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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扶華] 女主都和男二HE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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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14 20:30:3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9-6-10 08:33 編輯




女主都和男二HE

文案:

女主:我選男二!
【很多個男二上位小故事。】
【所有的故事都不要代入任何小說,為了那些年我愛過的男二。】
第一個故事:爆嬌狗皇帝×鹹魚苟皇後(已完結)
第二個故事:忠犬甜心低音炮殺手×養豬能手生活技能全滿軟妹(已完結)
第三個故事:進化型怪物男×火鍋味小白龍大妹子(已完結)
第四個故事:穿越天然係偶像×穿越撕逼係毒唯(已完結)
第五個故事:女裝大佬技術好×人皮話多湊活過(已完結)
第六個故事:真香部落族長×重生和親公主(已完結)
第七個故事:冷峻學霸竹馬哥哥×自帶恐怖片氛圍硬大佬(已完結)



其他作品:
《(穿越修真)誤佛》、《穿越到四十年後愛人變成了老頭怎麼辦》、《宦官的忠犬宣言》、《梅夫人寵夫日常》、《重生攻略手札》、《(穿書)治癒蛇精病BOSS的妹子你雄壯威武》、《末世第十年》

內容標簽: 甜文 穿越
搜索關鍵字:主角:很多 ┃ 配角:非常多 ┃ 其它:扶華,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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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14 20:35: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快!快護著女郎逃走!」一個護衛大聲嘶吼著,舉劍擋開了一個山匪的襲擊。
  
  被護衛們包圍的牛車裡,坐著個戴帷帽,臉色發白的女郎,還有一名健壯僕婦。聽到護衛的大喊,站在車轅上一名護衛拉開牛車簾子焦急道:「女郎,請快下來,讓我們護送您離開!」
  
  健壯僕婦趕緊將帷帽女郎扶下牛車,一把背在背後,由幾個護衛開路,護著逃出了戰圈。
  
  幾個護衛帶著她們迅速離開混戰場所,有幾個山匪想去追,又被其他護衛給攔住。
  
  活生生的廝殺就在眼前,血腥味和地上躺著的屍體以及殘肢,令帷帽女郎有些不適地轉過頭去。提著劍在一邊的高壯護衛見狀,粗聲道:「女郎放心,只要我們到官道上,擺脫這些山匪就沒事了。」
  
  帷帽女郎輕輕嗯了一聲,又說:「是不是有山匪跟來了?」
  
  護衛道:「那些山匪都已經被牽制住,不會這麼快追上來。」
  
  女郎又道:「說不定有埋伏,還是小心為好。」
  
  護衛應聲,但眼看離官道不遠,他放鬆了不少。帷帽女郎趴在健壯僕婦背後,仗著有帷帽遮著其他人看不見,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此時此刻,她的內心已經瘋狂大喊起來——他喵的怎麼會這麼突然地開始了劇情?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啊!
  
  穿越到這個世界,變成一個小姑娘已經快八年了,自從知道這是自己看過的一本小說後,她就一直思考著當劇情開始之後怎麼辦,誰知道劇情會這麼突然降臨,不過是去隔壁縣探望外祖,回來的途中竟然遇到山匪,天知道這裡什麼時候來的一群山匪,她這幾年往這條路經過都不知道多少次了,次次都沒事,偏偏今天出了事。
  
  是的,沒錯,那本小說男女主相遇就是因為女主遭遇了山匪襲擊,但書裡又沒寫女主具體哪天去哪裡回來遇到的山匪,所以她僥倖地想著肯定不是這一次,又額外帶上了不少護衛,想能想到山匪更多。講道理,這麼個小破山頭為什麼那麼多山匪?
  
  唰——
  
  一支箭突然從樹叢中激射而出,站在右側的一個護衛猝不及防間,被射中胸口,當即倒了下去。
  
  「不好,還有埋伏!」護衛驚道,就在這時,樹叢裡又接二連三地射出幾支箭,打散了幾個護衛,接著樹叢裡鑽出幾個山匪,其中一個腰間掛把大刀,眼神在帷帽女郎身上舔過一遭,獰笑道:「廖使君的女兒,名動河下的美人?哈哈哈哈,識相的,把她留下就放你們一馬!」
  
  「賊子休要多說!」護衛怒喝,提劍上前周旋。
  
  刀劍鏗鏘聲伴隨著人被砍中的慘嚎,健壯僕婦也是個女中豪傑,眼見其他護衛都脫不開身,情勢不容樂觀,她二話不說一個人背著帷帽女郎繼續逃跑。這慌不擇路的一路跑下去,身後的喊殺聲越來越遠,可還沒等那僕婦放下心來,一個山匪突然追了過來。僕婦只好放下背上的女郎,推了她一把,「女郎快跑!」她自己隨手撿起地上一根樹杈就想往那山匪迎過去。
  
  然而帷帽女郎迅速抓住她的手,二話不說拉著她一起往某個方向逃。
  
  後面的山匪越來越接近,近得都能聽到他口中的呼哧粗喘,僕婦想犧牲自己去攔上一攔,好為女郎謀得一條生路,可女郎把她拉得那麼緊,她又無法掙脫,只好跟著繼續往前逃,眼見自家柔弱的女郎有些吃力,便半夾半拖著她在樹林裡狂奔。
  
  而這位姓廖名停雁的廖女郎,正在心裡大罵,這軟底的鞋子穿著確實舒服,但也真實不適合逃跑,就這一小段路,她感覺腳底都快磨穿了。萬惡的封建主義官僚家的小姐,讓她上演叢林極限逃生,不是扯淡嗎!
  
  雖然她並不想開始劇情,但都這樣了,那按照原劇情男主是不是該出現英雄救美了?
  
  正這麼想著,她只感覺呼呼風聲,身邊的大樹上突然跳下來一個黑影,接著只聽悶哼一聲,山匪被突然冒出來的男人給打暈在地。
  
  僕婦驚魂未定,警惕地看著一身布衣的青年,同時把自家女郎護在身後。
  
  青年手裡拿著一把柴刀,背後背一把弓箭,看裝扮是個普通的平民,但長相十分俊朗,穿著布衣也難掩他身上的出眾氣質,肩寬背闊身形挺拔,眼神清正氣質沉穩,極容易令人心生好感。這有別於一般路人甲的顏值,廖停雁瞬間確定,這廝肯定就是男主了。
  
  看清楚他的裝扮容貌,僕婦稍稍放心了些,行了一禮道:「多謝這位義士相救。」
  
  青年笑道:「不用謝,我看這人似乎是山匪,想必附近也不止他一人,恐怕此地不安全,二位不妨跟我來,我引你們去官道上。對了,還未介紹,我叫陳韞,是附近陳村中一名獵戶,今日是來山中打獵的。」
  
  他的目光在僕婦身後的沉默女郎身上一掠而過,沒有多注意。而廖停雁,發現這個情況後,更加謹慎地拽住了自己的帷帽,把自己的臉遮得嚴嚴實實。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男主對她沒興趣。原著裡男女主初遇這一幕她記得清楚,男主殺掉追著女主的山匪,一轉身,剛好女主腦袋上的帷帽被樹枝勾落,兩人對了個眼,當時男主就被驚豔了,然後女主就被看得臉紅了,兩人的姦情就此開始。
  
  另外,原文這裡初遇只有男女主兩人,沒有僕婦。但盧姑照顧了廖停雁兩年,廖停雁也不可能讓她像原著那樣去死,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勁把她留了下來,現在好歹是保住了一條命。
  
  作為一個半途被穿的女主,廖停雁表示GET不到原女主的心理,男主確實很帥不錯,可她剛眼睜睜看著那麼多人死在眼前,還正逃命,現在腿軟又頭暈還想吐,要不是咬牙忍著現在就能厥過去,實在沒心情談情說愛。
  
  關鍵是知曉劇情,她可不敢和男主談戀愛。
  
  想到這個一路虐心虐肺的狗逼劇情,廖停雁就恨不得分分鐘和男主分道揚鑣,大家隔得越遠越好。
  
  誰能想到呢,這個現在還是平民的男主,在不久之後就會帶領起義軍起義,最後一路當上了開國皇帝。而她這個身份,名動河下的第一美人,廖使君之女,標準的貴族女郎,就是女主,日後的皇后。結局雖然是HE不錯,但在那之前,她和男主兩人談戀愛又分手,分手又合好,被女配插足中途產生誤會無數還流產,這個和女主相愛的男主因為女配家的兵權支持,迫不得已娶了女配,搞出了個孩子,總之男女主兩人糾糾纏纏虐戀情深,當初看得她心絞痛,要不是為了看惡毒女配最後被虐的劇情,她一定支持不下來。
  
  哦,結局是女配終於死了,女配的兒子也死了,然後女主原諒了男主,兩人的兒子成為下一任皇帝,結局。
  
  只要回想一下女主的豐富被虐經歷,廖停雁都忍不住顫抖,所以走劇情和談戀愛都拒絕。穿到這種不知道哪個時空裡的架空朝代就夠心塞了,只想安安分分混吃等死,該死的狗血劇情都走開。
  
  原著裡曖昧的兩人行變成了三人行,氣氛非常之正經嚴肅,男女主之間隔了一個能徒手殺豬的健壯僕婦,兩人一點火花都沒擦出來,然後他們成功到達官道上,成功攔下一位巡邏府兵,拿出信物表明身份,很快就有使君府派人來接。
  
  直到被扶上牛車,廖停雁都沒跟陳韞說一句話,把一個沉默是金的貴族女郎表演得淋漓盡致。
  
  有沒有禮貌不要緊,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引起男主的任何興趣和好感。很好,雖然劇情開始,但已經被她走歪了。
  
  ……
  
  因為無意間救下了那個有名的大美人廖女郎,陳韞得到了廖家的感謝,廖家的大管事親自帶著厚禮去他家道謝,引來無數人圍觀。
  
  這在陳村是個轟動的消息,附近的村民們都忍不住來跟陳韞打聽。
  
  「七郎,聽說你昨日裡救了廖家那個女郎,廖家給你送了豐厚謝禮,可是真的?」
  
  陳韞無奈一笑,「只是舉手之勞而已,當不得那麼多謝禮,我已經婉拒了。」
  
  問話之人滿臉不信,「怎麼可能,那可是能讓你後半輩子衣食無憂的豐厚報酬啊,哪有人會這麼傻全部拒絕掉,你不想說實話就算了,何必拿這種話來唬我!」
  
  旁邊另一人道:「其他人不會,七郎又不一樣,大家誰不知道七郎為人,哪會說瞎話騙人。倒是七郎,你可見了那廖女郎了,是否真如傳言中那樣貌美?」
  
  陳韞想起昨日裡那個沉默的女郎,有些失神。雖然她戴著帷帽,但被扶上牛車的時候,恰好有風吹開了小半幅白紗,露出了半張臉。膚若凝脂,皎若明珠,雖未曾看見全部容貌,但即便只有這一瞥,也令陳韞印象深刻。
  
  確實是個如傳言中一般的明珠美人。
  
  「七郎?怎麼不說話,你可真看見了?」
  
  陳韞遲疑了片刻,還是道:「廖女郎戴著帷帽,我並未看見她的容貌,此事對女郎來說畢竟不是什麼好事,還是不要再談論了。」
  
  人群散開,陳韞背起自己新打來的獵物,準備去城中售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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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14 20:39: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廖停雁有些懨懨地坐在案幾前,兩個奴僕把案幾上基本沒動過的飯菜一一撤走。盧姑見自家女郎又沒有吃多少,有些擔憂地勸道:「女郎,多少還是吃些吧,不吃東西,身體怎麼受得了呢。」
  
  「我吃不下。」廖停雁想起昨天那場麵就後怕,昨晚上還做了噩夢,怎麼可能吃得下東西,何況府中的飯食大多是肉食,蔬菜比較少,這種時候她吃得下才怪了。不管前生二十多年,還是穿越到這裏的八年,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麼殘酷血腥的畫麵,當時忙著逃命沒那麼大反應,等到安全回家了,她才吐了一場。
  
  盧姑跪坐在她身側,「不然,奴去為女郎取些羊乳?」
  
  正在這時,府內大管家進了室內,向廖停雁道:「女郎,我們送的謝禮,那位陳郎君並未收下,女郎特地吩咐的那些黃金,他也未接受。」
  
  廖停雁略頭疼,啊對,男主就是這樣,前期非常正義有原則,拒收謝禮,原文似乎也有的。
  
  「那就算了。」廖停雁不想多談這個,等大管家走了,她站起來道:「備牛車,我去崔女郎那走一趟。」
  
  崔家女郎,是廖停雁的閨中好友,這個朝代娛樂不多,想去個什麼地方都很麻煩,除了寺廟上香拜訪親戚,就隻有和附近的小姐妹們來往能打發時間,崔女郎算是和廖停雁處的最好的一個。
  
  牛車駛向崔家途中,廖停雁無意間透過簾子縫隙,看到了街邊一個擺攤的身影。
  
  男主陳韞?他前期確實是靠打獵為生的一個獵戶,後來局勢越來越動蕩,他才聚集了很多人一起反叛起義。
  
  廖停雁想著,招過盧姑吩咐道:「那邊那個,好歹也是救命恩人,既然他不肯收我們的謝禮,便讓府中奴僕看著,日後凡是他來城中售賣獵物,就全部買下,也算報答。」
  
  盧姑應道:「是,女郎。」
  
  廖停雁滿意了,放下簾子,不再去想這事。雖然不想和男主談戀愛,但他既然救了自己一次,怎麼著也要稍稍回報。
  
  來到崔家,見到崔女郎,二人在房中坐下,崔女郎嘰嘰喳喳說起廖停雁昨日的事,「你不知道,你的事都傳遍了,真是擔心死我了!聽說廖使君昨日就帶著一大隊的府兵去剿山匪,如今可回來了?」
  
  「父親要到下午才會回來。」廖停雁無奈道:「你可別再說這些,我腦袋都聽疼了,說些有趣的事吧。」
  
  崔女郎坐在她身側,拉過她的手:「好,咱們不說這個。說起有趣的事啊,誒你知道嗎,就是一直追著你的那個戴羽戴郎君,被他爹勒令去軍營中曆練去了,這下好了,這個煩人的家夥再也不能來糾纏你了,怎麼樣,是不是感覺高興了些。」
  
  那確實挺讓人高興的,這個叫戴羽的煩人精基本上在原著裏能算是男女主的前期感情升溫劑,隻要他一出現搞事,就能讓男女主感情更上一層樓,一個標準的囂張無腦好色二代,廖停雁同樣不想見到他。
  
  「啊對了,前日裏,我本家大伯和伯母來了,聽說他們一家準備從洛京搬到咱們河下來呢,我兩位堂姐也會一起來,到時候咱們又能多兩個玩伴。」崔女郎笑得開心,可廖停雁聽著,卻沒她這樣的好心情,甚至笑容逐漸消失。
  
  沒有崔女郎的天真爛漫,廖停雁很清楚這些人為什麼搬離洛京,他們大多都是因為家中有妙齡的未婚女郎,生怕被陛下看中召進宮中,才會選擇遠離洛京避禍。
  
  當今的皇帝陛下司馬焦,喜愛美貌女子,宮中美人眾多。若他是好色那也就罷了,可他不是,這位陛下喜歡欣賞美人,卻又時常發瘋,昨日裏還喜歡著的美人,隔日說不定就擺擺手讓人拖下去殺掉了,據說是個暴躁易怒,凶殘無比的主子。不僅是後宮美人,前朝大臣他也是看不順眼說殺就殺。
  
  正是因為他殺人毫無顧忌,手段又兇暴殘酷,這才導致了之後的各處起義,最後亡國。
  
  這位亡國之君司馬焦,正是原著男二號,這才是廖停雁感到腦殼疼的真實原因。
  
  從曾經的讀者角度看,男二號司馬焦,毫無疑問是個神經病。這個‘神經病’是指他腦子真的有病,最少也是個狂躁症患者,病態、易怒、心思無法琢磨,最讓廖停雁印象深刻的一幕是原著裏,他在一次大宴群臣的宴席上,突然毫無緣由地下令把自己寵愛的一個美人剝了皮,剝完令人鞣製後送給了那美人的父親,據說把那位官員活生生給嚇死了。
  
  既然是男二號,那女主當然和司馬焦是有接觸的,就是在女主和男主某次吵架出走後,被出巡的皇帝遇上,驚為天人帶在了身邊。摸著良心說,即使司馬焦非常可怕,但他在原著中確實沒傷害過女主,相反一直非常寵愛她。但這沒什麼用,反正後來男主來救回了女主並殺了司馬焦。
  
  司馬焦這個男二號,比陳韞這個男主角更讓廖停雁覺得頭大。要是不想和陳韞有牽扯,廖停雁可以直接避開他,可司馬焦她避不開啊!
  
  因為按原著情況,大概是男女主相遇半年後,司馬焦聽聞河下有美人廖女郎,一旨詔書令她進宮陪王伴駕。原著裏女主當然是不肯進宮去,因為皇帝凶名在外,而且她那時候和男主已經郎情妾意,怎麼都不可能進宮,所以她逃出家去找男主,然後司馬焦就直接把女主她爹給關進了大牢裏。
  
  鑒於這八年來和便宜父親相處得不錯,廖停雁不想和原女主一樣坑爹,隻能選擇和原女主相反的道路,真到了那時候,她就幹脆進宮去算了。反正司馬焦不會殺她,隻要能留得命在不連累別人就好。這樣一來,她會完全脫離原著。
  
  在不遠的將來進宮已經基本確定,可廖停雁想到凶殘的男二號還是忍不住顫抖,認命歸認命,害怕歸害怕。劇情現在已經開始,代表著她就剩最多半年的好日子了,這種死亡倒計時真讓人輕鬆不起來。
  
  出門散心不僅沒能讓心情放鬆,反倒更緊張了,廖停雁憂心地回到家,發現父親已經回來了。廖使君看到女兒的樣子,以為她還在為了昨日的遇險心有餘悸,板著臉過來拍了拍女兒的肩,「不要怕,那夥流竄過來的山匪已經盡數被剿殺了,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廖停雁看看他,這已經是她爹能表現出來的最柔和表情了,雖然不會對女兒親昵地表達關心,但他心裏其實非常疼愛這個唯一的女兒。
  
  所以廖停雁不太明白,原著女主怎麼說跑就跑不考慮一下她爹會有什麼下場?
  
  「爹,我沒事。」
  
  「嗯,你好好休息,有爹在。」
  
  難得的溫馨片刻過去,廖使君又匆匆去忙公務,而廖停雁,依舊無所事事。家裏就她一個主子在,宅子又大,每天的事就是吃和睡。
  
  在家癱了一段時間,廖停雁決定去上香,到寺廟裏轉轉。城外的寺廟就算了,怕再出個什麼意外,城內的寺廟有個香火比較旺盛的,但人太多她也怕出亂子,最後決定去比較清淨的蓮山廟。
  
  本來出門時是陽光燦爛,可是到了蓮山廟中途,突然下起了雨,無奈,隻得和盧姑幾個奴僕在山間木亭裏避雨。
  
  她們坐下來後不久,山道上又匆匆跑來一個人影。
  
  再次看到陳韞,廖停雁第一反應是回憶原著,原著有這個避雨男女主偶遇的情節嗎?好像沒有啊!雖然過去好幾年細節她記不太清楚,但避雨遇到這情節確實是沒有的,這怎麼還加起戲來了?
  
  見亭中有人,還是貴族女郎,陳韞本不想入內,可他拿著的香燭紙錢還有兩盞蓮燈是要供在父母案前的,被雨打濕了可就沒用了,因此他猶豫問道:「可否讓我將這些放在亭中?我自己就在亭外便好,絕不打擾女郎。」
  
  廖停雁默默歎口氣,「請進來避雨吧,無礙。」
  
  陳韞進了亭中,才發現又遇上了廖使君家的女郎,曾見過的盧姑朝他笑著頷首,他也回了一禮,自覺站在亭子角落遠離她們,守禮得很。
  
  廖停雁理了理自己的帷帽,心道這個男主確實是不錯的,畢竟能當男主,人設肯定過硬,隻可惜她不想陪著男主虐心虐肺。男主有理想有抱負前期善良有原則,中期各種打仗殺伐果斷直接變梟雄,後期還有宮鬥就成了心思深沉孤家寡人,女主要陪著他一路改變,還一個又一個接著給他生孩子,真是又累又麻煩。
  
  她在心裏想著,殊不知陳韞也在想著她的事。這些日子,他每每打了獵物進城售賣,都會很快被人全部買走,次數多了,他察覺不對,打聽過後才知道,原來買走獵物的都是廖家家僕,而再一打聽,那人才悄悄告訴他,是廖女郎親自囑咐。
  
  陳韞默然,因為他拒絕了謝禮,所以那位廖女郎便如此迂回報答?兩人雖未說話,可他心中因此對那位廖女郎生出了許多好感。如此有心,定也是位知恩圖報的心善女郎。隻是他想不到,兩人會在這裏再次相遇。
  
  雨很快停了,廖停雁一行人準備先行。她是想早點走,誰知雨後路滑,廖停雁腳下一崴,身子前傾,雖然險險被扶住,但頭上的帷帽卻掉在了泥濘裏。
  
  廖停雁:「……」這文是有必須在男主麵前掉一回帷帽的設定是嗎?
  
  本來避在一邊讓她們先走的陳韞,恰好看到這一幕。潔白的白紗落下,露出一張堪稱絕色的臉,那雙盈盈的眼往他這邊望來時,陳韞幾乎呆住了。如清水芙蓉,似白花菡萏,盈盈脈脈,無以言表。
  
  下意識瞄了一眼男主的反應,廖停雁:「……」好一個把驚豔兩字寫在眼睛裏的生動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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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14 20:45:41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華音 於 2019-5-14 20:55 編輯

第三章

  廖停雁沒糾結多久就想開了,反正前期男主就是個平民,只要她自己不想和男主談戀愛,就算男主看上她也沒用,好像也沒必要擔心,還是去擔心那個半年後要面對的凶殘皇帝吧,在這個君權大於一切的時代,皇帝的殺傷力實在太大了。
  
  想雖然是如此想,可最近三番四次遇到男主,這巧遇的機會是不是太多了點?
  
  寺廟上香能遇到恰好去給父母供燈的男主,去踏青遊湖被人糾纏,也能遇上男主,男主是無處不在嗎?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站在我面前?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聽到戴羽那發自內心的炮灰經典三連問,廖停雁簡直無言以對。這戴羽真的不愧原著男女主月老稱號,他的出現就是為了推男女主角CP的!
  
  她難得有興致在湖邊走走,這戴羽就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笑嘻嘻地纏著她說話,接著男主角陳韞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自顧自英雄救美擋在她身前和戴羽對峙起來。
  
  面對戴羽囂張跋扈的蔑視,陳韞不卑不亢,「我是誰並不重要,但不管你是誰,都不該如此為難一位女郎。」
  
  戴羽上下打量他一眼,眼裡露出敵意,這種出身貧寒但是長得俊的小白臉,最容易騙到女郎的芳心,面前這家夥鐵定是不懷好意,不是個好東西。
  
  在兩個男人對峙的時候,廖停雁已經帶著一位奴僕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戴羽還想好好羞辱一番陳韞,卻見美人不理會他們轉身走了,連忙喊道:「誒,廖女郎別走啊,咱們還沒說完呢!」
  
  廖停雁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平靜道:「聽說戴郎君最近在軍營裡訓練,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來了,想必學有所成,我爹最近正與戴將軍商議清剿附近所有山匪,或許戴郎君也該一同去歷練歷練。」
  
  戴羽面色瞬間發青,他哪裡敢去打山匪,還不是趁著他爹忙顧不上,這才偷跑出軍營的,要是廖女郎真回去告狀,他是吃不了兜著走。戴羽訕訕地閉了嘴,不敢再攔著了。
  
  廖停雁沒有理會陳韞,戴羽看陳韞待遇比自己還不如,又舒心了,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也抬腳走了。
  
  陳韞在原地看了看廖停雁背影,心道,好一個心思玲瓏的女郎,她表現得如此怠慢自己,那跋扈郎君就不會因此找他麻煩,她這是迂回的維護啊。
  
  廖停雁並不知道男主在想什麼,她趕緊走向一同遊湖的小姐妹們,不敢落單了,一落單就要單刷男主,心累。
  
  因為這次經歷,崔女郎幾個小姐妹再叫她出門,廖停雁都一律拒絕。出一次門就遇一次男主,既然已經知道出門必遇男主,她還出個什麼門,老實待在家裡睡覺算了,她就不信自己待在家裡,男主和麻煩還能從天而降。連外祖那邊來信讓她去參加表姐生日宴她都沒去,完美避過原著接下去所有和男主相關的劇情。
  
  於是廖停雁就這樣在家裡從春天待到夏天,一次都沒出過門,連她忙於工作的父親都有點擔心起來,特地來問她要不要出門散散心。
  
  廖停雁拒絕:「女兒心情挺好,不用出門散心。」
  
  半年時間漸漸臨近,就在廖停雁以為自己還能躲懶悠閑一段時間時,從洛京而來的使者帶著皇帝陛下的詔書來到使君府。
  
  河下聞名的美人廖停雁,美名傳到洛京,皇帝對她很感興趣,要求她入宮伴駕。
  
  廖停雁心裡咯噔一聲,心想這不對啊,原著不是起碼還要再過兩月才會有讓她入宮的消息嗎?怎麼提前了?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沒過多久,從洛京來了大隊人馬,說要接她上洛京。原著光描寫女主怎麼悲傷,怎麼偷跑出去見到男主,兩人情深似海難舍難分了,壓根沒寫過皇帝還派了這麼多人來接啊。
  
  好吧,她該知道小說是小說,真實世界是真實世界,總會有不同的地方,小說畢竟不可能寫出所有細節,而且因為她的改變,劇情隨之變化也很正常,但是這種突破認知的情況還是很讓人頭禿。可能是因為她琢磨這些的時候表情太苦惱,她父親在某天,忽然對她說:「不必如此,為父會想辦法的。」
  
  廖停雁:「……???」跟不上爹的思路。
  
  廖使君有些憂傷的摸摸女兒的頭發,「過幾日你就託病,去你外祖家住一段時間,洛京若是來人,我會應對。父親也不願讓你進宮送死,放心吧。」
  
  廖停雁現在懷疑原著裡女主那麼輕鬆跟男主私奔了,其中親爹肯定有幫忙。
  
  廖使君還在說:「此去一別,你要照顧好自己,父親不知還能不能與你相見……」
  
  越說越像訣別了,廖停雁不僅跟不上爹的思路還進不了爹的情境,感情沒到位醞釀不出眼淚。她幹脆地一把抓住父親的手,「好了爹,你別想太多,女兒是準備進宮的。」
  
  開玩笑,她爹對於皇帝司馬焦的凶殘還沒有準確的認知,那個神經病要是想讓她進宮,別說病了,就是變成屍體都得給他抬去洛京看一眼。除非她也像原著女主那樣不管不顧直接私奔離開,連累她爹和外祖他們。折騰來折騰去,隻有一個結果,何必呢。
  
  廖使君聽了女兒的話,眼中竟然閃爍起淚光,這個平時嚴肅刻板的男人不知道自己腦補了些什麼,把自己感動得夠嗆,「停雁,你不必如此,我知你不願連累父親,但父親又如何忍心……」
  
  廖停雁實在不太擅長面對這種場景,只得再度打斷他,「爹,我如今已經十七歲了,本就該成親,嫁給誰都一樣,何況陛下既然看得上女兒,還特地遣了如此多人來迎接,想必女兒入宮後也不會過得太難,您放心便是。」
  
  廖使君左看右看,沒在女兒臉上發現勉強之色,只能心情很複雜地接受了女兒好像真的準備進宮這個事實。
  
  「你當真願意進宮?」
  
  「當真。」廖停雁斬釘截鐵。
  
  她的人生哲理之一就是,已經做了決定就不能再左右搖擺不定,否則心態會崩。
  
  與此同時,廖使君之女即將被洛京使節迎進宮中的消息傳遍了河下,幾乎人人都在談論這事。
  
  一部分人羨慕廖女郎能被皇帝親自選召入宮,享受榮華富貴,一部分人則歎息著如此美人,便要被那兇暴皇帝給糟蹋了。
  
  「你當那宮中是什麼好去處不成,我有位堂兄,上月從洛京來,他可是跟我說了,如今洛京幾乎人人皆知,咱們這位陛下殺人如麻,據說那宮中日日都有被陛下不順心殺死的美人屍體被送出宮城……」
  
  說話的人壓低著聲音,在他那一桌坐著的行腳商們都豎著耳朵聽,然後唏噓感歎起來。
  
  「廖女郎入了宮,也不知能活多久,可憐呐。」
  
  旁邊一桌坐著的陳韞皺起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忍不住抬頭望向使君府的方向,想起那位看上去柔弱婉約的女郎。只要想到她或許會在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死去,陳韞就覺得惋惜且酸澀。可他又能如何呢,他不過是一個普通平民罷了。在這一刻,陳韞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無力與不甘。
  
  那樣一位弱不禁風的女郎,如何能在那樣險惡的環境中生存下去,她如今知曉自己的命運,是否會恐懼?
  
  男主眼中那弱不禁風的女郎廖停雁,此時此刻正癱在自家臨水亭子裡,熱得有些受不了,哪怕旁邊的奴僕輪換著給她扇著風,她身上那件輕薄的夏日紗裙仍然讓她覺得倍感辛苦。
  
  明明已經是夏末,可今年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個時節了還熱成這樣,偏她又格外怕熱,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她都特別懷念背心短褲和空調冰箱。
  
  廖使君並不講究生活品質,連帶著廖停雁這個被親爹養大的貴族女郎也過得比較一般,雖然比平民要好,但在貴族圈中,肯定處於中下遊。廖停雁忽然想,說不定進了宮待遇會好些,皇帝雖然神經病,但畢竟是皇帝,生活品質絕對上乘。
  
  這麼一想,竟然還有些期待起來。
  
  廖停雁正給自己洗腦,大管家帶著一隊人穿過長廊走了過來。
  
  「女郎,洛京派來接女郎的使者們到了,特來見過女郎。」大管家道。
  
  他身後有八人,看上去都是宮中出來的宦者和女官,由一名年紀較長的宦者帶領著。這些人大概身份不一般,面對廖停雁的態度,只能說尚可,站在隊伍最後面的一個青年宦者,還大大方方地抬頭好奇打量不遠處的廖停雁。
  
  廖停雁本是背對著他們,這會兒聽到聲音,轉過了頭來。她在家中穿著比較簡便,素色紗衣,臉上未施脂粉,頭上首飾也不多,隻幾支攢銀花的白玉釵,手腕上一個碧色清透的玉鐲,整個人坐在這微風習習的亭中,宛若生在玉盆裡的一朵白菡萏。
  
  當她轉身看來,饒是在宮中看慣了美人的使者們都是一怔,最後那大膽的年輕宦者,更是直愣愣看著,毫不掩飾。
  
  說實話廖停雁已經習慣了眾人這個眼神了,畢竟女主的人設就是個大美人,作為美人的新鮮感早在這幾年磨沒了。
  
  她現在只希望至少能用這張臉,把司馬焦搞定,這樣的話日子會好過很多。
  
  「三日後便要啟程回洛京,還望廖女郎盡快處理好雜事,免得誤了歸期。」年長宦者客客氣氣道。
  
  廖停雁便也客氣地朝那帶頭的宦者行禮,「多謝使者提醒,定不會誤了時候。」一抬頭,見到最後面一個年輕的宦者直勾勾盯著自己,她也沒太在意。
  
  這份罪惡的美貌,又迷倒了一個無辜的路人甲。
  
  三日後,廖停雁和父親告別,登上了馬車。在此之前,父女兩個在大廳裡相對無言許久許久,最終這個不善言辭的刻板老男人也沒對女兒說出幾句好聽話,隻是長長歎息幾聲,道了保重。廖停雁倒是忍著淚意,上前抱了抱這個父親,結果這動作把廖使君嚇了一跳——哪怕是父女,這個時代也極少有這樣表達感情的方式。
  
  「父親,請你千萬保重。」廖停雁是做了一去無回,親人再不能相見的準備。
  
  馬車駛動,從使君府一直駛出城,慢慢離開了河下地界。
  
  在這個朝代,大多貴族出行還是用牛車,隻有一部分有身份有權勢的人才能用馬車,看著綿延的長長一隊迎接使者,連馬車都有六架,再加上浩浩蕩蕩的幾百名護衛,聲勢浩大的讓廖停雁無法理解。隻是來接個美人而已,用得著這麼多人這麼多馬車嗎?這是不是太誇張了?
  
  她撩著簾子往外看,忽然發現車隊停了下來,寬大的馬車車廂裡進來了個年輕宦者。
  
  「奴奉命來照顧女郎,若有什麼事,女郎盡管吩咐。」宦者看著她,漆黑的一雙眼睛莫名讓人有點發毛。
  
  廖停雁認出來,這是幾日前那個一直盯著她看的大膽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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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14 20:59: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光從顏值看,廖停雁覺得這位宦者應當在原著裡有姓名才對。
  
  於是廖停雁問:「你叫什麼?」
  
  宦者笑了笑答道:「長右。」
  
  長右?廖停雁仔細想想,發現原著裡似乎沒有這號人,看來果真是個路人甲沒錯了。既然不是原著人物,那就代表著不會隨便觸發什麼亂七八糟的劇情,廖停雁放鬆了些,隨口說:「我這不需要人照顧,你下去吧。」
  
  長右卻說:「總管吩咐,奴不敢違抗,還望女郎讓奴留下。」
  
  廖停雁沒有為難人的愛好,聞言也就沒再多說。過了一會兒,廖停雁轉過頭看向長右,正對上他的眼睛。這人不吵不鬧不多事,還是個挺賞心悅目的小白臉,唯一的缺點就是不知為什麼一直盯著她,廖停雁心道,莫非是那位總管擔心她半路逃跑,所以特地讓這人來盯著?
  
  有必要嗎,盯賊呢。廖停雁心裡嘀咕,反正車上無聊得很,便和長右說起話來。
  
  「長右是嗎,你可是在陛下跟前伺候的?」
  
  長右眼神一閃,答道:「奴並不能時常見到陛下。」他正等著面前女郎多問些陛下的事,誰知廖停雁想了想又問:「宮中夏日可會用許多冰?」
  
  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長右一怔,一時沒回過神,過了會兒才邊回想邊說:「宮中幾處主殿都會用冰,宮城內外有幾個極大的冰窖,冬日藏冰,天氣炎熱後,每日都會送大量冰到宮內各處。」
  
  廖停雁盤算著,只要能混上一個不錯的份位,也能有用不完的冰了,好歹作為女主,應該能混得不錯吧。
  
  長右打量廖停雁的臉,發現她鬢髮有些汗濕,頓時反應過來了,原來她怕熱。其實他也覺得有些熱,這馬車裡太悶。
  
  「女郎稍等。」長右跳下馬車,沒多久回來了,將一碗淋了牛乳和碎果脯的冰碗擺到廖停雁面前,「女郎請用。」
  
  什麼,為什麼馬車行進途中還有這麼好的待遇?廖停雁開始覺得進宮說不定是個不錯的主意了。
  
  她端莊地端起冰碗,一小口一小口吃起來。如果長右不在,她這會兒可能會直接抱著冰碗啃。去年冬天河下不冷,所以大家都沒能存多少冰,今年夏天熱的時間又太長,都夏末了,冰貴得嚇死人,還根本沒地方買。
  
  吃得太投入,廖停雁沒發現那位宦者長右,這會兒眯著眼睛看自己的樣子,非常嚇人。他笑容滿面地盯著她,唇紅齒白,紅的像血,白的森冷,一手拈著手腕上的一串木珠輕輕摩挲,發出簌簌的輕微聲響。
  
  這個廖女郎,不讓他討厭,這可真是奇怪了。長右看她慢慢把冰碗吃完,放下了摩挲木珠的手。
  
  「女郎可還要?」
  
  廖停雁擦擦嘴,矜持地搖頭,「不必了,多謝你。」感覺好像活過來了,好涼快!
  
  這會兒再來看這個長右,廖停雁覺得他順眼了很多,真是個貼心的宦者。因為得到了滿足,廖停雁也不板著臉了,朝長右笑笑,「隊伍中還有專門儲存冰嗎?」
  
  長右被她笑得一愣,然後也笑起來,「是啊,專給貴人用的冰。」
  
  廖停雁只以為他說的貴人是自己,點點頭,看上去又開心了不少。長右發覺她的心思,手指動了動,忽然湊近了些道:「女郎可還覺得熱,奴為你打扇如何?」
  
  廖停雁看他一眼,發現這年輕宦者一張白得過分的臉上,竟然沒有絲毫汗意,頓時羡慕了。這種很少出汗的體質真好啊,不像她,夏天動不動就滿身汗,講道理,雖說有香汗淋漓這種詞,可大美人一身汗還是太糟糕了。
  
  長右在馬車廂裡翻了翻,翻出了把扇子,當真給廖停雁扇了起來。馬車搖搖晃晃,又有涼風,廖停雁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等她睡著了,長右大大方方坐到廖停雁身側,一條腿盤坐,一手撐著腿湊近看她的臉。當真是毫無瑕疵的一張臉——這樣的臉他看過許多。
  
  廖停雁頰邊的一縷黑髮被風吹得貼在臉頰上,長右忽然皺起眉,停下扇子,伸出手指把那縷黑髮撩開,左右端詳了一下,他這才滿意了。
  
  手指在臉頰上擦過的感覺,像在撫摸暖玉。人皮這種東西,還是長在人身上的時候摸起來舒服些,一旦剝下來,手感就不好了。長右感歎著,看廖停雁一直在睡,忽然沒了興致,一手拿著扇子跳下馬車。
  
  見他下了馬車,後面一輛馬車上的宦者立即讓馬車停下,上前去迎。長右揮開宦者攙扶的手,自己一掀長袍,抬腿踩上車轅。這一輛馬車從外表看很普通,可內裡卻比廖停雁那輛馬車更為華麗舒適。上了車後,長右直接坐下,一抬手扯掉了頭上的帽冠,隨手扔在一邊。
  
  在他身後上車來的宦者正是使者中的總管,這會兒小心地跪坐在他腳下,給他倒了杯冰過的酒。
  
  長右接過,仰頭一口喝掉,另一隻手還擺弄著一把扇子。
  
  宦者繼續為他斟酒,小心道:「陛下,您何必如此……」
  
  他話未說完,一把扇子扔到面前,動靜不大,卻硬生生嚇得他噤了聲。長右聲音隨意,「扇風。」
  
  伺候了他這麼久,宦者清楚他的性格,知曉他此刻不想聽到人說任何話,便緊緊閉嘴,拿起扇子老實替他扇風。
  
  這位化名長右,還扮成個宦者去伺候人的,正是當今皇帝陛下司馬焦。這回之所以來了這麼多人,與其說是迎接廖停雁,不如說是為了保護司馬焦。
  
  前陣子司馬焦在宮中待的煩悶,忽然想外出走走,眾位臣子自然是誠惶誠恐,不同意皇帝如此輕率離開洛京,然而這位皇帝,是個極度不喜歡他人反對自己的專橫之人,殺了幾個人後,他仍舊是一意孤行出了宮。恰好聽說了河下廖美人的名聲,司馬焦來了興致,乾脆轉道河下,去把人接來,又心血來潮扮成這樣去接近。
  
  司馬焦行事一向隨心所欲,如此扮成個宦者行徑,若被大臣知曉,定然又是他荒唐事蹟中的一筆。
  
  「廖停雁……」長右——司馬焦忽然自言自語道:「她不錯,合我的眼緣。」
  
  替他扇風的宦者心下一動,這廖女郎,看來是要受寵一段時間了。不過他並不急著巴結,畢竟誰知道這廖美人能活多久呢,他們這位陛下喜怒不定,說不定過兩日,那廖女郎無意間做點什麼讓陛下不高興的事兒,陛下能在半路就直接給她扔到山林裡喂野獸去。
  
  對此毫無所覺的廖停雁睡了個午覺,睡得腰酸背疼。馬車裡就她一人,她齜牙咧嘴地揉腰捶腿,又轉了轉脖子。路況差,馬車減震效果又不是很好,真是遭了罪了,也不知道還要這樣趕多久的路。
  
  還好她不暈馬車,否則吐個昏天暗地,那才是真慘。掀開簾子,外面的景色廖停雁已經認不得了。不知道是哪一處的官道,路邊幾乎沒有行人,遠處起伏的山巒青翠,有微風徐徐,已經是下午,沒有中午那陣子熱。
  
  見她醒來,有兩位女奴上來伺候她梳洗。這回上洛京,只有她孤身一人,本想帶幾位家僕,誰知那擺著張笑臉的老宦者看著好說話,拒絕的卻乾脆,沒辦法,廖停雁只得安慰自己,這樣也好,免得多幾個人去送死,都是伺候自己有些時候的老人了,還是留在河下安享晚年吧。
  
  臨近傍晚時,到了驛站下榻,廖停雁在房間吃完飯早早就睡了,馬車上畢竟沒有床來得舒服,躺到床上她才覺得放鬆下來。
  
  司馬焦換了身衣服,斜倚在長榻上,透過窗望著對面廖停雁緊閉的房門。
  
  「她一個女郎,身邊沒有熟悉的人,怎麼如此冷靜?」司馬焦無聊地晃著長腿,「她都不會覺得害怕嗎,明明看上去是個弱不禁風的貴族女郎,還是說,我的凶名還未傳到河下?她怎麼還能睡得著?真是奇也怪哉。」
  
  廖停雁不僅睡得著,還睡得很好。因為入睡前,女奴們給她房裡捧了一盆冰。
  
  第二日,接著趕路,廖停雁又看到那個宦者長右,他上了馬車後,面帶微笑地看著她。
  
  「女郎,車上煩悶,奴是來為女郎解悶的。女郎若有什麼想知道的,也盡可以詢問奴。」
  
  廖停雁想了想,自己要入宮,頂頭上司司馬焦是知道的,但其他‘同事’美人們的情況,也該大略知曉才是。原著裡可沒有對那些美人們多描寫,反正每次有美人出場就是要死的。於是她說道:「那你給我講講宮中的美人們吧。」
  
  這個問題難倒司馬焦了。宮中美人有多少人,他其實也不清楚,回想了一下,記起幾張滿是恐懼的臉,好像也和身份對不太上。他心裡想著,臉上不動聲色,開始胡說:「陛下未立皇后,皇后之下的一品三夫人,貴妃淑妃和德妃之位都空缺著。」
  
  從前好像有個德妃,後來給他殺了,具體做了什麼事讓他當時不高興想殺人,他不記得了,只記得殺了德妃後幾個大臣們在朝堂上吵了一陣,著實麻煩。
  
  「二品九嬪有……七人。」
  
  司馬焦又開始回想,是七人嗎?他突然想起來上個月自己讓人扔進了虎園裡那個,好像是九嬪之一,那現在就應該是剩下六人了才對。
  
  「婕妤十二人,美人才人寶林等,約莫百數。」大概吧,反正他記得不是很清楚。
  
  廖停雁心想,似乎也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多,可能原本不少,但被司馬焦給殺得只剩下這些了。
  
  等了半天沒見她問皇帝,司馬焦只好主動問:「女郎為何不問陛下的情況?」
  
  有什麼好問的,又不想和他談戀愛,進了宮安靜如雞能活一天是一天就行了。要不是避不開,她肯定也會像避著男主那樣避著那個神經病男二。
  
  司馬焦定定看著她,「女郎不害怕陛下嗎?」
  
  廖停雁:「你膽子不小,這種話也敢問?」
  
  司馬焦笑起來,俊秀年輕的臉讓他看上去無害又誠摯,「因為奴從前見過的美人,得知自己要入宮,都哭哭啼啼,女郎卻如此平靜,這讓奴很好奇,而且,奴覺得女郎不會因此怪罪奴。」
  
  小夥子還是太年輕。廖停雁心想,這樣的性子難怪在原著裡沒姓名,否則可能活不過三章吧。
  
  「聽說陛下喜愛殺人。」廖停雁說道:「我前些時候遇到山匪襲擊,親眼看到他們殺人,場景可怖,回家後,我半個月沒能沾葷腥,聞到肉味便想吐。」
  
  司馬焦:「……」
  
  廖停雁湊近他輕聲問:「陛下殺人時,會讓後宮美人們前去圍觀嗎?若是不強逼我去看,那倒是還好。」
  
  司馬焦噗嗤一聲笑出來,「女郎好怪,說起陛下殺人,女郎既不奇怪陛下為何殺人,也沒對那些被殺的人露出同情之色,聽聞女郎是個善心人,你不想勸阻陛下殺人嗎?」
  
  有什麼好奇怪的,神經病殺人需要理由嗎?還勸神經病不要殺人,她說不定自己都快死了,想那麼多幹嘛。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自知之明,不要給別人亂添麻煩,原著女主身份可不代表她是這個世界的中心,想要什麼就有什麼,自己都救不了,救個屁旁人。
  
  廖停雁歎了口氣,對這位過於天真大膽的年輕宦者說:「聽我一句勸,做自己份內之事,不要多管閒事,如此才能活得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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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14 21:07: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司馬焦還是這輩子第一次聽到這種話,等到離開廖停雁的馬車後,就壓抑不住地笑起來。
  
  可笑著笑著,他又沉下臉,皺起眉神色漸漸陰沉。
  
  忽然伸出手,用力按壓自己的太陽穴,司馬焦臉上露出明顯的痛苦和暴躁之色。
  
  本來準備迎上前去的總管看見他這個樣子,腳步立時頓住,默默後退不敢再靠近,跟著他的另外兩個宦者,也是抖抖索索地垂下頭屏息等待。等到司馬焦放下手,變得面無表情,總管才硬著頭皮上前,把腰幾乎彎到地上,小心翼翼問道:
  
  「陛下,可是又難受了?」
  
  司馬焦沒說話,只是仍舊擰著眉,眼裡泛出一點血絲。他的目光緩緩掠過四周的人,接著抬起一隻手,指向總管身後的兩個宦者,那兩個宦者頓時抖得如同寒風中的落葉,卻又不敢有其他動作。過了一會兒,司馬焦又放下了手,徑直上了馬車。那兩個宦者這才松了一口氣,仿佛瞬間失去力氣,噗通跪倒在地。
  
  總管看兩人一眼,低聲喝道:「算你們撿回一條小命,還不趕緊下去。」
  
  兩人連滾帶爬地走了,心中都有著劫後餘生的慶倖。陛下每次心情煩躁頭疼難忍的時候,都會想殺人,若有人在這個時候惹了他,絕對就是一個死的下場,若沒人惹他,這個時候誰在他面前,也是誰倒楣。今日裡他們兩個確實是運氣好,若是換了以往,陛下手指過來,再要說一個殺字,他們這兩條小命就給交代了。
  
  這一日,廖停雁沒看到長右,中途車隊停下休息的時候,她還特地在車隊裡看了看,也沒發現長右的蹤跡。直到第二天,再度看到長右出現,她才松了口氣。還以為這大膽亂說話的宦者,因為和自己說了那番話後,被總管知曉給處罰了。
  
  只是,好像仍舊有什麼不對。廖停雁仔細打量他,發現長右臉色較之前更加蒼白,眼尾有些泛紅,眼角還有血絲,那雙同樣蒼白的手上,青筋微微凸起。
  
  說不定確實是被責罰了,畢竟他作為一個伺候人的宦者,敢說那些話,一旦被人知道,免不了一頓責罰。先前他們說話時,馬車外也許有人在聽。廖停雁越想越覺得情勢嚴峻,也有些後悔,她還是放鬆慣了,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進入最險惡的宮廷副本。
  
  「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可千萬記住了。」廖停雁對長右道,同時猜測著他到底受了什麼責罰。打板子?被打了屁股還是背?總不能像容嬤嬤紮針吧。
  
  司馬焦:「……」她在說什麼為什麼聽不懂?
  
  廖停雁,「算了,今天不需要你伺候,你就坐在那休息吧。」
  
  司馬焦瞬間明白她誤會了什麼,微擰的眉稍稍鬆開,甚至還笑了一下,「女郎看出來奴身體不適了?」
  
  這還真是個新鮮體驗,以往他這樣子出現,周圍的人,全都只會露出恐懼的神色,都覺得他下一刻會殺人——雖然確實如此。
  
  廖停雁沒回答,給他遞了個墊子,「你墊著坐吧。」看他坐姿這麼不端正,可能真是被打了臀部。
  
  司馬焦懶懶散散坐著,本來快沒興致演下去了,可看廖停雁那副樣子,他突然又覺得再裝幾天也行,於是接過墊子,坐得端正了些。
  
  這墊子被廖停雁靠了幾日,似乎也沾染了她身上的氣味,有點香。
  
  趕路的時間裡,廖停雁大多數時間都待在馬車上,除了個長右,沒人和她聊天,日子久了,廖停雁和這個年輕宦者就熟悉了起來。她偶爾會覺得這長右有些奇怪,有時候一些語氣和行為,會讓她莫名覺得違和,但最後她都把這歸結於另一個原因。因為長右認真來講是個被淨了身的男人,廖停雁之前沒接觸過這個群體,暗自猜測可能確實會和一般人有些不一樣。
  
  而且相比長右這個在原著沒有姓名的路人,距離洛京越近,廖停雁就越擔心見到司馬焦後怎麼辦,根本沒太多心力放在長右身上。
  
  原著裡女主和司馬焦遇到的時期,女主可還是個看到乞丐會同情落淚,看到殺人會拼命阻止,會因為別人不喜歡她而委屈,倔強詢問‘為什麼你不喜歡我是我有什麼做得不對嗎’的典型早年女主角設定啊!如果說司馬焦喜歡這個調調,她是不是要考驗一下自己的演技?
  
  太糟心了,她根本沒演技。只能祈求司馬焦其實根本沒有被女主的善良傾倒,喜歡的只是她的容貌,真希望他是這樣一個膚淺的男人。
  
  「我們快到洛京了,女郎如此愁眉不展,可是在害怕見到陛下?」司馬焦笑問,臉上笑容卻並沒有蔓延到眼睛裡。
  
  廖停雁這段時間已經習慣了長右嘴裡經常陛下長陛下短了,聞言扯了扯嘴角,望著窗外逐漸接近的城牆,「我只是在想,希望陛下能至少喜歡我這張臉。」
  
  司馬焦哦了一聲,又說:「陛下肯定會喜歡你,女郎可相信我?」
  
  廖停雁:他不想殺我就行了,真要被他很喜歡的話,那好像也有點慘。
  
  司馬焦見她不說話,側了側頭道:「女郎不相信?」
  
  廖停雁:「你不是說你很少見到陛下嗎,怎麼如此肯定?誰給你的自信,我的臉嗎?」
  
  司馬焦:「噗哈哈哈哈!」
  
  洛京作為一國國都,遠非河下那個鄉下地方能比,光是看到那高聳巍峨的城門,廖停雁就不禁驚歎起來。她在自己的時空,曾去過幾朝遺都的舊址參觀,哪怕後世依靠種種想像復原的效果,都比不上此刻她親眼所見的一切。
  
  如此厚重高聳的城牆,高得幾乎將地下人群都襯托成螞蟻一般,從寬闊城門進出的人群絡繹不絕,三條官道並行入城,老遠就能聽到城中喧鬧。
  
  她們這一隊人,是直接走中門入的城,只是穿過城門而已,廖停雁就感覺花了許久,可見這城牆之厚。待到入了城,簾子便不能隨意掀開了,廖停雁只能坐在馬車內聽著外面各種熱鬧聲響。她們似乎正穿過繁華的大街,走了許久許久後,終於四周又慢慢變得寂靜起來,充滿市井喧囂的聲音逐漸遠離。廖停雁明白,這是她們快要進入皇城了。
  
  整個國都洛京,幾乎有一半屬於皇宮範圍,那一重一重的宮殿圍起了山和湖,建造了各種景致華美的園林,是世上最奢華享樂之地,同樣也是最危險恐怖之地,因為這偌大宮殿的主人,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魔王。
  
  廖停雁被送入一個不知名宮殿,全程安靜的好似假人,任由那些態度謙卑恭謹的宮女擺弄,又在夜幕降臨之際,乖乖跟著幾個陌生的宦者前往另一個地方——據說今夜皇帝陛下舉辦宴會,後宮所有美人都要參加,包括她這個新入宮根本還沒份位的美人。
  
  摸著自己快被餓扁的肚子,廖停雁默默祈禱,保佑今晚上司馬焦不要當場殺人,否則她真的吃不下東西,餓出胃病怎麼辦。
  
  夜風已經開始涼了,廖停雁被一群垂著腦袋的宮人簇擁著,走過掛滿燈籠的長廊與空曠廣場。她身邊人很多,可都悄無聲息,所有人,安靜的都幾乎聽不到腳步聲,這麼多人走一起,愣是營造出了只有她一個人還在喘氣的恐怖氛圍,可見這宮中平日裡氣氛是有多壓抑。
  
  廖停雁現在擔心起另一件事來,這宮裡,該不會鬧鬼吧?說實在的現在氣氛真的很嚇人,她身上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還有,不是說全後宮的美人都要參加這個宴會嗎,為什麼一路上走過來都沒看到其他美人?心中不斷冒出各種念頭,眼看那燈火通明的殿堂就在眼前。
  
  廖停雁深吸一口氣,緩緩走進殿中。門檻太高,給她準備的裙子又太繁瑣裙擺太長,她有一瞬間差點摔倒,還好被身邊的女侍扶了一下。低頭看到地上鋪滿了昂貴的錦墊,視線再左右一掃,發現兩旁竟然已經坐滿了各種美人,環肥燕瘦應有盡有。
  
  沒道理,殿裡這麼多人,為什麼一點聲音都沒有?要不是瞄到有幾位美人也在看她,廖停雁都要懷疑這些美人是不是蠟像了。
  
  殿中氣氛非常之凝重詭異,不聞鶯聲燕語,只有無邊靜默。廖停雁沒敢抬頭往上看,亦步亦趨走進殿內,平平穩穩地站在大殿中央行禮。
  
  「妾,河下廖氏女,拜見陛下。」
  
  上首有人輕輕笑了下。大殿空曠又太靜,因此這個笑聲雖輕,卻好似迴響在殿中,令人聽得清清楚楚。
  
  「起來。」
  
  廖停雁心頭打鼓,心道這聲音,怎麼好像……她控制臉部表情,慢慢抬起頭來,飛快看了眼最上首高臺上的皇帝司馬焦。然後她忍不住在內心發出了一陣奔潰地呐喊,緊接著一個素質三連。
  
  草為什麼大魔王是長右!長右怎麼會是司馬焦!換件衣服而已氣質差別這麼大的嗎!
  
  不愧是腦子有病司馬焦,竟然有興致扮成個宦官逗她玩?他每天跑到她馬車上伺候她玩得很高興嗎?!她還是低估他的病情了!
  
  廖停雁對上大魔王微微笑起來的俊秀臉龐,稍稍冷靜了下,心裡竟然突然冒出個奇怪念頭——這些日子真是辛苦這殺人如麻的變態了,他怎麼忍住這麼久不發瘋的?竟然在她面前裝得跟個正常人一樣!
  
  然後,在發現身邊伺候的路人甲突然變成神經病男二的此刻,她該擺出什麼表情呢?廖停雁在心中發出這樣痛苦的疑問。
  
  沒人能回答她,司馬焦坐在上面期待地看著她,不知道在期待什麼。
  
  廖停雁久久沒反應,司馬焦臉上期待的神情慢慢收斂,他面無表情,哢噠一聲放下了手裡的酒杯。廖停雁好像聽到了幾位美人發出恐懼地抽氣聲。
  
  不是吧,這就要發瘋?她可什麼都沒做!
  
  司馬焦有些煩躁的點了點案幾,「你不想對我說什麼?」
  
  廖停雁在袖子裡捏著自己的手指:所以你到底想要我對你說什麼?
  
  她想了想,努力代入一下原著女主的苦情人設,最後硬著頭皮用儘量哀怨的語氣顫抖說道:「陛下,您騙得妾好苦哇。」
  
  司馬焦當場表演了一個笑到拍桌。
  
  大魔王笑夠了,沒有對她的低劣演技做出評論,只對廖停雁伸出一隻手:「貴妃,來孤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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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什麼玩意兒?貴妃?!她什麼時候變成貴妃了,明明入宮還不到半天,有人通知過她嗎?廖停雁懵了,但環顧四周好像只有她一個人懵著,這樣顯得自己太傻,於是她迅速強迫自己調整好表情,冷靜地應了聲是。
  
  廖停雁看著那個身體微微前傾,對她伸出一隻手的司馬焦,認命地提起裙擺走上前。行吧,他高興怎樣就怎樣,誰叫他是皇帝呢。
  
  不過如果她沒記錯,原著女主在皇帝身邊那段時間,似乎是九嬪之一的份位,為什麼到她這直接就變成一品三夫人之一,僅次於皇后的貴妃了,難道是對於乖乖進宮和逃跑後被逼進宮的不同待遇?
  
  另外,鑒於司馬焦還沒皇后,這代表著,她現在直接空降後宮第一了,這種作弊開掛一樣的感覺,實在太過強烈。
  
  女主光環這麼強大的嗎?廖停雁走到司馬焦身邊的時候,看著他那張已經看了好些天的小白臉,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少看了十集劇情,連不上前情,導致一度摸不著頭腦的無辜觀眾。
  
  「坐到我身邊來。」司馬焦拉住她,把她拉著坐在自己一處。
  
  廖停雁直挺挺坐下了,坐下的同時她的眼睛不由自主順著鼻子嗅到的香味,看向面前的案幾。上面擺滿了各種一看就很好吃的佳餚,她很餓了,真心的。
  
  可身邊還挨著個司馬焦,她不敢動手。
  
  司馬焦瞧瞧她冷靜的表情溫婉的臉,突然說:「你想吃就吃啊,不是餓了嗎?」
  
  廖停雁心裡嘀咕,她自覺還是掩飾得挺好的,司馬焦怎麼發現她內心真實想法的?明明看上去是個腦子不太好使的殺人魔,竟然意外的敏銳呢。
  
  「那……妾便吃了?」
  
  「吃啊。」司馬焦笑吟吟地看著她。
  
  態度溫柔到令人發毛,廖停雁剛把筷子伸向一盤炸酥了的小肉丸,驟然間有了個可怕的猜測——司馬焦語氣這麼溫柔,難不成,這肉,是什麼奇怪的肉?不會是……人肉吧?按照司馬焦的惡劣性格,也不是沒可能啊。
  
  廖停雁的腦補把自己給嚇到了,筷子不由停在半空。
  
  司馬焦打量她的神情,突然湊近她,在她耳邊輕飄飄地說:「怎麼不吃啊,你不喜歡這道菜嗎?」
  
  廖停雁沒回答,司馬焦就轉而問旁邊的宦者,「貴妃似乎不喜歡,這道菜誰做的?」聲音涼颼颼,和剛才簡直翻轉一百八十度。
  
  廖停雁:這語氣如此嚇人,該不會他又要殺人?
  
  這麼一想,她一狠心,夾了個肉丸放進嘴裡。酥香的感覺一瞬間溢滿口腔,表面酥脆的肉丸咬開後,內裡還有鮮香的汁液,簡直美味。廖停雁同時嘗出來,這是鹿肉。
  
  司馬焦撐著下巴看她吃,伸出一根手指讓她轉過臉來,笑著問:「這鹿肉丸子好不好吃?」
  
  廖停雁覺得他的手涼得嚇人,簡直像冰塊一樣。不過她天生怕熱不太怕冷,無所畏懼,只咽下丸子後回答:「很美味。」
  
  司馬焦很快放開了手,搭在扶手上,「聽到了,貴妃說不錯,賞賜。」
  
  他身邊的宦者躬身,「是,陛下。」
  
  司馬焦再看廖停雁,「你多嘗些。」
  
  有女侍要上前來為廖停雁奉菜,司馬焦卻道:「孤讓你為貴妃奉菜了嗎。」
  
  那女侍聞言嚇得跌倒在地,花容失色瑟瑟發抖,卻一個字不敢說。這些宮人們都明白陛下的性子,這個時候若哭喊饒命,只會死得更快,因為陛下聽到吵鬧便會覺得煩躁,像這樣馬上跪下不出聲,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廖停雁還沒習慣這種場景,一個說變臉就變臉的司馬焦,和一群哪怕司馬焦大聲點喘氣都要嚇個半死的宮人美人。難怪這裡氣氛如此壓抑,所有人都顯得有些神經質——說到底都是司馬焦的問題,只聽他這個充滿戾氣的語氣,就覺得他好像要殺人,難怪都怕他,講真的她也開始怕了。
  
  本來正在嚼肉丸,被司馬焦這麼一嚇,廖停雁嗆住,捂嘴咳嗽起來。
  
  她感覺一隻冰冷的手撫上自己的後背,那感覺簡直像是背後爬上了一隻吐信的蛇,司馬焦的手撫在她背上,低聲在她耳邊說:「你怕什麼,我又沒有凶你,你好好吃你的就是了。」
  
  廖停雁說不了話,只能搖搖頭。大哥,你這麼變態嚇人的語氣,就算不是對我說,聽著也很害怕的好不好?
  
  司馬焦看她搖頭,皺了皺眉,煩躁地對那女侍說了句:「下去。」
  
  匍匐在地的女侍感恩戴德地磕了個頭,趕緊下去了。
  
  雖然不知道司馬焦為什麼沒有發作,但不用直面他人的死亡,還是讓廖停雁微微松了口氣,咳嗽慢慢平復下來。突然臉上一涼,司馬焦摸了摸她的臉,有些不高興地擰眉,「看到個死人就吃不下飯,你怎麼這麼嬌氣。」
  
  廖停雁想起自己在馬車上和他說過的那些話,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一般來講,大部分正常人類看到死人都會胃口不好,她一個能在他身邊坐著面不改色啃肉丸的女英雄,還說她嬌氣?
  
  廖停雁簡直驚呆了。
  
  司馬焦看到她的神情,倚在寬厚的靠椅上,環視了一圈殿中其他被忽視了許久的美人們,「你不相信就問問她們,看看她們見了死人還能不能吃下飯,你肯定是最嬌氣的一個。」
  
  本來覺得自己現在已經足夠弱小可憐無助了,但當廖停雁的目光看向下麵兩旁那一排排的美人,她發現這些美人好像比自己更加弱小可憐又無助。她們聽到司馬焦的問話後,幾乎人人都面帶壓抑不住的恐懼之色,那種拼命想表現平靜,但看到司馬焦就忍不住顫抖的慘像,讓廖停雁都忍不住生出一種憐惜。
  
  可嚇成這樣,她們還是得按照司馬焦的話齊聲回答,「妾等能吃下。」
  
  廖停雁仿佛能想像得到那個場景,司馬焦一個不高興殺了人,眾美人被逼看著,不敢吐不敢出聲,司馬焦還要逼她們繼續對著屍體享用美食,然後次數多了就被迫習慣了。
  
  太慘了。
  
  臉上又是一涼,司馬焦蹭了蹭她的臉頰,撐著腦袋有些懶洋洋道:「你看,你是不是最嬌氣那個。」
  
  廖停雁無話可說,這時候她看到下面有美人偷偷摸摸抬頭偷瞄她,坐在這上面,下面人的各種小動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廖停雁便也多看了幾眼那幾位美人。
  
  此時司馬焦開口問道:「貴妃,覺得孤的後宮如何?」
  
  廖停雁:如何?大概就像是被養在狼身邊的一群羊吧,因為狼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咬死她們,所以只能擠在一起瑟瑟發抖那種,真是畫風清奇,以她在原來世界閱遍宮鬥文和宮鬥狗血電視劇的素質,都無法評價。
  
  可這話不能說,她只能微笑,然後輕言細語,「眾位美人各有千秋,容貌都很是不俗。」
  
  司馬焦揮揮手,「都比不上你。」
  
  廖停雁:呵呵,那當然,也不看看這個女主的顏值設定,要不是長得像仙女一樣,在原著抗旨跟人私奔後被你抓到,也不會直接免死了。
  
  「貴妃可喜歡這些美人?」
  
  廖停雁警惕起來,這話什麼意思?感覺不管說喜歡還是不喜歡,都有可能引發什麼不好的結果。她一瞬間竟然有種在玩攻略遊戲的錯覺,而現在擺在面前的兩個選項都通向悲劇結局。
  
  她斟酌了片刻後回答道:「妾喜歡清靜,諸位美人都十分嫺靜。」好的,沒錯,這個側面回答進可攻退可守,完美。
  
  可司馬焦的套路她還是抓不住,因為司馬焦對殿中眾人笑道:「既然貴妃喜靜,那你們可不要擾了貴妃清淨。」
  
  這話一出,本就安靜無聲的殿中,更是顯得落針可聞,眾人連呼吸聲都幾乎沒了。廖停雁覺得要是每日吃飯都和司馬焦一起吃,大概能一個月減十斤,她合理懷疑座下所有美人可能都有胃病——吃飯的時候經常被司馬焦這麼玩,試問誰的胃受得了?
  
  「陛下,沒有胃口嗎,為什麼沒有動筷呢?」廖停雁為了自己能安心吃完這第一頓飯,壯壯膽主動詢問。真希望他趕緊吃東西,閉嘴不要再嚇人了。
  
  滿身鬼畜氣息的司馬焦被她問得一愣,露出些懨懨的神色,厭煩的看了眼這些案幾上的菜,「孤沒有胃口,這些菜難吃。」
  
  廖停雁真的要譴責這個昏君了,這麼好吃的食物還嫌棄?她在河下這麼幾年,就沒有吃過幾次比這些菜更好吃的東西,就這手藝,能征服她這個閱遍美食的現代人,司馬焦還挑剔?當皇帝真的是太爽了。
  
  「那陛下平日吃什麼?」
  
  司馬焦皺眉,「不記得,餓了再說。」
  
  廖停雁真的服,就司馬焦這個作死的勁,就算原著裡男主不殺他,他估計也活不了多久,這樣隨便的生活方式簡直慢性自殺嘛。
  
  司馬焦盯著她,「怎麼,還要孤陪你吃你才吃得下?」
  
  廖停雁:「……」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啊。
  
  她剛想解釋,司馬焦就拿起了筷子:「算了,陪你吃點吧。」
  
  廖停雁看到司馬焦身旁那個一直面帶微笑的中年宦者,見到這個情形露出掩不住的驚訝神色,好像司馬焦做了什麼神奇的事情。
  
  廖停雁腹誹,吃個飯而已,有這麼誇張嗎,難道司馬焦平時真的不吃飯?再一看座下諸位美人,竟然都露出了驚訝之色,哪怕很快低頭收斂,廖停雁也看到了。
  
  廖停雁:「……」
  
  司馬焦吃了兩口菜就扔下了筷子,吃點東西和要了他命似得。你是我表姐家那個不愛吃飯吃頓飯需要三個人哄的五歲熊孩子嗎?廖停雁腹誹。
  
  吃完了這一頓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晚飯,眾美人自動自覺地帶著女侍們回去自己的宮殿,一位品階較高的女侍帶著一隊宮人來到廖停雁身前,跪下磕頭行禮,「奴桂葉,拜見貴妃。」她身後的宮人們同樣跪下行禮。
  
  司馬焦晃著酒杯指了指桂葉,「她會伺候你,去吧。」
  
  廖停雁在桂葉等人的簇擁下,來到一座臨水的巨大宮殿,又被請進內室,宮人來來往往為她準備沐浴和安寢。一個人躺在柔軟的床上,摸著柔滑的絲被,廖停雁露出個慶倖的笑容。
  
  太好了,司馬焦果然和原著一樣,沒有睡她的意思!對,原著裡女主在司馬焦身邊那段時間,司馬焦根本沒睡過她,至於為什麼不睡,原著沒有解釋,只是原著裡關於女主究竟有沒有被司馬焦睡這件事,男主和女主兩人又是一段‘你愛我為什麼不相信我’的糾纏,看得她心好累。
  
  現在廖停雁同樣沒有去探究原因的想法,反正司馬焦不睡她最好,至少晚上能好好休息。她拉著被子蓋住腦袋,整個人縮在被子裡放鬆地閉眼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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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大早從睡夢中醒來,看到床邊坐著個滿臉不愉快的司馬焦是什麼樣的體驗?——是從美夢走進噩夢的體驗。

    廖停雁眨眨眼,還有點迷糊,看看窗外不怎麼明亮的天色,她暗道,司馬焦不是個昏君嗎,昏君難道不應該睡到日上三竿不早朝嗎,為什麼這麼一大早的來擾人清夢?他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的昏君人設。

    因為對方是隨時可能發病的司馬焦,廖停雁只能強忍起床氣,圍著被子坐起來,露出標準的工作微笑,喚道:「陛下。」

    誰還不是社畜了,多少應付過那麼一兩個難搞的老闆。

    下巴一涼,司馬焦輕輕捏住她的下巴,仔細打量她的臉,廖停雁心裡打鼓,心道這人該不是一大早要發瘋?

    「你不高興?因為孤打擾你休息了?」司馬焦說。

    廖停雁再次思考起究竟是自己表現得太明顯還是司馬焦太敏銳,怎麼每次都直中紅心?她掙紮著繼續自己的表演,「怎麼會,妾已經休息好了。」

    司馬焦哼了一聲,甩袖大步走了出去。廖停雁看著被他踢得發出吱呀聲響的門,猶豫了片刻後,又躺了回去。休息夠是不可能休息夠的,既然司馬焦走了,她就繼續睡唄,趕路這麼久,元氣哪那麼容易恢復。

    結果等她睡了個回籠覺起來,又在床邊發現了司馬焦。

    「……陛下。」

    廖停雁不明白他到底要搞什麼,這樣幾次三番突然出現,莫非是要用這種特殊的方法折磨她?

    「這回睡夠了?」司馬焦沉著臉問。

    廖停雁敢搖頭嗎?不敢。於是在她點頭後,司馬焦把她從床上薅起來,拉著就往外走。廖停雁還穿著一身白色的寢衣,頭髮都披散著沒有梳,勉強穿上了床邊的鞋,跟著司馬焦踉踉蹌蹌往外走。

    路上迎面遇到的宦者女侍,全都退後跪下,沒有一個人敢多看一眼儀錶不整的廖停雁。司馬焦步子走得太大,廖停雁只能小跑著跟上,抓著她手腕的那只手又涼又用力,她掙脫不開也不敢掙脫,一言不發跟著司馬焦越走越偏僻。

    看到前方出現被圍起來的柵欄,還隱隱聽到虎嘯,廖停雁背後出了一陣冷汗。不是吧,特地等她睡個好覺,然後把她扔到這裡來喂老虎?!

    老虎的吼聲越來越近,饒是廖停雁,這個時候也心裡直發虛,忍不住腿軟顫抖起來。察覺到廖停雁微微顫抖,司馬焦扭頭看了她一眼,這一看,他問:「怎麼沒穿外衣?」

    廖停雁:「……」你媽!你給我時間穿外衣了嗎?還有臉問?

    司馬焦:「又怕熱又怕冷,你真是麻煩。」

    廖停雁:「……」過獎,你比我麻煩多了。

    司馬焦放開她,脫下了身上那件外袍披到廖停雁身上。

    廖停雁默然,把那件沒什麼溫度但透著一股不知什麼香的外衣穿上,覺得司馬焦可能並不是帶她來送死。

    她跟在司馬焦身後,距離那一片虎嘯越來越遠,最後來到了一片花園中,廖停雁看到幾隻孔雀悠閒地拖著尾巴在草地間走動。

    看來這裡是宮內的獸園,據說分為很多區域,養了些不同的動物,這一片應當就是養孔雀的。

    「今早飼養的人來回稟,說園裡那只白孔雀開屏了。」司馬焦說,「那只白孔雀,先前春天的時候其他孔雀都開屏,只有它不開屏,現在才終於肯開屏……你不是說想看?」

    他們先前在馬車上閒聊的時候,廖停雁還以為他是個路人甲,說話都很隨便,那時司馬焦提起孔雀,她確實說過想看白孔雀開屏。沒想到,他真記著,還果然帶她來看,廖停雁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

    司馬焦左右看不見那白孔雀,已經不耐煩地召來飼養的宦者,「那只白孔雀呢?」

    飼養的宦者腦袋冒汗,連忙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只白孔雀,可白孔雀已經合攏尾巴,沒有再開屏了。司馬焦黑著臉,看向廖停雁,「它開屏的時候你非要睡覺,現在看不到了。」

    廖停雁心說,原來你那麼一大早坐在我床邊是要帶我來看白孔雀開屏,你又不早說,虎著臉坐在那誰知道你要幹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殺人呢。

    「是妾的錯,待下次這白孔雀開屏,妾再來看吧。」廖停雁拿出伺候上司一天改稿八遍的工作素養,溫溫柔柔地說。

    但她目前的老闆司馬焦比從前的老闆難搞多了,他冷聲道:「不行。」轉頭示意那飼養宦者,「你去,現在就讓這只孔雀開屏。」

    飼養宦者要被嚇哭了,他的上一任便是這樣,最後被扔進了虎山裡,屍體都沒了。如果讓皇帝陛下不高興,不止他要死,這只白孔雀可能也會被拔了毛送到禦膳間去成為一道菜,擺上陛下的食案。為了他們這兩條小命,他必須得去嘗試一下。

    也許是今天這只白孔雀確實心情不錯,恰好給面子的再度開了一次屏,司馬焦這下子高興了,賞了那宦者一匣子黃金。

    本來在看白孔雀開屏的廖停雁多瞄了一眼那匣子黃金,金燦燦的金錢氣味,皇帝不愧是皇帝,殺人大手筆,賞人也大手筆。

    她就這麼偷瞄了一眼,就給司馬焦發現了。

    「你也想要?」

    那不應該,女主的人設怎麼能喜歡黃金這種阿堵物呢。廖停雁含蓄地回答道:「妾更喜歡玉。」絕頂的好玉可比黃金值錢多了,聽上去逼格也更高。

    司馬焦:「那玩意兒有什麼好喜歡的,孤的私庫裡那麼多。」

    他這麼說著,就把廖停雁帶去私庫看玉。廖停雁興致勃勃,比看白孔雀的時候高興多了。雖然白孔雀開屏確實好看不錯,但她其實在原本的世界看過白孔雀開屏,與之相比還是看寶貝更有意思。

    這個時候,廖停雁完全不在意自己頭髮沒梳衣服沒穿好,反正她現在是司馬焦的貴妃,壓根沒有一個男人女人敢多看她一眼,而司馬焦也就是看看而已。

    廖停雁再度合理懷疑司馬焦可能不行。

    「喏,這些玉你要喜歡,讓人送到你的宮殿裡去好了。」司馬焦不太在意地指了指那些瑩潤美麗的玉石。

    廖停雁:「多謝陛下賞賜。」哈哈哈真的嗎!這個糖衣炮彈承受不住啊!甚至已經開始被這些漂亮的玉蒙蔽雙眼,覺得司馬焦這人其實不錯了!

    司馬焦掂了掂一枚玉環,「這種東西,孤無聊的時候曾砸著玩聽響,沒什麼用。」

    廖停雁受不了了,這個敗家玩意兒,竟然用這麼好的玉砸著玩?浪費的她心都痛起來了,簡直想把他的腦殼按在地上砸著玩。

    「呵呵,陛下,這樣的美玉,砸著玩太過可惜了。」

    「哦?」司馬焦手裡把玩著那枚玉環,走到外面的池子邊,順手就扔出去砸池裡的紅鯉魚。咕咚一聲,上好的玉環就掉進了水裡,濺起一片水花。

    廖停雁:「……」草。

    司馬焦看到廖停雁的表情,轉頭在她沒看到的時候露出個心曠神怡的笑,感覺心情好多了——廖停雁每次嘴裡說著話,眼睛裡都是截然相反的意思,傻得和外表有些不相符,特別有趣。

    被司馬焦折騰了一上午,廖停雁在快近午的時候,終於能回到自己那座宮殿梳洗裝扮順便吃點東西。其他不說,宮內吃的穿的用的俱是頂尖,連服侍的女侍們都心靈手巧,合心意的就好像是她肚子裡的蛔蟲,特別是桂葉,她還沒說話,只一個眼神,桂葉就知道她是餓了想吃東西還是渴了想喝水。

    到底是怎麼被訓練出來的,被司馬焦嚇大的嗎?被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廖停雁,覺得自己很可能會在不久的將來變成一個廢人,原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話都不用說路都不用走,是這樣享受的事情。和現在的待遇比起來,當初她在河下雖然也有人伺候,但那會兒她基本上很多事也是自己做的,而且僕從們都比較隨意,沒有宮中的規矩嚴苛,在這裡,桂葉帶領著幾十個宮人專門伺候她一個,皇家頂配服務,果然貼心舒適。

    廖停雁不明白了,要是司馬焦日日過著這種神仙般的日子,怎麼還會長成那個魔王樣?

    「貴妃,幾位婕妤美人來拜見您了。」桂葉來通稟。

    正在吃瓜的廖停雁一頓,擦擦手坐起來,「那就讓美人們進來吧。」

    來了!宮鬥第一場重頭戲!身處宮廷,怎麼可能沒有爭鬥,哪怕明面再和諧,私底下一定也是暗流洶湧。在來的路上,她不知道設想了多少次宮鬥副本的艱難險阻,次次都腦補自己剛入宮被高位的嬪妃欺壓,和同病相憐的美人成為朋友又慘遭背叛,一路走得虐心不已,腦補的頭都要禿了。

    ——結果進宮半天成為了目前最高等級的貴妃,以前的腦補和各種劇情模擬全都沒用了,只能見機行事。

    十幾個份位最高的美人烏泱泱跪了一地,其他美人因為份位太低根本沒有來拜見她的資格。這群美人來拜見她,全程低著頭,一個一個規規矩矩,拜完了之後又依次退下。

    廖停雁還沒來得及發揮一下,就見她們都下去了。

    等等,說是拜見就真的只是拜見一下就走嗎?那種大家坐一圈然後笑吟吟的你戳我一下我刺你一下再互相吹捧的情況是不存在的?

    廖停雁沒反應過來,桂葉見她不吭聲的盯著眾美人離去的方向,還以為她在不高興這麼多人來吵鬧,便小心翼翼解釋道:「眾位美人只能在您第一次入宮時過來面見,以後每日都只會在殿外叩拜請安,不需要您親自接見,您喜愛清靜,她們也不敢貿然來打擾的。」

    也就是說她不需要每天開茶話會和一群美人聊天。

    想了一會兒,廖停雁忽然恍然大悟,她明白了,不是沒有想宮鬥的美人,而是宮內所有懷揣著夢想,想要通過宮鬥走上人生巔峰的美人,都已經被司馬焦給鬥死了。

    皇帝不務正業,沒事就想著殺自己小老婆,導致她這個貴妃,竟毫無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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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廖停雁第三次忍不住瞄向殿門,伺候她的桂葉端著一碗涼羹過來,見她的眼神在殿門掠過,心下明白,便跪坐在她身側,柔聲道:「您可是在等陛下?」
  
  廖停雁其實沒有在等司馬焦,甚至巴不得他不出現,可這幾天他每天總要過來,不輕不重地折騰她一會兒才算完,偏偏今天突然不見人影,搞得她心緒不寧,總擔心司馬焦是不是在憋什麼大招,忍不住自己嚇自己。
  
  然而她這面對神經病的惶恐,被桂葉誤認為深宮閨怨的思念,還特地為她解惑道:「陛下應當正在太極殿東堂,和相國太傅他們商討國家大事呢,想必下午便會來探望貴妃了。」
  
  來到這裡後,廖停雁才明白,原來皇帝並非每日上朝,像如今這個皇帝,自他繼位,從來就是半月一大朝,三日一小會,大朝在太極殿,一般都有大事奏表,而小會就在太極殿的東堂,只有幾位高級官員和皇帝單獨開小會,說說朝中諸事。
  
  不過司馬焦這個皇帝不太稱職,哪怕是這種小會,他也是愛參加就參加,不愛參加就不參加,所有的事幾乎都讓相國和太傅太保三人決定,每日裡他只負責當個火藥桶,隨時準備炸死一兩個人。
  
  廖停雁聽桂葉說起相國太傅,腦子裡的念頭瞬間有點飄。此時朝中局勢可以說是‘三國鼎立’,基本權利都掌握在三個人手中,一個是都相國,此人是草莽出身,得先帝知遇之恩,曾為先帝打退外敵無數,是個將帥之才,先帝去世前將幼子交托給他,命他輔佐幼帝,如今可以說是權勢滔天。
  
  一人是段太傅,豪門貴族的代表,段家家主,身後站著延續幾百年的各大家族,他還是先皇后的親父,也就是皇帝司馬焦的外祖。
  
  最後一人則是高太保,乃是掌領台城兵馬與宮廷防衛,還時常代替皇帝批閱奏摺處理大事,最得皇帝信任的一位老宦官。
  
  這三人廖停雁之所以記得如此清楚,是因為他們三人都在原著有著不少的戲份。嗯,真要說的話,段太傅和高太保的戲份都比司馬焦多,是在原著司馬焦死後還搞了很多大事的兩位老狐狸。
  
  太極殿東堂,司馬焦隨意坐在上首,有一搭沒一搭地彈著面前的酒杯。
  
  「陛下!那姓郭的絕不能輕饒,臣請陛下下旨,捉拿那郭彥,連同他郭家上下三十餘口,全數斬首以儆效尤!」長髯武冠,人過中年的都相國聲如洪鐘,大刀眉淩厲,一拱手間,煞氣畢露,帶著隱隱的壓迫感。
  
  白髮蒼髯的尚書令出列拱手道:「陛下三思,那郭彥雖說有不敬陛下與先帝之嫌,可此人才高,若真因他酒後失言便要將他斬首還要牽累家人,臣以為不妥。」
  
  都相國哼了一聲,毫不客氣:「尚書令如此包庇郭彥,當真是惜才,還是因著段太傅之故?!」
  
  一直老神在在站在一側沒說話的段太傅見牽扯到自己身上,才不緊不慢開口道:「都相國過慮了。且不說那郭彥與我段家並沒有什麼很大關係,便是他真與我段家有關係,只要他犯了律法,我段家也是不容的。」
  
  都相國:「那些詆毀之語,他郭彥一個小小侍郎,怎麼敢大肆傳揚!」他轉向上首的皇帝司馬焦,「陛下,臣請徹查此事源頭!想必那郭彥身後,定然還有主謀!」
  
  場下幾位臣子吵來吵去,司馬焦卻神色淡淡,好似神游天外根本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麼,此時都相國一副強勢模樣,他才看向下首,不甚在意地說:「方才都相國說殺誰?那個叫郭什麼?」
  
  「回陛下,臣請將郭彥與郭家上下三十餘口,盡數斬首!」都相國再度開口。
  
  司馬焦不耐地揮揮手,「既然都相國說殺,那便殺了吧。」
  
  都相國聞言,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斜睨了段太傅一眼。年紀一大把的尚書令面上愁苦,默默站回到段太傅身後,而段太傅卻看不出喜怒,仍舊一副淡定模樣。
  
  司馬焦好似是十分煩悶了,站起身來道:「說完了?既說完了那便散了吧。」他說罷,也不管其餘人怎麼想,直接大步離開。
  
  諸位臣子早已習慣司馬焦作風,什麼都沒說,各自退下,只有兩位老臣露出痛心愁苦之色,搖頭歎息。
  
  司馬焦走出東堂,腳步慢了下來,陰沉著臉沿著空曠回廊往後走,伺候他的宦者們都遠遠跟著,就這麼一路走到廖停雁的芙蓉殿。
  
  司馬焦走進殿內,見到廖停雁躺在美人榻上,對著窗邊徐徐香風,正酣然入睡。看她睡得那麼香,司馬焦一下子心情更加不好,她為什麼有事沒事都能睡得著,還睡得這麼香?他走到廖停雁身邊,面無表情地盯著她好一會兒,忽然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廖停雁的手腕上戴了一隻白玉鐲,是他上次賞賜的,白玉盈潤,肌膚滑膩,二者相貼,竟不知哪一個更加美麗。廖停雁的手總是很暖,連這腕上玉鐲戴久了,也仿佛染上她手的溫度。司馬焦抓著那只玉手,忽然低頭咬了一口。
  
  為什麼睡個午覺被痛醒後會發現司馬焦在咬自己的手?廖停雁第一反應是這裡沒有狂犬疫苗,接著是愕然,司馬焦他不僅殺人還吃人?生吃人肉這是什麼絕世大魔王?
  
  發現她醒了,一雙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自己,司馬焦笑著放開她的手,還在自己留下的牙印上摸了摸,「你醒了。」
  
  廖停雁:「……陛下。」為什麼這傢夥能一臉正常地和自己打招呼,牙印都還在手腕上呢,當她瞎子看不見嗎?
  
  「陛下這是在?」
  
  司馬焦哦了聲,隨意道:「想你陪我,但你一直沒醒,所以就喚醒你。」
  
  你叫人的方式還真特別,我上一次聽說為了叫人起床就咬人這件事,還是在室友和她養的狗身上。
  
  廖停雁微笑著:「原來如此。」——去你媽的。
  
  「陛下想讓妾陪陛下做什麼?」
  
  司馬焦道:「不知道,總之你必須讓我高興。」
  
  這樣的人,要不是皇帝,早被人摁到廁所裡沖走了。廖停雁溫柔無比,露出點為難的神色,「可是妾不知道做什麼能讓陛下高興。」
  
  司馬焦打量她的表情,突然問:「會罵人嗎?罵一句來聽聽。」
  
  廖停雁的眼睛掃過自己手上的紅色牙印子,嘴唇動了動。日尼瑪,日尼瑪聽到了嗎傻逼!
  
  她嬌聲罵道:「……陛下真壞!」
  
  司馬焦笑癱了,抓著廖停雁的手,上氣不接下氣,「你、你再罵一句。」
  
  廖停雁:從來沒聽過這樣變態的要求。
  
  芙蓉殿裡爆發出一陣大笑,把守在外殿的桂葉等人嚇了一跳,特別是貼身伺候了司馬焦十幾年的宦者,太極殿總管瑾德,更是望著殿門露出訝然神色。皇帝雖說喜怒無常,臉上笑也很多,但如此大笑真是格外稀罕,那廖貴妃,究竟有何等手段,竟能取悅陛下至此?
  
  廖停雁表示並沒有什麼特殊技巧,主要仰賴司馬焦反復無常的病情和神鬼莫測的笑點,鬼知道他每次笑都是被戳中了哪裡。
  
  司馬焦笑夠了,一把將廖停雁拉起來,廖停雁以為他又要帶自己去哪裡,順勢站了起來,誰知等她站起來,司馬焦自己躺回了她剛才的位置。
  
  不等廖停雁做出反應,司馬焦又一用力,把她一起拉到美人榻上,就讓她躺在自己身上。
  
  廖停雁一動不動,感覺自己腰上被一隻手攬著,頭頂也抵著一個下巴。她整個人躺在司馬焦懷裡,覺得這情形有點不太好。這可是大白天,窗戶都開著,這榻還這麼小,墊子又不夠軟……所以司馬焦這突然流氓到底是不是要睡她?原著到底還有沒有點譜了?!
  
  司馬焦把她抱在懷裡一起躺著,一隻手拿起她剛才被咬的那只手,紅印子還在。他只是慢慢摩挲那個牙印,不說話也沒有別的動作。
  
  見他久久沒有其他動作,廖停雁提著的心不知不覺慢慢放下,接著就癱著了,癱了一會兒她覺得背後的司馬焦像一張涼席,睡在上面涼颼颼地,要不是感覺得到他胸口心臟的跳動,簡直要懷疑這是具屍體。看來是身體太虛,手涼成這樣。
  
  他到底是不是因為身體太虛才不睡女主的?廖停雁胡思亂想間,忽然感覺身後的司馬焦在她腦袋邊上嗅了嗅,「你身上是什麼很香?」
  
  廖停雁一怔,香?什麼香,她今日沒用香粉之類的。不是這麼惡俗吧,司馬焦該不會說是她身上自帶的美人香?處子之香?然後話題就這樣越說越危險,滑向某個不可描述的方向?
  
  廖停雁剛警惕起來,就聽到司馬焦問:「你是不是吃了什麼很香的東西?」
  
  靠猜錯了!這男人真的是泥石流啊!廖停雁保持住表情:「妾是……喝了些蜜果釀。」
  
  司馬焦:「聞起來還不錯,給孤端一些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女侍悄無聲息下去,很快又端著清甜飄香的蜜果釀上來,呈給司馬焦。司馬焦只喝了一口,就擰著眉把那蜜果釀連同杯子一齊扔出窗外,「什麼玩意兒,這麼甜怎麼喝。」
  
  廖停雁:沒見過這麼難伺候的人。
  
  「陛下,高太保回來了。」宦者瑾德忽然進來回稟。
  
  司馬焦動了動手指,攬住廖停雁坐了起來,「讓他過來。」
  
  聽到高太保三字,廖停雁心裡一動,這位高太保在原著裡可活了很久,甚至可以說是後期男主主要對付的大BOSS。他是照顧司馬焦長大的宦者,也是他的心腹,哪怕司馬焦身死亡國後,這位高太保逃逸在外,仍然聚集起一干人等想要複國,給男主帶來不少麻煩,後期男主稱帝了還深受其擾,因為他在皇宮中埋下無數暗棋,男主入主這座宮城時沒能全數清查出來,導致差點被刺殺而死。
  
  這位高太保,是個厲害且狡猾的人物。
  
  這樣一位人物,長相卻非常憨厚可親,容貌尋常,很不引人注意,哪怕是那雙眼睛,看人時也不露一絲精光,相反,那雙帶點茶褐色的眼睛,有著長者的寬厚和善之色——和廖停雁想像中的高太保截然不同。
  
  「高覓,你此行可一切順利?」司馬焦站起來,把懷裡的抱枕廖停雁放回美人榻上。
  
  「回陛下,一切順利。」高太保回答完皇帝的話,還抽空對著廖停雁也拱了拱手,看她的眼神竟然有點……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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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14 21:24:5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芙蓉殿外有一汪清池,漢白玉階一直沒入水面,雕成芙蓉花的欄杆圍住大半個芙蓉殿。司馬焦拂過那些白玉芙蓉,聽著身旁高太保說起興州之事。
  
  「奴已經查清楚了,太守王陵予確實與秦南王私底下有來往,那王陵予還利用家族關係,為秦南王打造兵器,作坊就在興州路郡。除了王陵予,還有幾個官員也同秦南王有接觸,秦南王轄地更是幾乎已成一個獨立之國……陛下,準備如何處置?」
  
  司馬焦惡劣地扯起了嘴角,漆黑雙眼仿佛無底深井,「既然都投靠了秦南王,還留著做什麼,全都殺了吧。」
  
  他說得輕巧,仿佛不是要殺幾個州的許多官員,而聽的人也沒有絲毫詫異,高太保神情未變,只微笑著點點頭:「奴明白了,只是有些人能明目張膽的直接殺,有些人卻不行,奴會好好安排下去。」
  
  司馬焦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木珠,唔了一聲,「那個王陵予,我要割了他的腦袋,送到秦南王案頭。」
  
  「是,陛下。」高太保仍然微笑。
  
  兩人走到玉階前,高太保忽然開口說:「這次回來,陛下好似心情好了許多,聽說都是那位廖貴妃的功勞?」
  
  司馬焦聽他說起廖停雁,神情微緩,「你剛才也看到她了,怎麼樣,確實是個美人吧,我從河下接來的。」語氣有些像是小孩子對長輩炫耀的得意。
  
  高太保笑著頷首:「確實是個不錯的女子,心思不多,若陛下喜歡,不若令她夜間侍寢?」
  
  司馬焦聽了這話,卻沉下了臉,若不是高太保說這話,換了別人,恐怕此時就要被他著人拖下去了。
  
  「高覓,你知道,孤不想留下血脈。」
  
  聽他不用‘我’,而用‘孤’自稱,高太保就知道他是心裡極不高興,可饒是如此他還是得說。心裡歎了口氣,高太保語氣溫和:「陛下,不想留血脈,不留便是,只是陛下夜間睡得不甚安穩,時常不能寐,奴想著,若讓貴妃陪伴,或許陛下能高興些,說不定也能睡得更好。」
  
  司馬焦眨眨眼,「可我夜間總是頭疼,萬一哪天不高興把她殺了怎麼辦?」
  
  高太保一愣,在心裡搖頭笑歎,若真會殺她,又怎麼會煩惱此事?看來,說不定陛下當真要有轉機了。他語氣越發和藹,「陛下不必擔憂,奴保證不會有事。」
  
  司馬焦看看這個從自己出生起就一直陪伴自己,仿佛父親一般的存在,審視了他一陣後,終於還是點點頭,「那便如此吧。」
  
  從芙蓉殿離開,高太保召來一位宦者,吩咐了幾句。
  
  那宦者詫異又惶恐:「這!若讓陛下知曉了……」
  
  高太保看他一眼,「所以要尋找機會,而且你也不需做太多,只要在合適的時候輕輕推上一把便也是了。陛下雖然看似渾噩,實則心中清明,宮廷內外,甚至這天下之大,都在他心中,不論是誰都不可能算計他後全身而退。」
  
  「不過,我這也不是算計陛下,只是看著長大的陛下也該到了這個時候了,總要幫幫他才是。」高太保的笑真切了些,聲音忽然變得低若不聞,「這偌大天下,怎麼能沒有繼任者。血脈……縱使是……殿下的血脈也需得延續。」
  
  恰巧走過太極殿,高太保忍不住停下步子,看向那宏偉的宮殿。時至今日,他還能清楚記得,十幾年前那一片熊熊燃燒的火焰,和火焰中瘋狂的大笑聲。鮮血沿著白玉階蜿蜒而下,四處倒伏的屍體和華美宮殿一同陷於火海,燒成灰燼。
  
  不知不覺過去十數載,當年那滿身鮮血坐在火海邊上的孩童,也早已長大成人,成了一位……可怕的君王。
  
  ……
  
  「恭賀貴妃,今夜陛下召您侍寢了。」
  
  「……你再說一遍?」
  
  「陛下方才傳了旨意過來,讓貴妃今夜去侍寢。」
  
  廖停雁從聽到這個消息後就一直處於懷疑狀態,懷疑原著是不是有毒,怎麼哪裡都不對勁;懷疑司馬焦是不是有毒,怎麼老不走尋常路;懷疑自己有毒,換了個芯子才導致皇帝竟然想睡她。
  
  怪自己魅力太大?廖停雁最後懷疑起人生。當初日日上班累成狗的時候,她怎麼想得到,有一天,自己竟然需要去睡皇帝。
  
  去皇帝寢殿的路上,廖停雁一直在心中罵人。當初她剛進宮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時候司馬焦不睡她,偏偏等到現在她都放鬆下來覺得自己不會有這方面困擾了,司馬焦又突然宣佈要睡她,這人真的有病。而且她現在最擔心的一件事其實是司馬焦到底行不行,萬一他現在是興致上頭,但真上手開車開到一半熄火了,他不會大發雷霆惱羞成怒要殺她吧?
  
  被睡事小,被殺事大。
  
  很快,司馬焦再次用行動告訴了廖停雁,想太多根本沒用,因為她永遠都想不到他會做什麼。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合法夫妻,女方又長得貌若天仙,穿的清涼動人,可司馬焦竟然沒有想睡她的意思,坐在床邊看她的眼神還有點嫌棄。
  
  廖停雁:嫌棄個頭啊!不是你讓我來侍寢嗎!
  
  司馬焦:「怎麼穿成這樣?」
  
  廖停雁:「女侍們準備的。」搞清楚,她也不想穿的,還不是以為這是他的愛好和特殊吩咐,才忍著羞恥硬著頭皮穿上了!
  
  兩人躺在一張床上,司馬焦壓根沒有睡她的意思,廖停雁緊張著緊張著,到了自己平時睡覺的時候,睡意自然而然地湧上來,眼睛也慢慢閉上了。
  
  司馬焦依舊和往日一樣睡不著,可聽著旁邊廖停雁呼吸慢慢平穩下來,他忍不住坐起來,把廖停雁推醒。
  
  廖停雁一驚,醒了過來,「陛下,怎麼了?」
  
  司馬焦看著她,「無事,你繼續睡。」
  
  廖停雁等了一會兒,看他似乎真的沒事,這才狐疑的繼續閉著眼睛睡覺,等她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身子又被人搖晃著晃醒了。
  
  廖停雁勉強露出笑容:「……陛下?」
  
  司馬焦坐在她身邊,「無事,你睡啊。」
  
  第三次被推醒的時候,廖停雁已經擺不出笑臉了,她的起床氣真的很大,還是這樣幾次三番被人推醒,要不是還有點理智知道旁邊是司馬焦,知道他看著是小白臉其實是只大白鯊,她這會兒已經克制不住動手錘爆他的狗頭了。
  
  「陛下,可是睡不著嗎?」廖停雁咬牙切齒地擠出來這句話。
  
  司馬焦繞著她胸前一縷長髮,毫無睡意,「嗯,睡不著,你怎麼睡著的?一下子沒注意你就睡著了。」
  
  廖停雁:「陛下不如先躺下,閉著眼睛,一會兒就能睡著了。」
  
  司馬焦不滿道:「你哄小孩嗎,哪那麼容易睡著。」
  
  廖停雁:「不如妾為陛下唱一曲安眠小調?」為了能安心睡個覺,廖停雁豁出去了。
  
  司馬焦一聽,覺得還挺新鮮,撐著腦袋往她身旁一躺,「唱吧。」
  
  廖停雁清清嗓子,開始唱歌,說實話她的嗓子是女主標配,唱歌好聽,廖停雁自己聽著都感覺十分滿意,可司馬焦越聽越精神,甚至突發奇想,想召幾個樂師來伴奏。
  
  草,用錯技能了。廖停雁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想睡覺,她甚至惡向膽邊生,想把這個煩人精睡到沒力氣折騰,管他到底是腎虧還是腦子有病,幸好殘存的理智阻止了她。
  
  心裡抓狂了一陣,廖停雁懨懨地坐起來,準備捨命陪暴君熬夜。多久沒熬夜了竟然不習慣,她打了兩個呵欠,「陛下想聽曲,那便叫樂師來吧,妾陪您聽。」
  
  司馬焦瞥著她的神色,忽然說:「不想聽了,還是睡覺吧。」
  
  廖停雁已經不相信這個大豬蹄子了,呵呵笑了兩聲,躺在那等著他繼續作妖。可這一睡到天明,從司馬焦的床上醒來,廖停雁才發現昨晚司馬焦真的沒再騷擾她。
  
  不過,床上也早就沒了司馬焦的身影。這人睡又不睡吃也不吃,每天哪來的那麼多精神作妖?廖停雁真是搞不懂。
  
  從這一天起,廖停雁每晚都得到司馬焦這裡報導,睡他的床,蓋他的被子。每晚在她睡著後又把她叫醒,變成司馬焦的保留節目,至於要把她推醒幾次,全都要看司馬焦當天心情怎麼樣,如果他心情好,大發善心,把廖停雁叫醒一次,就不折騰她讓她繼續睡,要是心情不好,就不只是叫醒她幾次這麼簡單。
  
  這天半夜,司馬焦從噩夢中驚醒,同時腦袋傳來熟悉的抽痛。他睜開帶著血絲的眼睛,坐起身暴躁用力地揉按著抽痛的額頭。聽到內裡動靜的宦者瑾德悄聲走進了殿內,有些心驚地看著床上的司馬焦。
  
  他穿著黑色的寢衣,同樣墨黑的頭髮垂在臉頰邊上,更襯得臉色蒼白,佈滿血絲的雙眼仿若地獄惡鬼一般血紅帶煞。
  
  不管看幾次,瑾德見到陛下這個模樣,心裡都會下意識泛起恐懼。陛下每次發病都會克制不住自己殺人的欲望,若情況不嚴重還好,休息一日也就沒事了,若情況嚴重了,那一雙眼睛幾乎都變成紅色,身邊人就要倒楣了……貴妃還睡在那毫無所覺呢。
  
  瑾德提著心,看到陛下將目光轉向身邊的貴妃。當他抬起那青筋暴突的手,伸向貴妃的脖子,瑾德幾乎喊出聲來。
  
  然而下一刻,瑾德慢慢張大了嘴,愕然望著床上。
  
  廖停雁正做夢夢見自己室友那只傻狗,那傻狗叫大寶貝,鬧騰得很,一大早就喜歡跳到主人床上又蹭又舔,偶爾她這邊房間門沒鎖,那只傻狗還會自己開門跑進來喊她起床,為此廖停雁都不知道跟室友抗議幾次了,但最後每次都還是敗在那傻狗可憐兮兮的表情之下。
  
  她在迷糊中感覺脖子癢癢的,好像是什麼東西在蹭,伸手拉住就揉了幾下,嘴裡含糊道:「好了,大寶貝別鬧。」
  
  臉也癢癢的,像是有什麼毛髮蹭過,廖停雁又順手搓了搓‘大寶貝’的毛,親了兩下,「乖,別鬧我睡覺。」
  
  ……
  
  司馬焦伸出蒼白的手,緩緩順了一下自己被揉亂的頭髮,又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臉頰,神色古怪地盯著睡死過去的廖停雁。
  
  盯了大半夜,什麼都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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