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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蕾 -【交錯的戀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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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7 00:03:3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書房中,瀰漫著沉重的氣氛,或站或坐的幾人,各有不同的心思,臉上的表情迥異。

而幾乎是被人給架著回國的張靈河,一見到唆使人將他硬架回來的範昊暘,立即大叫:「餵,你到底要做什麼?派人違反個人意志綁我來,我可以告你的!」

一旁的宋城飛,正兀自氣惱著自己為了找這個混小子,竟然誤了時間,回來時人已不在,遂口氣不甚溫和的吐槽他,「如果真是綁你回來,你大可在海關報警,為什麼連個屁都不吭一聲的跟著我來?」

「因為我好奇是誰要綁我啊!至少要讓我瞧瞧主謀者的長相,才好上庭指認犯人。」張靈河就像時下的新新人類,想法怪異得讓人捉摸不定。

「若不是你那麼龜毛,說什麼都不相信我的話,我需要用強的嗎?」宋城飛愈聽愈惱。

「誰知道你說的名字、公司是不是假的?現在滿街的副總,我當然要謹慎些。而且你要我做什麼事也含含糊糊的,我自然不能隨便答應你,若是你要我去殺人,我怎麼辦?」張靈河直率地反駁。

「要殺人你還不夠格呢。」宋城飛咕噥。

範昊暘坐在書桌後的皮椅上,面無表情的打量著張靈河,而一旁身為刑警的鄒琤,一聽到張靈河說他們綁架,臉色不由得有些尷尬。

「你是張天師的第十五代孫,對不對?」範昊暘冷冷的盯著眼前頭髮挑染成金色,穿著畫著一個大骷髏頭的黑色T卹,和一條膝上破了個大洞的牛仔褲的年輕男子。

張靈河霎時有些怔楞,隨即又恢復之前痞痞的態度,擺手聳肩道:「什麼張天師、張地師的,我不知道。」

「張天師是茅山道術的開山祖師爺。」範昊暘冷淡的說。

「茅山道術是啥米碗糕?我不知道。」張靈河眼珠滴溜溜轉,仍是聳肩。

「你不知道張天師?」範昊暘挑眉嗤笑,「好,那麼,若說是張靈澈呢?」

在範昊暘冰冷的目光下,輕佻大膽的張靈河也不禁背脊有些發冷,而且一聽到張靈澈這個名字時,更是頭皮發麻。

「張靈澈……不……不認識。」他輕咳一聲,有些心虛的否認。

「確定不認識嗎?」範昊暘眼神如劍,冷笑道。

張靈河瞪著他,半晌才不甘願的說:「明知故問嘛,你們一定調查過我的家世。沒錯,她是我們張家的祖先,但一個幾百年前的女人和我有什麼關係?」

 女人?眾人聞言皆一怔。張靈澈是個女人?

張靈河的承認安撫了鄒琤的情緒,她看向仍是一副冷淡面容的範昊暘,卻很清楚他必是同自己一般鬆了口氣。

「當然有關係,你們是一家人,想必一定有方法幫我們。」鄒琤忍不住開口。

「幫你們……誰……誰會幫你們,我又不像我的老祖宗,她有能耐,我可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會,就算她說……」張靈河的抗議戛然而止,有些懊惱自己話說得太快而洩漏不該說的。

「她說什麼?她有交代什麼話?」範昊暘眸光一閃,沉聲問。

「幾百年前的人能交代什麼!」張靈河眼神游移,打定主意徹底撇清。

他才不會透露自己家傳古軸上,記載了一段似預言又似詭言的文字。

什麼八百年後改朝換代,位於某座小島北方的一隅,某年秋分前後將有男客求助張氏一族,而遇其人者,必盡全力幫助他們,各安其位、各得其分。

就算張家有人要遵從張靈澈的交代,也不該是他。

「你以為這麼說我們就會相信?你一定知道什麼事!快說!」鄒琤瞇眼一步步逼近張靈河。

「你這女人是怎麼搞的,又不是你的事,你和人家插什麼花!」

「什麼不關我的事,你的祖先一定有記載我們的事,對不對?」鄒琤盯著他,一隻手揪著他的T卹低吼。

張靈河楞了楞,望著鄒琤良久,似乎心中有底,但嘴中卻是矢口否認。 「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張靈河,二十一歲,加州大學電影系,專研導演,預定在未來兩年內攻讀戲研所,拜名導威靈?史考特先生門下,目前正在籌資拍攝畢業試作『咒術師』。」範昊暘不疾不徐的將他的事說出。

張靈河楞了一下,防備似的看著他。 「是又如何?」

「威靈?史考特因年紀已長不收門生,你幾度探訪都不得其果,是不是?」

「嗯哼,有志者事竟成,我會纏到他收我的。」

「這是他的親筆信,只要你幫我們一個忙,馬上就是大師的門下。」宋城飛由衣袋中拿出一張威靈?史考特的親筆信在張靈河的面前揮動。

張靈河就像狗見著骨頭,眼睛都發亮了,「真的?怎麼可能……你們怎麼說服他的?」

「怎麼拿到的你就不用知道,只要說答不答應我們的要求。」範昊暘冷漠的看著他。

「我……」張靈河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一下看著宋城飛手上的信,一下又望向鄒琤,最後盯著範昊暘。 「好吧,我老實告訴你們,我是知道一些事,但是你們將希望放在我身上就太傻了,我是真的不會什麼奇門遁甲、五行陰陽……」

「你知道什麼事?」範昊暘瞇眼問。

「你剛才猜的沒錯,我那個祖先的確有交代些事項,但是咱們家族的人是有看沒有懂,畢竟現在是二十一世紀,誰會懂那些詭怪的事情……」

「雖然你算是一根『香蕉』,但言簡意賅這句成語你該懂吧?」鄒琤不耐的打斷他的話。

「什麼『香蕉』?我國文造詣可是很好的……」

「懂就廢話少說!」鄒琤心焦的再次打斷他的話。

張靈河沒啥好氣的看著她,「你是那個穿越時空的女子吧?我看你既不溫柔又不體貼,怎麼能在那種世界過活……」

「張先生,請說重點。」範昊暘冷淡的再度打斷他的叨絮。

對冷面、不怒而威的範昊暘,張靈河立即收斂脾氣,正經的回道:「在幾百年前,我的先祖張靈澈交代後世子孫,將會有一個得到雙龍白玉鏡的男人與一個曾穿越時空的女子前來,一旦遇到他們,我們必須依照古軸上的紀錄幫助他們。」

 古軸上的紀錄?

範昊暘和鄒琤互望一眼,鄒琤隨即問:「什麼樣的紀錄?」

「我不記得……誰教你們不由分說的將我給架了來,我自然沒有準備。」

 「古軸呢?」

 「在美國家中。」

範昊暘沉下臉,伸手拿起話筒撥了號碼,待電話接通立即說道:「我是范昊暘,立刻到我說的地址拿件東西,盡快送回台灣給我。」

張靈河一聽他毫不遲疑的說出自家的地址,瞠目瞪著他說:「你就這樣要人到我家去拿古軸?我媽才不會交給你們……」

範昊暘掛斷電話,又重新按一組電話號碼,這一次,他將話筒交給張靈河。 「只要你說一聲,你母親自然會將古軸交給我的人。」

張靈河楞了楞,望著他手上的話筒,只能屈服在他的強勢下,接過話筒和母親通話,簡略的將事情交代一下後,才將電話掛上。

「現在,就等古軸送到。」範昊暘走到落地窗前,沉聲說。

望著門外金燦的陽光,他暗暗想著,晴安,我一定會找到你,一定會讓你回到我的身邊。

張靈河看了看挺直著背、陷入沉思的範昊暘,又望瞭望沉默不語的鄒琤,不禁搖了搖頭。

突然間,他的腦中浮起古軸上的兩句話:各安其位,各得其分。

難不成真是要他將靈魂交替的兩個人換回來吧?一想到這裡,他就覺得肩頭沉重,雖說天下事無奇不有,但糟的是,他似乎成為這件奇事中的重要關鍵。

張靈河忍不住埋怨起幾百年前的祖先,為什麼要這麼雞婆的扭轉命運、對抗天命?

 ☆ ☆ ☆

等著古軸由美國送回來,最快也要兩天,張靈河便在大宅中住下,準備盡他一臂之力。

安靜的午後時光,範昊暘在園中散步,走到文晴安最喜歡的榕樹下立定不動。

跟在他身後的宋城飛心情同樣低落,他怎麼也沒想才不過幾天的時間,一切都變調了,他和張靈河終究來遲了一步。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拖這麼多日子。」

和美國分公司的董事會開了幾個重要的會議後,他立刻驅車前往張靈河的家中,誰知張靈河和同學趁著學校假期去登山,為了等他回家,又等了一個星期。誰知等到人,卻又被那刁鑽古怪、難以溝通的小子拒絕,直到最後他完全失去耐性,才會半綁半架的將他給帶回國,只是終究耽擱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不能怪你。」範昊暘淡淡的說。 「而且事情還有轉機,只要等古軸一到,這事自然會塵埃落定。」

「你真的覺得那個小子有辦法幫你們嗎?」宋城飛對張靈河全無信心。

「至少他是一次機會,而且他的先祖會留下這種紀錄,必定有十成的把握能夠幫我們,即使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後代,也好過茫然無頭緒來得好。」範昊暘仰頭看著天空,這是他真正的心聲。

宋城飛望著上司兼老友的背影,孤單、沉重得讓人看了就不忍,此刻張靈河是他的希望,他也不願再說些打擊他信心的話語。

「還有一件事,這滿屋子的佣人留下來不太好吧?萬一真要來個作法之類的事,人多口雜,消息一泄漏出去就不得了了。」宋城飛看著進出忙碌的僕人說。

範昊暘微蹙眉頭,這一點他倒沒有考慮到。 「嗯,你說得對,我會放他們假,淨空整座宅子。」

「索性讓他們出去玩吧,省得哪個人突然跑回來礙事。」宋城飛覺得統一將人送出國,是最好的方法。

 「好,這事交給你了。」

「啊!我?」宋城飛傻住了,他不過是提個建議,怎麼這事又落到他頭上呢?

 「是,麻煩你了。」

「好吧!為了你的下半輩子著想,我就任憑你差遣了,只是如果她回來了,你可不要再把她藏起來,要讓我多認識認識她喔。」

範昊暘露出笑容,反手拍拍老友的背,意在不言中。

他會找回文晴安,即使終其一生必須追尋愛人的身影,他亦無悔。

 ☆ ☆ ☆

兩天后的夜晚,古軸由范昊暘的屬下護送回國。偌大的宅院內,只有幾個知悉、關心此事的人聚集,包括鄒家父母、鄒瑢、宋城飛。其餘的僕人早在前一天,即由宋城飛利用關係,安排至關島遊玩,徹底淨空大宅。

一群人圍著大桌,望著攤開的古軸,細細研究。

鄒母望著失而復得的女兒一臉熱烈期盼的神情,不免哀嘆女大不中留,但也寧可看不到人,只要她能過得快樂就好。

範昊暘看著古軸上的文字,眉宇微蹙。

鄒琤則將看到的低聲念出:「大寒後,月圓無雲子時,擺壇焚香,古鏡射月,清水三杯祭天地,一予受法者飲之,口喚其思之人名諱,魂魄即回……」

簡單的幾行字,每個字都看得懂,但是組合起來卻讓人一頭霧水,不解其意。

「大寒?二十四節氣之一?月圓無雲……該不會是指在大寒過後的月圓之日,加上無雲天氣,然後在子時作法……可是大寒是指幾號? 」鄒琤猜想道。

範昊暘轉身由一旁的書架上抽出一本萬年曆,迅速翻找著今年的大寒日期,隨即露出一臉釋然又怪異的表情。

「大寒已過,而大寒過後的月圓之日,正好是今天。」

「今天?」眾人有志一同的望向落地窗外,闃黑的天空一輪皎潔月盤斜掛,而且是個清朗無雲的好天氣。

「這麼巧?難道真是天注定……」鄒母喃喃。

「既是今日,距離子時還有幾個鐘頭,我們要早點準備好。現在最有問題的是擺壇的方式……」宋城飛提醒眾人最重要的部分。

「放心,這一點我父親教過我。」張靈河開口。

早在幾年前,他的父親就硬要他學習擺壇的方式,雖然早在不知幾代前,張家就沒有人從事道士行業,但就只有擺壇的儀式一代傳一代,此刻,張靈河始知事情始末,這一代代相傳的擺壇儀式就只為了今天。

眾人瞪著他,愈加相信今天的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奇蹟。

「我想,古鏡指的應該就是雙龍白玉鏡,畢竟那是一切的根源。」鄒父解說著另一句古鏡射月。 「至於射月?該不會是用古鏡照射月亮……」

「沒錯。」範昊暘點頭贊同,愈來愈多的跡象顯示他與文晴安相逢有期,他冷漠端正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笑容。

「如此一來,該知道的全都解開了,現在我們就去準備擺壇該準備的東西,就等子時一到,開壇作法。」宋城飛說著就推著張靈河出去準備東西。

範昊暘自書房的木櫃中拿出鏡面被鄒琤撞凹的雙龍白玉鏡。

望著這面鏡子,在場眾人的心情皆五味雜陳。

鄒琤走上前,伸手輕撫這面改變她命運的鏡子,更是百感交集。她望向一邊摯愛的家人,無奈的輕笑。早在遙遠的時光裡,她就允諾愛人會陪他到老,早已作好的決定不曾改變,只是擁有了愛情,卻無家人在旁,不免有遺憾。

範昊暘感受到她的離情,想著與她相同必須離鄉背井的文晴安,憐惜之情湧上心懷。

「你放心,我會照顧你的家人。」他突然開口。

鄒琤倏地轉頭看他,由他眼中看到同理之心,笑道:「她在這裡將以鄒琤的身分活下去,既是如此,你就是我爸媽的女婿了,照顧他們你自然是責無旁貸的。」

範昊暘點頭道:「同理可證,晴安的家人就麻煩你了。」

鄒琤眨眨眼,想著文家夫婦對她雖不算和善,但她仍點頭允諾道:「我會的,只要是他們想要的,我會盡力滿足他們。」

「說起來我還真是幸運,一個粗魯的老姊,換來一個溫柔的姊姊和有錢有勢的姊夫。」鄒瑢故意說笑緩和屋內濃濃的離愁。

鄒琤難得沒有反駁,只是伸手攬住弟弟的肩,輕聲道:「抱歉,我放不下他,只能將爸媽交給你了。」

「哎呀,老姊,你不適合說這種感性的話,我聽了雞皮疙瘩都爬滿身。」鄒瑢眼睛有些熱,連忙以誇張的表情掩飾他對姊姊的不捨。

「我去處理一些事,各位請自便。」範昊暘輕輕地頷首,將書房讓給鄒家四口做最後團聚。

走回自己的房間,範昊暘站在畫像前良久,伸手輕撫畫中的文晴安,低喃道:「晴安,你就快回到我身邊了。」

在不認識她時,他是帶著好奇與可有可無的等待;愛上她之後,等待變成一種折磨的煎熬,尤其是這種不知結果的等待,更摧折人。

輕撫著畫像,他知道自己不若外表表現的冷靜,他的恐懼總在無人時、深夜時襲上心頭,如狂濤駭浪般幾乎將他淹沒,一日日,他自夢魘中冷汗涔涔地驚醒,再也無法入睡。

今天,會是夢魘的結束,還是另一個痛苦的開始?

門上的輕敲驚回他的神思,尚不及開口,房門即被打開,宋城飛走進房間看著他道:「就快十一點了。」

範昊暘的心臟開始急促地跳著,臉上流洩出不安又焦灼的神情。

宋城飛努力綻出開朗的笑容,安撫好友的情緒。 「我相信一定會成功的,因為一切都這麼順利,就表示是老天注定她該屬於你,不會有意外的。」

範昊暘苦澀的搖頭,自從知道文晴安的存在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矛盾、不確定中擺盪,直到被文晴安吸引、決定與她共度一生後,他就不曾再有絲毫的猶豫,但……今天他卻害怕起來,怕文晴安不會回來,怕他會被絕望擊倒、被命運玩弄而無能為力……

「不要淨往壞處想,往好處想,也許你馬上就會看到文晴安,不是嗎?」宋城飛到現在還是無法相信堅如磐石、冷若寒冰的好友,會露出如此的脆弱表情。

範昊暘閉眸深吸口氣,試著調勻急促而不穩的呼吸,好一會兒,待他再睜開眼,眼神愈漸冷靜,神情淡漠平和,這才是宋城飛熟悉的表情。

「我們走吧。」他淡淡地說,挺直背脊越過宋城飛走出房間。

宋城飛望著他的背影,不禁祈禱一切順利。

範昊暘走出大宅,步入庭園中,入眼即見彷如電影的場景,明月、無云無風,甚至連蟲鳴都靜寂,木桌上擺放著道士作法用的器皿、器具,三隻金盞盛著清水,古老、凹陷的雙龍白玉鏡正躺在木桌上,隱隱散發出幽古氛圍。

張靈河身著道士袍,配上那一頭挑染的金發透著怪誕好笑,但現在的他卻只能依賴這個年輕人。

範昊暘微微握緊了拳頭,走近那一群圍在木桌邊的人。

鄒琤站在桌邊,若有所思的盯著那面雙龍白玉鏡,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緒中,絲毫未察覺眾人因範昊暘的出現而騷動。

範昊暘一步步走近眾人,面無表情,但他的神經緊繃得彷彿一扯即斷的弦。

眾人看著他,不覺緊張得繃緊肌肉,因為他們知道時刻已到──

 是分離,也是重逢。

張靈河拿起搖鈴,按照古軸上的記載,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進行,口中念著父親強迫他記得滾瓜爛熟的咒文。

當他拿起古鏡照向明月時,倏然間,鄒琤的身子晃了一下,心跳開始加速,神智變得有些混沌不清,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模糊、扭曲。

「小琤──」鄒母忍不住出聲喚她。

「噓!不要叫她!」鄒父制止鄒母的衝動,選擇離開父母是鄒琤自己的選擇,他們只能狠下心成全她。

在鄒琤恍神之際,一隻酒杯塞入她的手中,彷彿自天邊傳來一個聲音,指示她將杯中的清水喝下。

鄒琤眨著彷彿隔著一層紗的眼,看著模糊不清的眾人,仰頭將杯中的水喝盡。霎時,強烈的劇痛席捲而來,似是拉扯著她的四肢百骸,痛得她忍不住彎身抱頭叫出聲。手一鬆,酒杯落地粉碎。

她痛楚的叫聲嚇得在場眾人大叫,而他們的驚叫聲卻像壞了的錄音機怪異而緩慢地變調,在她耳畔迴響……鄒琤只覺得身子又重又沉,雙腿再也撐不住身子,緩緩地往後仰跌,兩眼一合,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 ☆ ☆

遙遠的時空下,白衣白眉白髮的女子指著壇前的蒲團道:「子時已到,你在那裡坐下。」

文晴安深吸口氣,慢慢地走到蒲團上坐下,秀美的臉色雖白,神情卻有股義無反顧的堅決。

她專注地望著眼前的白衣女子如風般旋轉著,口中吟唱著似詩似歌的旋律,一陣睡意漸漸籠罩她,文晴安輕輕甩頭想保持清醒,但更巨大的黑霧罩上她全身,她只能低垂下頭,沉沉地睡去。

彷彿睡了許久後,一陣如被百矢穿透身心的劇痛痛醒了她。她想張眼求救,但雙眼卻如盲了般,什麼也看不到。

「去吧!不要掙扎,到你想去的地方吧!」如泉水潺流的清澈聲音安撫了她的痛苦,文晴安一聽到聲音立即停止掙扎,一停止掙扎,她身上的痛楚奇蹟地消失。

「從此各安其位,各得其分。」輕柔的聲音像是風,將她的身子吹了起來,愈吹愈遠、愈吹愈遠……

 ☆ ☆ ☆

茫茫渺渺中,一抹幽魂幽幽蕩蕩地在濃霧中飄行。

她站在迷霧中,看不清前行的方向,恍神的呆佇原地,似乎不解自己為何站在這個詭異、淒冷又神秘的空間。

她的身子好重、好沉,似乎連舉步向前的力氣都消失了,只能呆怔地站在虛渺的空間。

突地,她的耳中傳來一陣陣低嗄的呼喊。

晴安……晴安……回到我身邊,你一定要回到我身邊……

 是誰?是誰在叫我?那沙啞懇求的聲音刺痛了她的心,讓她的血液熱騰飛馳。

幾張模糊不清的面孔無預警地竄入腦中,最後匯聚成一張冷峻而貴氣的臉孔,男子冰冷的眼眸忽地柔和,深情熾熱。

「昊暘──」她心痛的輕喚出聲。

瞬間,濃霧疾速向外抽離散去,彷彿無盡頭的空曠空間中,只有一條筆直的路,而自己正站在道路中央。

遠遠地有一抹人影向她靠近,文晴安不自覺地舉步前行,此刻才發現她的身子不再沉重,反而輕盈得像在飄飛。

她不停地走著,直到清楚見到對方面容時,腳步微地一頓。那人影好似認出她,對她露出一抹飛揚愉悅的笑容。

文晴安回那人影溫柔的淺笑,誰也沒開口,只是錯身而過,各自朝著反方向繼續前進。

當她們交錯的那一瞬間,文晴安眼前空曠的景象倏地一變,在她眼前展開的是一片晴朗無雲的藍天,她正飄浮在半空中。

她低頭垂望地上那片高聳的大樓、川流不息的車陣,嘈雜的聲音鑽入她的耳,熱鬧、繁華的景象熱和了她的心房。

「昊暘,我回來了──」她眼中泛熱,輕哽著聲道。

話語才落,一陣拉力將她自空中猛地往下扯,身子疾速下降的感覺教她眼一花,頭一暈,再次陷入無知無覺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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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7 00:04: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她還是沒有醒嗎?」臥房內的小客廳聚集了人群,嘈雜的聲音擾得人更加心煩意亂,但坐在床邊的範昊暘恍若未聞,只是一徑地望著陷入昏迷的「鄒琤」。

第一次鄒琤昏迷,醒來時成為文晴安。第二次文晴安昏厥,換回的是鄒琤。那麼,這一次呢?按照常理應該是文晴安,不是嗎?

帶著這微渺的希望,他在等待著。

他輕握著她的手,渴望是他愛的那一個、他願終生照顧、保護的那一個。

「各位,大家不要吵她,時間到了,她就會醒了。我們先下去等吧。」宋城飛看著範昊暘一動也不動的身影,只有當起維持秩序的糾察,將這群著急、關心的人請出房間。

眾人明白一群人擠在這裡也無濟於事,只能嘆氣地轉身離開,只是每個人在經過牆邊的畫像時,忍不住駐足,眼神無奈而感傷,再嘆一聲,才魚貫的走出房間。

眾人離開後,房間一時間變得好靜,靜得範昊暘覺得他都能聽到自己驚慌不定的心跳聲。

「晴安,晴安。」他俯身在她耳邊輕喚著她。 「回到我身邊,你一定要回到我身邊。」

蹲坐在床邊的唐朝,似乎感受到主人的不安,輕輕地舔著他的手,圓圓的眼流露出擔憂的神色。

範昊暘抬眼看著守在一旁的愛犬,輕撫它的頭道:「你也很想她是不是?我們一起等她回來,好不好?」

 唐朝無語的看著他。

範昊暘輕嘆一聲,苦笑道:「如果她再不回來,或許我就快瘋了,竟然會希望你能幫我救她回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天色微熹,又一夜過去了,床上的人兒仍未甦醒。

房門輕悄地被推開,宋城飛應眾人要求前來探查情況,當他看見床上的人沒有清醒的跡象,忍不住開口道:「老大,你兩夜沒睡了,先去休息一下吧,鄒伯母要替你照顧她。」

自從施法之後,鄒琤就昏迷了兩日夜,而范昊暘也就這樣陪了她兩日夜,再這樣下去,文晴安還沒回來,他恐怕就先倒下去了。

範昊暘置若罔聞地痴看著她的睡顏,沒有回答。

「昊暘?你聽到我的話了嗎?她不會這麼早醒的,你先去休息一下,你看看你自己的模樣,就算她回來只怕也會被你嚇到……」宋城飛用力按他的肩,將失神的他喚回。

「不,我要在這裡。」範昊暘幹啞地回道。

「你在這裡又能幫她什麼忙?還不如先養精蓄銳等她醒……」

「不行,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範昊暘突然冒出一句話,讓宋城飛打住下面的話。

 「你胡思亂想什麼?!」

「我不能不想,因為這種感覺那麼清楚,清晰地知道我一走,她就不會回來了。」他抑鬱地低語。

「你振作點,法術不是成功了嗎?我相信文晴安會回來的。」宋城飛愈聽愈覺得毛骨悚然,他真的不敢想像若是文晴安沒有回來,範昊暘會變成如何,一個冰人崩潰?他連想都不敢想。

「真的成功了嗎?」兩日夜的等待,看不到未來的茫然不確定,宛如一張巨網將範昊暘狠狠的套住。

看著他未曾有過的頹然迷茫,宋城飛不禁心驚膽戰,氣急敗壞地朝他低叫:「你在說什麼?你知道你現在的模樣就像個未戰先敗的弱者嗎?你自己都失去信心,那文晴安怎麼辦?」

範昊暘被他一喝猛然清醒,眼色由茫然而清明,半晌才望向宋城飛,自嘲道:「你說得對,我太怯懦了。」

「雖然我希望你能人性一點,但看到你這種表現,我倒寧願你是個永不融化的冰人,那樣還比較不會讓我擔心。」宋城飛咕噥。

範昊暘撇唇給了他一個安心的淡笑。 「放心,我知道自己沒有脆弱的權利。」

宋城飛眉宇仍是緊蹙,望瞭望床上的人兒,祈求著法術一定要成功,否則冰人可能不是融化,而是碎裂不成形了。

範昊暘抬眼看他,淡淡地說:「你們都回家吧,等她醒來,我會通知你們。」

「你不會有事吧?」他仍然不安心地再問一次。

範昊暘微揚眉睨他,淡聲道:「我沒事。」

不過是一次的失態,他就當自己是個隨時會歇斯底里的男人嗎?

察覺他眼中的含意,宋城飛搔了搔頭道:「那……好吧,等她醒來我們再來。」

宋城飛離開後,又是一室的寂靜,範昊暘輕輕在她額上落下一吻,低語道:「城飛說得對,我太懦弱了,但你是我唯一的弱點,又能怎麼辦呢?」

他輕嘆一聲,起身進浴室梳洗、整理自己。至少在她昏迷的期間內,他必須要振作,否則如何撐下去,如何能見她呢?

床上的人兒在他離開後,手指微微抖動,羽睫輕顫,緩慢地睜開了眼。

床上灑落的陽光,帶著暖意,一種慵懶的溫暖自她的四肢蔓延開來。她伸出手看著眼前展現修長而有力的手掌,眼眶突然間泛紅,手摀著唇激動的流淚。

 她回來了!她終於回來了!

文晴安止不住欣喜的眼淚,渴望見範昊暘的心情驅動她翻身下床,望著四下的環境,她在範昊暘的房間,走到小客廳,看著牆上的畫,不禁停步發起呆。

 多麼奇妙的事情啊!猶記這幅畫她才剛完成不久,誰知現下卻已歷經時間的洗禮,成為古老、遙遠的記憶。

浴室的門打開,梳洗完畢的範昊暘身著浴袍出來。墨黑的濕髮帶著鬈度,墨墨深邃的雙眸帶著悒鬱,整理過後雖然身體覺得輕鬆,但心理上的沉重感卻愈加難以承受。

當悒鬱的眼看到修長的身影背對他凝望著畫像時,一顆心猛地一撞,他緊緊的盯著她的背影,遲遲不敢開口喚人,只怕得到的是失望的回答。

似乎感受到灼熱的目光,文晴安回過神來,輕輕地旋身,當她望見他憂鬱的眼神時,忍不住眼眶又熱了。

範昊暘屏息,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看見她眼中浮起的霧氣,他的心跳完全亂了節奏。

他一步步走近她,抬手想要碰觸她,卻在碰到她的頰時定住不動。文晴安泛開一朵笑花,輕輕地伸手覆住他的手,眼淚在瞬間滴落。

「我回來了……」她的話尚未說完,隨即被他拉入懷中,緊緊的擁抱,幾乎讓她窒息,但她只是反手擁住他,淚水愈流愈快。

「真的是妳!真的是妳!」範昊暘倏地又拉開她,捧著她的臉,仔細、專注地望著她。

「真的是我。」她眨著迷濛的淚眼低笑。

「晴安……」他喚著她的名字,看著她溫柔的眼神和如水般的笑靨,一顆不安的心才真正安定了下來。

「昊暘,我真的好怕,怕不能再見到你……」她淚眼模糊地顫著唇說。

「不會有這種事,你回來了,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絕對不。」他吻著她的額、她的頰,吻著她的淚水和輕顫的唇瓣。

「昊暘……」她長睫輕顫,輕喃聲被他的吻吞沒。

無數的輕啄細吻,彷彿要將這些日子的思念、恐懼、不安、痛苦吻盡遺忘。

她修長的身子緊貼著他堅實的身軀,好似兩個半圓嵌合成一個完滿的圓。

療癒的吻到最後蒸騰成灼熱的火焰,範昊暘沿著她的細頸吮吻,留下一個個玫瑰般的紅痕,文晴安輕喘著盛接他的慾望,小手羞澀地撫著他敞開的浴袍下堅硬結實的肌膚,熱燙的溫度燒炙著她的手,她只覺得自己由腳到頭全熱成一片,膝蓋在他的手愛撫著她的背脊時癱軟,心臟差點自胸口跳出。

「昊暘……我們……不該……」文晴安呼吸急促、神情慌亂地想推開他,但虛軟的手卻抖得使不出力。

 「不該如何?」

他的氣息呼在她的唇間,望著他熾熱、充滿情慾的眸子,她到嘴邊的話全忘了,心抖動得幾乎喘不過氣,女子應有的矜持,如遇春陽的冰雪,化成一汪春水。

她的腦子一片氤氳空白,只能傻傻地望著他,蠕動雙唇,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範昊暘眼色暗沉地凝視著她的臉,輕舐過她紅嫩的唇,狂烈的熱情燒灼她的口舌,她只能無助地攀掛在他身上低吟。

 「我要妳。」

輕柔的嗓音迷惑著她的神誌,深情、急激的眼神讓她無法思考,文晴安雙頰紅艷,悄悄地伸手攬住他的頸項,送上自己的唇。

一個小小的主動,將已焚燒的火焰擴成火海──

範昊暘將她攔腰抱起,大步走向床鋪。

在床上放下她前又用力的吻她,與她一同斜躺在床上,靈活的雙手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褪去她的衣服,愛撫著她細緻的皮膚。

衣服被脫去的瞬間,冷空氣觸碰皮膚讓她渾身的熱情稍稍冷卻,害羞的個性突地冒了出來,她困窘地瑟縮了一下,來不及伸手遮掩自己,他的唇舌已佔領她胸前的柔軟,再度將她拉回激情漩渦中,再也無力躲避他帶來的快樂……

 ☆ ☆ ☆

濃烈情慾因為得到紓解而暫歇,文晴安嫣紅著臉以背靠在他胸前,與他肌膚相觸的羞意仍在,但她已經乏力,無法移動自己,在他那樣徹底地「了解」她之後,再害羞也沒有意義了。

只是緊緊環抱在她腰間的大手,仍是熱得讓她臉紅心跳,當他的手指在她的腹部輕輕畫著圈時,一陣電流貫穿她的全身。她知道自己早已由腳趾紅到頭頂了。

當大手逐漸向上滑動,文晴安的臉更紅,小手連忙抓住他不安分的手,轉移他的思緒地說:「昊暘,你知道嗎?我在離魂時看到鄒琤耶。 」

「哦!」他的手被她制止,反而伸張五指與她的小手交握,嘴唇則在她裸露的頸肩流連,吮吻、輕嚙。

文晴安覺得癢地笑著縮著頸項,閃躲他的攻擊。範昊暘微挑眉,眼神一暗,將她翻身向自己,用力吻她,直到吻得她氣喘吁籲、神智迷亂才鬆開她。

他抵著她的唇粗喘地道:「若不是你還不習慣,我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

感受到他仍昂揚的慾望,文晴安的臉更紅了。

範昊暘看著她羞赧得只差沒挖地洞躲起來,不覺地笑了,雖然他的慾望痛著,但他仍是體貼地按捺下慾望,翻身離開她,但雙手仍留戀的摟著她的細腰。

「你剛才說你見到鄒琤?」當文晴安回到鄒琤的身體時,他就知道這輩子她不會再離開自己了,法術徹底將兩個人的靈魂對調,上蒼仁慈地成就兩對情人的姻緣。

也是因為如此,他才會要了她,讓她成為自己的人。

「我記不太清楚,但我確定見到的女子就是鄒琤,她回到過去,而我回來你的身邊……」她輕柔地說道。 「昊暘,我們真的不會再分開了嗎?」她的心仍有著恐懼,害怕有一天老天又會開玩笑地讓兩人的靈魂換回。

「不會了,張靈澈留下了古軸,記載了封印古鏡的方式。」範昊暘輕聲安撫她的擔憂。

「張靈澈?她竟然還留下古軸?」她訝然地問。

「幸好她留下古軸記載所有的過程,否則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為此,他對張家真是心存感激。

「沒想到她竟然會為我們做這麼多。」想起白髮、白眉、白膚的張靈澈,她除了感激外,更為她的奇特而感嘆。

「不提她了,你昏迷了兩天兩夜,餓了嗎?」他不想她為了一個遙遠的古人煩惱,遂放開她坐起身問。

經他一說,她才發覺自己的確有些飢餓感,小心地拉高被子遮住自己光裸的身子,她也坐起身道:「嗯,有些餓了。」

「我放僕人幾天假,恐怕你只有委屈吃我煮的東西。」

他笑著輕啄她柔嫩的唇,正起身披上浴袍,就听到房門被用力推開。

「老大,我帶東西來給你吃了,她醒了嗎……」宋城飛邊走邊說。

話未說完,他人已站在寢室門口,卻意外聽到一個女子羞澀的低叫,尚來不及看清楚怎麼回事,迎面就被一隻枕頭砸中。

「啊!老大!你幹什麼拿枕頭丟我?」他不解地大叫,還想抗議,就看到範昊暘披著浴袍,衣衫不整的怒瞪著他。

他的眼角自動移向床上鼓起的被子,楞了一楞,隨即會意,輕咳了咳,笑道:「看樣子人是醒了,真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只是擔心老大又會不吃不喝,所以送食物來給你,不過看起來你似乎已經不怎麼餓了……」

「你說完了沒有?」範昊暘顴骨上有抹可疑的暗紅,瞪著他低吼。

「好好,我說完了這就走,我先把東西拿出去,不打擾了。」宋城飛笑笑,識時務的轉身欲走,走沒幾步,又想到什麼似的說道:「文小姐,歡迎你回來。」說罷,滿臉笑容的離開房間。

文晴安臉色忽白忽紅,躲在被子裡不敢見人,但聽到他最後一句話時,神色緩和下來,輕輕地揚唇輕笑,逐漸擴張,最後逸唇而出。

 ☆ ☆ ☆

「你能不能不要笑成那副狡詐的模樣?」範昊暘八風吹不動的神情,遇到宋城飛那笑得曖昧的臉,仍不由得挑眉。

「老大,沒想到在我擔心你不睡不吃、精神委靡的時候,你竟然美人在抱,快活得很。」宋城飛趁著文晴安梳洗之時,故意揶揄他。

 「少胡說,張靈河呢?」

「為了怕文晴安沒回來你會殺了他,我特地送他去住飯店,隔離你們兩個。」

聽不出他是說笑,還是認真,範昊暘只是輕挑眉凝他一眼。 「晴安回來了,就剩最後一個步驟。」

「知道了,我會帶他過來。」宋城飛點頭道。

忽然間,他們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範昊暘立即警告他:「在晴安面前不要亂開玩笑,知道嗎?」

「愛妻如命,不知是不是你這種樣子。」他低聲嘲弄,在範昊暘銳利的目光下,他嘆口氣承諾道:「我不會亂說話的。」

話才說完,文晴安就出現在客廳裡,短髮微濕的服貼在頭頸上,秀氣的臉蛋仍泛著紅暈,飛揚的眼眸、嘴角如今多了一絲溫馴,淺笑如蓮地盈盈前行。

範昊暘朝她伸出手,她溫笑地走近他身邊,羞赧地將手迭放在他手上,任他將自己擁入懷中。

這種親熱她仍不習慣,尤其還有外人在,但她卻有逐漸上癮的趨勢,被人疼寵的感覺讓人沉醉。

宋城飛咋舌的看著她,外表雖然還是同一個人,但不過是換了個靈魂,她的舉手投足、眼波眉宇間就完全變了個人。依他看過的鄒琤,打死他都不相信她會這麼溫婉、小鳥依人似地偎在一個男人懷裡。

「文小姐,你好,我是宋城飛,老大的死黨兼可憐的屬下。」宋城飛知道要範昊暘介紹他們認識是絕無可能,只好自己開口。

「我知道,我們見過。」即便臉紅不自在,但她仍是有禮的回道。

「是啊,上次因為某人,所以我們沒時間認識彼此,今天就可以深入認識對方了……」宋城飛的話尚未說完,那個某人就打斷他的話。

「你餓了吧,我們先吃東西。」範昊暘拉著她往餐廳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老大,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耶……」

「一堆廢話,不說也罷。」範昊暘冷淡睨他一眼。

「瞧,文小姐,這就是某人的佔有欲,你要小心別被他吃得死死的。」宋城飛快步追上他們,對著文晴安小聲咕噥。

文晴安靦腆地笑道:「我無所謂的。」

「啊!果真是天生一對,虐待狂遇上被虐狂……」

「你胡說什麼?!」範昊暘瞪他,將文晴安拉到另一邊,不受宋城飛的干擾。

 他們走進餐廳,落了坐。

宋城飛隨即笑道:「是是,我不胡說了!不過,你們什麼時候要結婚?」

 範昊暘瞥了他一眼。

宋城飛笑道:「這不是胡說的話題,是正事吧?更何況你都把人給吃了,總得快點把人家給娶進門吧!」

文晴安一聽到宋城飛的話,連耳朵都紅透了,只能不斷的吃著東西掩飾她的困窘。

「等事情結束,我們立即公證結婚。」

「公證?」宋城飛不以為然的笑道,一個身世顯赫、身價上億的男人,他可不認為公證結婚可以了事,至少他的黑幫父母、將軍外公、賭場大亨的爺爺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的終身大事。 「我是沒什麼意見,只要請我當伴郎、喝杯喜酒就行了。」

「少不了你的。」範昊暘撇唇笑道。

他們兩個大男人徑自說著結婚的事,文晴安愈聽臉愈紅。

 是嗎?她會成為這個男人的新娘?為他生兒育女?相互扶持?

「為了早些喝到你的喜酒,讓你將心思放在公事上,我現在就去把張靈河找來,徹底解決這件事。文小姐,我不打擾你們了,再見。」宋城飛起身,揮揮手,快步離開。

文晴安回過神,笑著點頭,之後,才偏首問範昊暘:「昊暘,你忘了這個身體是鄒琤……你要娶我……」

 範昊暘凝著她,眼神格外溫柔。 「在交換靈魂之前,我就向鄒琤說過會照顧她的父母,現在你將以鄒琤的身分在這個世界生活,成為鄒家的女兒,他們了解我們的感情,不會反對的。」

見他說得篤定,文晴安暗嘆一聲,「希望如此。」

 ☆ ☆ ☆

宋城飛帶回張靈河時,也順便通知鄒家的人靈魂交換已經成功,雖然這個消息對鄒家人而言亦憂亦喜,但對文晴安卻是衷心喜歡,也高興她與範昊暘有情人終成眷屬。

文晴安看著鄒父和鄒母,一顆心仍是忐忑不安,但見他們微笑地看著自己,她高懸的心才真正放下。

「伯父、伯母,我……抱歉……」

鄒母笑著輕拍她的手,「說什麼抱歉,我的女兒不也是佔了你的身子、你的身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鄒家的女兒,我們一家子都是你的靠山。」

聽見鄒母熱情而真摯的言語,文晴安紅了眼。 「伯母、伯父,謝謝你們……」

「都是一家人了,還叫什麼伯父、伯母,喊我們一聲爸媽吧,等你出閣時,我們一定會來。」鄒母笑著摟住她,親熱得彷如母女。

「當然,你們是晴安在這裡的家人,我們的婚事一定要請你們出席。」範昊暘攬緊文晴安的肩,輕笑道。

「嗯,當然了,老頭,晴安和范先生快結婚了,以後生了孩子也是咱們鄒家的孫子。」即使靈魂不同了,但身上流著的血仍是他們鄒家的血,也稍微平撫他們的心情。

文晴安心中滿是感激,鄒家的熱情,讓她在這裡仍有家人的溫暖。

張靈河枯站在一旁看著他們上演著皆大歡喜的戲碼,忍不住插嘴破壞溫馨的氣氛。 「我知道你們很高興,不過能不能把事情做完再高興?」

「就如張先生說的,我們先把正事辦一辦。」範昊暘淡淡的說,只要鏡子一日不封,他的心底仍是不安穩。

「沒問題。」張靈河說著由背包中拿出範昊暘交給他的雙龍白玉鏡。 「現在最後的步驟就是以血封印。」

「血?用誰的血?」範昊暘微蹙眉頭。

「當然是當事人的血了。」張靈河盯著文晴安道。

文晴安眨了眨眼,輕咬唇瓣柔聲道:「當事人是指我嗎?」

張靈河一雙眼好奇的看著她,「你真的是幾百前年的人嗎?」要不是剛才聽她說話、看她的舉止都秀氣得很,他絕不相信真有穿越時空這種玄怪的事。

「是,我叫文晴安,你是張公子吧?」文晴安柔笑著點頭。 「謝謝你的幫忙,才能讓我們重聚。」

「什麼公子不公子的,不用那麼多禮啦,反正我也不是白出力,你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張靈河被她又是公子、又是道謝的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也不是純粹的好心,而是一場交易罷了。 「現在只要完成封印,你就能一輩子留在這裡。不過,你真的確定要留下來嗎?這個世界不同於幾百年前,可是複雜又混亂哦。」

「雖是如此,但這裡卻有我最重要的人,我甘願承受任何的磨難,只願求得與他相聚。」她堅定的眼神,深情無悔的話語,震懾在場所有人。

「啊!多感人的話啊。」鄒母感動得又熱淚盈眶,只祈求她的女兒鄒琤也能如此幸福。

「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們就開始吧,請將你的血滴到這面鏡子上。」張靈河將銅鏡放在桌上,又將準備好的長針遞給她。

文晴安接過針,走近銅鏡時,只見範昊暘臉色陰沉,不發一言。

「昊暘?」她楞了一會兒,不解地看著他陰鬱的表情。 「你怎麼了?」

「他只是心疼妳要受皮肉苦啦。」宋城飛揶揄地拍拍範昊暘的肩,「老大,稍微忍一下吧,一點小傷卻能讓你們相守一輩子呢。」

範昊暘被人說中心事,不免有些尷尬。

文晴安為他的憐惜而笑,拿起長針,毫不畏懼的用力往指頭刺下,霎時,豆大的血珠由指間溢出,滴落在銅鏡鏡面。張靈河照著古軸上老祖完留下來的封印法,用指醮血寫了幾個字,然後拿出前日請一位頗為著名的術士按古軸畫了一張天羅地網符咒,沾血貼在銅鏡上。

倏地,泛著幽暗光澤、仍可照人的銅鏡,遽然變成黑漆一片,再也無法映照人們的容顏。雙龍白玉鏡就好像失去生命、失去光澤,成了一面沒有光輝的古老鏡子,除了歷史外,再也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哇!還真的成功了!」張靈河看著鏡子的變化,忍不住叫出來。

原本他還在擔心自己萬一封印失敗,恐怕會離不開這個小島,想不到一試就成功,看來他還真的有天分,若是導演當不成,還能考慮轉行當道士呢。

封印成功,在場每個人皆百感交集,有人鬆了口氣,有人卻失落,但不論結果如何,這一面導致兩個靈魂交錯時空的銅鏡,終於在幾百年後完成它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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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7 00:04:34 |只看該作者
尾聲

文晴安低垂著薄施脂粉的螓首,白色雅緻的婚紗更加襯托出她柔美的氣質。望著戴著白色長手套交握的雙手,除了緊張外,更多的是喜悅與幸福。

穿越數百年時空尋愛而來,擁有了範昊暘的愛與疼寵,她真的無所遺憾。

緩緩的,結婚進行曲響起,休息室的門被打開,她抬起頭,望著由門外走進來的頎長身影,露出嬌羞的笑容。

範昊暘冷峻的容顏在見著披著白紗的嬌麗人兒,忍不住有片刻的震懾失魂。

文晴安在他目不轉睛的注視下,頰上的紅暈加深,卻沒有避開他柔情似水的眼光,這目光讓她知道她被深愛著。

範昊暘伸手輕撫她的眼眉,輕嘆道:「妳好美。」

文晴安臉上紅霞漸深,眸光流轉,勾引著範昊暘愈加靠近。

他低首輕吻她紅豔的唇,舌描繪著她的唇瓣,引得她不自覺地嘆氣輕敞,讓他能夠長驅直入,與她的舌糾纏廝磨。直到兩人的氣息愈加沉重,他才緩緩退開,望著被他吻褪的唇膏,他伸出拇指為她拭去殘紅。

文晴安羞赧地回他一笑,也舉手溫柔的為他擦去唇上的紅豔色彩。

「我說過愛你嗎?」不知為何,愈是見她,就像是醉酒般不醒,他沉淪得徹底,愛得深刻,無法自拔,甚至害怕失去她,到時不知他該如何活下去。

「嗯,可是我喜歡聽你說那一句話。」一大早就被他的吻喚醒,那三個字總是伴著她,無論沉睡或甦醒,她也由最初的不好意思,轉變成享受他說愛時的快樂。

兩人的眸光交流纏綿,愛情刻劃在他們的臉上。

範昊暘輕笑,抬起她的下顎,輕啄她的唇。 「我愛你,範太太。」

文晴安環抱他的腰,凝眸溫柔的笑著輕喃:「我也愛你,我的夫君……」

同一時間,山中的古寺在黃昏中傳來低沉悠遠的暮鼓。

古寺的一隅,被封印、收藏的雙龍白玉鏡,遽然閃過一道亮光,亮光彷彿想掙扎著由鏡中破鏡而出,卻被符咒緊緊的束縛著,好一會兒,光芒逐漸隱沒,幽暗的房間再度陷入黑暗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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