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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岳小釵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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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11:11:11 |只看該作者
二〇

  豎起大拇指道:“果然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歲。”

  無為道長道:“蕭大俠所言所示,雖是上策,但如再能配合一點謀略,或收效更快一些。”

  蕭翎道:“願聞高見。”

  無為道長道:“咱們在獲得小勝之後,虛放傳言,說沈木風要對某大門派下手,重振聲威,形勢相迫,或可早日激起武林道上,連手對付沈木風的豪氣。”

  孫不邪道:“兵不厭詐,愈詐愈好,對付這等惡毒之人,那也不用計較什麼手段了。”

  蕭翎長長嘆息一聲,說道:“有一事,在下是不得不先行說明。”

  無為道長道:“什麼事?”

  蕭翎道:“據在下所知,江湖上各大門派,包括丐幫和神風幫,都有沈木風的人,在那裡臥底,是以各大門派如有動靜,沈木風立時可得訊息,此事至關重大,不可不預謀對策。”

  無為道長呆了一呆,道:“有這等事!”

  蕭翎道:“蕭某親目所見,親耳聽聞,自然是不會錯了,可惜的是他們晉見那沈木風時,都戴著面具,在下無法認出他們。”

  無為道長道:“太可怕了,貧道立時修書,分遣我武當門下弟子,易容改裝,送給各大門派,要他們注意就是。”

  蕭翎目光炯炯,掃掠了武當門下弟子一眼,道:“貴派中亦有奸細,道長遣人之時,還望多多考慮一下。”

  無為道長神情凝重道:“這個貧道自應多加思慮……”目光轉動,環顧坐息四周的眾弟子一眼,道:“你們暫時退下。”

  環坐四周十幾位武當弟子,一齊站起身子,退了出去。

  這時,突岩之下,只剩下了孫不邪、中州二賈、蕭翎、司馬乾和無為道長、雲陽子、展葉青等幾人。

  無為道長眼看門下弟子去遠,低聲說道:“咱們不能太過分散實力,最多分成兩批,而且還要前後呼應,萬一和沈木風相遇之後,也可和他一戰。”

  蕭翎道:“道長說的是。”

  孫不邪道:“不過,咱們要多打扮幾個蕭翎,以亂那沈木風的耳目。”

  無為道長道:“正該如此。”

  群豪經過這一番商議之後,立時依計行事。

  於是一場鬥智鬥力的惡鬥,在江湖之上展開。

  無為道長除了派遣一批武當弟子,送信到各大門派之外,另選六位武術最強弟子,換下道袍,改著俗裝,帶著展葉青,隨同孫不邪,蕭翎等離開瞭望陽谷。

  雲陽子帶著一部分武當弟子,照顧馬文飛的傷勢。

  這時,群豪都經過一番精細的化裝,連那堂堂一代掌門的無為道長,也扮成一個落魄的文人。

  孫不邪青衣扎頭,扮作了一個車伕,司馬乾布招銅鑼,裝成一個賣卜先生。

  中州二賈走江湖,易容改裝,直似家常便飯,兩人扮成一對趕騾子的腳伕。

  展葉青和蕭翎卻穿上土布褲褂,裝扮成兩個半百老人,乘坐健騾。

  六個武當弟子分別扮作擔夫布商,一行人沿官道直奔鄂州。

  沿途之上,群豪留心觀察,果然發現不少武林人物,快馬奔馳。

  顯然,江湖上正有巨大的波動。

  沈木風耳目雖然靈敏,但他也沒有想到,無為道長等,竟然會易容改裝,出現於江湖之上,是故,一路之上,竟未發生事情。

  這日,太陽下山時分,已到鄂州城郊。

  商八低聲對騎在騾子上的蕭翎說道:“南關外有一座六和大客棧,因為房屋眾多,住的人也最是複雜,沈木風如若有人手來此,那六和客棧中必有耳目,咱們既是有為而來,住那裡最好了。”

  蕭翎點點頭,道:“好吧!咱們快行一步,你留暗號,指明去處,如是咱們一行人,一齊擁進那六和客棧,必將引起那沈木風派的暗樁疑心,此番不比往日,咱們不能再使我明敵暗。”

  商八點點頭,留下暗記,催動健騾,直奔六和客棧。

  到達客棧,已是掌燈時分。

  商八招呼夥計,接去健騾,要了一座跨院,當先向前行去。

  因店中燈火通明,正是晚餐時候,五間寬大的廳中,擺了十幾張桌子,但已經都坐滿了人,這家客棧,竟還兼營著酒飯生意。

  蕭翎目光一轉,瞥見兩個身著黑衣勁裝的大漢,面對而坐,一眼看去,面善的很,一時卻又想它不起。

  他怕啟動別人疑心,不敢多看,隨在商八身旁,穿行入跨院。

  這是一座三明五暗的大客房,進門擺了一張八仙桌以作進餐之用。

  帶路的店夥計,望了蕭翎和展葉青一眼,看他們全身穿著土布衣褲,留著三寸長短的花白鬍子,腰裡勒著一條四指寬的腰帶,一副土裡土氣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要住獨門獨院,當下說道:“兩位老掌櫃,這座獨院,房價很貴,如是兩位不願多花錢,那面還有現成的通鋪。”

  商八伸手取了二兩重的一錠銀子,丟在那店夥計手中說道:“夠不夠?咱們兩位員外,雖然很少出門,但用起錢來,卻是大方的很。”

  那伙計一聽口氣,似是已知遇上常住客棧的行家,急忙賠著笑臉道:“用不完,用不完,四位請坐著,小的去給幾位沏壺茶來。”

  蕭翎目睹那店小二背影消失,才低聲對商八說道:“商兄弟,你瞧出可疑人物沒有?”

  商八點點頭,道:“劍門雙英,追風劍裴百里和無影劍譚侗。”

  杜九冷冷地接道:“劍門雙英,在武林中亦算很有名氣的人,何以竟也死心塌地為那沈木風……”

  商八食指按在口上,低聲說道:“小心一點。”

  杜九立時住口,緩步行到院中。

  商八眼看杜九行入院中把風,才低聲說道:“劍門雙英既在此地出現,那是可以證明了百花山莊已有人在鄂州城中,不過,有一點可疑之處,倒叫兄弟思解不透。”

  蕭翎道:“什麼事?”

  商八道:“那沈木風派出百位武功高強,機智精明之人,追尋大哥,準備暗下毒手,卻不會明槍明劍的和大哥動手,必將是暗施算計,如若劍門雙英,也是奉命追尋大哥、暗施算計的人,絕不會明目張膽的在這六和客棧出現……”

  蕭翎道:“不錯,他如是易容改裝來算計我,自然是容易一些。”

  商八道:“除非那暗中向咱們示警之人,和沈木風有所勾結,沈木風絕然想不到咱們會現身在耳目眾多的城鎮之中。”

  蕭翎沉吟了一陣,道:“此言甚是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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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11:11:18 |只看該作者
二一

  商八道:“如是大哥在鄂州城中現身之後,被那沈木風暗樁發現,百花山莊人,趕來此地,那就不足為奇;但大哥尚未現身之前,百花山莊的高手,卻已到此地,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展葉青突然接口說道:“如若咱們能把劍門雙英生擒過來,或可逼問出內情。”

  商八道:“在下之見不可……”

  只聽杜九一聲輕咳,傳了進來。

  商八立時住口不言。

  轉眼看去,只見那店小二左手提著茶壺,右手端著一個木盤,大步走了進來,道:“四位可要吃點什麼?”

  商八要了佳釀菜餚,那店小二才退了出去。

  展葉青輕輕咳了一聲,道:“商兄不同意小弟之見,那是另有高明之策了。”

  商八道:“兄弟的看法,他們來此,定是別有所圖。”

  展葉青道:“商兄高見,兄弟佩服的很,但不知咱們應該如何?”

  商八道:“兄弟之意,最好是先瞭解劍門雙英此來用心何在?”

  展葉青道:“那是非得生擒他們之後,才有法子問出來了。”

  商八道:“那倒不用了。”

  展葉青道:“除此之外,還有何法?”

  商八道:“暗中追查。”

  展葉青道:“不錯,暗中追查。”

  蕭翎道:“好!咱們就分成幾班監視他,區區先去。”

  展葉青道:“在下先去吧!”舉步向前行去。

  商八急急說道:“大哥和展兄,都不用辛苦了,兩位這身裝束,都是年過半百的人,但你們的行動舉止,卻是無一處像過半百以上的人,不要說劍門雙英能在一眼之間,可以瞧出你們是易容改裝,就是一個普通的人也能一眼之間,就瞧出了兩位的舉止可疑。”

  蕭翎道:“那要怎麼辦呢?”

  金算盤商八微微一笑,道:“這種事,不是兩位能夠幹得,天下暗中追蹤最好的兩個腳色,一個是丐幫中弟子,一陣風彭雲,另一個則是神偷向飛,除了兩人之外,丐幫中弟子,都算是追蹤好手,只可惜孫不邪尚未到來,他是丐幫中的長老,想這鄂州地面,必有丐幫弟子,他以長老身份,傳下令諭,丐幫中弟子,自是得為他效勞。”

  展葉青道:“話雖不錯,但劍門雙英不會坐在那裡等到孫老前輩來了之後再走,此時此情,咱們非得自行設法不可。”

  商八略一沉吟,道:“好吧!兩位暫且留在此地,在下出去瞧瞧……”

  回目一顧杜九,低聲接道:“大哥和這位展兄,都少在江湖之上走動,你要小心一些,不要未盯成別人的梢,反而被人盯了上來。”

  杜九冷冷說道:“不要緊,你只管放心前去就是。”

  商八一個轉身,閃出室外而去。

  別瞧他大腹便便,但行動起來,卻是靈活無比。

  杜九起身關上門窗,低聲說道:“兩位請守在房中別動,我去室外把風。”

  只聽一聲呼叫道:“酒菜送到。”

  杜九開啟房門,接過酒菜道:“咱們一天趕路,此刻十分睏倦,碗筷明天再來收吧。”

  那店小二怔了一怔,道:“好吧!”轉身而去。

  杜九把酒菜送入房中,說道:“咱們快些食用,進過餐後,熄去燈火。”

  蕭翎口雖不言,心中卻是暗自忖道:似這等鬼鬼祟祟的生活,實是悶氣的很。

  三人匆匆吃過酒飯,杜九收了菜盤碗筷,熄去火燭,靜坐室中。

  足足等了將近一個時辰之久,仍不見商八回來,蕭翎暗中擔起心來,他一去這久時光,不聞訊息,莫不是出了什麼麻煩……

  心中念頭轉動,忍不住嘆息一聲,說道:“商兄弟該回來了。”

  此刻酒客大都散去,已不似剛才那般吵雜,有一種夜闌人靜之感。

  杜九輕輕咳了一聲,道:“大哥有所不知,商老大外表雖是一團和氣,但他要強之心,強烈無比,嘻嘻哈哈的笑語中,卻有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心,他既然去了,如是不查一個水落石出,只怕不肯回來。”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欲言又止。

  杜九望了蕭翎一眼,道:“大哥也用不著替他擔心,只若他不存心和人動手,就是遇上了第一流的強敵,亦不至被人所困。”

  蕭翎道:“但願他無恙歸來才好。”

  展葉青道:“咱們再等上一個時辰,如是他還不回來,咱們就設法找孫老前輩和敝師兄研商一個尋他之策。”

  原來,孫不邪、蕭翎等分批而行,相約有言,除非情形特殊,必得碰面不可之外,不論是住店、行路,不得會談,以免引人注意。

  幾人正在商討之間,虛掩的室門,呀然一響,一個人影疾衝而入。

  杜九低聲喝道:“什麼人?”

  喝問聲中,人卻一閃身子,擋住了門戶之處。

  但聞來人低聲說道:“我!快些燃起燈火。”

  杜九已聽出是商八的聲音,急急晃燃火摺,點起案上火燭。

  抬頭看去,只見商八一臉鐵青之色,站在那裡,右手按在左臂之上,鮮血已然濕透了一隻左袖。

  蕭翎吃了一驚,急步衝到商八身前,道:“商兄弟,傷得很重麼?”

  商八道:“不要緊,區區一點傷勢,兄弟還撐得住,敷用一些金瘡藥,就不礙事了。”

  展葉青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絹袋,道:“我們武當門中的止血生肌散,貴兄弟想已聽過了!”

  杜九接過絹袋道:“不錯,很有名。”

  打開絹袋,取開商八右手,替他敷了藥物,包好傷勢,才搖頭說道:“好險啊!好險,只是分釐之差,就傷到筋骨了。”

  商八精神一振、道:“沒有傷到筋骨麼?”

  杜九道:“沒有,但不過只是一發之隔。”

  商八打個哈哈道:“我還當因此廢了這一條左臂,想不到竟然還是好好的。”

  蕭翎道:“怎麼回事?”

  商八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小弟到了廳中,劍門雙英剛好結賬而去。”

  蕭翎道:“你失血甚多,不宜多言,簡單點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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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11:11:29 |只看該作者
二二

  商八點點頭道:“我跟著他們穿過了幾條街道,到了一處人群雲集的熱鬧之處,各色燈籠,隨風飄動,光如白晝,行人接踵擦肩,兩側盡都是高大漆門宅院。”

  展葉青道:“那是什麼地方,怎的如此熱鬧?”

  商八道:“是鄂州城中娼妓雲集之地。”

  蕭翎道:“劍門雙英去那裡做什麼?難道兩人都是好色之徒?”

  商八道:“我也是甚感奇怪,劍門雙英就算要去那等所在,也該換換衣服,何故如此匆忙,小弟心中懷疑,就追了進去……”

  展葉青接道:“怎麼?難道那沈木風在妓院之中,也埋下了暗樁,布下了耳目不成?”

  商八道:“我瞧那地方不只是設有暗樁耳目,只怕是一處發號施令的所在……”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我瞧他們走進了一家妓院,名叫‘三江書寓’,就隨行跟了進去……”

  蕭翎道:“怎麼會受了傷呢?”

  杜九接道:“難道劍門雙英敢在眾目睽睽的妓院中傷你?”

  商八搖搖頭,道:“變化很曲折,我追入三江書寓一瞧,只見人如潮水川流不息的出入,院中裝置十分講究,迎面是魚池假山,流瀑飛泉,兩旁是垂簾繡戶,綵燈高照,絲竹笙管,聲達戶外,十室九客滿,生意可算是生財有道,日進斗金。”

  他一生善於經營,聚斂之富,鮮有其匹,但一談賺錢生意,仍不禁是眉飛色舞,忘了創痛。

  蕭翎一皺眉,道:“說下去。”

  商八打個哈哈,道:“老毛病總改不了……”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小弟眼看著劍門雙英,繞過假山,直向後院,就跟著追了過去,那知假山之後有一座通往後宅的圓門,有兩個龜奴把守,兩個龜奴狗眼看人低,大概瞧到了小弟這身衣著,難登大雅之堂,就出手把我攔住,不准入內,小弟本想強闖進去,但又怕驚動了劍門雙英,只好退了回來,默查了四周形勢,找了一個燈光幽暗之處,躍上屋面,繞到那三江書寓之後……”

  蕭翎道:“可曾瞧到了劍門雙英麼?”

  商八道:“那後院之中,滿種花樹,高吊綵燈,照得四周屋面通明,幾處繡閣中,都有厚厚簾子垂下,只見隱隱燈火,小弟一看院中形勢,已知是經過高人設計的佈置,不論你停在那一方屋面,都無法避開那高吊燈火的照射,害得小弟在屋面停了一頓飯的時光,仍是無法躍上三江書寓的後院屋面……”

  蕭翎想到他臂傷敷藥不久,多言無益,忍不住接道:“商兄弟,說的簡單一些好麼?”

  商八笑道:“武當派的金瘡藥,果然是靈驗的很,小弟此刻已經是痛苦全消了。”

  蕭翎知他為人,雖是智計百出,但卻是性情中人,嘻笑之中,常蘊摯情,當下嘆息一聲,道:“好吧!你小聲些說,不要震動了傷處。”

  商八微微一笑,接道:“小弟瞧來瞧去,想不出躍上那三江書寓的良策,但想這樣長耗下去也不是辦法,總得想個法子,混進去瞧瞧才是,只好折回原地,借了一件衣服……”

  他進門之後,蕭翎等一直忙著替他敷藥,扎傷,未曾留心到他的衣著,此刻看他,竟是穿著一件黑緞長袍。

  展葉青道:“你一時之間,那裡去借這身衣服?”

  商八笑道:“我找了一位和我身材相同之人,點了他的穴道,脫下他的衣服,留下一些銀子,重入三江書寓。果然人要衣裝,兩個龜奴看了我一眼,竟是未再攔阻,竟然任我走了進去。”

  展葉青道:“那後院之中,可是沈木風等人會集之處麼?”

  商八道:“後院之中,曲廊回欄,布設精雅,又非前院能及,只是兩排房屋,都緊閉著門戶,卻不知劍門雙英進了那一處房間之內,小弟等了一會,後院之中,總有十二個門戶,每一個門戶中,都有燈光透出。”

  蕭翎道:“那是說房間之內都有人了。”

  商八道:“不錯,我繞著那迴廊走了一遍,仍是無法確定劍門雙英,在那座門戶之內,但卻感覺到正陷入一片危境之中。”

  展葉青道:“那裡不對了?”

  商八道:“初入院中還未覺著什麼,走了一週之後,才覺著情勢不對,原來那十二座門戶的分佈之位,竟是隱隱含著八卦方位,決非一座普通妓院,心知陷於險境,不宜再多停留,急急向外退去,繞過一個廊角,忽聞金刃劈風之聲,斜裡攻來,我心中雖有警覺,但卻未料到,在廊角竟會隱藏有人,一時間,閃避不及,右臂中了一刀……”

  杜九道:“你可瞧出了那人麼?”

  他知商八武功高強,就算陡然間有人暗算,也不易傷得了他。

  商八搖搖頭,道:“沒有看到,也無暇去看,但那人出刀之快,卻是江湖上甚為少見,也幸虧我中了一刀,不敢再向前闖,一提氣躍上屋面,就在我躍上房的同時,數十道寒星閃爍,齊射向我停身之處,方圓八尺內,盡為暗器籠罩,我如稍逞豪強,硬向前闖,或是忿於這一刀之恨,回手擊敵,只怕是非傷在暗器之下不可了。”

  蕭翎失聲說道:“這等佈置,並非只是為了對付兄弟一人,而是事先都已經過周密的算計,幸是兄弟識謀過人,未曾中那暗算。”

  商八道:“有一事我卻感不解!”

  蕭翎道:“什麼事啊?”

  商八道:“就是兄弟中這一刀,我第一次過那迴廊之時,亦曾留心瞧過,不見有人,事後想那段曲折迴廊,也不宜藏人,這一刀簡直不知從何而來。”

  蕭翎沉吟了一陣,道:“如是那迴廊曲轉之處,是一座活動的機關,可以隨時轉動……”

  商八接道:“不錯,兄弟就沒想到這一層,好惡毒的佈置啊!就算一刀砍你不死,還有那狂雨一般的暗器猝然而至,就算是一流好手,只怕也難避開,小弟福至心靈,竟然躍上屋面,逃得性命。”

  展葉青道:“如是換了在下,非傷在那暗器之下不可了。”

  杜九道:“你逃上屋面,就沒有人追你了麼?”

  商八道:“那片屋面,緊靠前宅,而且遊人正多,我行動又極快速,一點屋面,就躍落人群之中去了。”

  蕭翎道:“這麼說來,那三江書寓,實是有些古怪了。”

  展葉青道:“那沈木風耳目遍佈天下,到處都設有巢穴,他既派出了百名高手,暗算蕭兄,咱們為什麼不挑他幾處分舵,以牙還牙。”

  蕭翎道:“展兄說的不錯,今日咱們休息一晚,明晚上去那三江書寓瞧瞧,到時再見機而行。”

  商八道:“大哥最好能和無為道長、孫老前輩研商一下,再作決定。”

  展葉青道:“不知在下師兄,是否住進六和客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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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商八道:“住進來了,兄弟出去之時,曾經檢視過了暗記,令師兄和孫老前輩,全都已住進六和客棧,只是不知他們住在那座房中。”

  蕭翎道:“那沈木風耳目靈敏,咱們今宵分班守夜。”

  一宵無事,天亮之後,無為道長和孫不邪先後進入跨院之中。

  蕭翎正想請兩人來,兩人卻未約而至,急急把昨夜商八經歷之事,告訴兩人。

  無為道長道:“看來,咱們已然無法和那沈木風避免衝突,挑他一處暗穴,那就等於挖了他一隻眼睛。目下鄂州地面,雖有沈木風的屬下,但沈木風決不會把全部力量集中於斯,縱然即他對了面,也可抵擋一陣。”

  孫不邪道:“把分舵安在妓女院中,簡直是匪夷所思,老叫化走遍了大江南北,倒是未曾見過,當真該去開開眼界了。”

  他雖是年紀老邁,但好事之心,竟是不減少年。

  無為道長道:“去雖要去,但卻要一番精細計議才是。”

  孫不邪道:“道長機智多謀,想必已胸有成竹。”

  無為道長微微一笑,道:“計謀倒是有,但不知能否適用,貧道說出後,如有不適之處,還望諸兄指教。”當下把籌思之策,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孫不邪點頭讚道:“好極!好極,先亂敵人,乘虛而入。”

  這當兒,突然啪的一聲輕響,一顆石子,落入院中。

  無為道長一揮手,低聲說道:“諸位小心。”

  蕭翎道:“怎麼回事?”

  無為道長搖搖手,不要蕭翎問話。

  過了片刻,突聞室外啪啪連續兩響,無為道長才起身說道:“貧道已在四周布下把風之人,適才那落石輕響,乃是有傳警之意,有著可疑人物到來。”

  蕭翎道:“那兩聲連響,可是那可疑之人已去麼?”

  無為道長點點頭應道:“不錯。”站起身子,接道:“貧道要先走一步了。”起身而去。

  孫不邪道:“老叫化也該找幾個助拳跑腿之人,就此別過了。”

  丐幫弟子,遍佈大江南北,這鄂州乃是要州,自會有丐幫弟子,那孫不邪乃丐幫中碩果僅存的長老,就是那申幫主也該聽他幾分,自然不難找得丐幫弟子相助。

  蕭翎望了商八一眼,道:“兄弟雖是一些皮肉之傷,但失血甚多,需得好好養息幾日。”

  商八笑道:“有得半日養息,大約已經夠了。”

  蕭翎想到如是留下他一人在此養傷,那也是危險的很,當下不再言語。

  近午時分,蕭翎帶著中州二賈和展葉青,離開了六和客棧,直奔群英樓。

  這群英樓乃鄂州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樓,蕭翎登上群英樓時,無為道長和東海神卜司馬乾已經先到。

  無為道長青袍長髯,足登福字履,頭戴方巾,又是一番裝束,臉上早經易容,如非事先約好,蕭翎一眼也無法瞧出是無為道長改扮。

  司馬乾布招銅鑼,仍是一個賣卜的先生。

  此刻午時未到,樓上酒客,已坐有六成。蕭翎目光一轉,緩步走入了一個客房之中,只見兩個中年佩劍武士,早已在房中等候,送上一個包裹。

  蕭翎立刻換上衣服,抹去臉上易容藥物,片刻間回覆了本來面目,啟簾而出,選了一張靠窗的位置坐下。

  那地方十分顯眼,凡是登上樓的客人,一眼間就可看到。

  商八、杜九、展葉青,分在蕭翎身旁不遠處桌位上,暗中保護,六道目光,不時打量四周的客人,心中甚是緊張。

  眾人不知那沈木風要用什麼惡毒手段對付蕭翎,生恐一個失神,蕭翎為人謀算。

  蕭翎落座不足一刻工夫,東北角處,突然有一個酒客起身下樓而去。

  商八心中一動,低聲對杜九說道:“小心那小子。”

  杜九微微頷首,目光一直盯著那人。

  只見他行到樓梯口處,停了下來,又回頭打量了蕭翎兩眼,才下樓而去。

  片刻工夫,一個雙手捧著菜盤的酒保奔上樓,先把盤中一盤熱炒,放在四個酒客的桌子上,轉向蕭翎奔來,欠身說道:“這位客爺要吃什麼?”

  蕭翎隨口要了兩樣菜,叫了一壺茶,那酒保才重又轉身而去。

  片刻工夫,那酒保已托著酒菜,送上來了。

  這酒保送上酒菜過快,引起商八疑心,低聲對杜九說道:“情形有些不對……”

  杜九道:“那裡不對了?”

  商八道:“無論大小酒樓,都該有個先來後到,這酒保對咱們龍頭大哥,似乎特別垂青,你要小心了。”

  說話之間,果見那酒保直對蕭翎行去,杜九暗中運氣,蓄勢戒備,只要那酒保稍有異樣行動,立時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舉動,發出掌力。

  只見那酒保放下了盤中酒菜之後,欠身退了下去。

  杜九暗暗鬆了一口氣,忖道:商老大太過小心了,那沈木風雖然耳目遍佈,但也不會在群英樓中派上一個暗樁。

  那酒保繞到展葉青的身側,問過他要的酒菜,才回身而去。蕭翎斟了一杯,正待舉杯飲下,突然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入耳際,道:“不能飲酒吃菜。”

  這聲音甚是陌生,而且又不似男子口音,蕭翎的目光轉動,全樓不見一個女子。心中暗自奇道:這是何人?暗中來警告我?又過了一陣工夫,那酒保竟又轉了回來,望望蕭翎桌上的酒菜,道:“可是酒未燙熱?”

  蕭翎搖搖頭,道:“不是……”

  酒保道:“那是菜不可口了?”

  蕭翎冷冷說道:“也不是。”

  那酒保望了桌子上酒菜一眼,道:“既然酒熱菜好,客人何以不食用一些?”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一個酒保,怎的是如此多管閒事。

  這些時日中,他江湖閱歷大增,心中動疑,表面上卻不動聲色,淡淡一笑,低聲對那酒保說道:“在下聞得這酒菜之中,似有異味……”

  那酒保笑道:“客官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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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蕭翎道:“你如信其無毒,何不先干一杯,請啊!請啊!”

  口中說話,雙手一齊動作,右手疾出,點了那酒保右腿“風市”穴。左手端起酒杯,暗用內力,強把一杯酒,灌入那酒保口中。

  他手法乾淨利落,雖然勉強那酒保喝下杯中之酒,但滿樓酒客,卻是大都未曾發覺。

  蕭翎放下酒杯,緩緩站起身子,輕輕在那酒保背心上,拍了一掌,那酒保情不由己的嚥下了口中之酒,蕭翎順勢拍活那酒保穴道,低聲說道:“老兄多多珍重。”

  那酒保穴道已解,立時轉身向樓下奔去,但他飲下之酒劇毒無比,行到樓梯口處,毒性已發,砰聲摔倒地上,口鼻中鮮血滲出。

  蕭翎目睹酒中奇毒如此之烈,暗道了一聲慚愧,心想如非有人警告,我全然無備之下,飲下此等毒酒,只怕是一樣難逃危運。

  那酒保突然摔倒不起,頓時引起滿樓酒客注意,紛紛轉臉望去。

  這時,瞥見一個酒客,離位而起,一伏身抱起那酒保,快步下樓而去。

  蕭翎目光一轉,暗暗忖道:這滿室酒客之中,只怕有著不少百花山莊的高手混在其中,敵暗我明,不宜在此多留了,探手入懷,摸出一塊散碎銀子,放在桌上,起身下樓而去。

  杜九低聲對商八說道:“想不到沈木風竟是真在酒樓之中,埋有暗樁,咱們走吧!”雙雙起身下樓而去。

  展葉青目光四顧了一眼,高聲喝道:“這酒菜之中有毒啊!小心了。”

  那酒保無故摔倒,已引起了甚多酒客的疑心,再經展葉青這一嚷,頓時引起一片驚慌混亂。

  展葉青藉著混亂,急急下樓。

  且說蕭翎下得樓梯,直向店外行去,到得店門口處。耳際間又響起了那柔細的清音,道:“小心暗算。”

  蕭翎回目一顧,未瞧出那傳警之人,心中暗道:他既不肯現身,那是不願和我相見了。

  抬頭看去,只見大街上人來人往,接踵擦肩,正是午市鬧攘時間,難道百花山莊中人,敢在這等熱鬧所在下手……

  心念未完,瞥見寒芒一閃,一蓬毒針,電射而至。

  蕭翎吃了一驚,急急向旁側一閃,避開毒針。

  但聞一陣砰砰然輕微之聲,一蓬毒針,大部都釘在店門之上,少數幾支,卻射在店中。

  兩聲極短促的慘叫,傳了過來,緊接著是兩聲大震,兩人撞倒木桌,滾落實地,氣絕而逝。

  那毒針細如牛毛,中人之後無聲無息,而且奇毒強烈,那兩個中針之人,固然是糊胡塗涂死去,就是站在旁側之人,也是瞧不出這兩人,何以會突然倒了下去。

  蕭翎眼看傷及無辜,心中大是憤怒,凝目在人群之中搜查,但見人群來往,竟是瞧不出可疑之人。

  這時,中州二賈、展葉青,已從樓上奔下,目光一掠兩個倒在地上之人,急步出店而去。

  蕭翎氣憤填胸,竟然在店門口處,目光炯炯,四下搜尋凶手,忘了行動。

  商八急步向蕭翎身側行去,藉機說道:“大哥快來。”

  蕭翎心神一清,想到還有大事要辦,舉步隨在中州二賈身後行去,心中忖道:這沈木風施展這等莫可預測的手段,加害於我,當真是防不勝防了,今後,必得處處小心了。

  展葉青緊隨在蕭翎身後五尺處,留神四外,暗中保護。

  蕭翎心中餘怒未息,暗中留心戒備,只要發現暗襲之人,立於重手懲處。

  §第四章 鄂州城內探敵蹤

  行過了兩條街道,到了一處十字路口,但見路旁廊椽之下,擺滿了各色攤販,不停的招呼客人。

  蕭翎目光一轉,只見五六丈處,有一條僻巷,大街上人聲吵雜,行人混亂,最是難防暗襲,不如轉入僻巷,正待施展傳音之術,招呼商八、杜九,卻瞥見一個滿身褸衣的中年叫化子,迎面行了過來,雙目盯住在自己臉上,蕭翎心中一動,暗道:久聞丐幫弟子,遍佈大江南北,這人注視於我,或是丐幫弟子,奉那孫不邪之命而來……

  心念轉動之間那中年叫化,已然行到蕭翎身前三四尺處。低聲說道:“你是蕭大俠?”

  蕭翎道:“不錯,兄台可是丐幫……”

  話未說完,瞥見那丐幫弟子,雙手齊揚,右手打出一蓬毒針,左手拔出一把匕首,猛向蕭翎撲了過來。

  在這等極近距離之下,陡然施襲,匕首好擋,那毒針卻是極端難防。

  幸得蕭翎在連遇暗算之下,心中早有防備,和那中年叫化說話時,並未松懈戒備,看他雙手揚動,立時劈出一掌,人卻仰身向後倒去,貼地橫翻三尺。

  形勢迫人,蕭翎不得不在大街之上。眾目睽睽之下,施出“鐵板橋”的工夫,閃避那近身施襲的毒針。

  那中年叫化武功不弱,眼看蕭翎迅快無比的翻向一側、避開了毒針奇襲,劈出的掌力,直逼過來,立時橫移兩步,先把掌力避開,左手一抖,匕首電射蕭翎,人卻轉身一躍,放腿向正西奔去。

  但聞幾聲短促的呼叫之聲,四五個無辜之人,俱傷在毒針之下。

  蕭翎眼看又有數人,中了毒針而亡,心中激怒無比,伸手接住了疾射而來的匕首,陡然一躍而起,揚腕投出。

  那柳仙子的暗器手法,在武林中號稱一絕,蕭翎在大怒之下,運足腕勁擲出,勢道奇速,挾帶著一片嘯風,破空閃電而去。

  那中年叫化,身法甚快,蕭翎匕首反擲出手,他已跑出了兩丈多遠,不聞蕭翎追來,不覺間回頭望去。

  就在他回頭一望的剎那,匕首已疾射而到,只見白芒一閃,閃避已自不及,一把匕首,正中頂門,深沒及柄。

  那中年叫化,十分剽悍,右手一抬,竟把匕首拔了出來,又向前奔跑丈餘,才倒地死去。

  只聽大街上一陣混亂的呼喝道:“不得了,打死人了!”剎那間狂呼亂叫,步履雜亂,人群奔跑。

  商八行到蕭翎身前,一扯蕭翎衣袖,道:“快走,隨在小弟身後。”蕭翎黯然一嘆,隨在商八身後行去。

  這時,商八、杜九,都已瞭然目下形勢,百花山莊中人,雖是裝扮作各色不同的身份,暗中施襲,但卻志在蕭翎一人,兩人早已暗中商量,分在蕭翎身前身後而行。

  商八轉入了僻巷之後,閃入一個高大的門樓下,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人皮面具,道:“大哥快些戴上。”

  蕭翎戴上面具,杜九已從懷中取出了一件折迭好的青衫,遞了過去,道:“大哥再罩上這件衣服,他們就瞧不出來了。”

  蕭翎接過衣服,急急穿好,展葉青也已趕到,急急說道:“街上一片混亂,地保衙役,即將赴到,咱們不宜在此多留,快些走吧!”

  四人魚貫而行,繞過僻巷,又轉入另一條大街之上。

  商八道:“咱們最好裝作互不相識,但也不要離開太遠,以便彼此照應。”

  這時,大街上仍是人聲沸騰,相傳那強盜殺人的事。

  幾人行了一段,未再遇施襲之人,蕭翎看看時光還早,專在街上蹓跶,亦非辦法,轉身行入了一座酒店之中。

  這座酒店,規模不大,似是專做一些販夫走卒的生意,此刻午時已過,店中稀稀疏疏,坐著三四個人。

  四人魚貫入店,各自坐了張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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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店中除了做成的幾樣小菜之外,別無可吃之物。

  蕭翎等分別點了酒菜,各自吃了起來。

  四人酒菜剛送上,酒店外突然行進來四條大漢。

  這座酒店之中,不過六七張木桌。

  蕭翎等四個人,就坐了四張。

  餘下三張,也早已有人坐了。

  這四個大漢,部分著疾服、勁裝,當先一人背了一支奇形外門兵刃閻王筆之外,另外三人各背了一柄單刀。

  蕭翎目光一轉,看這四個大漢,各自掛著一隻鏢袋,袋中高高鼓起,一眼之下,即可覺出,四人那鏢袋之中,裝滿了暗器。

  只見那當先一個身背閻王筆的大漢,直行到蕭翎對面坐了下去。

  餘下三人,竟然也分在商八、杜九、展葉青位置對面坐了下去。

  商八,杜九,以及那展葉青,都已經改裝,很難瞧出,縱然是識得之人,也無法瞧出幾人身份。

  那身背閻王筆、坐在蕭翎對面的大漢,打量了蕭翎一眼,突然伸出手去,把蕭翎面前的一壺酒,提了過來,也不問蕭翎是否同意,立時自斟自飲起來,他酒量既豪,動作又快,片刻工夫,那一壺酒已然被他喝個點滴不剩。

  蕭翎心中雖然不悅,但卻強自忍了下去。

  那大漢把一壺酒喝完之後,隨手又把一個空的酒壺推到了蕭翎的身邊。

  蕭翎長長吁一口氣,仍未作聲。

  只聽那在靠門口和杜九同坐一桌上的大漢,高聲說道:“等一會,如是有了什麼事故,諸位還請坐著別動,免得受到無妄之災。”

  蕭翎吃了一驚,暗道:這室中除了我和兩位兄弟之外,就是那展葉青了,另外兩個老態龍鍾之人,自無可疑之處,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了我們四人的底細不成……

  忖思之間,突見這座小店大門,被人推開,一個赤手空拳的長衫老人,大步而入。

  那老人四顧了一眼,緩緩走向商八身前,道:“在下借坐一個位子如何?”

  商八的桌位之上,原已坐了一個身背單刀的大漢,此刻再加上一個青衫老人,已是坐了三人。

  金算盤商八,久年在江湖之上走動,論他武功成就,也算得江湖上一流的高手,機智沉著,又非常人能及了,雖然覺著這兩人來的可疑,但卻仍然忍了下去,不動聲色,只在暗地裡打量了兩人一眼。

  只見那赤手空拳的老人,兩邊太陽穴高高突起,分明是一位內外兼修的高手,那身背單刀的大漢,看上去雖也強壯矯健,但如比起那青衣老人,顯是相差甚遠了。

  商八心中暗道:這些人不知是何來路,但看情形又不似和我等為敵。

  蕭翎等四人之中,展葉青最是沉不住氣,眼看那人坐了下去,心中大是氣怒,幾次想發作,但見蕭翎等一個個沒有動靜,也只好忍了下去。

  過了片刻工夫,那身背閻王筆的大漢,再也忍耐不住,起身行到那青衣老人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道:“莊主,我瞧他們不會來了。”

  那青衣老人搖搖頭,道:“他們既然約了咱們,決然不會失約,咱們再等一會。”

  蕭翎心中暗道:原來,他們和人約會,不知何以選了這樣一處所在。

  商八和那老人面對而坐,看他形貌,似是聽人說過,但一時之間,卻是想不起來。

  心有所思,不覺間多瞧了那青衣老人兩眼。

  只聽那身背單刀、坐在身側的大漢,冷笑一聲,道:“有什麼好瞧的。”

  商八心中一震,趕忙別過臉去。

  那身背閻王筆的大漢心中忽然動了懷疑,冷冷望了商八一眼,道:“閣下是何人物?”

  商八道:“小的趕車的車伕。”

  那大漢突然一伸手,向商八手腕上抓了過來。

  商八心知只要自己一閃避,立刻將暴露了身份,當下靜坐不動,任那人握住了手。

  只見青衣老人揮手說道:“不要多惹是非。”

  那身背閻王筆的大漢,似是對那青衣老者,十分敬畏,立刻鬆了商八的手腕。

  只聽砰然一聲,店門又被人推開,一個二十五六歲的藍衫少年,推門而入。

  蕭翎一見來人,不禁心頭一震,暗道:看來那沈木風也到鄂州城來了。

  原來,來人竟是沈木風的大弟子單宏章。

  只見單宏章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說道:“那位是朱老爺子?”

  那青衫老人緩緩站起身子,道:“區區便是洛陽朱文昌。”

  單宏章一抱拳,道:“久仰大名,今日幸會。”

  朱文昌微微一笑,道:“好說,好說,兄台如何稱呼?”

  單宏章道:“在下姓單,雙名宏章,此有請帖一張,敬請朱老前輩過目。”

  朱文昌接過請帖,看了一眼,道:“閣下和沈莊主怎麼稱呼?”

  單宏章道:“那是家師。”

  朱文昌道:“好,請上覆令師,就說老朽如約前往。”

  單宏章笑道:“秦,尤、許三位老前輩都將如約而去,朱老前輩請早。”

  朱文昌道:“單兄放心。”

  單宏章一抱拳,道:“晚輩就此別過。”

  朱文昌道:“老朽不送了。”

  單宏章道:“不敢有勞。”轉身大步而去。

  那單宏章走後不久,朱文昌也緩緩起身、大步向外行去。

  那身背閻王筆的大漢舉手一揮,三個背插單刀的大漢,齊齊站起身子而去。

  蕭翎壺中之酒,和面前酒杯,被大漢拿了過去,等幾人走後,才叫過酒保,重新添了一壺,換過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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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那酒保拿起酒,失聲叫道:“銀子。”

  蕭翎接過酒杯看了一眼,只見那酒杯之中,果然放了一塊五錢左右的銀子,心知是那大漢留下的酒錢,暗道:其人雖然莽撞,倒也不是白吃白喝之輩。

  只見商八仰起頭來,自言自語地說道:“朱、秦、尤、許,那是武林四大賢了。”

  蕭翎站起身來,緩步行到商八的座位之前,說道:“商兄弟,你識得那青衣老人麼?”

  商八搖搖頭,道:“但洛陽朱文昌的名頭,卻是聽人言過已久,朱、秦、尤、許,武林四大賢,以朱文昌為首,想不到沈木風竟然找到了這四位從來不問江湖是非的賢人頭上。”

  商八道:“據聞那武林四大賢人武功高強,只是他們生性淡泊,一向不和武林人物來往,在殺伐不息、名利爭逐的江湖之上,獨樹一幟,故有四大賢人之稱。”

  蕭翎道:“他們隱世獨生,悠遊林泉,那也無可厚非,但如四人個個身懷絕技,眼看江湖之上,道消魔長,仍然不肯出手過問,那也算不得大英雄、大豪傑的行徑了。”

  商八肅容說道:“大哥說的是。”

  蕭翎站起身子道:“看情形,那沈木風已經親身趕來鄂州城中,現在我們行蹤已洩,倒也不便在此久停,咱們走吧!”算過酒錢起身而去。

  這時蕭翎戴的人皮面具,臉色青中透黃,右頰之上,還多了一撮黑毛,看上去極是醜怪。

  商八和蕭翎走在一起,杜九和展葉青走在一起,四人藉機遊覽了一下鄂州城的形勢,牢記於心中。

  待到華燈初上,四人才行到了一條陋巷之中,折入了一家豆腐店中。

  兩個武當弟子,早已在店中等候,蕭翎等取下人皮面具,重又換了一身裝束。

  展葉青一身湖青長衫,裝作一個貴家公子模樣,臉上稍經修飾,掩去本來面目。

  商八長衫瓜帽,外罩黑馬褂,套上了一個人皮面具,打扮成一個紹興師爺的大管家。

  杜九也戴了一個人皮面具,三絡長髯,掛上腰刀,形如長隨。

  蕭翎青衣小帽,戴上一個娃娃臉具,裝作展葉青隨身小廝。

  四人裝束停當,一個武當弟子欠身說道:“敝掌門已和孫老前輩約好,不論事情如何,五更時分,在此相會。”

  蕭翎點頭道:“好!你們好好守護此地。”

  另一個武當弟子低聲對展葉青道:“三師叔身份,是江南巡閱使程大人的二公子,程志青。”

  展葉青微微一笑,道:“記下了……”目光轉到蕭翎的臉上,道:“蕭大俠,兄弟想給你取個名字,暫叫程翎如何?”

  蕭翎微微一笑,道:“名字很好。”

  四人借夜色掩護,轉出陋巷,只見一輛黑色篷車,停在路中。

  一個扮作車伕的武當弟子,跳了下來,迎上來,道:“孫老前輩在車中等候。”

  四人登上篷車,只見孫不邪已然恢復了原來裝束,身著百綻大褂。

  蕭翎一抱拳,道:“老前輩,可曾找到了貴幫中人?”

  孫不邪笑道:“老叫化實不習慣那改裝易容的事,還是恢復我本來面目的好……”

  語聲微微一頓,道:“老叫化已找得幾個小叫化子,聽候差遣,不過,一切行動,都由無為道長計畫,老叫化只有一句話告訴你們,進入那三江書寓之後,不要再手下留情,據我丐幫弟子所報,沈木風已然趕來鄂州,同行高手甚多,萬一打了起來,那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蕭翎道:“不知今宵能否和那沈木風遇上?”

  孫不邪笑道:“如若他知道你蕭翎要去,天大的事,也要擱下等你了……”

  停了一停,又道:“那三江書寓內的女娃兒,據說大都武功極好,你們可要小心一些,別在絃管歌聲、燈紅酒綠之中,受了那些女娃兒的暗算。”

  展葉青道:“老前輩放心。”

  孫不邪道:“老叫化和丐幫弟子,都在外面接應你們……”目光轉到展葉青的臉上,道:“令師兄調度有方,佈置周密,運籌帷幄之才,實是常人難及。”

  展葉青聽他誇獎師兄,心中甚喜,說道:“老前輩過獎了。”

  孫不邪道:“老叫化這身打扮豈能進入妓院,就此別過。”雙肩一晃,穿門而去。

  這時,車輪轆轆,篷車正飛奔在大街上。

  蕭翎低聲對展葉青道:“如非情勢所迫,最好不要動手,免得使那沈木風派來鄂州的主腦人物逃走。”

  談話之間,篷車突然慢了下來。

  原來,已然行近了三江書寓。

  杜九挑起車簾看去,只見人潮洶湧,萬頭攢動,兩側花燈高挑,爭奇鬥豔,引得狂蜂浪蝶,紈褲子弟,一個個趨之若鶩。

  人群攔道,馬車難行。

  杜九一躍下車,怒聲說道:“閒人讓道!”雙手一分,推得七八個人踉踉蹌蹌向後退去。

  別人看他雖是便衣青帽,但掛著腰刀,氣勢凶惡,正是身著便裝的武林打扮。

  原來,明朝中葉,常有巨宦大官,私下行訪,那護駕的武官衛士,自是也著便裝,但卻又在隱隱之間,表現出他的身份,身著便裝,卻又要掛上一支金把垂纓的腰刀,此事行得多了,民間自有傳聞。

  那些被杜九推開之人,心中原是不服,但見他那一身裝束和華貴的馬車,誰也不敢多言,只好忍了下去,紛紛讓開去路。

  馬車直行到三江書寓門前,停了下來。

  商八掀開車簾,當先而下,蕭翎、展葉青魚貫下了馬車。

  杜九當先開道,大步向三江書寓行去。

  蕭翎緊隨在展葉青的身後,亦步亦趨。

  商八輕輕在馬車上拍了一掌,那駕車的武當弟子,立時揚鞭起車,轆轆行去。

  這三江書寓在這鄂州城中,乃是最負盛譽的一家妓院,院中姑娘,個個美豔多姿,因此,在這塊妓院林立之地,也以那三江書寓的生意最好。

  展葉青氣勢不凡,進得那三江書寓的大門,立時有兩個龜奴迎了上來。

  杜九一橫身,攔住兩個龜奴,冷冷說道:“別要驚著二公子。”

  兩個龜奴應了一聲,停了下來。

  商八繞過展葉青迎了上去,打著官話,道:“咱們二公子,久聞你們三江書寓的豔名,特地抽空來此瞧瞧,可有上好的客室,帶咱們二公子去坐坐,只要咱們公子爺玩得開心,你們有得賞錢可拿。”

  那商八精通多處方言,說來是叫人難辨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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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蕭翎暗中打量那兩個龜奴一眼,身著土布褲褂,但眉宇間卻現出一種桀驁不馴之氣,被商八一頓官話,打的呆在當地,半晌不言不語。

  顯然這三江書寓中,亦有了嚴密的戒備,這兩個龜奴,分明是武林高手改裝,一副生手生腳的模樣。

  杜九冷笑一聲道:“咱們師爺給你們說話,你們聽到沒有?”

  兩個龜奴相互瞧了一眼,左面那人答道:“小人禮貌不周,客爺勿怪……”伸手指著北廂一個繡簾低垂的門戶,說道:“還有一個空房,諸位客爺,請房裡坐吧!小人去招呼姑娘們見客。”

  商八晃著腦袋,道:“咱們二公子是何等身份,豈能在這等混雜之處取樂。”

  杜九抬頭一看,道:“那假山之後,是何處所?”

  右面一人道:“那是後院,今日已被熟客定滿。”

  杜九道:“攆他們走就是。”大步向前行去。

  兩個龜奴全是生手,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付,呆呆的站著不動。

  展葉青冷笑一聲,道:“你們這家書寓,可是不想開了……”

  商八急急接道:“二公子萬金之體,不用和這等下人生氣。明日小人寫個名帖,送過鄂州府去,有得他好瞧了。”

  他掩飾得法,兩個假扮龜奴的人,雖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動的精明人物,也被唬騙過去,認為當真是官府中人,垂手向後退去。

  展葉青心中暗道:好啊!我是生平初進妓院,瞧這個小子,大約也是初次裝扮龜奴,竟是一點也不油滑。

  心中念轉,人卻緊隨在杜九身後行去。

  杜九已聽商八說過三江書寓的大略形勢,大膽行到通向後院圓門前面,一掌擊在門上,喝道:“快些開門。”

  原來,那圓門竟然是緊緊的閉著。

  但聞呀然一聲,圓門大開,一個身著綢褂的中年大漢,擋在門口冷冷說道:“閣下找那一位?”

  杜九冷冷然道:“逛窯子來。”

  那青衣大漢打量了杜九一眼,道:“後院客滿,閣下明日請早。”伸手去關木門。

  杜九右腿一抬,端在一扇門上,道:“給我滾開!咱們二公子特地趕來,豈能掃興而歸?”

  那青衣大漢正待發作,展葉青和蕭翎已然趕到。

  展葉青怕兩人可能會衝突起來,急急說道:“這人開門很快,賞他一片葉子。”

  商八應了一聲,由懷中取出一片金葉子,遞了過去道:“還不快謝二公子賞賜。”

  那青衣大漢瞧了手中金葉子一眼,少說點也有二兩左右,心中暗道:除了豪門士族,怎生有這等大方……

  心中念轉,人卻不由自主欠身說道:“多謝二公子的厚賞。”

  展葉青微微一笑,道:“你開門來的很快。”舉步行了進去。

  那青衣大漢又想攔阻,但又看到來人氣勢不凡,不像武林中人改裝。

  就在他猶豫之中,展葉青、蕭翎、商八等已全部行了進去。

  杜九當先帶路,行了四五步,到了一個轉角所在,瞥見一個中年大漢轉了出來,攔住杜九道:“客爺可是已經定好了客房?”

  杜九道:“找一處最好最大的就是。”

  那人略一沉吟,道:“好!小人替諸位帶路。”當先向前行去。

  蕭翎藉機四顧一眼,果然發覺屋面上一片通明。

  但這後院情景,和前院大不相同,前院是每一間客房裡,燭火如晝,屋簷下吊著花燈,絃管盈耳,歌聲不綴,但這後院之中,卻別是一番情調,屋面上燭火通明,院中走廊,卻不見一盞花燈,每一間客房門窗,都有厚厚的布簾垂遮,不見燈光外洩,笑語之聲也只是隱隱可聞。

  顯然這後院客室,是經過特殊的設計建築而成的。

  那中年大漢帶著幾人,走完了一道長長的走廊,將到盡處,才推開一扇木門,招手一揖道:“幾位請裡面坐,小人立時叫姑娘們見客。”

  杜九心中暗道:這小子把我們帶到此地,只怕是不懷好意,要當心他一些才是,當下說道:“房裡有人麼?”

  那中年大漢道:“如是有人,小人怎敢帶諸位來此。”

  杜九道:“好!你進去燃起燈火!”

  那中年人應了一聲,當先行入室中。

  杜九站在門口,暗運功力戒備,卻是不肯隨他而入。

  只見火光一閃,室中亮起了一支火燭。

  燈光燃起,杜九才緩步而入。

  這是一座兩丈方圓的寬敞客室,四周都垂著深紫色的布簾,檀桌、錦墩,佈置的十分豪華。

  那中年大漢緩緩說道:“小人去替幾位叫姑娘來。”

  杜九冷冷說道:“不用慌,咱們公子是萬金之軀,區區職責所在,不得不小心一些。”

  急步繞著垂落簾子,行了一遍,道:“你去吧!快些要他們送上酒菜,最好的姑娘叫兩個來,先陪咱們公子喝酒,如是咱們公子爺吃的高興,說不定會留宿,那就是你們的造化了。”

  那中年大漢道:“爺們不是四個人麼,怎的只叫兩個姑娘。”

  杜九暗道:好啊!你可是想咱們一人一個,好對付些,口中卻冷冷說道:“咱們公子在此,不許胡說八道。”

  那中年大漢,不再答話,轉身出門而去。

  展葉青帶著蕭翎,步入客室,那商八卻留在室外。

  蕭翎低聲說道:“由那廊簷到這座客室,竟有兩重門戶,堅壁厚門,那裡像是妓院?”

  杜九低聲應道:“小弟已查過牆壁,至低限度,這絨幔之後,沒有敵人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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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蕭翎道:“那百花山莊萬花樓上,層層有機關埋伏,這三江書寓,如若真是那沈木風經營之地,只怕這室中也有埋伏,咱們小心一些。”

  只聽到商八輕咳了一聲,道:“好標緻的姑娘。”

  他這幾句話聲音雖低,但卻用丹田之力道出,展葉青等聽得十分清晰,急急就座,蕭翎站在身側,杜九卻退到垂簾入口處,蕭然而立。

  只聽蓮步細碎,珮環叮噹,垂簾啟處,魚貫走進來四個美貌少女。

  當先一個,身著白衣,鬢插紅花,薄施脂粉,淺掃娥眉,打扮的甚是樸素。

  第二個綠衫綠裙,胸插翠花,也是一身素裝。

  第三、第四兩位姑娘,卻是豔妝濃抹,全身紅衣。

  一個二十上下,面目清秀的小廝,隨後而入,欠身一禮,說道:“這四位是咱們三江書寓最紅的四塊金牌……”

  展葉青指指那兩位素妝少女。說道:“賞他一片金葉子。”

  商八早已隨在那小廝之後,走了進來,伸手往袖中取出一片金葉子,遞到那小廝手上,道:“這是公子爺賞錢,留下前面兩位姑娘。”

  那小廝怔了一怔,接過賞錢,低聲對兩位穿紅衣女子說道:“走啦。”當先轉身而去。

  兩個穿紅衣的少女,望了展葉青一眼,嘟起小嘴,隨那小廝而去。

  展葉青望望兩位姑娘一眼,道:“姑娘請坐。”

  蕭翎站在展葉青的身後,暗中卻留神著二女的一舉一動,只見二女道謝一聲,落落大方的在兩側坐了下去。

  那展葉青自幼在武當山中長大,從未和女人單獨相處,此刻面對著兩個絕美佳人,雖是逢場作戲、別有用心而來,一時之間,倒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過了良久,才想起一句話,道:“兩位姑娘的花名如何稱呼?”

  那白衣姑娘微微一笑,道:“賤妾白梅,這位是綠荷妹妹。”

  展葉青輕輕咳了一聲,道:“兩位姑娘在這三江書寓很久了麼?”

  白梅道:“薄命女子斷腸花,但淪落風塵也不過三月時光。”

  展葉青聽她口齒伶俐,暗暗忖道:這女人能說會道,只怕不是好與人物……忖思之間,酒菜已經送上。

  那送菜小廝,瞧了杜九,商八一眼,低聲道:“兩位爺可要找兩個姑娘陪陪麼?”

  商八搖搖頭,道:“老了,不中用了。”

  杜九冷冷說道:“在咱們公子面前,如此放肆,那是活的不耐煩了。”

  那小廝一伸舌頭,急急而去。

  白梅挽起酒壺,替那展葉青斟了一杯酒,道:“請教客爺貴姓?”

  展葉青道:“在下姓程。”

  白梅倒滿了自己酒杯,道:“有幸得遇程公子,賤妾奉敬一杯。”舉杯一飲而盡。

  展葉青舉杯放在唇邊,嗅了嗅,道:“有負姑娘雅意,在下是滴酒不沾。”

  綠荷拿起展葉青面前的筷子,道:“公子不會吃酒,那麼多用點小菜。”挾起盤中一塊雞肉送上,說道:“我們姊妹得蒙公子垂青,心中感激不盡,公子酒不沾唇,賤妾等自是不敢勸酒,請吃下這塊小菜如何?”手中雞肉,直向展葉青口中送去。

  展葉青心中為難,只覺吃也不是,不吃也未免太過示弱,正自猶豫難解,忽見一隻手伸了過來,食中二指,挾住了綠荷手中的一雙檀木筷子,道:“咱們公子是何身份,姑娘怎能如此失禮。”

  展葉青目光一轉,瞧那出手之人正是蕭翎,微微一笑,也不阻止。

  蕭翎暗運內功,一股暗勁,順著筷子,傳了過去,直向綠荷擊去。

  二女舉止,不似常在風塵中人,蕭翎心中早已動疑,存心藉機會試試二女,是否身懷武功。

  只見綠荷明亮的雙目,轉注在蕭翎臉上,眨動了兩下,突然尖叫一聲,放開了手中筷子。

  蕭翎這些時日中,江湖閱歷大增,心中暗道,我傳出的內功,雖然不重,但如她不會武功,受此一擊,必將是花容失色,氣血翻湧,那裡還能叫得出來,而且我傳出的力道,十分迅快,此女明明在承受一擊之後,毫無傷損,故意丟下筷子,裝作驚慌之狀,高聲尖叫,有意傳警,這其間雖只有片刻時光之差,但其用心結果,卻是大不相同……

  心念轉動,口中卻冷冷說道:“姑娘好心機啊!好做作啊!”

  綠荷望著展葉青道:“公子這位書僮,好生無禮……”

  展葉青淡然一笑,說道:“他可是傷著了姑娘麼?”

  綠荷道:“雖未傷著,但卻駭我一跳。”

  展葉青道:“他未和姑娘手指相觸,肌膚相碰,不知如何會駭了姑娘一跳。”

  綠荷兩道清澈的眼神盯住在展葉青的臉上,道:“公子當真沒有瞧到麼?”

  展葉青道:“我是未瞧出來。”

  綠荷緩緩站起身子,道:“賤妾雖然淪落在風塵之中,但自幼卻也讀過幾年詩書,而且行有行規,公子垂青賤妾,賤妾自是甚感榮寵,公子就算輕薄賤妾,那也罷了,但公子縱容一個隨身小廝,對賤妾這般無禮,那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白梅輕輕拉了綠荷一把,說道:“妹妹快些坐下,這位程相公瀟灑文雅,氣度華貴,自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妹妹豈可對待相公無禮。”

  綠荷借階下台,緩緩又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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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11:12:31 |只看該作者
二九

  白梅目光轉注到展葉青的身上,道:“公子不要生氣,我這位妹妹脾氣一向很壞,唉!因此之故,也不知得罪了多少客人,有道是大人不見小人怪,公子萬金之軀,自是不會生我們小窯姐的氣了,奴家敬你一杯。”

  端起酒杯,又幹了一個滿杯。

  蕭翎暗道:好啊!轉來轉去,不是要他吃酒就是勸他吃菜,看來這酒菜之中,果然是有些名堂了。

  展葉青端起酒杯,做了一個樣子,仍是酒未沾唇,又放回了原處。

  白梅也不再勸展葉青,卻望著蕭翎說道:“小管家,今日我這綠荷妹妹,是你家相公招來,在我們行規中說,別人輕薄不得,只要你家相公,今宵不肯寵幸我綠荷妹妹,小管家有興致可明日再來,招我這位綠荷妹妹奉侍,那時,小管家怎麼輕薄,她也不會生氣了。”

  蕭翎只聽的雙頰發燒,如非戴著人皮面具,定可看到他滿臉羞紅。

  商八久走江湖,江湖上玩樂之地的竅門,無不熟悉,擔心展葉青和蕭翎被這個妖豔的女郎套住,落入圈套之中,立時緩步走了過去,道:“這位小管家,雖是咱們公子的隨從,但兩人自小在一起長大,彼此之間,相處甚洽……”

  白梅搖搖頭道:“師爺這話就不對了。”

  商八道:“那裡不對了?”

  白梅道:“賤妾看貴公子,總在二十三四之上,這個小管家,身材雖然和貴公子相差無多,但那副娃娃面孔,至多也不過十五六歲,兩人相差八九年,怎能說是一起長大。”

  商八暗暗忖道,好厲害的丫頭,但卻微微一笑,說道:“姑娘就不知了,咱們公子身側這小管家,一向是不太喜用心思,故而雖已二十出頭,看上去卻是一副娃娃臉的樣子。”

  只聽室外傳入了一聲高喝道:“白梅、綠荷,見客。”

  白梅、綠荷緩緩站起身子,道:“公子請稍坐片刻,賤妾見客之後就來。”

  展葉青從未進過妓院,眼看兩人起身欲去,竟不知如何才她,商八一橫身,攔住了去路,道:“兩位姑娘欲往何處?”

  白梅道:“啟簾見客。”

  商八冷冷說道:“咱們公子在北京城中、會過無數名妓,也是不准她們再行見客,兩位身價多少,開出盤價,咱們包下了。”

  綠荷道:“行有行規,貴公子縱然多金,咱們姐妹也不敢貪多,有背行規。”

  商八道:“兩位可知咱們公子的身份麼?”

  白梅搖搖頭道:“不知道。”

  商八道:“江南巡閱使程大人二公子,誰人不知。”

  綠荷淡淡一笑道:“縱然是皇太子,咱們也不能有違行規。”

  商八冷笑一聲,道:“咱們今宵留定了兩位。”目光轉注到杜九的臉上,道:“喚那龜奴進來。”

  杜九應了一聲,大步行出室外,片刻工夫,帶了一個身著青衣小帽的大漢,行了進來。

  商八望了大漢一眼,道:“你可是當值之人?”

  那青衣大漢應道:“不錯,師爺有何吩咐?”

  商八冷冷說道:“這兩位姑娘的身價若干,咱們公子包下了,不用啟簾見客。”

  那青衣小帽的龜奴,掃掠白梅、綠荷一眼,面現難色,沉吟了一陣,道:“這兩位姑娘,是我們三江書寓中頂尖的紅姑娘。結交的客人都是本地士紳名流,很多客人,常有非兩位不歡之癖,如是貴公子包下兩位姑娘,只怕今晚,咱們這三江書寓,非被鬧一個天翻地覆不可。”

  商八道:“小小一個鄂州府的士紳名流,算不得什麼。咱們公子既然是看上了兩位姑娘,就非得留下不可。”

  那龜奴賠笑說道:“這麼辦吧!小人暫帶兩位姑娘出去應酬一下,半個時辰之內,定把兩位姑娘送回。”

  展葉青冷冷說道:“這人說話無禮,掃我酒興,打他一個耳光子。”

  杜九應聲出手,一掌劈去。

  那龜奴眼看一掌劈來,橫向旁側閃去。

  杜九出手,何等快速,那人避開了杜九左掌,卻不料杜九右掌隨後而至,呼的一聲,掌個正著。

  這一掌落勢甚重,打得那龜奴身子搖了兩搖,幾乎摔倒在地上。

  那龜奴受此一擊,心中大怒,大聲喝道:“你怎麼可以出手傷人?”

  杜九冷冷說道:“你如再激怒了咱們公子,當心劈下來你的腦袋!”

  白梅柳腰款擺,蓮步柵柵的走向杜九,道:“這位出手好快喲!”

  商八眼看已出了手,立刻就將有一場激戰,看那龜奴閃避杜九第一掌的身法、十分快速,並非是平庸之輩,立時舉手向外一揮。

  中州二賈,久年相處,彼此之間舉手投足,都能瞭然對方心意,杜九不再理會白梅和那龜奴,閃身出室,守住室外的門口。

  商八卻一橫身,攔住了白梅和那龜奴去路,道:“姑娘快請回座位上去。”

  白梅輕嘆一聲,道:“王子犯法,和庶民同罪,那位出手傷人,未免有些過份了。”

  那龜奴借白梅和商八談話的機會,暗中運氣調息。

  蕭翎低聲對展葉青道:“這兩個丫頭桀驁不馴,如不給她們一點苦頭吃吃,只怕難以馴服。”

  展葉青微微點頭,霍然站起,右手一揮,疾向白梅腕脈之上抓去,口中怒聲說道:“臭丫頭,如此放肆。”

  白梅眼看展葉青出手快速異常,那裡還敢裝作,嬌軀一閃避了開去,道:“這是為何?”

  展葉青冷冷道:“原來姑娘有著如此快速的身手,那無怪不肯馴服了。”

  口中說話,手卻未停,雙手連揮,拍出三掌。

  這三掌都是武當門中綿掌中的奇招,一般武師避開一招,也非易事,但那白梅卻能輕輕把三招盡皆避過。

  商八道:“姑娘好身法。”右手一伸,疾向白梅右臂抓去。

  白梅嬌軀向前一傾,疾快一個旋身,輕巧絕倫的竟又把一擊避開。

  商八一皺眉頭,道:“姑娘身手果非等閒。”雙手施展開擒拿手法,連攻四招。

  白梅嬌軀連閃,竟把四招一齊避開。

  她連連避開了展葉青和商八兩個高手擒拿的攻襲,竟未還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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