你的對手林熙,是Demon的妹妹。”

  “啊?”這讓她感到意外,“這麼巧?”

  陸懷瑾點頭,語氣裡滿是欣賞情緒,“是很巧,這兄妹倆都很不一般。”

  Demon坐在角落的位置,陸懷瑾讓顧霜霜和King留在原地,獨自一人過去了。

  兩人在原地等待有點無聊,King隨便找了個話題閒聊,“自從老大九死一生回來後,性格是真的變了不少。Demon現在的性格,跟老大以前的性格挺像。”

  顧霜霜端著餐盤歎息一聲,“如果Demon不幫忙,GN真的會支持不下去了嗎?”

  King點頭,“是啊,雖然老大有錢,但就算他有座金山,也不可能一直做虧本生意。如果Demon不做我們的外援,幫我們挺進暴雪總決賽,可能年後GN就會面臨解散。”

  “如果GN真的解散了,你們打算做什麼,去其他俱樂部?”她問。

  “GN解散,我會回歸本行,去修電腦。卡卡會好好學習,按照他爸媽規劃的路走,以後考個好大學,進銀行。至於其他人……”King搖頭感歎,“畢竟他們把青春奉獻給了電競,要轉行,那將會是一個上刀山,下火海的過程。”

  顧霜霜安慰King,“你放心吧,陸大哥絕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她的話剛說完,那邊陸懷瑾和Demon已經起身。

  陸懷瑾遊說失敗了,他沒什麼精神地坐在座位裡想事情,沒說服Demon他顯然不死心。

  顧霜霜手托著腮,看向Demon所在的方向發呆。

  King歎氣,“老大,兄弟們也都老大不小,也該退役了,卡卡老實上學也沒什麼不好。您覺得呢?”

  陸懷瑾瞪了他一眼,暴脾氣上來,“老子還沒說放棄,你泄什麼氣?”

  兩個大男人相互看著,一個無奈,一個暴躁,等陸懷瑾平靜下來,扭過頭,咦?蘑菇頭呢?

  顧霜霜匆匆從宴會廳追出來,沒來得及穿毛大衣,冷得霞發抖。“那個……你等等。”

  Demon回頭看她。

  顧霜霜的聲音有點發顫,“那個……我們能聊聊嗎?”

  “你?跟我聊聊?”Demon有些不可置信,“你代表誰跟我聊?”

  顧霜霜看著他,“我不代表誰,我就想跟你聊聊。”

  Demon打量她,“你是陸懷瑾的女朋友?”

  “是。”她點頭。

  “你想勸我幫助GN?”

  顧霜霜朝他走近,寒風跟刀子似的往她小腿上拍,她說話的時候,牙齒不停地打顫,“你應該給他們和你自己一個機會。”

  Demon覺得有點搞笑,“給他機會?憑什麼呢,憑他有錢?他拿電競當玩物,他明白什麼是職業電競人嗎?”

  聽了這話,顧霜霜才知道,這人對陸大哥的偏見和誤會實在很深。她替陸懷瑾辯解,“不是,他絕不是你說的那樣。你是職業電競選手,他是投資人,他看好這個行業,他想讓這個行業發展得更好,他的俱樂部接連虧損,但他從沒想過要放棄,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會嘗試。他來請求你作為外援加入GN,那是他的誠意,可你呢?”

  Demon饒有興致看著她,“小姑娘,你未免太武斷了。你才認識他多久?你瞭解他嗎?你這麼義正辭嚴,是為了幫他,還是為了在他面前表現?”

  顧霜霜揚起下巴,說道:“陸大哥很尊重這行業,你認為他拿電競當玩具,那只是你認為。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說,遇到困難他大可甩手不幹,為什麼要來你這裡自討沒趣,任你侮辱?他放著有肉不吃,非要去吃一碗水煮麵條,他傻不傻?如果不是因為真的愛這碗水煮麵條,他會這麼努力的去吃嗎?他是腦子進了多少水,才會幹出這樣的傻事。”

  Demon想了想,突然問:“所以,你是喜歡他的錢,還是他的人?”

  顧霜霜正色說:“當然都愛。”

  “你愛他的錢?”Demon很詭異地笑了笑,“陸懷瑾聽到你這話得多傷心?”

  顧霜霜覺得這人有點奇怪,幹麼岔開話題問她這個,他們明明在說俱樂部的事情。

  “我喜歡他,他的所有東西我都喜歡,他的狗,他的衣服,他的所有一切。”她沖著他翻了個白眼。

  Demon的目光擦過她的肩膀,看向她身後,“陸公子,你這女人挺會說話。明天下午,我們再約。”說完轉身離開。

  顧霜霜轉過身,看見站在她身後如石碑一般的男人,男人站在柱子的陰影裡,她看不見他的神情。

  “過來。”

  她全身凍得發麻,腳下不小心滑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地上。

  陸懷瑾有點無奈,走過去,對她伸出手,她拉著他的手起身。

  陸懷瑾帶她去了休息室,她坐在沙發上,陸懷瑾脫下西裝,在她跟前蹲下,想給她蓋仵腿,他突然看見她膝蓋處有擦傷,頓了一下,問她,“這是昨天晚上背我的時候弄的?”

  顧霜霜大刺刺的回答說:“哦,沒事,還好我反應快,沒摔下去,也沒摔著你。”

  “下次別逞強,我一個大男人,哪裡需要你背?”他用西裝把她一雙腿裹住,“等King把車開過來我們就回去。”

  她點頭,問他,“陸大哥,剛才Demon是不是願意給你一個機會了?”

  他坐回沙發上,把她的腦袋按進自己懷裡,“是,謝謝你。”

  “我都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大概是我說的話太亂七八糟,所以他不耐煩,想給你個機會了吧?”

  “嗯,就是因為你亂七八糟的話,他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陸懷瑾抓起她的手,給她搓了搓,放在嘴邊哈氣,問她,“冷嗎?”

  她搖頭,“不冷,有陸大哥給搓手,不冷。”

  King把車開在門口停下,進來叫他們,“老大,嫂子,車來了,走吧。”

  上車陸懷瑾想了一下,扭過頭詢問顧霜霜的意見,“要跟我回俱樂部嗎?”

  她毫不猶豫點頭,“嗯,你生病了,我不放心你。”

  King把車倒出去,調侃說:“老大嫂子,你們都老夫老妻了,還是這樣甜甜膩膩的,熱戀期還沒過呢?”

  陸懷瑾沉聲道:“專心開車。”

  到了俱樂部,除了卡卡在準備期末考試,其他人都還在大廳練習。陸懷瑾讓顧霜霜先上樓洗漱睡覺,他在下麵開會。

  顧霜霜很聽話,上樓洗澡,她穿的是陸懷瑾的睡衣,上次來時穿過的那件。之後她鑽進被窩,裹好被子來回滾,把大床兩邊都焐得熱呼呼的。

  陸懷瑾開完會,推門進來,一臉疲憊。

  小姑娘伸出一個腦袋,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

  他走過去揉了一下她的蘑菇頭,一句話沒說,轉身打開衣櫃取出睡衣,走進浴室。

  聽著浴室裡的嘩嘩水聲,顧霜霜一個勁兒探頭往裡面覷,她居然……有想把門拆掉的衝動……好邪惡啊。

  陸懷瑾洗完澡出來,光著腳,穿著交襟睡衣,胸膛露出一小片,凹陷的鎖骨裡面還有著水珠,頂著濕漉漉的頭髮躺回沙發上,拉過薄毯就要睡。

  顧霜霜裹著被子,喊他,“陸大哥,來床上睡吧,被寓已經很暖了。”

  “嗯?”陸懷瑾睜眼,偏過頭看著那顆蘑菇頭。

  顧霜霜掀開被子,手掌在身旁空餘處拍拍,“陸大哥,快點。”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這是在玩火?

  顧霜霜擔心被窩裡的熱氣跑光,趕緊又把被子給蓋上,她從被子裡滑出來,光著腳丫跑到他跟前,將他從沙發上硬拽起來。

  陸懷瑾頭疼得很,壓著太陽穴無奈道:“顧大姊,別鬧好嗎?”

  顧霜霜不依,眉頭蹙在一起,故作嚴肅,“去床上!”

  於是陸懷瑾乖乖上床,鑽進被窩,被窩裡還有某個小丫頭的體溫,很溫暖,這一躺下他就不想再起來了,吃過藥他的腦袋有些昏沉,閉上眼開始打盹。

  顧霜霜拿來一塊幹毛巾,坐在床頭給他擦濕漉漉的頭髮,她的動作很輕,陸懷瑾沒力氣再跟她說話,任由她倒騰。

  也不知過了多久,被窩裡的熱度慢慢褪去,他的四肢開始發冷,半睡半醒間,被窩裡拱進一隻熾熱的龐然大物,朝著他覆上來。

  顧霜霜碰到他冰涼的腳,把自己的腳伸過去,給他送暖,發現他的手也發涼,索性抓住他的手,整個人貼著他,將他抱緊,女孩的身體就像一個火爐,為他傳遞著舒適的熱度。

  半夜陸懷瑾的體溫上來,熱得渾身出汗,他想掀被子,被顧霜霜制止,她死死壓著他,不讓他掀被子。

  陸懷瑾迷糊間,聽見小姑娘貼著他耳朵說:“忍忍,出了汗病就好了。”

  這個聲音讓他靜下心。

  他想起五歲那年,也是同樣的發燒,夜裡他熱得想掀被子,母親一直壓著被子,在他床邊守了一夜,不停地在他耳旁碎碎念,“忍忍,出了汗就好,出了汗頭就不疼了……”

  他又夢見了當年的母親,當年的家,可夢醒之後才發現,那個溫暖的家已經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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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 00:33: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一個星期後,陸懷瑾成功說服Demon作為外援加入GN幫他打比賽。

  由於賽事將近,陸懷瑾沒有多餘時間再陪顧霜霜,實際上顧霜霜比他還要忙碌,百步穿楊訓練賽之後,賽方準備了專門的訓練場供給選手訓練。

  顧霜霜每天五點起床,然後跑了雷打不動的八千公尺,去射箭訓練場有一段路沒公車,她為了不給陸懷瑾添麻煩,學會了騎自行車,每天晨跑完,她就騎著自行車去訓練場。

  每天八千公尺晨跑,來回三十幾公里的自行車路程,加上高強度射箭訓練,顧霜霜體力高度消耗,每天晚上回到箭館,都是一種累成狗的狀態。

  百步穿楊淘汰賽如期而至,那天正好趕上GN戰隊比賽,陸懷瑾沒能來現場給她助威。

  陸爺爺特意做了一張“顧霜霜加油”的紅底白字大橫幅,讓秦衍和劉峰舉著。

  秦衍戴著口罩墨鏡,舉著橫幅覺得很沒面子,他剛想放下,陸爺爺就扭過頭,殺過來一個眼刀,威脅道:“你要是敢放下就別做我孫子了。”

  受到老爺子壓迫,秦衍認了。

  淘汰賽上,顧霜霜發揮不錯,她以前三的好成績挺進准決賽。進入准決賽的選手共有六名,最終只會留下兩名選手去參加韓國總決賽,淘汰賽和准決賽只相隔兩天。

  准決賽前一天,顧霜霜正在箭館打掃,老孟拿來一封郵件給她。

  顧霜霜接過郵件,今年百步穿楊總決賽打算更改賽制,規定每國准決賽最終兩名選手,結成一組參加總決賽,最後由組合成績定勝負,冠軍也從一名提升為兩名,獎金兩人平分。

  這個賽制考驗的是選手契合度,某種程度來講,獲獎機率提高百分之五十,失敗機率也提高百分之五十。

  淘汰賽林熙是第一,顧霜霜第二,如無意外,兩人很有可能組成一隊,攜手去韓國搶奪冠軍。

  老孟感慨,“老霜,那個叫林熙的女孩子,好打交道嗎?”

  顧霜霜聳肩,“我跟她搭了幾次話,但她對我都愛理不理。”

  百步穿楊准決賽當天,也是GN戰隊在中國地區的最後一場比賽,這場比賽贏了,GN就能進入三藩市暴雪總決賽。

  上場前,顧霜霜在更衣室想給陸懷瑾打個電話,但她拿起電話又放下,最終還是放棄了,打算等有了結果再打這通電話。她剛把手機放下,就收到陸懷瑾發來的一條鼓勵簡訊。

  “顧老霜,加油。”

  簡短的一句話,頓時給她打滿氣。

  她換好衣服出來,碰見林熙。

  林熙對她說:“希望能跟你一起進入韓國總決賽。”

  顧霜霜怔了一下,露出一個很溫和的笑容,“我也希望!”

  上場後,陸爺爺、老孟、秦衍、劉峰仍舊坐在第一排位置,秦衍和劉峰手裡仍然舉著紅底白字橫幅,只是橫幅上寫的不是“顧霜霜加油”,而是“林熙加油”。

  她覺得有些奇怪,看了眼林熙。

  林熙對上她的眼神,掃了眼觀眾席的秦衍,淡淡解釋,“哦,我男朋友。”

  啥?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顧霜霜第一個反應是,林姑娘什麼時候跟劉大哥在一起了?!再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不對……林姑娘看的分明是秦衍。

  比賽開始,她收回心思專注發箭,幾輪比試下來,她毫無懸念獲得好成績,拿到第二,第一名當然是林熙,這也是毫無懸念的事情。

  前面兩場賽事,已經讓大家心裡有了底,兩個女孩拔得頭籌,也在意料之中。

  大會宣佈今年中國賽區的百步穿楊將由兩個女孩結成一組,進入韓國總決賽,時間是在春節後,三月初。

  下場後林熙在更衣室叫住顧霜霜,想要跟她商量一下時間訓練。

  今年的賽制更改,既然是組合比賽,想拿冠軍便先得培養兩人默契。

  顧霜霜邊換褲子邊說:“我什麼時候都有時間。”

  林熙點頭,問她,“我這月底考試,可能沒有那麼多時間來訓練館練習。如果你方便,可以跟我一起在學校練習嗎?”

  顧霜霜一聽學校這個詞,眼睛忽然亮起來,“好啊!沒問題,我方便的!”

  林熙從更衣櫃裡取出便條紙和筆,“唰唰”幾筆寫下電話,遞給她。

  顧霜霜接過紙片,有些好奇的問:“你……什麼時候跟秦衍在一起的?”

  “唔。”林熙穿好牛仔衣,紮起馬尾,“昨天。”

  “昨……天?”

  她還想再問,林熙已經拎起包走到門口,背對著她做了一個“拜拜”的動作。

  從賽場出來,秦衍已經消失了,陸爺爺帶著顧霜霜和老孟一起去吃火鍋慶祝,期間不停抱怨秦衍鬼迷心竅沒良心,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沒多久顧霜霜便收到陸懷瑾的簡訊,說他明天回廈川。

  “陸大哥,我拿到第二名,可以跟林熙一起進入韓國總決賽。”

  又是好半天沒有回信,到火鍋店後,顧霜霜吃到一半,才收到他的回信。

  “看老孟的手機。”

  老孟的手機響得很及時,他掏出手機打開微信,一個沒忍住,把嘴裡的食物噴出去。

  陸爺爺敲著碗教育他們,“你們兩個年輕人,吃飯就好好吃飯,手機能不能放一邊?”

  “爺爺,是陸大哥發來的消息。”顧霜霜樂滋滋打開老孟的手機看,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陸懷瑾舉著一張約莫六十公分長寬的的白紙,上面寫著“恭喜顧老霜挺進決賽”,下麵畫著兩個卡通人,卡通人的上半身明顯是陸懷瑾跟顧霜霜,卡通人陸懷瑾下半身是鴕鳥長腿,顧霜霜下半身則是雞的短腿。

  “……太醜了。”顧霜霜看著照片吐槽,不過心裡還是很溫暖的。

  陸爺爺爺湊過來看,一本正經道:“大孫子畫得不錯,畫出了你們倆的神韻。”

  顧霜霜大囧,所以她的腿到底是有多短?

  翌日天沒亮,顧霜霜就從被窩裡爬起來,沿著體育館往市中心的路晨跑。

  昨晚下了一場雪,她穿著薄薄一層運動服,踩著雪迎著寒風跑。不知不覺跑了一萬公尺,在一所學校前停下。

  她擦擦汗,看著一群小學生背著書包,被爸媽送進學校,忽然想起小時候在山村,她總是很羡慕人家孩子天沒亮就背著書包從家裡出發,天黑後背著書包一路興沖沖跑回家。二叔教她讀書認字,孫爺爺家裡一些老舊的四書五經、玄學書籍,她無聊時翻過好些遍,她的文化知識不比上過學的孩子少,只是,還是少了些什麼,大概是少了上學的樂趣吧。

  跑完步後,她從箭館騎車到廈川大學,花了一個半小時,她到的時候剛好是中午,學生們正成群結隊往外湧,趕著去附近吃飯。

  她推著自行車走進校園,看著一棟棟教學樓和成群結隊下課的學生,覺得很稀奇。滿校園的青春氣息,經過籃球場,她看見幾個大男孩在打籃球,球場上洋溢著男孩們的青春汗水,那種從骨子裡釋放出的陽光活力,令人羡慕。

  忽地,“砰”一聲,場上的籃球直直朝她砸過來,落在她腦門上,她被砸得暈頭轉向。

  一個男孩喘吁吁跑過來,連忙道歉,“抱歉抱歉,要不要緊?要不要送你去醫務室?”

  她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揉著腦袋擺手,“沒……沒事,揉一揉就好了。”

  一群男學生圍著她關心慰問,讓她很窘迫,趕緊推著自行車跑了。

  冰天雪地的天氣,顧霜霜和林熙不懼寒冷,吃過飯在操場練習了整整一下午。

  陸懷瑾一回廈川就給顧霜霜打了電話,得知她在廈川大學,囑咐她等著他過去接她。

  七點了陸懷瑾還沒來,林熙有事先走了,她一個人站在廈川大學校門口等。

  天一黑,溫度又下降幾度,校門口的警衛都看不下去了,推開窗戶喊她,“小姑娘,進來烤烤火,外面多冷啊。”

  顧霜霜估摸著陸懷瑾也快到了,就沒進去,繼續站在外面等。

  白天用籃球砸到顧霜霜的男同學此時買了晚餐回來,看見她眼巴巴的不知在等誰,跑過來叫她,“嘿!同學,等誰呢?”

  顧霜霜搓搓手,抬頭看著他,“等我陸大哥。”

  男同學以為她在等哥哥,心想這是個勾搭的好機會,他將自己剛買的烤紅薯塞給她,“很冷吧?來,請你吃烤紅薯,剛出爐的,香著呢。”

  “謝謝!”顧霜霜接過紅薯,並不急著吃,利用烤紅薯的溫度取暖。

  男同學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問她,“同學,能留個電話嗎?以後你來我們學校,我還請你吃烤紅薯。”

  顧霜霜恍然。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搭訕?她居然被搭訕了?!

  她抱著紅薯搖頭,回答說:“我不記得自己的電話號碼。”

  男同學不依不饒,對她攤手,“你把手機給我。”

  顧霜霜很老實地把自己的磚塊機給他。

  男同學看著她的手機感歎,“同學,你這手機有點年代了啊。”他的話剛說完,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天而降,從他手裡奪過電話。

  顧霜霜頭頂就飄來熟悉的聲音——“怎麼,有意見?”

  由於陸懷瑾戴著口罩,男同學看不清他的臉,只是覺得這男人很沒禮貌,他朝著對方吼,“你誰啊?有沒有點禮貌?!”

  男同學比顧霜霜高一個頭,陸懷瑾比男同學還要高一點,剛才還覺得男同學身材高大的顧霜霜,這會覺得男同學真矮……果然,鴕鳥和雞什麼的,都是對比出來的!

  陸懷瑾冷冷看著男同學,“要電話是嗎?”他聲音比雪還涼的報了一串號碼。

  男同學頓住,好像有點明白了,“誰……誰的啊?”

  陸懷瑾道:“她男朋友的。”

  男同學大冏,從顧霜霜懷裡奪過自己的烤紅薯,腳底抹油趕緊跑了,媽呀好險,差點做了小王。

  顧霜霜看著自己空空的手,又看了眼男同學逃跑的方向,有點委屈的看著陸懷瑾,“陸大哥……烤紅薯沒了。”

  陸懷瑾揉了揉她的蘑菇頭,摟住她的肩膀,帶著她朝學校後面的小吃街走去。

  一走進去,一股關東煮的香味飄過來,顧霜霜搓搓手跑過去,盯著一鍋熱騰騰的關東煮,肚子餓得咕嚕嚕直叫喚。

  訓練了一天她已經饑腸轆轆,抬手隨便點了一碗,老闆往她碗裡撒了把辣椒、蔥花、香菜,她只不過喝了一口湯,渾身都暖和起來。

  小吃街很繁華,兩旁全是小吃,天蠶土豆、煎餅果子、串串香、章魚小丸子……但凡是她沒吃過的東西,一一吃了個遍,從小吃街出來,她已經是直不起腰的狀態。

  街尾有家奶茶店,格調很不錯,因為好奇,她拽著陸懷瑾走進去。

  陸懷瑾手裡還拿著她沒吃完的章魚丸子和天蠶土豆,他看了眼手中食物,問她,“顧老霜,你屬大象?”

  “老闆,我要這個!”顧霜霜站在櫃檯前,手指戳戳宣傳單上的原味奶茶。她扭過頭看著陸懷瑾,一臉正經糾正他,“不,我是屬豬的。”

  陸懷瑾忍俊不禁,如果不是沒有空手,真想再揉揉她的蘑菇頭。

  她抱著奶茶跟陸懷瑾在靠落地窗的位置坐下,他們後面坐著的情侶擁吻了近十分鐘。

  顧霜霜看得臉都紅了,她看向陸懷瑾,“陸大哥,你以前上學的時候也這樣過嗎?”

  陸懷瑾說:“上學的時候沒物件。”

  顧霜霜托著腮,手指在臉頰上輕輕敲動,“陸大哥,我好羡慕他們。”

  “不用羡慕,他們現在沒有經濟基礎作為保障,以後能不能走得長遠還未可知。”陸懷瑾說得一本正經。

  嗯,其實他也羡慕,他的青春都喂狗了。

  顧霜霜眼眸一垂,“我羡慕他們能坐在教室裡上課,能學自己想學的知識,能跟喜歡的人手牽手在校園裡走……”

  “吃飽了嗎?”陸懷瑾打斷她。

  她點頭,最後吃了一塊麻辣天蠶土豆,“吃飽了。”

  “那就走吧。”

  顧霜霜戀戀不捨,但不得不離開。

  她以為陸懷瑾要帶她走了,沒想到從小吃街出來,陸懷瑾牽著她的手走進校園。

  廈川大學陸懷瑾並不陌生,他牽著她的手,走到學校著名的情人坡。

  情人坡的路燈熙熙攘攘,原本蔥綠的草坪被白雪覆蓋,一眼望去,一大片明亮的銀白色,情人坡最上面有一棵百年大榕樹。

  顧霜霜看著大榕樹,又看了眼空曠的草坡,問陸懷瑾,“陸大哥,這是什麼地方?”

  陸懷瑾一本正經解釋,“這是你陸大哥曾經特別不屑一顧的地方,也是你陸大哥從前最討厭的地方。這種地方,幾乎每所大學都有,它們被統稱為情人坡。”

  “你討厭的地方,為什麼還要過來?”她問。

  陸懷瑾側過身,面對著她,對她說得很認真,“這裡是情人坡,我以前討厭,那是因為以前沒有喜歡的人。現在這個地方我很喜歡,因為現在有你。”

  這話聽得顧霜霜心發軟,她抬頭看著他,聲音輕飄飄的,“顧老霜的心情好蕩漾……”

  路燈的燈光從大榕樹的葉子裡穿透過來,斑駁的光影落在兩人身上。

  他俯身吻住她的唇……居然有股天蠶土豆的麻辣味,陸懷瑾蹙眉。

  顧霜霜沒想到他會突然吻下來,有點尷尬的推開他捂住嘴,“我應該買瓶水漱漱口。”

  “因為是你,我可以將就一下。”陸懷瑾低頭看著她,挑眉,“繼續?”

  顧霜霜覺得陸懷瑾耍流氓的功夫是一流的,這種尷尬的感動讓她無法招架。

  兩人身高差距太大,她踮腳太累,陸懷瑾彎腰也累,顧霜霜四處張望,看見一塊大石頭,她拽著陸懷瑾走到大石頭前,然後扶著他的肩膀爬上大石頭。

  顧霜霜踩在石頭上,一瞬間比他高出兩個頭,她捧著陸懷瑾的臉,彎下腰,以一種強吻的姿態親下去。

  他們這個接吻的動作持續不過片刻,顧霜霜便感覺到來自腰部的壓力,陸懷瑾似乎感覺到她有些力不從心,用雙手撐住她的腰,有陸懷瑾的雙手作為支撐,她的腰輕鬆不少。

  唔,原來壁咚陸大哥的感覺這麼棒,吻到更深處,顧霜霜嘴巴發麻,接著順勢摟住陸懷瑾的脖子,抱住他。

  抱了沒一會,顧霜霜拍拍他的背,鬆開他,示意他看後面。

  陸懷瑾扭頭看身後,看見一個大男孩背著女孩在雪地裡走,沒走幾步男孩就背不動了,放下女孩,牽著她的手沿著白雪覆蓋的小道慢慢走。

  秀恩愛?哼……陸懷瑾轉過身,拍拍自己肩膀,“顧老霜,上來。”

  顧霜霜摟住他的脖頸,跳上他的背。

  陸懷瑾毫不費力的背著她下坡,一路小跑超過那對情侶,然後在那對情侶前面慢慢走。

  身後的女孩掐了一把男友的腰,嗔怪道:“你看看人家男朋友!”

  男友表示好無辜,“人家女朋友很瘦啊……”

  “你說我胖!”女孩推了男友一把,轉身朝著另一條小路跑開,男孩趕緊去追。

  顧霜霜趴在陸懷瑾肩背上,扭過脖子看著那對情侶,她問:“陸大哥,我們這樣是不是太高調了?看把人家氣得。”

  陸懷瑾沒有回頭,背著她小心翼翼走下情人坡,一直走到校門口才放下她。

  顧霜霜鑽進車裡,陸懷瑾替她系上安全帶,車子開到小吃街街口時,陸懷瑾停了一下,下車去給她買了兩根烤紅薯。

  她接過紅薯,看著陸懷瑾把買紅薯剩下的一大把零錢丟進她跟前的儲物箱。

  她用紅薯暖暖手,問他,“陸大哥,烤紅薯多少錢一個啊?”

  “六塊一個,不貴。”

  “兩個就是十二塊,好貴啊。”她剝開烤紅薯,咬了一口,“陸大哥,你在山村那會沒趕上時候。要是趕上這個季節,我們地窖裡會有好多好多紅薯,冬天可以把紅薯埋進灶灰裡,一鍋飯煮熟,烤紅薯就能吃了,特別香!”講到這裡,她眼眸突然垂下來,“快過年了,突然有點想回去……二叔那裡可能不歡迎我,但是劉大嬸一定很歡迎我!”

  在等紅綠燈的空檔,陸懷瑾扭過頭看了她一眼,說:“霜霜,我們結婚的時候,要不要去村裡擺酒席?”

  “結婚?”顧霜霜手一抖,“噌”一聲從椅子上挺起身,興奮得看著他,“陸大哥,你是說要跟我結婚嗎?”

  “嗯,等GN去三藩市的總決賽打完,回來後我們就結婚。”

  “我還以為你會害怕結婚呢。”顧霜霜松了口氣。

  上次丁穎找她談過話之後,她一直以為陸懷瑾是不會願意這麼早結婚的,她都已經做好一輩子不結婚,一輩子這樣陪著他的打算。

  陸懷瑾眼睛直視前方,說道:“霜霜,你對你二叔有沒有什麼想法?如果你二叔做了違法的事情,你是選擇包庇,還是讓他接受法律制裁?”

  顧霜霜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個,想了一下,認真道:“陸大哥,這個世界本來就存在著很多不公平,如果我們還包庇違法者,不是會讓世界上多了一樁不公平嗎?二叔是個很正直的人,如果他做了違法的事情,一定會勇於承認,所以根本不需要我選擇嘛。”

  陸懷瑾嗯了一聲,告訴她,“霜霜,你記住,以後陸大哥就是你的親人,是會陪你走一生的人,陸大哥也是這輩子唯一不會拋棄你的人。”

  “知道了陸大哥。”顧霜霜舔著紅薯,鼻頭有點發酸。

  年關將至,林熙寒假回了貝寧市,顧霜霜的訓練也擱置下來。

  除夕前幾天,陸爺爺已經帶著老孟回了江北市,陸懷瑾因為俱樂部一些事情沒處理完,耽擱了行程,顧霜霜留在廈川陪他,一直等除夕前一天,兩人才訂好機票。

  離開廈川之前,顧霜霜想去探望一下二叔,哪怕二叔不歡迎她,去送份禮也好。

  陸懷瑾知道她不去不會死心,便陪著她一起去了。

  對於他們的到來,顧二叔並沒有很驚訝,他掏出一張卡塞進顧霜霜手裡,“裡面的錢我一分沒動,還給你。城裡競爭大,這些錢你用得著。”他頓了頓,扭過頭看向陸懷瑾,“陸先生放心,等兒子出了國,我會履行承諾。”

  顧霜霜不明白二叔說這些話什麼意思,她總覺得陸懷瑾和二叔有事情瞞著她。

  她打斷顧二叔說話,“二叔這錢你還是收著吧,你養我那麼多年……”

  顧二叔語氣堅定,“這錢我不會要,給我不如捐給劉家村,建個學校,修條路也好。”

  她覺得二叔說的有理,便把卡收起來,從顧二叔家裡出來,她在門口站了半天捨不得離開。她問陸懷瑾,“二叔給你的信,現在能給我看嗎?”

  陸懷瑾拒絕,“等過段時間吧,現在不是時候。”

  她斜睨了他一眼,“小氣鬼,那我以後有信也不給你看!”

  因為春運緣故,機票很難訂,他們只訂到午夜的機票,抵達江北市時已經是淩晨兩點。

  飛機一落地,顧霜霜就變得忐忑不安,在飛機上她神經緊繃,拽著陸懷瑾的手,嘴裡不停地嘀咕,“陸大哥,你爸爸凶不凶?比起你媽媽呢?”

  陸懷瑾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目光直視前方,“半斤八兩吧。”

  “半……半斤八兩?”顧霜霜欲哭無淚。

  丁穎就已經是個厲害角色,說話能把人打擊成渣渣,陸懷瑾的爸爸那麼能幹,指不定她到了他家之後,連渣渣都不剩。

  淩晨兩點陸家的宅子仍然燈火通明,似乎是為了等他們,花園裡的路燈都還亮著。

  一進門家裡的幫傭便迎上來接過他們手中的行李,陸家的客廳很大,裝飾很有格調,純中式風格,四米高的電視背景牆上是梅蘭竹菊花紋的楠木木雕,客廳中央擺放著一套中式實木沙發,上面鋪著軟墊,正坐著一個穿家居服的中年男人。

  顧霜霜還沒看見男人的正面就已經緊張得雙手發抖。

  陸懷瑾抓住她的手走過去,叫了聲,“爸。”

  陸父正在飲茶,聞聲放下茶杯,轉過身看向兩人。

  他皮膚紅潤,眉眼跟陸懷瑾相似,鼻樑挺,薄嘴唇,眼角有幾絲紋路,看見陸懷瑾身後的姑娘時,笑得很溫和,“是霜霜吧?”

  欸?聲音好溫和,叫得好親切!

  陸父的溫和親切讓顧霜霜輕鬆不少,她從陸懷瑾身後走出來,對著他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叔叔好。”

  陸父點頭,眉眼彎得更是柔和了,“好,總算等到你們回來了。我讓明媽準備好了夜宵,你們去吃點,待會回屋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

  陸父親切的態度讓她有種回到家的溫暖,她仔細打量著陸父,這個男人說話溫和,氣質溫潤,跟陸懷瑾身上的那股火爆勁兒截然不同。

  等陸父上樓,顧霜霜抱著陸懷瑾的胳膊感歎,“陸大哥,你爸爸說話真溫柔,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可凶了!”

  陸懷瑾乾咳一聲,“幸好當時你沒把我給扔出去,否則,你就沒有男朋友了。”

  兩人吃過夜宵,忽然發現一件比較悲劇的事情,家裡人居然沒有給顧霜霜整理房間……

  陸懷瑾帶著她去其他客房,也不知道有人故意還是怎麼的,客房裡連床都沒了。

  陸懷瑾抬手揉揉太陽穴,看了眼陸爺爺的臥室,用拳頭想都知道,又是某位老人家的鬼主意。

  兩人不是沒睡過一張床,也就不矯情了,決定共睡一張床。由於實在太累,洗過澡,兩個人躺上床一挨枕頭就睡了。

  半夜裡顧霜霜的手搭在陸懷瑾手心,陸懷瑾下意識握緊,顧霜霜一翻身,腿搭在他身上,他下意識將她抱緊。

  淩晨四點,顧霜霜被男人的吻弄醒,從臉頰到鎖骨,那個吻致使她心底一片濕漉。

  那個吻一直沒停,兩人都穿著睡袍,兩人一雙赤裸的腿貼在一起,火苗被點燃,沸騰的烈火“唰”一聲在整張床上蔓延開。

  最後也不知道是誰先主動,兩人身上的睡袍被扔出被窩,房間內一片漆黑,兩人就這樣靠著彼此的直覺繼續著……

  男女之間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奇妙,自然而然就發生了。

  窗外的天泛起魚肚白,顧霜霜蜷縮在他懷裡,小聲說:“陸大哥,現在不結婚也不成了。”

  她窩在他懷裡,冰涼的手指在他胸口畫圈圈,好像在寫什麼字。

  陸懷瑾胸口被她弄得直發癢,他問:“你在寫什麼?”

  她打了個哈欠,手指停住,“寫我的名字,我要陸大哥一輩子把我記在心裡。”

  陸懷瑾抱住她,翻個身,又將她壓在身下,他雙手撐在床上,“還要做伏地挺身嗎?”

  顧霜霜突然想起上次在KTV被罰,當時覺得好玩,現在突然什麼都明白了,那群人真是……

  陸懷瑾見她臉紅,心裡被勾得又是一陣蕩漾。他臂膀一彎,伏地挺身的姿勢相當標準,也十分準確地親上她的嘴唇。

  顧霜霜閉著眼睛,側過臉,男人的呼吸噴在她耳廓上,有點癢。

  他貼著她耳朵說:“再來一輪,等會我得起來洗床單。”

  顧霜霜的臉頓時燒紅,不過她實在難以想像陸大哥洗床單會是什麼模樣。

  折騰了一夜,顧霜霜覺得比訓練一天還累,她翻了個身,抱著枕頭沉沉睡過去。

  陸懷瑾半點瞌睡都沒,精神勁兒還沒過去,他下床套上背心短褲,卷花卷似的用被子把她給卷好,抱去一旁的榻榻米上,然後看著床單上的幾點紅覺得頭疼。

  青春期的時候沒幹過壞事,現在都這個年齡,居然還……幹了壞事,總不好讓家裡傭人去洗,被爺爺知道了指不定怎麼被數落。躊躇片刻,他扯了床單,持起袖子準備自己上。

  這會才淩晨六點,他把床單塞進浴盆裡,擠了幾坨沐浴露,開始揉搓,搓了半晌,還是有血液印記……洗床單怎麼這麼麻煩!

  他也不好下樓問明媽洗衣粉在哪,索性從衣櫃裡翻找出一個塑膠袋,把浸了水的床單撈出來,塞進塑膠袋裡封好,換好長衣長褲下了樓。

  他一手拎著袋子,一手插口袋,走到樓梯口。

  明媽跟他打招呼,“少爺早,這麼早就起了?”

  陸懷瑾點頭,“生理時鐘,下樓扔個垃圾。”

  一聽他要下樓扔垃圾,明媽忙道:“給我吧,我這就要順路下去。”

  陸懷瑾下意識把袋子藏在身後,生怕被人發現端倪,隨後逃也似的跑下樓。

  偏偏跑到院子裡又碰見早起的爺爺和父親,兩人正在院子裡打太極。

  陸爺爺出院後身體恢復得不錯,陸父向來注重運動,除夕早晨難得清閒,就陪著陸爺爺打了會太極。

  到底薑是老的辣,陸爺爺見他拎著東西鬼鬼祟祟,停下手中動作叫住他。“大孫子,手裡拿著什麼呢?”

  陸懷瑾正準備繞路,剛轉身就被爺爺的聲音定住,他故作鎮定扭過身,舉著手中袋子說:“一袋垃圾,下來扔掉。”

  陸爺爺走過來,他趕緊將袋子藏在身後。

  陸爺爺伸手要過來搶,他身子靈活忙後跳一步,趕緊跑開。他把袋子扔進廚房後面的圾桶裡還不放心,非找了根棍子把東西搗騰下去,用其他垃圾給蓋住,這才放心離去。

  扔掉做完壞事的唯一證據,回到房間,他抬手扶額,覺得自己跟個初中生似的。

  顧霜霜醒來時已經是九點,吃過飯,她跟陸懷瑾一起坐在客廳看電視。

  她緊挨著陸懷瑾,十分忐忑,總覺得坐立不安。她伸出手指戳戳陸懷瑾的腰,悄聲問:“陸大哥,你爸爸呢?”

  陸懷瑾轉了一個兒童頻道,播放海綿寶寶,他掃了一圈四周,說:“樓上吧。”

  她頓時松了口氣,“咱們昨晚……他們不知道吧?”

  怎麼可能知道?唯一的證據都被他給毀了。

  “放心,沒人會知道。”陸懷瑾伸手摟住她的肩膀,心情得瑟。

  緊接著樓上傳來明媽的聲音,“少爺!你們臥室的床單怎不見了?不會就是你早上扔的那個吧?你們昨晚幹了啥,為何把床單給扔了?”

  兩人靜默。

  老爺子雄渾的聲音從頭頂飄過來,“你們兩個昨晚做了啥啊?床單都扔了……真是個不知好歹的兔崽子。”

  陸懷瑾:“……”

  顧霜霜咬著嘴唇,紅著臉拽拽陸懷瑾的衣服,畢竟還沒結婚,被長輩知道也太丟人了。

  “你們兩個,別楞著,上來幫忙!”陸爺爺站在樓上招呼他們。

  兩人上樓,走進書房,進去之後顧霜霜看見陸父正在寫對聯。

  看見陸懷瑾進來,陸父抬手,“過來寫一副對聯,讓我看看你的字有沒有長進!”

  陸懷瑾拉著顧霜霜走過去,從父親手裡接過筆,扭身遞給顧霜霜。

  顧霜霜握住筆,看了眼陸父又看了眼陸懷瑾,怯怯道:“陸大哥……你讓我寫啊?”

  陸父也來了興趣,笑得溫和,“會寫毛筆字嗎?會寫的話,就寫一副,咱們待會貼門上。醜點沒關心,重在誠心。”

  顧霜霜聽陸父這麼說,拉過一張紅紙,定心寫下第一個字。

  在一旁調糨糊的陸爺爺圍過來,看見小姑娘熟練落筆,隨後筆走如靈蛇,寫下“天地和順家添財”幾個字,一氣呵成。

  字很老道,該放的時候放,該收的時候收,筆鋒間又帶著點提筆隨興的瀟灑,這字,沒有十年的功夫絕練不出來。

  陸爺爺稱讚道:“霜霜,這字不錯啊,跟誰學的?”

  顧霜霜很謙虛,“跟叔叔的字比起來差多了。我跟我們村裡的孫爺爺學的,他年輕時是教書先生,後來一直居住在劉家村。村裡的孩子寧願翻幾座山去上學,也不願意跟他學寫字,我二叔不讓我去上學,所以……我就只能跟他學寫字和畫畫。”

  陸爺爺兩道眉毛皺在一起,“你二叔居然不讓你上學?這種畜——”

  他的話被陸父打斷了,“霜霜真是有才,來,把下聯和橫批寫了。”遞過去兩張紅紙。

  顧霜霜從陸父手裡接東西時,手還抖了一下。

  陸父笑說:“別緊張,我又不會吃人。你進了陸家的門,以後就是我們陸家的人。”

  她攥著毛筆,看了眼並排而立的三人。

  陸父手裡拿著寫對聯的紅紙,陸懷瑾正在給她研磨,陸爺爺手裡正抱著一隻瓷罐搗騰糨糊,三人給了她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家庭溫暖。

  寫好對聯,陸爺爺讓兩個孩子去門口貼,進客廳的那扇門不好放梯子,陸懷瑾便蹲下,讓顧霜霜跨坐在他的肩上。

  她抱著他的腦袋,穩住身體,“陸大哥,我好了!”

  陸懷瑾慢慢起身,把坐在自己雙肩上的女人送上最高處。

  明媽一看這架勢,嚇得不輕,趕緊叫來老孟伸開手臂在四周接著,生怕顧霜霜摔下來。

  老孟把塗好糨糊的對聯遞給顧霜霜,“老霜,你小心啊!”

  顧霜霜接過對聯,貼好,用手拍緊實,確定不會掉下來後,指揮陸懷瑾慢慢向左移動,去貼另一邊。

  明媽在陸家待了三十幾年,最是見不得孩子這樣調皮,這要摔著了可怎麼好?

  直到顧霜霜從陸懷瑾肩上跳下來,明媽的手還在抖,抓著她的手長籲一口氣,“嚇死我了,以後不許爬那麼高,這要是摔下來還得了?”

  陸懷瑾調侃,“明媽,你這麼擔心霜霜,怎麼就不擔心我會閃了腰?”

  明媽齜牙,伸手掐了他一把,“你這臭小子,還好意思說!讓霜霜爬那麼高,摔下來你怎麼辦?你這個沒良心的臭小子。”

  顧霜霜看明媽急成這樣,心裡湧上幾許暖意。

  中午吃過飯,陸家人圍著一張餐桌包餃子。

  陸父穿著襯衫,袖子挽至手臂,他不僅氣質溫和,就連包餃子也溫吞吞的,從他手裡包出的餃子,一個個乖巧漂亮得跟金元寶似的,好似每個餃子裡都蘊含著值得挖掘的大學問。

  陸懷瑾則穿著一身黑色運動服,袖子拉至胳膊肘,拉煉拉得很嚴實,臉上明顯有些不耐煩,從他手裡包出的餃子,一個個慘不忍睹。如果非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除了“歪瓜劣棗”,顧霜霜還真想不出其他詞,父子兩人的差距也太大了。

  晚上一家人不論身份輩分,圍著一張餐桌吃餃子,餐桌正中央擺著一隻超大號骨瓷湯盆,裡面有幾十個餃子,陸家包餃子素來有傳統,自己包的自己吃。

  陸父拿過顧霜霜的碗,給她舀了幾個自己包的小乖餃。

  陸懷瑾看著自己碗裡煮散的餃子皮和在湯裡飄著的較子餡,對女朋友真是羡慕又嫉妒。

  “我長這麼大,可從來沒有過這種待遇。”

  顧霜霜咬了一口陸父做的小乖餃,一臉幸福,“真好吃。”她把咬剩下的半口餃子遞給陸懷瑾,“陸大哥你也嘗嘗。”

  陸懷瑾樂顛顛的咬住她遞過來的餃子,心情愉悅。

  雖然只是個很簡單的舉動,可這對於陸家人來說真是驚濤駭浪,陸父跟陸爺爺面面相覷,端著碗發楞,明媽也楞住了。

  顧霜霜扭過頭看他們,一臉茫然,“你們幹麼這樣看著我們?”

  陸父很快收住驚訝的神色,笑得很溫和,溫潤的氣質從聲音裡透出來,“懷瑾連他媽吃過的東西都不會再吃,居然肯吃你吃過的東西,真難得。”

  除夕夜提起丁穎,桌上的氣氛頓時冷下來,還是顧霜霜打破尷尬道:“在山村的時候,陸大哥經常吃我剩下的麵條,我吃一口,他吃一口。”

  “哦?”陸父更加感興趣,看了眼兒子,由衷感歎,“自從他回來後,火爆脾氣倒是收斂不少。現在嘛,總算有點男人的樣子了。”

  陸懷瑾有些不服氣,“難道我以前是女人?”

  桌上的人都笑開了。

  顧霜霜覺得,人世最大的幸福,莫過於牽著愛人的手,吃著親人包的小乖餃,然後,一家人對她說同一句話——乖,多吃點。

  顧霜霜一口氣吃了六碗餃子,她摸著肚皮,靠在餐椅上,感慨說:“往年過年,我都是自己一個人,隨便煮點臘肉或者磨點糯米粉,搓點湯圓,煮一鍋醪糟湯圓就這麼過了。不過大年初七,劉大嬸會叫我去他們家吃七寶羹,每次看見他們一家其樂融融,我就在想,什麼時候我也能跟家人一起吃飯……”

  陸懷瑾放下手中的碗,眼圈發紅,陸爺爺也沒好到哪裡去,老淚差點飆出來。

  “霜霜。”陸父寬慰她,說道:“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家,你嫁給懷瑾,就是我兒媳婦,我就是你的父親,懷瑾的爺爺就是你爺爺,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陸懷瑾壓制著自己的情緒,緊緊抓住她的手,“以後我們都是你的家人,每年過年,我們都可以坐在一起吃餃子。”

  陸爺爺揉揉發紅的眼睛也道:“大孫子說得對,霜霜,以後你跟懷瑾加油,給爺爺生幾個小重孫,這樣咱們家裡就更熱鬧啦!”

  顧霜霜看了眼陸懷瑾,頓時臉紅,趕緊捂臉。“現在說這個太早了……我跟陸大哥還沒打算結婚呢。”

  陸父溫醇的聲音飄過來,“七月吧,今年七月我看就很合適。”

  陸懷瑾沒說話,只是緊握著她的手。

  吃過飯,兩人繞著社區散了會步,走得有些累,顧霜霜拉著陸懷瑾坐在路旁的椅子上,她抱著他的胳膊感歎,“你的金元寶要是在,現在一定撒了歡的跑。”

  “嗯,你的來財財要是在,也一定撒了歡的跑。”

  顧霜霜反駁,“不會,我家來財財很聽話,只會跟著人走,才不會到處亂跑。以前在山村,遇到暖陽晴天,我坐在院子裡寫字曬太陽,來財財就趴在我腳邊,狗頭枕在我腳上打盹。現在我還挺想它的,就是不知道它想不想我,可能它都已經忘記我是誰了吧。”

  陸懷瑾說:“你的來財財是公的還是母的?”

  “公的啊。”

  陸懷瑾笑道:“金元寶是母的,不如讓它們湊一對?”

  哈士奇配小土狗?呃……兩狗會來電嗎?

  一到除夕夜,江北市便格外熱鬧,五顏六色的煙花在空中炸開,煙花一簇接著一簇,一圈接著一圈,近處遠處的天空全是煙花,放煙花的聲音一直持續到淩晨。

  顧霜霜躺在床上,被那聲音吵得怎麼也睡不著,陸懷瑾從抽屜裡給她找了耳機,放了一首鋼琴版的《我願意》給她聽,耳機品質不錯,一瞬間將她和外面的世界阻隔。

  她跟陸懷瑾躺在床上兩兩相望,外面的煙花爆竹聲總算停了,她摘了一隻耳機,塞在陸懷瑾耳朵裡,跟他分享這段鋼琴曲。

  顧霜霜看著他的眼睛,說:“陸大哥,電視裡的男女主角,經常這樣共戴耳機聽一首歌,我這是第一次欸。”

  陸懷瑾也看著她的眼睛,“嗯,我也是第一次。”

  “是嗎?”她有點不信,“你上學的時候,沒有跟其他女孩子共用過耳機嗎?”

  “不敢。”

  “不敢?陸大哥你那麼凶,怎麼會不敢?”

  陸懷瑾捏起拳頭,在她腦袋上輕輕敲了兩下,“我是說,她們不敢。”

  等顧霜霜睡下之後,陸懷瑾去書房和陸爺爺、陸父商量婚事。

  他出門的時候動作有點大,顧霜霜被吵醒,陸懷瑾出去後,她也沒心思睡覺,覺得肚子有些餓想吃東西,就隨便翻了翻床頭櫃,想看看有沒有吃的。

  沒想到吃的沒翻出來,倒是翻到一封信,很厚一封,正面居然寫著“霜霜親啟”。

  顧霜霜好奇的拆開信,看完信,已經淚流滿面。

  大概是千萬種壞結果想多了,沒有多大的震撼,只是覺得心疼,特別疼。生父因為二叔而死,她的生母也因為父親車禍鬱鬱而終,所以這麼多年,二叔一直在拿她當贖罪的工具?

  陸懷瑾回來時看見她手裡的信封,臉上一片濕漉,知道她什麼都知道了。

  陸懷瑾坐在床邊,將她抱進懷裡,輕輕拍著她安慰,“以後陸大哥會陪著你一輩子。”

  信裡一切都說得清楚,至於顧霜霜的身份戶口,信中也有解釋。當年農村辦戶口不難,給村幹部塞點錢,找個已故的村裡人做父,再寫個父母死亡證明,去村裡蓋個章子,讓村幹部多跑幾趟鎮裡,身份戶口就這麼下來了,現在想給顧霜霜改回戶口很麻煩,幾乎不可能。

  顧霜霜埋在陸懷瑾肩膀裡蹭了蹭,心頭五味雜陳。她恨二叔嗎?知道真相後還是有點吧。二叔已經打定主意自首,願意接受法律制裁,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吧。

  她縮進被窩,陸懷瑾給她蓋上被子,她側過身去背對著陸懷瑾,握著被角哭了會。

  迷糊間,陸懷瑾貼著她耳朵輕輕地說:“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壞人會遭受報應。”

  二叔是壞人嗎?其實好壞本就模棱兩可,分辨不清。她困意湧上,翻過身腦袋拱進他懷裡,抱住他的腰。

  過了幾個小時,顧霜霜的抽泣聲終於停止,迷迷糊糊間,陸懷瑾聽見她說了一句話。

  “陸大哥,咱們現在過得好就好。我不求壞人有惡報,老是期盼著壞人遭報應,自己心裡也會受到折磨,所以我們只求好人有好報,這樣能心安理得,問心無愧。”她的聲音越來越弱,“陸大哥……我不求二叔有報應。只求陸大哥、爺爺、叔叔、老孟……以及你們所有人都能快快樂樂,長壽安康。”

  陸懷瑾抱她抱得很緊,抱著她的腦袋,歎了一口氣,“傻姑娘……睡吧。”

  她哭了幾個小時,能想明白這個道理,可見已經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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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 00:34: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初三剛過,顧霜霜他們便回了廈川,飛機剛落地,陸懷瑾就接到母親的電話。

  從機場出來,陸懷瑾一直蹙著眉頭不說話,顧霜霜扯著他問:“陸大哥,怎麼了?”

  陸懷瑾把行李扔上車,回過身告訴她,“她在廈川,讓我們過去一起吃個團圓飯。”

  老孟過來放行李,隨口一問,“誰啊?”

  陸爺爺睨了他一眼,“還能有誰?”他鄭重申明,“我可不去啊……她怎會在廈川?”

  幾人陸續上車,陸懷瑾系上安全帶,解釋說:“她閨女考上了廈川大學,剛好分公司在這邊,所以她打算今年就跟丈夫定居廈川。”

  顧霜霜總算明白他說的是誰——丁穎,陸懷瑾媽媽。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剛剛感受過未來公公的溫暖,就要去感受未來婆婆的冰魄銀針。顧霜霜看著陸懷瑾,“陸大哥你不會帶我去吧?”

  “你不想去?”陸懷瑾發動汽車,說:“可她點名讓你去,你現在是我女朋友,應該去見見她。”

  陸爺爺也說:“是啊,霜丫頭,那是你未來婆婆,我不去倒說得過去,你不去就有點不合適了。出於禮貌,即便她不叫你,你也應該過去。別怕,天大的事有我們頂著,就算她對你不滿意,也沒那個能耐棒打鴛鴦。”

  顧霜霜定下心,“好吧,我已經穿上超級鎧甲……就算對方用冰魄銀針我也不怕。”她抬手,做了一個咸蛋超人變身的手勢,聲音放粗,“變身吧!顧老霜!”

  陸懷瑾扭頭看了眼女朋友,伸手在她蘑菇頭上戳了一下,“鎧甲老霜,請系安全帶。”

  “唔……好……”顧霜霜一秒變身,恢復正常,扣上安全帶。

  陸懷瑾把陸爺爺和老孟送回箭館,帶顧霜霜回了家。

  幾天不見金元寶,它又長結實不少。自從回了廈川,金元寶一直由狗保姆餵養,他摸著金元寶的頭感慨,“以前元寶很傲嬌,只能我親自餵食,否則它寧死不吃,現在好了,不挑人了。”

  顧霜霜從行李箱裡翻出一條冬裙,在鏡子前比劃,“哦……這狗跟陸大哥你一模一樣啊,以前都矯情。”

  陸懷瑾拍拍金元寶的背,示意它出去玩,金元寶倒是很聰明,吐吐舌頭,朝著門口跑去,跑到門口時停了一下,轉過身朝著顧霜霜撲過來,咬住她的裙子往外拖。

  這一下讓顧霜霜措手不及,她眼睜睜看著自己裙子被拖走,等狗保姆把她的裙子給追回來時,已經髒得不能直視。果然不愧是陸大哥的狗,真是跟以前的陸大哥一個德行!

  就在她氣得鼓著腮幫子要揍狗的時候,陸懷瑾出門收了一個快遞,進屋後放在茶几上拆開,招手讓她來看。

  顧霜霜橫眉豎眼走過去,看見茶几上的禮盒,心情稍微好了點,她將禮盒裡的衣服拎起來,是條白色的蕾絲裙,上面還有珍珠點綴,很漂亮,每個女孩都想要一條漂亮的裙子。

  她進屋換上裙子,出來後在陸懷瑾面前轉了個圈,“噠噠噠,陸大哥,好看嗎?”

  陸懷瑾扭過頭看她,這條裙子很適合她,她腰細,骨架小,裙子一上身,顯得身材不錯。她的頭髮已經長到脖子,齊劉海因為長長的緣故,被她往右撇,額頭露出一小塊,有點斜劉海的感覺。

  總之現在的蘑菇頭,已經不是當初那只蘑菇頭,成熟不少,不論是從內心還是到外表。

  下午吃過飯,陸懷瑾帶她去化妝。

  在她化妝造型的時候,陸懷瑾去隔壁的商場走了一圈,在珠寶店一個單獨的玻璃櫃裡,看見一隻鑽石小髮夾。小小一隻,仔細看,尾部是小太陽的形狀,用乾淨通透的鑽石點綴,設計感很強。

  店員過來介紹說:“這款髮夾名為‘sun’,太陽。”

  陸懷瑾目光直盯著小髮夾,手指在上面敲了敲,“取出來,包裝好。”

  他覺得翻譯為“恒星”更合適,一顆散發著光和熱的恒星。

  等店員取出鑽石髮夾,他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發了一條朋友圈。

  陸懷瑾朋友圈:“我的,小太陽。【圖片】”

  沒一會,評論跳出來。

  卡卡:老大,要求婚了?上遊艇上鑽戒啊!

  King回復卡卡:俗氣。

  陸爺爺:大孫子,加油!

  老孟:小少爺,加油!

  父:小少爺,加油!

  父:複製錯。兒子,加油!

  陸懷瑾關上手機。加什麼油?!又不是求婚。

  他回到造型沙龍,顧霜霜妝已經畫好,頭髮被打理成斜劉海內扣波波頭。

  陸懷瑾把髮夾遞給造型師Amy,示意給她戴上。

  Amy接過首飾盒,打開一看,驚呼道:“陸先生大手筆,這可不便宜。”

  顧霜霜湊過來看小髮夾,“陸大哥,這個小太陽好漂亮。”

  Amy將小髮夾扣在她耳廓處,剛好扣住她的斜劉海。鑽石太過張揚,別在側面,正好可以收斂一下。

  在去丁穎家的路上,顧霜霜問陸懷瑾,“陸大哥,為什麼去你媽媽家裡吃飯,要打扮成這樣?”她不解。

  等陸懷瑾把車開進丁穎家別墅時,顧霜霜似乎明白了。

  別墅裡燈火通明,下車腳下就是紅地毯,她圈著陸懷瑾的胳膊,走了沒幾步,服務生端著託盤過來,給他們送酒。走進大廳,裡面更熱鬧,來往男女西裝革履,禮服著身,人手握著一隻酒杯。這陣仗,哪裡是吃團圓飯,分明就是電視劇裡的Party。

  顧霜霜伸手在陸懷瑾腰窩處鑽了鑽,“陸大哥,你們城裡人都是這樣吃團圓飯的?”

  陸懷瑾冷哼一聲,“也只有她幹得出來。”

  丁穎在裡面招呼客人,看見陸懷瑾,帶著一個女孩走過來。

  她淡淡掃了眼顧霜霜,目光落在陸懷瑾身上,“怎麼才來?”

  陸懷瑾眉梢淡漠,沒有一絲暖意。他的目光掃過母親,落在女孩身上,神色溫和不少,語氣也有些吃驚,“孟雨?”

  被叫孟雨的女孩穿著抹胸長裙,一頭柔順中分長髮,聽見陸懷瑾這麼叫她,主動伸出手,露出一個很溫柔的笑容,“懷瑾,難得你還認得出我。”

  出於禮貌,陸懷瑾握住她的手,“雖然女大十八變,但一個人的五官眉眼無論怎麼長都不會有太大的變化,除非你整容了。”

  孟雨抬手順了順發,笑說:“你說話怎麼還是這樣。以前是我比你高,現在你比我高了半個頭。”

  兩人敘舊,丁穎和顧霜霜在旁一時搭不上話。

  丁穎提議,“你們倆幾年沒見,先敘敘舊,我跟顧小姐聊聊。”

  陸懷瑾不放心母親跟顧霜霜單獨聊,他正想說話,卻被顧霜霜打斷。

  “陸大哥,你們老朋友幾年沒見,一定有好多話要說,你們聊吧,我跟阿姨說會話。”

  她的話剛說完,就被丁穎拉走。

  陸懷瑾”直望著母親和顧霜霜離去的方向,有些不太放心。

  孟雨邀請他出去走走,他沒拒絕。

  下階梯時,孟雨扭到腳,跌進陸懷瑾懷裡,他蹙眉扶她起來,孟雨起來時,嘴唇在他下巴擦了一下,女人濕潤的唇像是給了他一記耳光。

  這是勾引?他不能確定她是有意還是無意,但他突然對眼前這個女人起了厭惡。

  時間能改變太多東西,當初那個跟在他和秦衍屁股後面,紮著馬尾辮、戴著黑框眼鏡的呆呆女孩,已經蛻變為成熟女人,如果不是老交情,陸懷瑾真會將她推進身後的游泳池。

  孟雨站穩身子,抬頭問他,“剛才那個,是你新交的女朋友?”

  “未來老婆。”陸懷瑾糾正她,“不是新交,是第一次。”

  大概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孟雨居然不知怎麼接話。“懷瑾,你知道我這次回來是因為什麼?”

  陸懷瑾不動聲色朝後退了一步,側過身,假裝整理袖口,淡淡問:“不會是為了秦衍吧?他現在有女朋友,還是個厲害角色,勸你死了心,他懼內,可不敢出軌。”

  孟雨搖頭,一臉深情,“為了你。”

  陸懷瑾神色淡漠,語氣更淡了,“唔……我比秦衍慘多了。他懼內,我更懼內,我家老霜能徒手撕獅,我要敢出軌,她非得把我變成手撕鹿不可。”

  面對他的不按常理出牌,孟雨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繼續。

  片刻後,她笑開,緩解這份尷尬:“陸懷瑾,你能不能正經點?我是說,我這次回來是為了來看你!”她頓了一下,說道:“我挺懷念咱們小時候那段時光。你、我、秦衍,咱們三人一起上學放學。你們倆不嫌棄我戴牙套,也不嫌棄我是四眼妹。我還記得咱們上初二那會,隔壁班有個男生說我是牙套妹、醜鬼,你們第二天就把人給揍了一頓,因為那件事,你們還被叫了家長。”

  想起那件事,陸懷瑾有印象。他說:“我記得。那次爺爺被叫去學校,我們被罰站在訓導處,主任當著爺爺的面,指著我倆說——”他停頓了一下,清清嗓門,開始模仿訓導主任說話:“‘老先生,看看你們家兩孫子!’本來我和秦衍都以為爺爺會發火,沒想到他一臉得瑟的說:‘我兩孫子多好啊!見義勇為,英雄救美,替同學出頭。’”

  孟雨笑出聲:“對,我也記得,那次訓導主任真的差點氣吐血。”

  回憶很溫馨,剛才還對孟雨生了點厭惡的陸懷瑾,頓時對她又起了幾分好感。少年時光,值得懷念,剛才她可能真不是故意的,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兩人這一聊就是四十分鐘,年少時光勾起陸懷瑾不少回憶。

  然而顧霜霜那邊情況就不太樂觀了。

  丁穎帶她坐在落地窗前,她們所坐的位置剛好可以看見陸懷瑾和孟雨。那兩人聊得似乎不錯,至少陸懷瑾臉上的笑容不假。

  丁穎看了眼外面,說道:“你看到了,懷瑾並不是跟你在一起才開心,他跟別的女孩在一起也一樣開心。那個是懷瑾小學就認識的女孩,兩人曾經在一起過,後來那個女孩出國,兩人才分手。她現在回來了,你看清你自己的位置了嗎?”

  顧霜霜淡淡哦了一聲,“陸大哥當然不會只有跟我在一起才開心,他跟陸爺爺、陸叔叔、老孟、金元寶在一起都會很開心。至於我的位置——”她頓了一下,看著丁穎笑得陽光燦爛,“我是陸大哥未來老婆嘛,那個女孩又不是。”

  丁穎覺得這女孩臉皮厚了不少。她言語並不輕鬆,顧霜霜卻時刻以笑臉回應她,就是這種純淨的笑容,將她身上的氣勢一點一點給壓下去。這次談話跟上次明顯不同,顧霜霜沒上次緊張,更沒上次自卑,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和自信。

  “顧小姐,你也知道,懷瑾事業不景氣,你幫不了他,他需要的是一個人能幫助他事業的女人。”丁穎正色道。

  “阿姨,這點你放心。就算以後陸大哥事業失敗吃不起飯,有我一口飯吃,也絕對不會餓著他。再說,他以前跟我在山村,連香菜麵條都肯吃,現在在城裡,怎麼說雞腿面還是不會少他的,你放心吧。”她拍拍自己的肩膀,“我的肩膀能承受陸大哥身上所有重量,他的體重,他的壓力。”

  “……顧小姐,請你嚴肅對待我們之間的談話。”丁穎明顯有些生氣,覺得自己一拳頭打在棉花上。

  顧霜霜眼睛一眨,正色道:“阿姨,我很嚴肅啊。你上次跟我說的很有道理,所以我已經慢慢開始在籌畫自己的事業,我不確定能成功,但一定會努力去做好。另外,我認為婚姻伴侶最重要的是能承受來自於另一半的所有負能量,這一點,我能做到。”

  平時能言善辯的丁穎,這會對著顧霜霜居然詞窮了。

  兩人相對無言,尷尬地朝著陸懷瑾和孟雨方向看過去。

  孟雨正踮腳,摟住陸懷瑾的脖子吻住他。

  丁穎很得意,掃了一眼顧霜霜,得意的情緒才剛上來,就見陸懷瑾一腳把人給踹進泳池裡。

  “呃……陸大哥好粗暴,我去安慰那姑娘,阿姨您先坐著。”說罷跑出大廳。

  顧霜霜在門口找了根鐵棍,來到游泳池邊,讓孟雨抓緊棍子爬上來,可孟雨剛抓住棍子,陸懷瑾就走過來一把奪過顧霜霜手中的棍子扔了出去,拉著她往大廳走。

  “陸大哥……那……姑娘……”這大冷的天,泳池裡多冷啊!

  “死不了。”陸懷瑾邊說邊抬起手背擦嘴——真噁心。

  兩人找了個角落坐下,陸懷瑾不停地用手帕蘸白開水擦嘴,他抬眼看顧霜霜,見她手托著下巴,一臉嚴肅看著他。

  孟雨被傭人送往樓上,經過大廳,她渾身濕透引起人注意,大廳的客人目光紛紛落在她身上,讓她窘迫不已。

  陸懷瑾用手帕繼續擦嘴,瞟了眼那邊,沒好氣道:“活該。”扭過頭,看見顧霜霜那雙嚴肅的大眼睛。

  剛才,孟雨跟他說了很多話,還提起當年她給秦衍寫的那封情書,原來情書不是寫給秦衍,而是寫給他的,他頭一次發現,原來自己比秦衍有魅力。

  陸懷瑾是真的懷念那段時光。兩個少年,一個女孩,無憂無慮的時光。

  如果有一扇可以穿梭回過去的時光門,他會帶上顧霜霜一起回去。如果不能帶顧霜霜一起,那段回憶似乎除了緬懷,也沒什麼意思。

  曾經單純善良的呆呆女孩,變成母親棒打鴛鴦的工具,說起來真可悲,到底是為利益還是自己,陸懷瑾都不想知道。孟雨的舉動,真是給過去那段無憂的年少時光潑了一盆污水。

  他歎氣,抬頭對上顧霜霜那雙眼睛,心虛道:“是她撲上來的,我可沒——”

  顧霜霜打斷他,語氣嚴肅,“陸大哥,你很壞。”

  陸懷瑾見她神色這麼嚴肅,心裡有點慌,“那個……我也很吃虧。”

  “陸大哥,雖然人家女孩子不對,但是你可以輕輕推開她,下腳是不是太狠了?”

  陸懷瑾歎氣,解釋說:“她的舉動挺突然的,嚇得我四肢失控。狠點也好,可以斷了她那點齷齪心思,希望她自己也反省反省。這麼多年不見,真看不出來她居然還有做小三的潛質。呵,秦衍要是知道,得多諷刺。”

  秦衍討厭壞人感情的第三者,當然,陸懷瑾也一樣。父母對家庭不忠,對他們的影響實在太大,秦衍和他一樣,憧憬以後能自己建立一個完整的家庭。

  “好歹人家也是你的初戀……你是不是太狠了?”

  “初戀?”陸懷瑾內傷,“聽誰瞎說呢?”

  她眼睛發亮,“難道不是?”

  陸懷瑾擦擦嘴,用力將手帕摔在桌上,“顧老霜,你是我的初戀,別聽人瞎說。”

  這話怎麼聽都有種“我陸懷瑾被你顧老霜承包了”的錯覺,顧霜霜大囧,偶像劇果然開闊腦洞。

  晚宴快結束時,陸懷瑾帶著顧霜霜去見繼父和妹妹,他跟這家人不是很親,寒暄兩句也就過了。

  顧霜霜知道陸懷瑾有個妹妹,所以一早準備了禮物,禮物用一個禮盒裝著,小絲巾包裹著,禮盒上的蝴蝶結打得很精緻。

  小姑娘年齡不大,但是很懂禮貌,她問顧霜霜,“嫂子,這禮盒裡裝的是什麼?”

  顧霜霜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貴的東西你可能不缺,裡面是我親手做的一隻荷包。”

  小姑娘當著大家的面拆開禮物,裡面果然是一隻手工荷包。荷包上面繡著花紋,樣式很特別,挺有民族風情,小姑娘很喜歡這樣精緻的小禮物。

  倒是丁穎不鹹不淡說了一句,“低俗。”

  小姑娘拿著荷包說:“不是啊媽咪,很漂亮啊,嫂子的手真巧!”

  小姑娘一口一個嫂子叫著,顧霜霜心裡樂開花,恨不得多做幾隻荷包送給小姑娘。

  離開丁穎家,車開上城東高架橋,陸懷瑾才問她,“那只荷包,真是你自己做的?”

  顧霜霜點頭,“是啊,本來是做給自己的,上面的花樣我可是繡了好幾個月。今天臨時要過來,我也想不出要送你妹妹什麼禮物,索性就向Amy要了一個禮盒,把小荷包裝起來,當禮物送給你妹妹。”

  陸懷瑾說:“其實不用那麼費心,我跟那家人不親。”

  “怎麼說她也是你同母異父的妹妹,有血緣關係的,別搞得那麼生分嘛。”

  陸懷瑾覺得她說的也是。這些年他跟母親不親,無非是因為母親有了新家庭,換個思考方向,以後他對那個妹妹好點,他跟母親之間的關係也許可以得到緩解。

  顧霜霜在他耳邊念叨,“大家都是親人,為什麼要搞得這麼生疏?你媽媽和你爸爸緣分不夠,現在你媽媽有了新生活、新家庭,你應該祝福他們。”

  是啊,都是親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關係才變得那樣生疏?

  春節過後,Demon作為外援加入GN,幫助GN戰隊拿到三藩市暴雪的總冠軍,GN俱樂部復蘇,眾多新廠商紛紛要加入贊助,從前離去的老贊助商也拋來橄欖枝。

  GN的事情告一段落,而顧霜霜和林熙已經在韓國待了半個月,百步穿楊總決賽因故延後,兩人跟著其他國家的選手在韓國接受訓練。

  今年賽事一再發生變化,很多人都猜測這可能是最後一屆百步穿楊。傳言有很多種,更有傳言說,可能今年連總決賽都會泡湯,這個消息使得人心惶惶,許多參賽選手無心訓練。

  顧霜霜和林熙對這種傳言不以為然,射箭比賽是種態度,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兩個女孩一起待了半個月,許多觀點一致,交情也越來越好,林熙也想投資顧霜霜的半價箭館。

  創業有人投資入夥當然好,可以分攤風險。顧霜霜答應下來,閒暇的時候會跟林熙講自己的思路。

  百步穿楊總決賽終於定在四月初,陸懷瑾飛往首爾去看望好一陣子不見的女朋友,他一出機場就看見穿牛仔衣的蘑菇頭蹲在機場出口。

  顧霜霜看見他,激動地沖過去抱住他,“陸大哥你終於來了,我想死你了!”

  林熙將越野車開過來,下車一聲不吭從陸懷瑾手裡接過行李。

  上車後,陸懷瑾看了眼駕駛座上的女人,說:“秦衍讓我轉告你,他晚點過來。”

  林熙嗯一聲,從後視鏡看後座那對不斷放閃的情侶,有將秀恩愛的兩人踹出去的衝動。

  晚上六點,秦衍抵達首爾,林熙的心情總算好了點,一群人在火鍋店集合。

  秦衍摘掉口罩墨鏡,大喘一口氣坐下對陸懷瑾說:“在機場被狗仔跟了,真掃興。”

  顧霜霜往嘴裡塞了一口辣白菜,吃得熱火朝天。

  像這種微寒的天氣,沒有比身體暖和更讓人幸福的事情,她喝了一口辣湯,滿足地長吸一口氣,扭過頭問陸懷瑾,“陸大哥,你知道我什麼時候吃飯最香嗎?”

  陸懷瑾給她挑菜,“什麼?”

  “又餓又冷的時候!”

  桌上其他三人看傻子一樣看著顧霜霜,能不能問點有技術含量的問題?

  顧霜霜又問:“你知道我什麼時候吃飯最有勁兒嗎?”

  陸懷瑾給她撈了一勺鵪鶉蛋,挑眉,“又餓又冷的時候?”

  她一股腦將鵪鶉蛋塞進嘴裡,嘴裡含糊道:“不是啊,是有你在的時候……”

  林熙被她的話弄得一身雞皮疙瘩,這種話她是無論如何說不出口的。

  四個人坐在一起喝了很多酒,酒勁上頭,兩個女孩開始討論理想,討論以後開箭館的模式,兩個男人很尊重她們的想法,並且願意投資入股。

  陸懷瑾願意投資箭館,是看到了兩個女孩對夢想的熱忱,以及這個項目的可塑性。

  成功拉到兩個投資人,顧霜霜和林熙乾杯。

  顧霜霜舉杯大吼,“我的目標是引領廣場舞大媽都來玩射箭!讓射箭項目遍佈廣場!”

  林熙也舉杯,這樣的目標想想都讓人熱血沸騰,“我們的目標,霸佔廣場舞!”

  陸懷瑾酒勁兒上頭,也跟著吼了一句,“霸佔……”霸佔什麼呢?腦子忽然短路,吼道:“霸佔顧老霜!”

  秦衍也喝了不少酒,沒頭沒腦也跟著吼,“霸佔顧老霜!”

  ……然後就被陸懷瑾和林熙各揍一拳。

  四月初,百步穿楊總決賽如期而至。

  賽場人山人海,聚集了許多國家的射箭愛好者,中國觀眾席區,眾人穿著黃色底衫,胸口一片紅字寫著——“中國加油!熙霜加油!”

  雖然不是國家級比賽,但身處異國,大家都產生了一種為國爭取榮譽的心情。

  賽事開始,大螢幕上閃過參賽選手的特寫。

  先前百步穿楊在中國賽區關注的人不多,這次韓國總決賽,是央視體育頻道以及廈川地方台要播的,關注的人自然也多。

  現場中國區觀眾,有一半是留學生,他們純粹是來支持同胞的,另外一半是秦衍的粉絲,昨晚有狗仔隊放消息,說是秦衍會來看百步穿楊總決賽,於是在韓國的中國粉絲就都來了。

  秦衍和陸懷瑾讓人把衣服、小旗幟、橫幅分發給觀眾,本來他們預計願意穿的人有一半就已經很不錯,沒想到現場觀眾非常配合,一個不落全穿上了,只為挺同胞。

  半場比賽下來,觀眾區的秦衍瘋了一樣大喊,“林熙加油!林熙加油!”

  身後的粉絲狂搖手中旗幟——“林熙加油!林熙加油!”

  陸懷瑾不爽,掃了一眼身後的觀眾,說:“喊顧霜霜加油,每人五百加一個便當。”

  其實大家也不圖錢,更不圖一個便當,只是覺得陸懷瑾和秦衍同時出現,簡直太有CP感!尤其是兩人各挺一個女孩,像是唱反調,更像“夫唱婦隨”。

  於是大家又開始喊——“顧霜霜加油!顧霜霜加油!”

  秦衍和陸懷瑾喜歡射箭已經不是秘密,兩人一起出現到韓國看百步穿楊比賽,他們有自己挺的選手也很正常,沒有人多想。

  相較於這邊觀眾席熱火朝天的呐喊,其他國家觀眾席一片清冷,紛紛扭過頭看他們。

  韓國區觀眾表示不服,也開始搖旗呐喊,給自己國家的選手助威,土耳其、英國觀眾席隨後跟上,中國區觀眾一見情勢不妙,扯著嗓門又開始大喊——“熙霜加油!中國加油!”

  秦衍和陸懷瑾也加入,扯著嗓門,咬著旗幟呐喊,當年兩人看球賽也沒這麼瘋狂過。

  兩個男人喊到激動處,從粉絲手中奪過橫幅,踩在凳子上瘋狂舞動橫幅。

  見偶像這麼瘋狂,粉絲們捂著耳朵拚盡全力吼“加油”,已經到了一種忘我的境界。

  與此同時,陸懷瑾和秦衍踩在凳子上瘋狂呐喊的照片被人拍下來,發至微博。

  不出一個小時,兩人在微博引起轟動,雙雙被掛微博熱門。

  遠在中國的陸爺爺正在玩鬥地主,突然跳出一個新聞對話方塊,題目為“秦衍陸懷謹赴韓國看比賽,男神形象盡毀”。

  陸爺爺點進去一看,看著照片笑得直不起腰,從未見過兩個孫子如此瘋狂,他發誓,這絕對是第一次。

  微博粉絲也瘋了,陸懷瑾和秦衍給網友向來有個統一的形象——高冷,如今看見兩人這麼瘋狂,粉絲們覺得搞笑的同時,又覺得兩個男人很萌,反差萌。

  持續三個小時的比賽終於結束,顧霜霜和林熙不負期望拿到冠軍,兩個女孩站在領獎臺上那一刻,共同舉著獎盃,無比激動,沒有人知道她們為這個獎盃流了多少汗水。

  林熙說:“這個獎盃是我們的榮譽,兩個中國女孩的榮譽!”

  從體育場出來,記者蜂擁而至,堵住賽場出口,想對兩個女孩進行採訪,陸懷瑾和秦衍也被堵在出口,秦衍在韓國的影響力不容小覷,他在韓國的腦殘粉可不比中國少。

  林熙和顧霜霜把她們共同的教練推出去做擋箭牌,兩個女孩手拉手從後門跑了。

  陸懷瑾跟秦衍相對較慘,被堵了三個小時才得以脫身。

  林熙和顧霜霜在中國引起轟動,各大媒體爭先開始報導,很快有網友指出——

  “這個顧霜霜,可不就是去年那個打獅女孩?國民老公?”

  這一言論引起網友注意,健忘的網友們終於記起新任國民老公“顧霜霜”,不出一個小時,陸懷瑾曾經在體育館接受採訪的一段影片被挖出。

  “我喜歡圓臉,大眼睛,有馬甲線,可愛的女孩子。最重要一點,她能拉開幾十鎊重的弓。”這是陸懷瑾當時對媒體說的擇偶標準。

  “顧霜霜,你要是看見這條新聞,馬上來體育館找我。”這是陸懷瑾在採訪快結束時對著螢幕說的一段話。

  當初打獅女孩新聞一出來,大家都以為打獅女孩顧霜霜只是陸懷瑾的崇拜者,僅網名是這個,沒想到她的真名就是顧霜霜。

  新舊國民老公從一開始就認識,這是個多麼爆炸性的新聞!

  回到酒店,陸懷瑾仰躺在大床上,聲音嘶啞,“老霜,來給老陸按一下肩膀,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顧霜霜騎上他的背,開始給他捏肩膀。

  陸懷瑾摸過手機開始刷微博,他跟秦衍上了頭條,自己跟顧霜霜的“姦情”也暴露了。

  顧霜霜瞅見他發微博,心裡有點不平衡,“陸大哥,你什麼時候同意我買智慧型手機啊?熙熙的手機都能玩遊戲,我的手機連照相都不成。”

  陸懷瑾享受著她的按摩,說道:“這些事情你完全可以自己做決定。”

  “真的?”顧霜霜眼睛放光。

  見他點頭,顧霜霜跳下床,把自己藏在床頭櫃裡的智慧型手機掏出來,開機,打開微信,跳上床爬到他身旁,“來,陸大哥,我們互相加個微信。”

  陸懷瑾看著她的手機,無言……

  加了她的微信,陸懷瑾第一時間點進她的朋友圈,發現她的朋友圈最早更新狀態是在三月初,剛來韓國那會,也就是說,她剛來韓國就已經買了手機。他翻到她的第一條朋友圈狀態,發現她在韓國的生活還挺多姿多彩的,他是最後一個知道她微信號的人。

  林熙這姑娘看似高冷,其實人挺不錯,對朋友很熱心,她陪顧霜霜逛街,帶她去從未去過的遊戲廳,也悉心教會顧霜霜女性方面的知識。

  看完顧霜霜的朋友圈,陸懷瑾發覺,其實這半個月她跟林熙在一起變化很大,她正以一種高效率的方式融入這個社會。

  顧霜霜和陸懷瑾的新聞鋪天蓋地,各大媒體爭相報導。

  回國後,兩個女孩就收到大學邀請,參加講座。

  陸懷瑾和顧霜霜的愛情故事也被人編寫成文字傳上微博,紅極一時。故事三分真,七分假,中間有很大的幻想成分,什麼虐戀情深,遭遇女配欺淩的灑狗血情節應有盡有。

  讓顧霜霜感到吃驚的是,故事裡居然連劉家村這樣的細節都寫了個明白。看完這段被傳得沸沸揚揚的愛情故事,顧霜霜抱著手機問陸懷瑾,“陸大哥,這是不是你寫的?”

  陸懷瑾掃了她一眼,語氣有幾分無奈,“你覺得我有這閒工夫?”

  顧霜霜納悶,繼續翻微博,總算找到了寫這故事的博主,微博ID是“小孟老爺”,頭像是陸爺爺和老孟的合照。這是什……什麼情況?所以這微博到底是爺爺的還是老孟的?顧霜霜忙將自己的重大發現拿給陸懷瑾看。

  在陸懷瑾幾番盤問下,兩人才承認,這個故事是他們一起寫的。

  陸懷瑾無語,老孟也就算了,什麼時候連爺爺也開始有顆少女心了?

  甘棠箭館在六月開張。

  箭館開張當天在人民公園廣場舉辦活動,但凡參加射箭活動都能領到一塊肥皂。

  陸爺爺請來社區跳廣場舞的老頭老太太,來給箭館開張活動增添人氣,一群老頭老太太敲鑼打鼓給箭館助威,場面威風。

  活動舉辦很成功,第二天就吸引了不少人來買箭館推出的會員套餐。

  有專門針對老人的健身射箭套餐;有針對兒童的興趣培養套餐;也有針對年輕白領的休閒健身套餐;最高級的當然是培養專業的射箭套餐。

  箭館的會員白領、大學生、兒童居多,兩個女孩為了箭館前景,在酷暑天騎著自行車跑遍廈川各大高校,跟大學的射箭社團達成合作。一些初高中也開設了射箭課,由甘棠箭館提供道具和教練老師,一個月下來,箭館生意蒸蒸日上,雖然沒能霸佔廣場舞,但已經成功入駐廈川各大高校。

  陸懷瑾原定計劃六月開始籌畫婚禮,卻因為顧霜霜箭館開張而延後。

  很快就到酷暑七月,箭館的營業分成下來,顧霜霜手上得到一筆錢,她打算把創業後的第一桶金連帶著當初救人所得的一百萬感謝金一起捐贈給劉家村。

  她去銀行轉錢,發現那張存著感謝金的帳戶居然多了近三百萬人民幣,顧霜霜趕緊給陸懷瑾打電話,他表示從沒往她帳戶存過錢。

  她突然想起這張卡曾經給過二叔,如果不是陸懷瑾,那一定是二叔了。二叔在六月中旬的時候自首入獄,她沒去探過監,也覺得沒必要。

  顧霜霜拉了點愛心贊助,去秦衍和陸懷瑾那裡求了點捐贈,湊了個六百萬,一起捐給劉家村修路建學校。

  劉家村那邊過於封閉,修路、建學校,這些錢還遠遠不夠,六百萬大概只夠修一座橋和一半的路,不過來日方長,她有信心,以後能拉到更多的贊助。

  陸懷瑾比她有想法,他打算跟顧霜霜在村裡結婚,藉著兩人在網路的影響力,讓劉家村出名。劉家村附近有片原始森林,景致也相當不錯,如果發展成風景區,劉家村的經濟自然也會跟著提升。

  甘棠箭館成功開張,剛開始沒有虧損對於兩個女孩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成功。

  陸爺爺主張開慶功宴,帶著大家一起去吃海鮮自助餐。

  為了熱鬧,陸懷瑾把GN那群人也一起叫上,GN俱樂部加上甘棠箭館的工作人員,一共坐了四桌,這頓飯請得顧霜霜和林熙肉疼。

  顧霜霜一臉怨恨的盯著陸爺爺,“爺爺,你這是讓我虧本的節奏啊。吃火鍋也比這划算,海鮮自助餐你是想讓我傾家蕩產嗎?”

  陸爺爺笑得很和藹,“乖孫,爺爺有老年證,打五折,很划算啊。”

  顧霜霜流汗,“這裡二十幾個人,就你一個老年人啊。”

  陸懷瑾剝了一盤蝦,推給她,“吃,這頓飯我請。”

  顧霜霜抱著他脖子親了口,“男朋友萬歲!”

  這頓飯大家吃得很盡興,價格也很盡興。結束後顧霜霜跟陸懷瑾一起去結帳,瞟了眼他手裡的收據,她抱著他胳膊哭,“……這頓飯可以買好多巧樂茲了。”

  從餐廳出來,大家站在門口叫車準備去KTV唱歌。

  作為年齡十分不合群的陸爺爺也嚷嚷著要去,跟著一群年輕小夥子擠上了一輛計程車。

  進KTV之前,陸懷瑾在樓下超市買了一根巧樂茲,老規矩,顧霜霜吃上面的巧克力塊,他吃其餘部分。

  兩人一起吃雪糕被卡卡和King撞見。

  卡卡羡慕道:“以後進了大學,我也要找一個肯替我吃巧克力塊的女朋友!”

  King揉揉他的腦袋,潑他冷水,“能找到就不錯了,別挑。”

  卡卡一巴掌把他的手打開,“去去去,邊兒涼快去,我可是我們學校的小鮮肉。小鮮肉你懂嗎?僅次於TFBOYS那樣的!”

  他們一群人要了一間大包廂,陸爺爺率先霸佔螢幕,點了一首《新貴妃醉酒》,老人家嗓子倒是不錯,戲腔部分唱得很好,贏得一片掌聲。

  陸爺爺唱完後回到座位,問顧霜霜,“乖孫,會唱小蘋果嗎?咱們等會一起唱。”

  顧霜霜眨眨眼睛,搖頭,“不……不會啊。”

  陸爺爺問她,“那你會唱啥?”

  或許是剛受了貴妃醉酒的感染,她思維一躍,回答:“黃梅調可以嗎?”

  陸爺爺鄙視她,“年輕人怎麼活得跟老大爺一樣,我教你唱小蘋果。”

  她的頭點得就跟小雞啄米似的,“好好好,謝謝爺爺。”

  眾人歡唱了一陣,又到真心話大冒險環節,這次陸懷瑾學聰明了,不參與。

  顧霜霜搓搓手,表示很感興趣,結果第一輪就受到懲罰,她很痛快地選擇真心話。

  陸爺爺問她,“乖孫,我很想知道啊,懷瑾那個臭脾氣,你怎麼會喜歡他?”

  顧霜霜想了一下,清清嗓門喝道:“因為愛情……”下一句怎麼唱來著?她忘記了。

  她這個回答沒有錯,是因為愛情啊!大家暫時放過她。

  第六輪又輪到她受罰,她選大冒險。

  King總算等到她選大冒險,一拍膝蓋說:“嫂子,你去伏地挺身,親老大!”

  她問:“就像上一次陸大哥對我做伏地挺身一樣嗎?”

  King點頭,“對對對,嫂子有悟性!”

  陸懷瑾是躺著也中槍,即使沒參加也淪落為他們的懲罰道具,他被陸爺爺拽起來,強制性躺下。

  顧霜霜不負眾望將他壓在身下,開始了一輪二十個伏地挺身,她的伏地挺身做得相當標準,每俯身親一下陸懷瑾,包廂裡就開始起哄,以陸爺爺聲音為最。

  現場的氣氛全靠陸爺爺掌握,老頑童一旦放開玩起來,比誰都會活躍氣氛。

  十一點陸爺爺離開KTV,大傢伙開始喝酒,顧霜霜跟林熙混在一起,最大的長進就是酒量有所提升。

  淩晨離開KTV時,因為酒精作用,顧霜霜突發奇想要騎自行車帶陸懷瑾逛廈川,她從皮包裡摸出一千塊錢,從KTV清潔大嬸那裡買了一輛破爛的老式自行車。

  白日的熱潮褪去,夏夜的風尤其涼爽,城市的燈火熄滅一半,街道上寂靜得能聽見蟬鳴聲。

  顧霜霜把自行車從KTV後門推出來,騎上車,對陸懷瑾招手,“陸大哥,快上車!我載你回家!”

  陸懷瑾看了眼自行車。這是一輛沒有後座,只有前單杠的老式自行車。“我坐哪兒?”

  顧霜霜扭過身指著後座,這才發現這自行車居然沒有後座。為了不讓陸懷瑾失望,她拍拍橫在坐墊和車把之間的橫杠,豪氣萬千的說道:“陸大哥,坐這裡!來!”

  陸懷瑾知道她是喝多了酒,陰沉著臉將她給拽下來,一腳踹開自行車。

  自行車“匡當”一聲倒地,顧霜霜覺得好像自己的心意也被他一腳踹開。

  委屈湧上心頭,她開始發酒瘋,“陸大哥!你怎麼這麼粗暴!那是承載著我承諾的自行車啊!當初不是說好,箭館開張,我就騎自行車帶你繞著廈川逛一圈嗎?這是我對你的諾言,你不讓我實現它,我會被月亮婆婆割耳朵的!”

  陸懷瑾抱緊她,“別鬧,我們叫車回家。”

  “不!”顧霜霜從他懷裡掙脫而出,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讓我騎車載你!”

  陸懷瑾拗不過她,把自行車扶起來,問她,“不如,我載你?”

  “不行!我得履行自己的承諾!我不是個始亂終棄的人。”

  陸懷瑾用指腹壓了一下額角……這跟始亂終棄有什麼關係?

  她果然是喝醉了。

  淩晨的街道上已經沒什麼人,陸懷瑾把自行車扔在一邊,一把將她給撈起來,扛在肩上,然而這一招對普通女孩可能管用,可對醉酒的顧霜霜一點用也沒有。

  陸懷瑾剛扛著她走沒幾步,她便從他肩上跳下來,抱著他的腿坐在地上,死活不起來。

  “嗚嗚嗚……陸大哥,你以前對我那麼好,現在是不是吃了我的肉就不想要我了?我好可憐,我就是小白菜。”她又哭又鬧,甚至開始唱小白菜,“小白菜啊……地裡黃啊……”

  他這輩子跟許多人喝過酒,見過許多人發酒瘋,就是沒見過像她這樣,發酒瘋還能如此有邏輯。

  這麼耽擱下去也不是辦法,他看了眼四周,眼瞼一垂,妥協道:“你起來吧,我坐就是了。”

  他的話剛說完,顧霜霜便“嗖”一聲竄起來,抱了他一下,“陸大哥萬歲!”她飛快推過自行車,跨上去,拍拍自行車前面的單杠,“陸大哥,快上來。”

  陸懷瑾很不情願地坐了上去。

  他剛坐好,顧霜霜便一蹬腳踏,騎著自行車沖上馬路。

  顧霜霜邊騎邊喊,“陸大哥你趴下腦袋!我看不見路啊!”

  陸懷瑾扶著車把,俯下身。

  上一次以這種方式坐自行車時,他還是六歲,那個時候爺爺騎著自行車載他上學,他不愛坐後座,就愛坐在前面的單杠上,可以享受迎面而來的風,也可以體驗被爺爺護在懷裡的感覺。

  顧霜霜騎著自行車用力地蹬,陸懷瑾坐在前面的單杠上,艱難地俯下身,屁股疼,腰也累。女朋友有這種愛好,他有什麼辦法?

  許多年前,坐在爺爺自行車的單杠上的小懷瑾有過一個夢想。他想,以後長大了,也要這樣騎著自行車,載著小女朋友,讓女朋友坐在單杠上,他把她護在懷裡,騎車時既能看道路兩旁的風景,也能低頭看見女朋友。

  可是這個夢想在上初中後被他遺忘,此刻他坐在自行車單杠上,那個小夢想又回來了。

  耳旁風聲呼嘯,街道兩旁的路燈快速往後倒退,顧霜霜騎得累了,總算盡興,她停在路邊,把騎車權交給陸懷瑾。

  換顧霜霜坐在單杠上,陸懷瑾騎。

  他騎車時能看街道兩旁的夜景,低頭能看小女朋友,幸福感溢滿心頭。

  顧霜霜沖著黑夜盡頭大喊,“陸大哥!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一輩子都喜歡你!”

  她的聲音伴隨著風聲灌入他的耳中,他的情緒被她帶動,也情不自禁沖著黑夜盡頭大喊,“顧老霜,我愛你!”

  懷裡的人歎一聲,抬起下巴問他,“陸大哥,喜歡和愛有什麼不一樣啊?”

  陸懷瑾載著她拐過一條十字路口,速度加快,“本質一樣,但它比喜歡多了點責任,是一輩子的。”

  顧霜霜哦一聲,表示理解,扯著嗓門開始大吼,“陸大哥!我愛你!愛你!愛你一輩子!”

  她動作太大導致車身往右偏了一下,陸懷瑾趕忙扶住車把,穩住車身。他長舒一口氣,囑咐她,“坐好,要上一號橋了,我加快速度。”

  陸懷瑾速度加快,用力一蹬沖上廈川一號大橋。

  橋上燈光璀璨,五光十色,它是這個城市最美的標誌。一上橋,燈光恍若白晝,行至大橋中間,陸懷瑾突然停下來。

  顧霜霜跳下車,抓著橋欄杆跳了一下,看見遠處的二號大橋被五彩霓虹包裹,流光四溢,跟深色的江水融匯成一幅令人心動的夜景。

  橋下是湍急奔流的江水,有水的地方風也大,顧霜霜的劉海被吹起來,冷風灌入七竅,讓她無比清明。她望著橋下感慨,“陸大哥,晚上的一號橋真美。”

  陸懷瑾把自行車靠在橋欄上,對她攤手,“手伸過來。”

  顧霜霜很聽話地把手伸過去。

  “閉上眼。”

  她閉上眼,聽見耳邊有駛過的汽車聲,流動的江水聲,淩晨的夜風聲,她感覺到手指上被套上什麼東西。

  “睜開眼。”

  她睜開眼,手指上多了一隻鑽石戒指。

  陸懷瑾鄭重其事問她,“霜霜,願意嫁給我嗎?”

  她眨眨眼,抬手順了順被夜風吹亂的劉海,“我不是早就願意了嗎?陸大哥,你這是在求婚啊?”

  陸懷瑾握著她的手,單膝跪地,“霜霜,嫁給我好嗎?”

  顧霜霜沒有回答,彎下腰抱住他的臉,在他嘴上親了一下,停留片刻離開,然後她點頭,說:“好。”

  陸懷瑾曾經想過,求婚要轟轟烈烈,可真的到了要求婚的時候,反而追求一種平靜。結婚求婚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情,這樣安靜地求婚,對他們來說沒什麼不好。

  顧霜霜掰著指頭算了一下,“陸大哥,其實一輩子的時間挺短的。”

  他點頭表示贊同,一輩子幾十年,除去工作睡覺時間,他和她在一起的時間真是短。

  他低頭看著顧霜霜,她正看向遠處五光十色的霓虹,眸光熠熠生輝,好像看到了什麼。

  顧霜霜困意湧上,打了個哈欠,“陸大哥,以後咱們生了寶寶,經常帶他來這裡散步,你說好不好?”

  “好。”陸懷瑾抬手,替她理順淩亂的蘑鏈頭。

  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拉鉤,“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你就是烏龜爸爸!”

  烏龜爸爸?

  他早就是了,他已經是名副其實的烏龜王八小驚孫。

  因為愛她,所以他甘願做一隻小王八,背著堅硬的殼,無堅不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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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 00:35:07 |只看該作者
  【後記  總有人治得了你! 錦瑢】

  臺灣的讀者你們好,我是錦瑢,這本書能在臺灣出版,於我來說是莫大榮幸。

  這本書在大陸連載時,就有臺灣讀者問過我,這本書會在臺灣出版嗎?我只說隨緣。我一直想去臺灣感受我喜歡作者的故土,現在很感謝出版社給我這個機會,讓我的書代替我去了臺灣,也很感謝你們購買我的書。

  謝謝!

  一個故事,有人喜愛,有人討厭,我不確定你們會不會喜歡我筆下的故事,也不確定你們會不會喜歡我筆下的兩個國民老公,但你們能看見這本書,就說明你們與我以及這本書有緣。

  性格乖戾的陸懷瑾,陰錯陽差遇見顧霜霜,這是他們的緣。恐怕陸懷瑾從沒想過,最終的另一半會是這樣一個特殊的女孩。

  在深山,他受傷瘸腿,無依無靠,善良的顧霜霜待他如家人,雖然也曾因他的傲慢生氣,但卻從沒想過放棄他。

  陸懷瑾是典型的口不對心,外冷內熱,因為家庭因素,除了自己兄弟,其他人一概不放在眼裡,在認識顧霜霜前,從不知還有人對待一個陌生人居然能如此掏心掏肺。

  山村的人十分淳樸,而顧霜霜這個女孩明顯不屬於大山,身上卻有大山的特質,這樣的女孩,誰不喜歡呢?

  燈紅酒綠的城市裡,顧霜霜就像一道清流,她總是格格不入,卻總能化險為夷。或許有讀者會說,她運氣好,有陸懷瑾的幫忙。

  但如果不是因為她心善,救了陸懷瑾,又怎麼會得到幫助呢?凡事都有因果,她毫無保留地照顧陸懷瑾,這是因;得到陸懷瑾幫助,這是果。

  顧霜霜做人很簡單,起初塑造這個角色,也遭受過非議。

  有人說,現在怎麼會有這麼傻的女孩?現在還有那樣封閉的農村嗎?作者真是在瞎寫!

  但這樣的人現實生活中真的有,他們知足常樂,他們善待身邊每個人。顧霜霜這個角色,其實是有原型的,包括那個村莊,也有原型。

  在大陸,的確還有那樣原始的山林以及封閉的村莊,我曾經和朋友徒步穿越那個村莊,那裡有電話、電線,但因為幾年前的地震,都不能再用。村裡沒有電,用的是最原始的煤油燈,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有夜生活。

  村民熱情招待我們,為我們送上熱騰騰、香噴噴的米飯。村子裡有個老人家,他的老師是清末的秀才,他本人也非常有才華,會拉二胡,毛筆字寫得不錯,他有個十一歲的孫女,喜歡上串下跳,喜歡拿弓箭去射山上野雞。

  這個故事裡,顧霜霜善待了那個毒舌傲慢的陸懷瑾,因此迎來了自己的人生轉折。我曾經看到這樣一句話:人行善,福雖未至,禍已遠離;人作惡,禍雖未至,福已顧霜霜是個有福氣的姑娘,這跟她的為人也有很大關係,她和陸懷瑾的愛情,可以用一段話概括——這個世界上,沒有最遠的愛情,那個有緣人,會歷經千帆與你相遇。所謂愛情,大概就是有緣相聚,且能一物降一物,無論你的性格如何乖戾,這世上,總有人治得了你。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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