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華音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玄幻奇幻] [扶華] 女主都和男二HE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1
發表於 2019-6-9 11:18:40 |只看該作者
第130章 第三章

  殷如許就這麼在馬上睡著了,沃突族長這會兒懷裡抱著媳婦,倒也不急著趕路,就慢悠悠讓馬往前。周圍是他看慣的風景,已經沒了什麼新鮮感,但懷裡的公主媳婦,能讓他看個夠。
  
  越看他就越覺得,心裡那股感覺怪怪的,又酸又澀,總想帶她去看最好看的東西,讓她開心起來,最好能像部族裡那些少女們一樣,笑得明媚。
  
  剛才見她端正地坐在大車裡,他就有種感覺,覺得這個女人像是一隻籠中鳥,渾身都有種精緻的脆弱。他那時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想托著她,讓她飛起來,自己回過神來,也覺得好笑。
  
  草原上一入夜就冷了,可殷如許窩在沃突懷裡,睡得香甜,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沃突想著她和草原上那些耐摔打的漢子們不同,連剛出生的小羊崽看上去都比她健壯,擔心她在這受寒生病,於是招手讓那些在後面探頭探腦的宮女拿了衣服過來裹一裹。
  
  宮女們連忙拿了披帛披風跑過來,沃突一看,嫌棄得不行。花紋這麼好看有什麼用,一看就不能保暖,裹這個還不如不裹呢。
  
  「有沒有皮裘?去拿皮裘來。」
  
  宮女們又去大車上開箱子,翻出來皮裘。沃突單手抱著人,一手抖了抖皮裘,把人裹住再抱在懷裡。那日松在旁邊,見證了他這一系列的動作,忍不住咋舌。
  
  他們這位族長,從來不會照顧人,他連他自己都不會照顧,日子過得就像雪山上的野狼一樣隨便,腦子裡根本就沒有那根筋,那日松覺得他是天生的,畢竟在其他地方優秀,另一些方面難免就不那麼靈光。結果今天可長了見識了,感情不是族長沒有那個細緻心思,而是沒遇到能讓他願意花心思的人。
  
  瞧瞧這多體貼,他都沒想到這一茬。
  
  沃突的想法是好的,可惜他粗手粗腳,把殷如許一裹,硬是給她弄醒了,殷如許憋在厚皮裘裡,剛睜開眼睛,還沒弄清楚自己身處何方,下意識心弦緊繃,眼中都是驚惶。她抬頭去看,見到沃突沒刮鬍子的下巴,還有頭頂的草原落日。
  
  橙紅火紅還有紫色的雲霞,轟轟烈烈燒透了大半個天空,另一邊則還是藍的綠的天,遙遠地平線上一輪落日還沒隱沒,像世界中心的火焰。
  
  她怔怔看著,心裡瞬間安心下來。
  
  沃突注意到她醒了,也看到了她的神情變幻,心裡一動,臉就蹭了下去。他心道,這是自己媳婦,親一下也不是耍流氓吧。可惜他那把鬍子太紮人,剛湊上去就被殷如許下意識給推了推。她的手沒什麼力氣,沃突被她推了一下,冷靜了點,就沒好意思再佔人便宜。
  
  「我這鬍子,最近幾天比較忙,就沒刮,等回去就刮了,保證不紮人。」他還解釋了下。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鬍子,雖然他覺得不太紮手,但架不住媳婦嫩,可能還是嫌棄他鬍子。
  
  那日松幾個人在一旁偷笑,什麼最近比較忙,他都沒什麼事,每天一個人不是跑去草原上套野馬,就是去射鷹,不剃鬍子純粹是懶的。
  
  「不是……」殷如許說。她不是嫌棄沃突的鬍子,就是突然這樣,她有些受不住。
  
  「你們這裡,很好看。」她轉移了話題,看著遠方的天空。
  
  「還有更好看的,草原四季都好看,你才看了這麼一點點,以後多的是機會,我帶你去看更好看的。」沃突很高興,因為他聽出來,她喜歡這裡。
  
  他剛才還擔心呢,怕這個錦繡鄉的女子到了這裡會不習慣。他自己知道,中原的人都覺得他們草原部族是茹毛飲血的野人,雖然看不起他們,但又害怕他們。他之前對於殷國公主的抗拒就在這裡,他不想要一個不喜歡自己家園的女人當妻子。這裡雖然比不得中原繁華,但這裡也有中原沒有的東西,不比任何地方差。
  
  「你看那裡,那是狼神雪山,就是你們說的橫斷山脈,那上面終年積雪,山中卻有熱湖,水是熱的,哪怕是冬天也不會冷,其他地方堆滿了白雪,那熱湖周圍熱氣蒸騰,長著綠草,還會開花,你想看嗎,等到今年冬天我帶你去看。」沃突指著遠處的連綿雪山對殷如許說。
  
  殷如許安靜聽著,心裡期待起來,黯淡的雙眼隨著沃突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明亮。
  
  「真好。」殷如許伸出手,搭在沃突的手臂上,說:「謝謝你。」她實在做不出更主動的事,像這樣,已經是她難得的情緒外露。
  
  沃突在天地間最後一縷光輝裡,朝著她笑出一口大白牙,看上去比她更高興。
  
  他們一行人晚上也沒停,繼續趕路,那日松讓大家舉起火把,用以驅散狼群。草原上最多的就是野狼,他們聞到人味,就會聚集過來,跟在人群後面伺機而動。要是餓慘了的畜生,人在它們眼裡和其他動物也沒什麼不一樣,它們照樣敢撲上來拖住人撕咬。
  
  沃突沒有把殷如許放下馬背,就這麼一路抱著她坐在馬上,殷如許也沒有要求下來,安心和他待在一起。
  
  只是騎馬久了也要休息,他們後半夜停下來休息,沃突直接抱著殷如許跳下馬,讓她去吃點東西。
  
  殷如許回到大車上更衣,宮女們給她送上吃食,一個宮女道:「公主,看起來氣色比之前好了。」
  
  「公主這些時日都沒好好休息,晚上總也睡不著,還常發噩夢,今日倒是睡得久。」另一個宮女有些欣慰。
  
  殷如許剛吃了些東西,喝了一盞茶,忽然聽到外面幾聲狼嚎。她們這些人都是生活在深宮中的弱女子,見到的狼都是已經被製成衣物的狼皮,哪裡見過活生生的狼,被這聲音一唬,幾個宮女立刻閉了嘴,擠到殷如許身邊,顫著聲音說:「公、公主,有,真的有狼啊!」
  
  沃突的聲音在大車外面響起,他敲了敲大車的窗框,語氣輕鬆地大聲問:「公主,你要不要去看狼?」
  
  他這時候才發覺自己還不知道抱了大半天的女人叫什麼名字,只好叫公主。
  
  殷如許掀開簾子出來,站在大車的車轅上,因為大車較高,她立刻就發現人群之外的黑暗裡,有幾點瑩亮的綠光,那是狼的眼睛。而站在她身前的沃突,眼睛也是綠色的,在火把的照耀下,比白天時看上去竟然還要顯得通透些。這樣更像狼了,難怪說他是狼神之子。
  
  「來。」沃突朝她伸手。殷如許下意識把手搭上去,只覺得身子一輕,被他提著到了馬上。
  
  來送嫁的衛兵侍從們都有些害怕,聽說這草原上的狼也比普通山上的更兇,這麼多人舉著火把聚在這,那些狼竟然還徘徊不去,膽子真是大。
  
  沃突帶來的那些漢子卻不怕,對他們來說,草原上這些野狼就和看慣了的狗似得,沒什麼好怕的。
  
  沃突就更不怕了,他帶著殷如許走出隊伍。殷如許聽著狼叫,手有些緊張地抓著沃突的衣襟。沃突發覺她害怕,沒有走近,直接取下馬上掛著的弓箭,張弓搭箭對準遠處的綠點。
  
  「不想過去看,我打一隻讓人拖回來給你看。」他嘴裡說著,弓弦一繃,發出嗡的一聲響,淒厲的狼嚎陡然拔高,有幾隻綠點似乎是害怕,往後退了退,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天太黑,只能看清楚火把範圍內,殷如許沒看清楚,不知道沃突是不是射中了,事實上她都沒反應過來沃突射箭,因為他動作實在太快,閃電一般。嘴裡還說著呢,手上就已經做完了。
  
  「你……看得見嗎?這麼黑,又那麼遠,竟也射中了?」殷如許驚訝道。
  
  她知道沃突很厲害,但是從前那麼多世,其實他們相處都不多,他救過她,用的都是普通的刀和短匕首,而不是弓箭。
  
  「公主,我們族長是部族裡的第一勇士,他的眼睛和我們的都不同,就算在夜裡也能看清楚遠方的東西,這個距離對普通人來說很困難,但他不一樣,他那把弓是特製的,很重,只有他拉得開,連天上的鷹都能射中,其他的更沒問題。」那日松在殷如許面前吹了一波族長,自覺自己讚美得差不多了,策馬過去那邊把死了的狼拖回來。
  
  那日松把狼丟在火把下,殷如許發現狼被射穿了一隻眼睛。這要多麼大的力氣和多麼好的目力啊,她曾見過趙國宮城裡的那位統領射箭,所有人都誇他了不起,趙胥也很欣賞他,可是和沃突比起來,彷彿又差了許多。
  
  沃突,他是這麼厲害,可是在趙國的鐵蹄下,他仍然是失去了自己的部族,就像她失去了自己的故國一樣。
  
  「可惜是隻雜毛狼,毛色不好看,等天氣冷了,我去給你打幾隻皮毛好看的回來。」沃突看不中,就把狼扔在一邊,任由隊伍裡的其他人去看,躲在大車上的幾個宮女也偷偷下來看了,又怕又好奇地半捂著眼睛。
  
  大概是被他震懾了,人群又熱鬧起來,無形之中氣勢更盛,那些野狼不敢再在周圍徘徊,夾著尾巴跑了。眾人熱鬧過後,重新上路。
  
  殷如許是被沃突抱在懷裡睡了一晚,沃突年輕強壯的身體一直散發著熱氣,烘得她一張略顯蒼白的臉都帶上了酣然的紅,半點不覺得冷。她還看到了草原上的日出,是沃突特地把她喊醒讓她看的,一輪紅日初升,輝煌浩蕩,整片草原也跟著清醒過來。
  
  就這麼走走停停,他們終於在第二日上午到達了烏圖部族這個季節的駐紮地。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2
發表於 2019-6-9 11:18:53 |只看該作者
第131章 第四章

  烏圖部族是遊牧族群,逐水草而居,不同的時節他們所住的地方也不一樣,如今是夏季,正是草原上最好的時節,雪山上的雪水融化流淌而下,滋潤了大地,讓河流兩畔和千里原野長滿了綠草。
  
  普通的小部族也會需要時常遷徙,更不要說烏圖這個最大的部族,因為人口多,牛羊多,要是在一個地方駐紮太久,很容易就吃光周圍的所有草原,所以他們過一段時間就會換地方住,如果不是草原上的人,外族很難在這茫茫草原找到他們的駐紮地。
  
  殷如許是坐在大車上進的部族,她隔得很遠就看到了連綿的帳篷,白灰色的帳篷頂,幾乎望不到邊,和她想像中的部族不太一樣,人也非常多。
  
  「族長!」一群等在那的少年打著呼哨跑過來,全都圍到沃突幾人身邊,「族長,你的妻子接回來了?」
  
  他們這個年紀,最是好奇好動,總是有鬧不完的精力,早在沃突和那日松帶著人去迎公主的時候,他們就私下裡打賭,賭那個公主好不好看,還賭族長會不會喜歡那個公主,所以這會兒都聚在一起等著看結果。
  
  「族長,公主好看嗎?」十一二歲的小少年也在後頭跳著腳問,他是賭不好看的,所以急著知道答案,眼睛直往後面的大車瞧。
  
  沃突朝他們揮揮手:「散開散開,攔在這幹什麼,人才剛來,得先去休息,晚上再看。」他又對其中一個少年說:「吉達,去跟你阿媽說,今晚多宰一百隻羊。」
  
  叫吉達的少年大聲應了句,歡呼一聲跑走了,飛快消失在帳篷之間。
  
  眾少年看著族長那高興的樣子,再聽他一個個讓人下去準備美食和酒水,心裡都直嘀咕,族長這麼高興,是因為那個公主媳婦,還是遇到了別的什麼好事?真是難得看到他這麼開心。
  
  把一群吵吵鬧鬧的少年打發走了,沃突親自領著殷如許坐的大車去大帳,其他人的安置當然不需要他管,他只管照顧自己媳婦就是了。他雖然想把人直接帶到自己的大帳,但是盤算落空了,剛到他大帳門口,烏日珠就跑過來說,公主的大帳準備好了。
  
  烏日珠是那日松妻子的母親,也是平時負責照顧沃突的阿姆。烏圖部族和殷國不一樣,就算沃突是族長,也沒有那麼多伺候的人,他和上一任的老王也不一樣,他年輕強壯,不愛享受,像一匹自由的狼,烏日珠阿姆除了給他洗洗衣服,偶爾還替他收拾下王帳,其他就沒什麼了,不然沃突也不會搞得這麼隨意邋遢。
  
  沃突盤算落空,還不能和烏日珠阿姆生氣,因為這是他去接人之前自己吩咐的,他那時候想著,自己不會想讓一個陌生的女人到自己的私人領地裡大搖大擺地住下,所以讓烏日珠去收拾了公主帳,反正從前也有公主嫁過來的先例,她們大多都是自己有個單獨帳篷,就叫公主帳。
  
  自己作的死,哪怕現在再後悔也沒用,沃突只能眼睜睜看著烏日珠阿姆把公主媳婦帶到遠處單獨一個大帳裡去了。
  
  他站在那瞪著嶄新的公主帳,半天沒動彈,那日松心裡想笑又不敢笑出來,只能寬慰他,「沃突,你看,去公主帳也好,你的王帳又好久沒收拾了,髒兮兮的,人家公主肯定嫌棄,要是一進去,看到亂七八糟一片,她對你的印象肯定都要不好了。」
  
  沃突這才想起來這一茬,拿著弓大步捲進了自己的王帳。那日松站在外面,只聽到裡面稀裡嘩啦地亂響一陣,接著有灰塵從垂下的大簾縫隙裡溢出來。
  
  那日松:「……」真的髒,沃突也是時候該有個人管管他了。
  
  沃突的親生母親死得早,他小時候也不是很受重視,因為有個狼神之子的名頭,厭惡狼的老族長並不喜歡他,對他疏離冷淡,也不照顧,所以他從小就是個沒人管的野孩子。那日松的母親和沃突的母親認識,便把沃突帶回家吃飯,那日松才漸漸和他玩到一起。
  
  哪怕現在沃突已經是部族的族長,整個部族裡地位最高的領導者,那日松還是覺得,自己的小夥伴像個「野孩子」。這誰都管不住,沒事就到處跑,又不愛打理自己的勁兒,和部族裡那些小傢伙們有什麼區別。
  
  「哐啷——」
  
  那日松回神,看到沃突把一大堆東西丟到了面前,「那日松,幫我把這些扔了。」
  
  那一大堆東西裡面還有一大塊牛骨頭,不知道是沃突幾年前從哪個旮旯裡找到的,扛回來說形狀好看,結果一直放到了現在。對,這人還喜歡把一些七零八碎的東西往王帳裡放,搞得當初華麗的王帳被他折騰得裡面成了個舊倉庫。
  
  「終於捨得扔了?」那日松笑話他,一張口吃了一嘴的灰,「呸呸——」
  
  ……
  
  殷如許在公主帳裡安置下來,宮女侍從們為她整理東西,烏日珠阿姆就給她端來了熱水和吃食,她顯然也不太習慣面對這麼個嬌弱的公主,顯得小心翼翼的,完全沒有平時大拳頭爆錘自家熊兒子的氣勢。
  
  她會說中原的話,但說的不是很好,帶著點口音,其實沃突說話也是這樣,殷如許覺得,還挺可愛的。
  
  白天大帳的簾子是掀起來的,旁邊有掀開簾布,所以大帳裡面並不昏暗,草原上的陽光熾烈,中午就開始熱了。殷如許覺得自己出了不少汗,想要好好擦洗,於是詢問烏日珠阿姆。
  
  她們初來乍到,什麼都不知道,烏日珠阿姆熱情地給她們講解部族裡要注意的事,平時吃食熱水到哪弄之類的。聽殷如許說想洗澡,她就道:「附近有個湖嘛,男人們洗澡都在那邊,女人洗澡在另一邊,公主要是不習慣,可以提水回來洗。」
  
  他們這裡是這樣的,大家都習慣了,大人孩子都不常洗澡,要洗澡,就乾脆到湖裡洗,沒有太多麻煩的事。
  
  殷如許不太習慣,但她想著自己或許要在這裡住很久,猶豫了下還是說:「我去看看吧。」
  
  她吃了東西,歇夠了,就讓人領著去那片湖。路上幾乎所有人都在偷瞧她,對於烏圖部族人來說,這個遠嫁而來的公主,可是個稀罕的人物,從頭到腳都和他們不一樣,連最調皮的小孩子,也不好意思咋咋呼呼,這可奇怪了,這些小傢伙們平時都敢纏著族長要吊在他手臂上玩,卻怯怯地看著殷如許不敢太靠近。
  
  殷如許不太自在,半垂著眼睛在眾人的注視下去了那片湖。
  
  這個時間湖邊並沒有人,湖水倒映著藍天白雲,分外好看。殷如許覺得這地方還不錯,心情平靜地在湖邊走走,她走到一塊石頭邊上,忽然發現那上面搭著兩件衣服。
  
  「這裡怎麼會有衣服,是誰落下的……」話未說完,湖裡忽然冒出個腦袋,是個男人,半身光溜溜的,露出胸膛臂膀,水珠就順著他分明的肌理往下滑。
  
  殷如許瞬間轉過腦袋,跟著她的宮女也發出啊的一聲驚叫。殷如許沒看清楚,帶著人就要走,湖裡冒出來的男人卻笑著喊她,「絮絮!」
  
  殷如許有個小名,叫絮絮。路上沃突問她的名字,她就把小名也告訴他了。能在這裡叫出她的小名,當然就是沃突。
  
  發現是沃突,殷如許有點想往後看,但想起剛才看到的胸膛,她又忍不住臉紅,只看著自己腳下的青草。
  
  身後傳來嘩啦啦的水響,沃突從湖裡出來,擦了擦身上的水,套上了衣服。
  
  「你怎麼過來了,是來找我的嗎?」
  
  殷如許算著他應該穿上衣服了,扭過頭去,結果就發現他雖然套了件衣服,但還濕著呢,頭髮沒擦,黑髮滴著水,胸前衣服都貼著肉了,她眼睛不知道該往哪看,只能放在他臉上。這一看,她愣了下,問:「沃突?」
  
  沃突:「是啊,我剛才刮了鬍子。」他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下巴,還有點不習慣。
  
  刮了鬍子的沃突,出乎意料的,是個顯得很年輕的男人,他的眼睛深邃,鼻樑高挺,和中原人不太一樣。說來好笑,殷如許其實從未見過沃突刮鬍子的樣子,認識他也有很多世了,但每一世,他都留著那把鬍子,她沒要求過他刮鬍子,畢竟那時候兩人關係不像現在這樣。
  
  「怎麼,不好看嗎?」沃突把自己垂到眼睛前面的頭髮勾到腦袋後面去,緊盯著殷如許的眼睛,不太自信自己的臉是不是能入媳婦的眼。
  
  聽說中原的女人不是很喜歡健壯能打的男人,更喜歡臉長得好看的。
  
  他的眼神太直接熱烈,殷如許被他看得莫名不好意思,微微低頭。頭一低,就看到他的褲子。
  
  殷如許:「……」她扭過頭,臉頰通紅,眼神飄忽。
  
  有些……可怕。
  
  沃突看她那麼窘迫,後知後覺往自己身上看,發現自己這樣子,好像不太好,只好又去換了條乾淨褲子。
  
  「我剛才把王帳清理了下,你要是不喜歡公主帳,可以去我那裡!」沃突飛快換好衣服,又來拐媳婦。
  
  殷如許不看他,只說:「我覺得公主帳挺好的。」她確實覺得那個大帳挺好,完全沒能體會到沃突話裡的心思。
  
  沃突後悔得咬牙,還沒放棄,前腳跟後腳的跟在她旁邊,「不然,你去看看我的王帳?我的王帳很大,裡面還有我獵的白狼皮和白熊皮,大的能把你整個人蓋起來。」
  
  他靠得雖然不近,但整個人的氣息直往她這邊擠,殷如許都沒太聽清楚他說什麼,只覺得他存在感太強,都不能讓人好好呼吸。
  
  「我是想洗澡,待會兒再去看吧。」她小聲說。
  
  沃突:「洗澡?那你肯定不習慣跟我們一樣這麼洗,等著我去給你提水回去洗。」他說著就大步往前走了。
  
  殷如許身邊的宮女目瞪口呆,「公主,他,他不是族長嗎,怎麼還親自做這種事?」
  
  走出去一段距離的沃突回頭說:「我樂意,有什麼不能做的。」
  
  宮女沒想到他耳力這麼好,隔這麼遠還能聽到,嚇得往殷如許身後縮了縮。
  
  烏日珠阿姆過來找殷如許,也見到了這一幕,爽朗地拊掌大笑。他們的族長,簡直像個情竇初開的愣頭青,這也太好笑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3
發表於 2019-6-9 11:19:09 |只看該作者
第132章 第五章

  殷如許在殷國和趙國的時候,常常參加宮廷宴會,每一年,宮中總是有許多的節日需要慶祝,王公貴族們無所事事,每日享受,也大多愛開宴會,這種場合她去得多了,但她還是第一次參加草原上的夜宴。
  
  沒有上下席位之分,沒有屈膝奉箸的侍人,沒有祝酒作詩的文人,也沒有絲竹管樂香風軟舞。沃突這個族長,就和大家坐在一起,幕天席地。他甚至挽著袖子,大喇喇坐在那親自炙烤羊肉,熟透了的羊肉被他用匕首片下來,全都遞給身邊的殷如許。
  
  這裡的男女老少都愛喝酒,但他們這裡的酒和殷國不一樣,用馬奶還有其他東西做的酒,有股奇怪的酸味,殷如許不太習慣喝。
  
  「公主,喝這個。」烏日珠阿姆端來濾煮過的奶茶。草原上不產茶葉,所以茶葉都是和那些過來烏圖部族的商隊換的,是比較珍貴的東西。「外來的人一般開始都不習慣喝這個,公主嚐嚐這種加了茶葉煮的羊奶,解膩呢。」
  
  這樣的喝法,殷國是沒有的,殷如許嚐了嘗,覺得味道還不錯。
  
  周圍都是她不認識的烏圖部族人,但大家都沒有什麼拘束,自由地坐著吃肉喝酒,還有人唱歌跳舞。殷如許發現,烏圖部族的人,不管是男還是女,都愛唱歌,時常是沒什麼事,有人突然開了嗓子唱起歌,旁邊就會有人和,最後往往大家都一起唱起來。
  
  男人們尤其是這樣,他們聲音洪亮,一把嗓子如同大鼓,許多人合在一起,比國宴上奏響的鼓聲還要雄渾。
  
  男人們唱了歌,女人們就手挽起手在一旁跳起舞。她們笑著脆聲應和起來,腰肢上繫著的彩色綢帶因為旋轉飄飛,惹得那些坐在旁邊的男人們伸手去撈,被嫌棄地踢上一腳。
  
  沃突也跟著唱起來,他的聲音一起,就蓋過了別人的聲音。這些男人就像草原上的獸,不管是健壯的身軀還是響亮的歌聲,都是他們用來吸引異性青睞的一種方式。沃突一邊唱一邊看殷如許,他沒唱兩句,所有人都哄堂大笑。殷如許聽不懂他的歌是什麼意思,但看其他人反應,也大概猜到他唱的是什麼了。
  
  沃突今天剃了鬍子,時常有人過來好奇地看他,還有小孩子來問:「族長,你的鬍子呢?」
  
  幾個年長的婦人也笑著說,「族長刮了鬍子,都認不太出來他了。」
  
  看樣子,他是真的很久沒刮鬍子了,被人戳穿這事,沃突感覺很沒面子,虎著臉把搗亂的小孩們趕跑了,又腆著臉對殷如許說:「有鬍子看上去比較兇,那樣更方便。」反正不是他懶的原因。
  
  大家吃完了,還有餘興節目,男人們摔跤。這樣「野蠻」的活動,在殷趙之地都是看不見的,那裡的人們都無比高貴,一言一行要進退有度,要注重身份,沒人會做這種事,但在這裡不一樣,所有人都很樂意展現自身的力量。
  
  有膽子大的勇士連贏幾場,跑過來要挑戰族長。沃突也是個好戰的,手掌一撐越過面前的障礙就下了場。
  
  「以為我刮了鬍子看上去就不那麼可怕了?」沃突哈哈笑,掰了掰手指,兩下把人錘到了地上。那挑戰的勇士非常強壯,被摔倒在地時,殷如許感覺地面都震了下,看得她心驚肉跳。
  
  但是那人沒事人似得,從地上爬起來動了動胳膊就認輸了,沃突更是一副還沒熱身的模樣,在一堆勇士裡挑人上來繼續打。
  
  沃突還有點讓妻子看看自己能耐的意思,結果越打越興奮,打趴下一隊人,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往殷如許的位置上一看,發現媳婦沒了。
  
  沃突:「……?」
  
  「人呢?公主呢?」他大步走回去。
  
  那日松端著酒在一邊笑,「公主累了,阿姆送她去帳裡先休息,看你打的那麼開心,就沒管你。」
  
  沃突抓了抓自己隨意綁在腦後的頭髮,有點懊惱,往公主帳的方向看了看,那邊確實亮了起來。他在原地踱了兩步,還是忍不住大步走了過去。
  
  「族長幹嘛呢,在外面轉來轉去,自己媳婦的大帳都不敢進去嗎,這也太慫了,哪像我們的族長!」剛被沃突摔了個狗吃屎的勇士捂著摔疼的胳膊,幸災樂禍地說。
  
  其他被挨個摔了一圈的勇士們也都附和起來,興致勃勃瞧著那邊,等著看發展。
  
  「誒誒,進去了進去了!」
  
  這邊沃突在公主帳外面搓了頓手,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還是裡面的殷如許發現了他,出聲詢問,才把他喊了進去。
  
  「你累了?」沃突一進公主帳,殷如許就感覺原本寬敞的大帳好像擁擠了起來。
  
  殷如許嫻靜地坐在錦繡軟墊上,微微垂頭,「有一點。」她下午稍微休息了下,但一路從殷國過來,舟車勞頓,不可能那麼簡單就恢復精神。
  
  沃突:「那你好好休息。」他說了又不出去,就那麼看著她。
  
  他穿著袍子和皮靴,紮著腰帶,半長微捲的黑髮紮在腦後,因為剛才的激烈運動散了些,加上一雙綠眼睛,特別像黑夜裡的野獸,坐在那不說話,有種說不出的虎視眈眈。
  
  殷如許:「今日我還是在公主帳休息,明晚再去王帳好嗎?」她知道自己是為什麼來的,也知道自己身上的責任,如果換了個人,她大概不會說這種話,但沃突令她覺得自在又舒心,這樣的話自然而然就說出口了。
  
  沃突一聽她主動說明天去自己王帳一起睡,像挖到寶一樣喜滋滋地走了,人都走出去了,半途還折回來,掀著簾子探進一個腦袋跟她說:「明天我帶你去瑪格拉山下看花原?那邊草長得好,野花格外多,坡地上還放了很多羊。」
  
  殷如許在燈下朝他笑,「好啊。」
  
  她頓了頓忽然又說:「是要送我去牧羊?」沃突之前的話被那日松說給妻子聽,妻子又說給了烏日珠阿姆聽,剛才烏日珠阿姆當笑話又講給她聽了。殷如許這麼一本正經地開玩笑,沃突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把腦袋迅速縮了出去。
  
  他在外面反應了一下,又把腦袋鑽回來,「你是在和我開玩笑?」
  
  殷如許:「……抱歉,我不太習慣說這些,是不是不好笑?」
  
  何止不好笑,沃突都被她嚇到了,還以為她要和自己算賬。是這樣的,他們烏圖部族裡的女人和男人一樣,能頂半邊天,要是家裡男人欠揍,女人可從來不手軟。他還記得自己母親還在的時候,自己沒少挨打的。他這體格,倒是不怕殷如許打,就擔心她生氣。
  
  「其實牧羊很好玩的。」沃突說:「我小時候常常跑去牧羊,就睡在羊堆裡,讓它們馱著我走,它們還能找到很甜的草根。」
  
  殷如許彎了彎唇。她剛才坐在那吃羊肉,烏日珠阿姆和她說了不少沃突小時候的事情,說他小時候拿著自製的小木弓去射羊皮股,被羊群衝的在地上亂滾;還說他在草原上挖洞去抓裡面的土鼠,被咬了手指;會學狼叫,趁大人不注意去抓野狼,真就被他抓回來一隻等等。
  
  她聽著,腦子裡就浮現出一個皮實的髒兮兮小男孩,黑色的捲頭髮,綠色的眼睛,像風一樣在大地上遊盪,自由又開心。
  
  想像中的那個綠眼睛小男孩變成了個大個子,綠眼睛裡滿是期待地看著她。殷如許朝他搖了搖手,「明天,我等你。」
  
  她以為,在異國他鄉,在這個和故國完全不同的地方,自己會睡不著,但是出乎意料的,她睡得很好,一覺睡到大天亮,還做了個很有趣的夢。
  
  她夢見自己幼時,在宮殿裡和小宮女們玩捉迷藏,其他人都不見了,她就一個人在偌大宮殿裡四處徘徊,聽不到其他聲音,只能聽到身上鈴鐺玉佩撞擊的叮叮聲。正覺得害怕,就有個綠眼睛的小男孩出現了,說要帶她去牧羊,兩個人往前走了幾步,她看到周圍的宮殿忽然變成蔚藍的天和開闊的草場,還有白色的羊群。
  
  小男孩比她高,赤著腳,一件袍子繫的亂七八糟的。她明明不認識他,他卻好像很熟悉似得,問她要不要去騎羊,不等她回答牽著她就跑到了一隻吃草的羊邊上。他的力氣還不是很大,抱著她的腿,用肩膀把她頂到了羊背上,羊跑起來,嚇得她尖叫,小男孩就在後面追。
  
  殷如許樂醒了。
  
  夢裡的傢伙就在她的大帳裡,背對著她正坐在一邊吃餅。
  
  沃突咬著餅回過頭來,「你醒啦,要不要吃餅,這餅夾了很多肉,好吃。」
  
  殷如許聞到了餅的焦香,覺得有些餓了,可是他為什麼一大早跑到她的大帳裡吃餅?
  
  見她沉默,沃突詫異,「你不愛吃餅?」
  
  殷如許:「……我沒吃過這種餅,看起來還不錯,我試試。」
  
  ……
  
  此時,遠在趙國,趙王趙胥正在宴請晉國使者。
  
  「趙王?趙王?」使者說著說著,發現趙王忽然閉著眼睛靠在那不吭聲了,心裡就有些不滿,心想,說好了兩國聯姻,好好地又要推三阻四,到底是什麼打算也不肯說個章程,無非就是看他們晉國現在弱勢,想趁機多得好處。
  
  他心裡不滿,哪裡知道就在這一會兒功夫裡,上首的趙王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是以前那個趙王了。
  
  覺醒了裡人格的趙王睜開眼睛,表情不太好看。他擁有表人格的記憶,剛才那瞬間,他已經發現了劇情不同的地方,原本該來趙國聯姻的女主角殷如許,現在已經去了烏圖部族。
  
  本來該屬於他的女主角,一定又換人了。不知為何,他此刻就有了必定會失敗的不祥預感。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4
發表於 2019-6-9 11:19:28 |只看該作者
第133章 第六章

  趙胥是個年輕俊美又風度翩翩的君王,他的趙國在六國中屬於強盛之國,周圍的兩個小國都要依靠趙國生存。身為亂世之王,趙胥自然也有野心,那就是統一六國,掃清那些草原部族。
  
  原本,他是打算與殷國聯姻,殷國兵力雖不強盛,商賈之風卻盛行,六國之地處處都能見到殷國商隊,若能與殷國聯姻,趙國就能得到一個強力的聯盟,糧草兵器都能得到充足的支持,可他沒想到,殷國最後竟然選擇了烏圖部族這個逐漸崛起的草原部族,這讓年輕的趙王十分惱火。
  
  他放棄了殷國的同時,又迅速選擇了下一個目標——晉國。
  
  晉國從前也是個強盛大國,但幾經風雨,如今大不如前,最近還與魯國有摩擦,打了兩場敗仗。若是趙國能此時趁勢與晉國聯姻,便能兩國聯合,先下魯國,趙王有這個自信,所以他已經將殷國暫時拋在腦後,一心謀劃自己的宏圖霸業——至少在裡人格覺醒之前,他是這樣想的。
  
  但現在趙胥心中最重要的,已經不是這萬里河山和近在眼前的晉國使者,而是那個不知道什麼情況的殷國公主殷如許。
  
  沒了殷如許,沒了女主角,這個世界的氣運不再站在他身後,談何一統六國,他連這個趙國都保不住!只要有了殷如許,還怕得不到想要的?
  
  「趙王意下如何?」晉國使者忍著不滿,將晉王的話帶到,心裡卻想著,趙王這個不鹹不淡的態度,恐怕是不願給晉國太多助益,聯姻之事,還得回去和國主商量一番才是。
  
  趙胥雖然想馬上去搞清楚殷如許是什麼情況,但眼前的事也要處理好,於是他和晉國使者談了幾句,商定了兩國聯姻之事。反正他後宮的女人多得是,也不差一個晉國公主的位置,先和晉國打好關係,也給自己增添力量,這樣才好滅了那草原部落,把人搶回來。
  
  晉國使者離了趙國宮城,覺得趙王在宮宴上的表現耐人尋味,開始還熱情,後面就突然冷淡了不少,他細細一回想,想起來趙王是在他說過共同對付魯國之後,才開始改變的,心裡一驚,想道,莫非這趙王是不想打魯國?
  
  他這麼翻來覆去,就想的有點多,快馬加鞭叫人回國送信,將一系列事情告知了國主。
  
  晉王一看,對方如此沒誠意,不能盡信,到時候白白嫁個女兒過去,幫不上半點忙。他心裡懷疑起來,最後仍然是不敢得罪了趙王,聯姻照舊,但人選換了個人,反正他女兒多,換個不那麼受寵的過去,也是一樣,規格也得減少。
  
  晉國這邊一操作,趙胥就發現了。在他的記憶裡,那些劇情中,晉國也嫁過來一個公主,也就是女二,結果現在換人了,他怎麼可能不查個究竟。
  
  「可惱!」趙胥在宮殿裡發了一通火。區區一個晉國,算什麼東西,也敢這樣怠慢他,他對付不了這個世界氣運,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晉國?
  
  可他坐下來仔細一想,發現自己如今還真是對付不了晉國。趙國不和草原接壤,他要想舉兵進發烏圖部族,只能通過晉國,暫時還不能和他們翻臉。
  
  真是憋屈。自從氣運流失,他已經無數次感到這種憋屈了。
  
  明知晉國私底下的小動作,面對他們送過來的公主,他還得擺出滿意的姿態,讓對方放心。
  
  趙胥「忍辱負重」,謀算著打烏圖部族的時候,殷如許在烏圖,過得十分安逸寧靜。
  
  沃突這個族長,在大部分時間都沒有什麼事,因為現在這個季節是草原上最好的季節,大大小小的部族都過得不錯,忙著養牲畜餵孩子,沒人來找麻煩,更何況去年冬日那一場戰事,沃突帶著烏圖部族一舉吞併了三個大小部族,這時候也沒人敢來惹他們。
  
  所以,族長在公主媳婦沒來之前,就每天四處騎馬瞎晃悠,現在公主媳婦來了,他就帶著媳婦一起瞎晃悠。
  
  殷如許作為殷國公主,她要出行當然有排場,首先宮女侍從們得跟著,還有大車得載著她,貴女可是很少自己走路的,還有護衛得帶上,一系列零零碎碎,看的沃突頭大,不等他們準備好,沃突直接把公主媳婦提到馬上,兩人一騎,一下子就跑得不見蹤影。
  
  一眾殷國來的宮人侍女,追的上氣不接下氣,也沒能追上沃突,一群人面面相覷,只能又忐忑地回到部族裡等著,尤其幾個貼身伺候殷如許的宮女,更是擔憂,烏日珠阿姆還安慰她們說:「族長玩一天,晚上就回來了,擔心什麼,這草原上還沒什麼能比我們族長厲害的,公主肯定不會有事。」
  
  宮女們: 「什麼?還要出去玩一天才回來!」
  
  烏日珠阿姆看她們誇張的樣子,大笑:「對啊,要是跑得遠,族長晚上可能也不回來了,在外頭找個地方住兩天。」
  
  宮女們更是大驚,「什麼,外面什麼都沒有,怎麼住,而且他們也沒帶什麼吃食……」
  
  烏日珠阿姆大掌一揮,「草原上能吃的東西多了,族長不會餓著公主的。」
  
  宮女們哪裡見過這麼不講究的,感覺天都要塌了。
  
  烏日珠阿姆瞧著她們直搖頭,「你們啊,還是早點習慣吧,我們族長野慣了,管不住的。」
  
  被一言不合掠走的殷如許,在短暫的驚訝過後,感到了一種久違的欣悅。她從小就習慣了,不管去哪裡,身邊都有人跟著,乍然沒有了一群人跟前跟後,只有她和沃突兩個人,天廣地闊,好像哪裡都能去。
  
  ……這就是「自由」嗎?
  
  她在馬上笑起來,伸出手去感受迎面撲來的風。
  
  沃突也笑,大聲問她:「高興嗎?那我們再快一點!」他一聲說完,胯下黑馬長嘶一聲,彷彿應和一般。風聲烈烈,哪怕坐在沃突懷裡,因為馬兒的急速奔跑也顯得顛簸,殷如許一開始還有點怕,但很快就習慣了,她彷彿被打開了什麼新的世界,興奮地臉頰通紅。
  
  「我……我也想學騎馬。」她仰頭對沃突說。如果一個人騎著馬,在這樣的原野上奔跑,漫無目的,只是迎著太陽,那種感覺是不是很美妙?
  
  沃突:「好,我教你騎馬,我還給你選一匹好馬……不,我帶你去草原上套野馬,野馬群的馬王跑得快!」他是不覺得讓嬌滴滴的公主殿下去騎一匹野馬王有什麼不對,已經開始想著哪裡有野馬群。
  
  他說要教殷如許騎馬,也不等其他時候,帶著殷如許跑了一陣後就停下,自己下來,牽著馬讓殷如許開始學。
  
  「來,腳踩在這……你這個鞋子不好,等回去讓阿姆給你做雙小皮靴,好踩鐙子。」他手掌大,抓著殷如許的腳塞進腳蹬,又讓她坐好,抓著馬韁,教她怎麼讓馬慢慢走。
  
  他們這樣慢走一陣跑一陣,來到了沃突說的瑪格拉山。這座山不高,至少比不上那連綿的雪山,山上綠茵如蓋,遠望像一塊綠色的絨毯,斜斜的坡地上有一片移動的白色。
  
  「你看,那是羊群。」沃突說著,隨口唱了兩句草原小調。
  
  殷如許聽著覺得有趣,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沃突就給她比劃著天上的白雲,說:「這唱的是地上的羊群,像天上的白雲,風把白雲吹跑,地上的牧羊人追著雲跑。」
  
  他又唱了一遍,牽著馬,來到了山腳下。那有一條小溪,流水潺潺,叮咚作響,清澈的水裡有著五彩的小石頭。
  
  馬直接淌過小溪,他在山腳下把馬放了。
  
  殷如許看著黑馬自己跑去吃草,問他:「馬不牽好它會不會跑了?」
  
  「不會,我打個哨,它聽到就會回來了。」沃突給她示範了一下,用兩根手指放在嘴邊吹了一聲嘹亮的哨子。還沒走遠的馬仰頭朝他們噴了口氣。
  
  「你要學嗎,我教你。」沃突讓她學著自己的樣子。
  
  殷如許瞧著他的手,捏著兩根纖細的手指,試探著放在嘴邊吹,什麼聲音都沒吹響,沃突捂著腰哈哈大笑,而且看著殷如許,越笑越厲害,眼睛都快笑沒了。
  
  殷如許終於覺得不對,往腦袋上一摸,發現自己早上被侍女們打理好的髮髻,因為這麼瘋跑了一陣馬,散的厲害,現在模樣大概挺滑稽。
  
  看沃突樂成那樣,她伸手梳理了一把自己的頭髮,坐在溪邊,對著水拆了那礙事的髮髻,散開了頭髮。
  
  沃突蹲在她身邊,撐著下巴看她,她那頭柔順的長髮披散下來的時候,他嗅到一股香味。忍不住湊過去聞了聞。殷如許沒管他,把長髮編了條長辮子。她把辮子編好了,眼前忽然出現了一捧花,是周圍長的那種藍色黃色的野花,雖然普通,但一簇簇堆在一起還挺好看的。
  
  「這個,給你紮在頭上。」沃突把薅來的花往她懷裡放,殷如許選了兩朵插在了辮子上,用髮帶綁好了。
  
  「真好看!」沃突誇她,拉著她的手把她帶起來,往山坡上跑。「帶你去看花,那邊山谷裡很多!」
  
  殷如許跑了一會兒就氣喘籲籲,她實在是沒走過太多路。沃突發覺她跑不動,抬手就把她抱了起來,像抱孩子那樣抱著,帶著她一氣跑上了山坡。殷如許緊緊抓著他的肩,心想,沃突不像狼神之子,他像那匹馬,跑起來這麼快。
  
  「你看。」沃突站在山坡最高處,顛了顛懷裡的公主媳婦,讓她看底下的山谷。那裡有漫山遍野的藍色黃色野花,如同織錦的圖案,是殷如許從未見過的。
  
  她看癡了,忽然想起一句不知是誰說過的話——「真正的花,開在山野爛漫處。」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5
發表於 2019-6-9 11:19:40 |只看該作者
第134章 第七章

  草原上的陽光熾烈,天藍得純粹明亮,殷如許哪怕只是被沃突抱著跑來跑去,也出了一身汗,可她從沒有這麼快樂過,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快樂是一件如此簡單的事情。
  
  「你餓了嗎,我去給你找點吃的。」沃突以前出門從來不帶吃的乾糧,都是逮到什麼吃什麼,但這次他帶了幾個烏日珠阿姆做的肉餅,還有一壺奶茶,是專門帶來給殷如許墊肚子的。「你先吃這個,我再去打幾隻兔子。」
  
  草原上這些小動物很多,都是習慣在地裡打洞的,它們非常敏銳,地面上一點震動就能察覺到危險,飛快鑽回洞裡,那地面下的洞又深又曲折,一般鑽進了洞裡,就抓不住它們了。
  
  但沃突不是一般人,他眼睛好,箭術超群,隔得很遠,見到地面上有什麼一掠,他立刻就能一箭射過去,把那小東西釘在地上,比天上的鷹還要迅捷、警覺。
  
  他熟門熟路打了幾隻兔子,到溪邊去清洗剝皮,「你看,這個叫鼠兔,長得不好看,嘿這隻肥啊。」
  
  殷如許不太想看這種畫面,又有點好奇,偷瞄一下,再轉過頭。看的時候雖然有點不忍心,但吃的時候就很開心了,畢竟是真的好吃。沃突不愧是從小到大的「野」男人,這一手草原烤肉非常地道,殷如許不僅被他餵飽了,甚至撐著了,坐在陽光下直犯睏,忍不住打盹。
  
  沃突把自己的袍子舖在地上,讓她躺在上面小憩。
  
  「睡這上面。」草雖然踩著軟,但躺上去可紮人呢,沃突不怕這個,可公主就不一樣了。
  
  殷如許被他按著坐在袍子上,本來還想下意識推辭一下,結果躺下去覺得很舒服,就躺著了。鼻端都是青草和陽光的香味,沃突的袍子也有股清爽的,他身上的氣息。殷如許閉著眼睛想,他肯定是有好好洗澡換衣服了。
  
  她躺在那,過一會兒睡迷糊了,就不自覺蜷起身子,整個人都縮在沃突的袍子上面。沃突蹲在一邊看她睡覺,心裡覺得真是可愛,伸手去摸她長長的睫毛。見到殷如許眼皮一顫,他趕緊收回手,殷如許是覺得太陽太曬了,有點逃避地把臉埋起來,沃突給她擋著太陽,忽然想著,如果多帶她出來曬幾回太陽,估計會把媳婦曬黑。
  
  這麼一想還挺有趣,他想看曬黑的公主媳婦是什麼樣子的。
  
  殷如許睡了一會兒就醒了,吃飽喝足休息好,又恢復了精神。
  
  從前她在王宮裡,每日幾乎都枯坐在一個地方不動彈,心中鬱鬱寡歡,身體向來不好,吃不下也沒精神,可來了烏圖部族沒兩日,能吃能睡,精神也越來越好了。
  
  兩人翻過山脊,去下面的谷底花原。殷如許的裙裾拂落了一地的野花,腳上的鞋子也染上了花汁。沃突跟在她身後,忽然蹲下身子,將手往花叢底下一掏,揪出來一隻灰突突毛茸茸的東西。
  
  「絮絮,你看這是什麼?」
  
  殷如許聞聲轉頭,發現他手裡抓著隻耳朵尾巴短短,肉滾滾的……什麼東西?
  
  「這是土鼠,我們又叫懶鼠。」沃突晃了晃手裡的肥毛團,在它的吱吱聲中和殷如許講解這東西的習性。
  
  殷如許看著懶鼠嘴裡兩顆牙,想伸手摸摸,又怕它咬。沃突看出來了,一把將懶鼠捏著後脖子按在地上,拉過殷如許的手讓她隨便摸。
  
  他這個人真的很神奇,這片草原彷彿就是他的家,他知道哪裡有什麼,甚至知道哪裡有懶鼠和鼠兔洞,知道哪片地的牧草根是甜的。
  
  見殷如許對這東西感興趣,他就帶著殷如許掏遍了這周圍一片的懶鼠洞。因為吃飽了,他也沒對這些懶鼠做什麼,就把人家從洞裡薅出來挨個給公主摸兩把。他動作熟練,觀察一個洞兩眼,就知道裡面有沒有懶鼠,手伸下去,就能聽到底下傳來懶鼠的叫聲,基本上從不落空,出手就能揪出來一隻,有時候還是兩隻,一看就知道沒少做這種事。
  
  讓殷如許摸夠了,他再鬆開手,飽經驚嚇的懶鼠們就紛紛逃命般迅速鑽回洞裡。
  
  在外面玩了一天,沃突總算在夜晚之前帶著人趕了回去,好歹讓殷如許吃上了烏日珠阿姆特地給她準備的晚飯。
  
  殷如許一邊吃,一邊聽著宮女們喋喋不休地小聲抱怨和擔憂,她這一天在外面幾乎都是笑著的,但回來後,被一群宮女們圍著大驚小怪拆了頭髮重新梳理,又換上了新的裙裝,她就不作聲了,只在吃完了後對她們說:「以後,你們不用一直圍著我了,可以去幫烏日珠阿姆做事。」
  
  宮女們發現,公主才出去了一天,好像就被帶歪了。
  
  「絮絮!」剛從湖邊洗完澡,頭髮還滴著水的沃突在大帳外面叫她,「去我的大帳啊,給你看個寶貝!」
  
  宮女們:「……」
  
  殷如許跟著沃突去了他的大帳,他的大帳出乎意料的乾淨,雖然東西堆得很多,充滿了生活氣息,但雜而不亂,殷如許的目光一下子被角落一個架子上放著的白色熊皮給吸引了。那是一張完整的熊皮,非常大,她看著就能想像這頭熊活著時有多可怕。
  
  「那是我在雪山打到的熊,冬天鋪著睡很暖和,這邊還有兩塊狼皮,你快過來看。」沃突翻箱倒櫃給她找自己這些年打來的皮毛。
  
  他們烏圖部族,到了冬日會非常寒冷,如果沒有皮毛禦寒,很難熬過寒冬。族中的勇士大多都是好的獵手,每年秋季就會去狩獵,打回來的皮毛可以和商隊換鹽和茶葉,以及其他的商品。
  
  沃突這裡只留下了最好的,饒是這樣,也堆了三大堆,「這些都給你,到時候天冷了讓烏日珠給你做衣服,這樣冬天你就不冷了。 」他把那些最好的都挑出來,大方地送給了殷如許。
  
  殷如許從沒少過皮毛用,但這些是沃突親手獵的,其中有一些珍稀的她都沒見過。
  
  兩人看完皮毛,收拾收拾躺下了,殷如許心中難免緊張,想起之前沃突說的話,便問他:「你要給我看的寶貝,就是那些皮毛嗎?」
  
  沃突忽然坐了起來,「嘖,忘了,等著。」他大步走到大帳角落一口箱子裡翻找,拿出來個舊木盒子,又從裡面拿出來一隻狼牙。
  
  狼牙上面穿了孔,用繩子繫著,表面光滑,看上去像是什麼貼身之物,被摩挲過無數次。
  
  「這是我獵的第一頭狼的狼牙,我戴了很久,族裡的巫說這種狼牙戴著能辟邪,能保佑孩子身體健康,不做噩夢。」他把狼牙繫在了殷如許的脖子上,「我聽到你那幾個宮女說話了,說你之前一直睡不好,戴著這個就能睡好了。」
  
  他給她戴好,湊過去用力親了下她的額頭,發出叭地一聲。一點都不像一個男人親一個女人。
  
  殷如許摸摸腦門,抓著胸口的狼牙,「其實,我這兩天能休息好了。」
  
  沃突:「做噩夢都是因為有害怕的東西,我在這裡,你害怕的東西都不敢過來,所以放心睡,要是不好好睡覺,白天就沒精神。」
  
  殷如許被他拉著睡下了,等了半天,沒等到他有動作。
  
  殷如許:……他是不會,還是不好意思?
  
  她想著想著,就睡了過去。因為睡得早,醒的也很早,外面天還沒亮。殷如許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旁邊一雙綠眼睛,在黑夜裡盯著自己,驟然間被他嚇了一跳。
  
  「你休息好了?」沃突問她,他也不知醒了多久了。
  
  殷如許下意識嗯了聲,就感覺身旁的人把被子一拱,伸手抱住了她。
  
  「你是真的願意做我的妻子嗎?」
  
  殷如許感覺到他胸口的堅硬和熱氣籠罩過來,整個人都清醒了,緊張地嗯了一聲。過了片刻,又試探著主動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是,我願意的。」
  
  他不知道,她等待這一天,等待了多久。那麼多次,她眼睜睜看著他死去,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地愛上她,卻永遠都沒辦法給他回應。在她永遠不變的世界裡,他的不變,是讓她最心碎的事情之一。
  
  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她多想對這個男人說:「不要再愛我」或者「我願意,帶我走」,可她什麼都做不到。
  
  她心裡有種惶恐,覺得這個世界或許只是偷來的短暫時光,如果真是那樣,她希望就在此時此刻,為面前這個男人永生永世的愛,尋一個結果。
  
  …………
  
  殷如許很晚才醒來,一睜開眼,就發現沃突又坐在床邊。他敞坐著,一隻長腿伸直,上面搭著一塊皮子,手裡也拿著一塊褐色的皮子,另一隻手拿著一小塊好像是石頭似得東西,在那塊皮子表面擦拭。
  
  「你在做什麼?」殷如許拉了拉被子。
  
  沃突丟下手裡的皮,俯身湊過來在她臉上蹭了下,這才說:「擦兩塊皮子,給你做靴子,這種做靴子裡,穿著特別舒服。」
  
  殷如許拉起被子蓋住了半張臉,只拿一雙眼睛看他,「外面很熱鬧,怎麼了嗎?」
  
  沃突撿起皮子繼續擦,只是擦的沒有剛才那麼認真,眼睛時不時就看她,也不怎麼在意外面的動靜,隨口說:「有商隊過來,在換東西。」
  
  「絮絮,你住到我的王帳裡來吧?」他只想著讓殷如許答應這事了。
  
  殷如許張了張口,這時大帳外面有人喊:「族長!商隊的找你呢!」
  
  沃突嘖了聲,放下手裡的皮子,沒有先出去,而是先一把連被子抱起殷如許,用力抱了兩下,胡嚕了一把她的頭髮和臉,說:「等我回來再說。」然後才快步走出去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6
發表於 2019-6-9 11:19:56 |只看該作者
第135章 第八章

  草原上大部分地區都很貧瘠,部族人的生活非常簡單,很多物資都得依靠邊境貿易,特別是當他們的部族遷徙至草原深處,那些草原沒有的東西,都得依靠商隊往來換取,因此每當有商隊過來,部族裡都很熱鬧,大家會把積攢下的東西拿出來和商隊換取必需品和一些生活用品,要是來的商隊很大,部族裡還會專門給他們開闢出一個空地作為臨時的小市。
  
  陳老是晉國商人,他的商隊往來烏圖部族三年了,因為做生意公平,不像其他商隊那麼手狠心黑,部族裡的人都挺歡迎他們的到來。只是沃突不高興,每次他們商隊過來,他都往外一跑幾天不見蹤影,等他們走了再回來,實在是因為商隊裡那對姐妹花太過煩人了。
  
  陳老只有這麼一對孫女,向來寵愛她們,就養出了兩個難纏的小女孩,這兩人都對沃突有意思,奈何沃突不喜歡,最開始就信誓旦旦告訴她們,不喜歡中原那些弱唧唧的女人,讓她們收了這心思該去哪去哪,別纏著他就是。
  
  兩個年輕女孩不願放棄,每年都要跟隨商隊過來,逮著機會就找沃突。今年她們來的比往年還早一些,陳老也是被兩個孫女纏得煩了,不得已才提前過來的,兩個女孩兒聽說沃突娶了妻子,還是殷國公主,都有些忿忿,非得找他問問不可。
  
  陳老也是拉下了一張老臉,才把沃突請了過去。對於這個草原上聞名的「狼神之子」,陳老最開始聽了他的事蹟,是非常謹慎的,可是打了幾次交道後他就發現,這個在別部口中凶神惡煞的男人,其實極好相處,也沒有什麼架子,不生氣的時候幾乎就是個普通的烏圖族年輕人。
  
  他心裡也有幾分別的心思,他看好這位年輕的族長,覺得他是個好的,便希望他能看上自己兩位孫女中的一人,若能娶做妻子,當然最好。現在雖然不想這個了,但畢竟是個族長,領著這麼大的部族,總不能只有一個妻子,若是可以,他還是希望嫁一個孫女給他。
  
  兩個年輕女孩兒和她們阿爺有一樣的心思,這回見了沃突,她們先是一愣,被刮了鬍子後的族長晃了眼,然後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直拿指責埋怨的眼神瞧他。
  
  「族長不是說了不愛我們中原的女人嗎,怎麼聽族裡的阿姐們說,族長極喜愛那殷國公主呢!」姐姐更潑辣些,性子也更急,不等阿爺把場面話說完,就嬌聲問道。
  
  沃突因為這事,已經被不少人打趣了,但他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聖人,誰用這事都能消遣他。他眉一皺,停在門口,叉著手說:「怎麼還是這麼煩人,陳老,商隊有什麼事找我,要是沒事我就走了。」
  
  妹妹連忙就阻攔他道:「族長別生氣,我們姐妹沒有惡意。我們的心思你也知道的,我們願意留在你身邊,既然你能接受公主,應該也能接受我們才是,除非族長看不上我們兩個商隊裡的女子,嫌棄我們配不上族長。」
  
  姐姐也說:「我們哪裡不好啦,其他部族裡的好兒郎們都可稀罕我們呢,族長要是這樣嫌棄我們,那我們下回就不來了!」
  
  她隨口賭氣了一句,卻聽沃突說:「那你們就別來了,嘰嘰歪歪事怎麼那麼多。」
  
  他這輩子就沒慣過誰,最煩這樣黏黏糊糊地說話,說完看也不看帳內呆住的幾人,走出去直接跟部族裡的人吩咐,「以後他們商隊不要再讓過來了。」
  
  陳老一聽他這麼雷厲風行,也是大驚,忙追上去解釋,好說歹說求了半天,沃突才瞧了他一眼道:「你們商隊來可以,下回她們兩個不能來,自己有多煩人不知道嗎。」換了以往,他也懶得和這種不懂事的小女孩計較,可現在不同了,媳婦就在不遠處的大帳裡,被她知道這事,他還能有好?
  
  世間有好色的男人,所有女人只要長得好看都是一樣的,但他不是那樣,他只想要那個一眼就看上的殷如許。管她是不是公主,都想要她。
  
  陳老被他說得一哽,心裡一陣嘀咕,心說我那兩個如花似玉的寶貝孫女花兒一樣的年紀,長得又好,你看不上也就罷了,怎麼態度還如此不耐煩,這樣也算是男人嗎。嘴上倒是連連答應了,只說下次決不讓她們跟來。
  
  為了這等小事,得罪這位族長,可是不明智之舉。
  
  沃突懶得再和他們浪費時間,處理完了就去找殷如許。
  
  他離開後,殷如許睡不著,乾脆也就起身了。伺候她的宮女們早就想過來了,只是之前沃突在,不許她們湊過去礙事,她們只好潛伏在王帳周圍,等發現沃突一走,瞅準了空檔立即帶上東西進去伺候公主。
  
  訓練有素的宮女們見到公主那幅腰酸腿軟的模樣,都悄悄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然後如常伺候她更衣洗漱。一人跪在她身後為她梳髮,一人端上食物,帳外還有宮女端著熱水回來,悄悄和殷如許嘀咕方才商隊帳裡發生的事。
  
  在這個地方,秘密很少,那邊帳子裡發生了什麼,過一會兒幾乎整個部族都知道了。
  
  聽著宮女說那兩個商隊裡的女孩兒自薦枕席云云,殷如許抬手示意了一下,表示不用再說。
  
  她並不為這種事感到憤怒,至少不會像這些彷彿是自己的東西被搶了的宮女們一樣,因為她也曾年輕,也曾如此可笑。推己及人,只覺嘆息與傷懷,而無惡意。
  
  「只是兩個孩子罷了,不必如此惡語相向,寬容些吧。」殷如許說了話,宮女們就閉了嘴,不再說那兩個女孩,只一人還有些生氣,不甘心地道:「公主,她們還想威脅族長呢,說什麼下次不來了,嘁,一個小小晉國商隊而已,很稀罕嗎,嚇唬誰呢。」
  
  殷如許放下手裡的食物,輕緩地嗯了聲, 「這倒是個問題。」她靜靜思考著,來到烏圖部族幾日,她還沒好好看過部族裡的各處,光被沃突帶著瘋跑,是時候做些事了。
  
  「丁香,你去把徐中使喚來。」徐中使是從前公主殿內管事,自然跟著一起過來了,管著如今殷如許身邊的一切事物——什麼都管,就是管不著公主。
  
  叫丁香的宮女行了個禮,起身去喚人,在門口剛好遇上了回來的沃突。
  
  沃突發現自己離開一會兒,媳婦就又被那一群宮女給圍住了,他想著,還是烏日珠阿姆給她們的事情太少了。
  
  烏日珠阿姆可冤枉死了,都是一群年輕女孩子,說話又好聽,嬌滴滴喊她阿姆,她能讓人幹重活嗎,那不是還有那麼多閒著沒事幹的半大小夥子,哪輪得到這些公主身邊的人。
  
  「沃突,你來。」殷如許朝沃突招手,她不論坐臥都很端莊,彷彿骨子裡都被浸透了清貴雅緻。
  
  「怎麼,你有什麼事要說?」沃突看出來她有事要商量,也端正坐了過來。
  
  「稍等一下,等人來了再說。」殷如許等的是徐中使,人很快到了,跪在帳中朝二人行禮。
  
  殷如許介紹了徐中使,語氣平淡尋常,說:「等到下月起,會陸續有殷國商隊過來,鹽、茶、絲綢、陶瓷……什麼都會有。」
  
  沃突回過味來,絮絮這是聽說了商隊那邊的事?
  
  「你知道了?」沃突也沒遮掩,大大方方問。
  
  殷如許點頭,眼中有些微笑意,語氣仍是尋常和煦,「商隊而已,我想要多少,便有多少,部族裡的生活,也會越來越好的。」
  
  公主殿下一言既出,少不了過來這裡的殷國商隊了。其實殷國商隊各國遊走,也有人想往草原過來,奈何之前草原上不安生,部族間常起鬥爭,這塊牧場今日是我的,明日是他的,往來商旅商隊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要是遇上些不講究的,直接殺人搶貨,因此從前來這邊的商隊少。
  
  但現在不同了,草原這一塊被烏圖部族全部收進麾下,又與殷國聯姻,如今總算是保證了一條安全的商路,哪怕殷如許不吩咐,日後來這裡的商隊也會越來越多。
  
  「往西,有西廊等地,那裡從前也很蕭條,如今商貿往來,繁華堪比殷國都,他日,這裡也可以成為另一個西廊。」殷如許單獨和沃突走在族中遊覽時,這樣對他說。
  
  她是個柔弱女子,但說出這話的時候,眼中細碎的光芒,看上去那般鋒銳。
  
  「我們祖祖輩輩過著這樣的生活,從我小時候,我們就是隨著四季遷徙,我還真沒想過有一日,會有什麼不同的。」沃突緊緊牽著她,「但是我也覺得會越來越好。」
  
  「你看,那片橫斷雪山。」沃突指向遠處的雪峰,「那片連綿雪峰是我們的屏障,也是我們的障礙。」又高又長的山脈阻擋了他們去往另一邊的通路,而如果他們想要有更好的生活,更廣袤豐富的土地,只能往另一邊擴張,也就是殷國和晉國,其中殷國和他們接壤的地方更多。
  
  草原內亂平息,接下來他們只能往中原地區發展,殷國國主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會當機立斷提起聯姻,而沃突之所以接受,是因為他也並不想打殷國,雖然他曾有過這個念頭,但他並不傻,草原初定,他必須守好如今的地盤,要與中原之國發生戰爭,還太早了。
  
  殷如許同樣知曉這些事情,她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清醒。和平是一時的,終有一日,戰爭會被挑起,遠的不說,便是趙國,也已經對殷國虎視眈眈,對烏圖部族,趙胥同樣不會放過,她知道這個男人會做什麼。
  
  所以,她會促成殷國與烏圖部族,以及其他幾國之間的聯繫,只要聯繫足夠緊密,趙國就不會那麼輕易奪得六國,只要有喘息之機,他們定能壯大,再不會有誰失去家園故國。
  
  她的沃突,不會只能在異國他鄉,唱著蒼茫悲涼的草原小調。他會一直如現在這樣,自由自在地奔馳於這片草原。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7
發表於 2019-6-9 11:20:08 |只看該作者
第136章 第九章

  烏圖部族近來多有商隊往來,連帶著周圍的其他依附小部落,也一天天更熱鬧起來。為此,沃突令人清理出一大片商帳,按照殷如許的建議,先弄出了個大市的雛形,如此一來,除了那些商隊,其他小部族也會過來在這裡和人換些東西。
  
  沃突帶著殷如許在部族裡認路,給她介紹各處的時候,和她一起去過那市集兩次。雖然在殷如許眼中,這所謂的「市集」十分簡陋,但裡面來往的部族人臉上都帶著高興的笑容。這裡很多人一輩子都在草原上,甚至從未去過殷國與草原交界的邊境小城,眼前這種場景,已經足夠讓他們感到新奇了,連族裡的小孩子這段時間都愛聚集在這裡跑來跑去。
  
  殷如許聽不太懂這些繁多的各部族語言,但光看他們比劃也大致猜到他們在說些什麼。他們拿來交換的東西也各色各樣,殷如許還看見有個半大少年拿著一大塊閃亮的石頭,想和一個商隊換一塊糖。
  
  那石頭不知是什麼東西,但著實好看,所以那商隊主人給他換了,少年喜出望外,喜滋滋拿著糖走了。
  
  草原上物產不豐富,但商人自有不尋常的頭腦,他們低價換走的東西,若是帶回去稍加處理,賣出去轉手就是高價,若是沒有這種高昂利潤,也不會有那麼多商隊往來。而有一些眼光更是好的,隨時都能發現商機,殷如許瞧著一個商隊已經主動去找那少年詢問,大約是也想換那種石頭。
  
  用來做首飾倒是適合,那樣的話,國都中的貴人們大概會很喜歡,到時候就不是這一兩塊糖能衡量的價值。
  
  殷如許沒管他們,她希望這片草原上能多出現一些吸引人的東西,現在首先要緊的就是吸引更多的商人來此,帶動更多人流。祖母未過世前曾與她說,商隊如同水源,一地乾涸,必要水來滋潤,而水要活,必得有流通。
  
  許多世裡,她確實什麼都不能做,但她偶爾會忍不住想,若是這樣如何,若是那樣又該如何。然後她發現,戰爭大多是因為貧瘠,因為沒有的人,不得不去搶。她心中早有個隱約的念頭,想若是這天下處處昇平,人民富有,不必去搶就能過上好日子,是否戰爭也會就此消失?
  
  商隊往來,殷國商隊最多,還有來自於宮廷的隊伍,是她的母親王夫人派來的,給她送了不少草原上沒有的東西。終究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王夫人雖然氣惱她不聽話,心裡卻也掛念著。
  
  殷如許握著王夫人的家信,眼睛微紅,坐在案前給她寫回信。仍是那些,勸她不要再試圖和趙國那邊接觸,勸兄長不要輕信趙胥此人,還勸她進言父親,與魯國交好。就像母親不能不管她,她也不能不顧自己的母親。
  
  她正寫信,沃突進來了,手裡還拿著塊亮晶晶的石頭,見她含淚寫信的模樣,他臉上笑容一收,把手裡的石頭往小桌上一放,自己上前扭過殷如許的腦袋,端詳她的神情。
  
  「為什麼哭?」
  
  沃突笑著說話的時候,是個爽朗青年的模樣,可沉聲將怒的這會兒,又顯得可怕起來。
  
  殷如許眨了眨眼睛,眼眶裡的一顆淚珠就掉下來,被沃突用拇指用力擦掉。
  
  「我很好,只是在寫家信。」
  
  沃突這才鬆開她的臉,「你想念親人?」
  
  殷如許摸了摸臉,坐回去寫字,「我……已經習慣離開他們了。」她把信寫好,仔細壓在一邊,不太好意思地看了沃突一眼,依偎在他懷中,說:「沃突,我想……要一個孩子。」
  
  沃突一愣,隨即摸了摸耳朵,不敢置信:「難道我還不夠努力?」他都怕自己太隨心所欲給人弄出個好歹來。
  
  不是他努不努力的問題,是殷如許看上去弱質纖纖,實在不像是能做母親的模樣。沃突看慣了部落裡粗壯的女人們,她們一膀子能打三個殷如許了,生孩子對於她們來說也不是個輕鬆的活,殷如許這個模樣就更不用說了,沃突想了下她懷孩子的樣子,頓時心驚膽戰。
  
  「不用這麼急,等你身體再好點。」沃突把殷如許抱起來,抱回床邊坐著,「等我再把你養壯一點。」
  
  「嗯。」殷如許伏在他的肩上,感到很安心。
  
  她曾有一個孩子,是她無數次痛苦的原因之一。她從第一世就知道那個孩子會來,也知道他會死,可是之後每一世她還是只能看著他出生又看著他死。沃突的無數次生死幾乎磨滅了她作為一個女人的感情,而那個孩子,幾乎磨滅了她作為母親的感情。
  
  她如今想要一個孩子,並非是為了填補這個長久的遺憾和痛苦,而是因為,她需要這麼一個孩子。這片草原需要一個有殷國血統的孩子,他會是未來的王,像他的父親一樣,強壯而健康,並且繼承她這個母親心中的願望,守衛他們共同的家。
  
  所有和上一世不同的事情,她都會去做,所有上一世曾失去的東西,她都想得到。
  
  因為被公主「嫌棄」了不夠努力,沃突乾脆就沒壓抑自己,好好解了一次饞,於是殷如許第二日午飯都沒起來吃。
  
  和烏日珠阿姆熟悉起來的宮女們瞧了,跑去烏日珠阿姆那邊吹耳邊風,說族長實在太亂來了,都不顧及一下公主的身體。烏日珠阿姆就去唸叨沃突,讓這個愣頭青族長收斂點。
  
  沃突是不想收斂也得收斂了,因為他要帶人出去打一個部落,得離開族裡一陣。
  
  此事源頭是因為一個商隊,有個商隊在來烏圖部族的路上,被白族殺人搶貨。事情一出,剛剛熱鬧起來的烏圖部族又少了不少商隊。沃突哪肯讓人在自己的地盤這樣撒野,前兩年他帶著族人把這片草原上強盛的部族都給吞了,烏圖部族就是當之無愧的草原中心,而白族在當初就與他不對付,被他打過一次灰溜溜躲遠了,如今風頭剛過又敢來惹他,他自然忍不了。
  
  「公主招來的商隊,他們想搶就搶?我不僅要把東西搶回來,還要把他們的腦袋割回來。」沃突帶著一批部落勇士準備去追尋白族的蹤跡,徹底解決了這個禍患。
  
  跟著他去的那批勇士裡,有一群狼騎,就是馴養狼的騎兵,那些狼忠誠又兇悍,對草原的風吹草動都異常敏感,是最有用的哨探。
  
  殷如許去送沃突,才第一次看到了這支只從宮女們口中聽過的狼騎,高大的狼跟隨在那些高壯的男人身邊,一雙雙冷森森的狼眼,絕不會讓人把它們錯認為犬。
  
  也難怪在當初沃突帶人去接她的路上遇到狼,他們會是那個反應,他們自己馴養狼,比那些野狼不知兇多少倍,相比起來,那些野狼可不就比他們的「看家犬」還不如嗎。
  
  「我去幾日就回來,族裡有什麼事,你都能自己決定。」沃突坐在馬上,探身下來按了按殷如許的肩。
  
  殷如許一愣,「我處理?」
  
  沃突大笑,「當然是你,你是我的妻子,部族我與你共有,你有什麼不能處理的。」而且公主聰慧,處事穩妥,他當然放心她。
  
  殷如許凝望著他,這個男人和趙胥真的完全不同,趙胥眼中只有權力,他是絕不會放心將權力交給一個女人,她的父親也是如此……不,這世上大多男人都是如此,那些男人們都覺得,女人不需要野心和權力,只需要有男人的寵愛。
  
  因為他們都害怕,害怕女人覺醒後,會奪走他們作為主人的權力,可沃突不害怕,不是因為他愛她,而是因為他自信。哪怕落魄,這種自信他也從未失去。
  
  「好,沃突,我等你回來。」殷如許朝沃突伸出手,被他捉著手親吻了一下。
  
  「走!」沃突放開殷如許的手,一聲令下,率先打馬而去,眾勇士一陣呼喝,絡繹跟上。對於這種出征,族中的男人女人們都沒太大的反應,這對他們是很尋常的事,只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而且他們的族長,是他們心中不倒的信仰,他們都相信著,只要沃突在,不管是什麼樣的敵人,都不足為懼。
  
  雪山上的狼神會護佑他們的狼神之子,帶著勝利歸來。
  
  ……
  
  趙胥娶了晉國一位公主,雖不是王后,也給了不低的夫人之位,兩國算是進入了和緩的狀態。趙胥這邊穩著國內局勢和晉國那邊的情況,暗地裡也吩咐了人去探查草原上的情況,尤其是殷如許的情況。
  
  打探回去的消息令他焦躁不安,心中急切更甚,如果可以,他馬上就想發兵草原,趁著烏圖部族還未壯大,先徹底斷了他們的路,可是晉國那邊推三阻四,不願配合,他數次打探口風都被堵了回來。
  
  晉國想要他趙國先聯合打魯國,等勝利之後再來談入草原之事。
  
  晉國國君不懂趙胥為何要執著於一個遠離趙國的草原部族,只能懷疑他有什麼陰謀,比如說借入草原之名從他晉國借道,實際上意在他晉國沃土。這麼一想,晉國國君就更不願配合趙胥的行動了。
  
  趙胥無奈,只能先暫時放下烏圖不管,派出大軍與晉國聯合,去打魯國,給晉國賣個面子,好讓他們看到誠意。
  
  然而趙胥沒想到的是,在他設想中,能輕易打下的魯國,這回卻突然成了個硬骨頭,戰局竟然僵持不下,許久都沒能突破。不僅如此,晉趙兩國的軍隊連連失利,消息傳回了兩國都城。
  
  「一定是趙王沒想出力,他之前就幾次三番找理由推阻,甚至編什麼理由說想先打烏圖部族,真是可笑!他的趙國軍隊人數只有我們晉國一半,能有什麼大用!」晉軍主將在晉國國君面前不遺餘力地把戰敗的黑鍋往趙王頭上扔。
  
  與此同時,趙國的主將也在趙胥面前痛斥聯盟的晉國,「那晉國軍隊真是欺人太甚!把我們當做馬前卒,什麼危險的仗都讓我們頂上,他們那麼多人在後面躲著,畏畏縮縮沒有半點血性,這仗還怎麼打!」
  
  趙胥心中當然惱怒,開始懷疑自己與晉國結盟是否錯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8
發表於 2019-6-9 11:20:19 |只看該作者
第137章 第十章

  「族長,我們不能繼續在這裡留下去了,還是盡快離開……」
  
  「好了,阿日斯蘭,你為何總是如此膽小,都對不起你的名字。」白族新任的族長不耐煩地說:「你這樣恐懼沃突,是膽子都被他嚇破了嗎。」
  
  阿日斯蘭看著毫無畏懼與緊張的族長,心中大嘆。白族這次,恐怕是難逃一劫了。
  
  他們白族當初在這片草原裡也是有名的部族之一,沃突帶著烏圖部族吞併其他部族的時候,只有他們白族,僥倖沒有淪落到被吞併,可饒是如此,他們還是只能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四處躲藏遷徙。
  
  阿日斯蘭從前也驕傲於白族戰士驍勇兇悍,覺得草原上沒有敵手,可是與烏圖一戰,打得他至今仍心有戚戚。連他們勇猛的老族長,都是被那個沃突所傷。
  
  老族長性格剛愎自用,聽不進族人的勸告,族內勇士死傷慘重還是堅持要再與烏圖部族一較高下,使得阿日斯蘭等人十分心冷。去歲冬日,老族長因傷去世了,老族長死後新族長上任,阿日斯蘭本期盼著新族長能帶著部族裡的大家一起遠避出去,尋到一個新的生存之地,先調養生息,可是新族長卻比老族長更加愚蠢固執。
  
  新族長伊勒德不僅不願避開烏圖部族鋒芒,還聽信一個奸猾的趙國人花言巧語,帶人去殺了往來烏圖部族的殷國商隊。
  
  阿日斯蘭幾次試圖說服族長趕緊帶著族人離去,以免烏圖部族循著蹤跡找過來,可伊勒德根本沒參加過那次與烏圖部族之戰,也沒親眼見過沃突何等可怕,完全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不過就是個年輕人,和我也差不多大,能有多厲害?一個個膽子小成這樣,還算是我白族勇士嗎!」伊勒德喝了一杯烈酒,意氣風發道:「他要是敢來,正好,我割了他腦袋盛酒喝!嘖——這殷國運來的酒就是好喝,等我們再劫他幾十個商隊,想要什麼都有了,哈哈哈哈!」
  
  「伊勒德族長真是好氣魄啊!」一個文士模樣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臉上笑咪咪地誇道。
  
  伊勒德見了這人,倒是態度不錯,請他坐下說:「還多虧了你給我們提供的消息,這些殷國商隊一個個真的都是肥羊!」他上任不久,就得了這麼大個甜頭,正是飄飄然的時候。
  
  阿日斯蘭卻很警惕這男人,「你明明是趙國人,為什麼要來幫我們出謀劃策!我看你分明就是想引烏圖的人過來,是想害我們白族!」
  
  「誒,此言差矣。」中年文士道:「我可是奉了我們國君之命,前來輔佐族長的,我們國君欣賞白族勇猛,若有我趙國扶持,日後白族定然能取代烏圖,成為草原之主!眼前這些商隊,不過是一點小甜頭罷了。」
  
  「至於烏圖,你們也不必擔心,據說那沃突族長,如今正被殷國送去的那位公主迷得神魂顛倒,沉醉在溫柔鄉裡呢,哪有時間來管一個商隊這種小事,再者說,就算他有心要管也不可能來的這麼快,等我們故技重施幾次,撈上大筆金銀,再走不遲啊。」文士一副事情盡在掌握之中的高人模樣。
  
  阿日斯蘭半信半疑,「當真……」
  
  遠處忽然傳來一聲狼嚎,阿日斯蘭臉色驟變,猛然起身道:「沃突!」
  
  伊勒德嗤笑:「怎麼可能,就是草原野狼而已,一聲狼嚎也能嚇得大驚失色,我看你是真的變成膽小鬼了。」
  
  「不!這就是沃突的狼騎!」阿日斯蘭唰的拔出刀就往外衝。
  
  「啊!是烏圖部族來襲了!」
  
  「快,吹哨!」
  
  一片嘈雜驚呼喊叫中夾雜著尖銳的哨聲,那代表著敵人來襲的訊號,這回伊勒德也是面色大變。他哪想到人會來得這麼快,也丟下酒杯抓著自己的刀跑出去。
  
  至於那方才還大言不慚的趙國文士,則趁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準備見勢不妙趕緊跑了。
  
  在部族裡背著小孩子們玩,會聚在一起高歌的烏圖部族勇士們,此刻騎在馬背上,有拈弓搭箭,有提刀揮砍,俱是兇狠神情。白族勇士同樣如此,面對敵人,這些草原上不同部族的男人,從來不會對對方心慈手軟。
  
  伊勒德出了帳,外面已經是屍陳滿地,還有烏圖馴養的狼正在撲咬族人,場面血腥恐怖,他那些雄心壯志驟然嚇得七零八落,竟然呆在原地。阿日斯蘭舉著滴血的刀跑來,朝他喊道:「族長,快,騎上馬快跑!」
  
  伊勒德這才回過神,他雙目充血,牽過馬一躍而上,卻沒有跑,而是衝向不遠處的沃突。
  
  「沃突,受死!」
  
  快馬衝沃突而去,在沃突身旁的烏圖勇士卻沒有阻攔的意思,反倒冷眼瞧著。沃突身下的馬沾滿了鮮血,他沒什麼表情,也一手勒緊馬韁,衝著伊勒德而去。兩匹馬錯身而過,沃突抬手揮斬,力氣之大,瞬間斬斷了伊勒德一隻手臂。
  
  伊勒德一頭摔下馬去,捂著被斬斷的手臂,高聲慘嚎,往地上翻滾了兩圈,殷紅的血就染透了身下的土地。
  
  「族長!」阿日斯蘭見到族長斷臂落在一旁,又看看周圍族人的屍體,心中生出一股決然。今日必然是不死不休了,既然這樣,那他就算是死,也得拉沃突墊背!他張弓,對準馬上的沃突,趁著他俯身去斬伊勒德的時候,猛然放箭。
  
  沃突一刀割斷了伊勒德的腦袋,順勢翻身從馬上跳了下去,恰好避過那根冷箭。烏圖勇士們發覺這箭,不善的目光直射阿日斯蘭,「殺了他!」
  
  十幾隻狼聽到號令,撲向阿日斯蘭。
  
  沃突打了聲呼哨,狼群停住,嗚嗚著後退。提著刀,沃突走向阿日斯蘭,「我記得你,上次就是你把那個老族長從我刀下搶走的。」
  
  阿日斯蘭警惕而仇恨地瞪著他。沃突不以為意,擦了擦手上黏膩的血,「你是個忠誠的勇士,我願意親自動手殺你,拿起刀。」
  
  在無數族人的慘叫聲中,阿日斯蘭怒吼著,揮刀砍向那個綠眼的沃突。
  
  在上一次,他也曾和這位綠眼的狼神之子交過手,那一次這個沃突才剛突襲完另一個部族,身受重傷,滿身的血,就算這樣,他還是一刀劃開了老族長的半個身子,阿日斯蘭忘不了那個場景,忘不了那種令人驚悸的瘋狂與兇狠。
  
  他拿刀的手因為恐懼在顫抖,甚至接不住沃突一刀。
  
  哐當一聲,和刀一同落地的,還有阿日斯蘭的頭顱。
  
  沃突揮去刀上的熱血,再一次躍上馬,舉刀大聲道:「找出白族所有的男人,殺了他們。」
  
  「是!」男人們大聲應和,狼騎們會用它們敏銳的嗅覺,找到每一個躲藏逃跑的人。
  
  部落間的傾軋,生死都是男人間的事,一個部族如果被滅族,那族中成年男子必定會被全數殺死,只留下能繁衍後代的女人,和不及車輪高的孩子。
  
  一場屠殺進行得很快,屍體被堆在一處,活下來的女人和小孩也擠在一處,瑟瑟發抖目光驚恐。
  
  活下來的她們會被打散編入其他部族,草原上的小部族幾乎都是這樣,被更大的部族吞併或者殺滅,現在這些白族的女人,也有一大半,都是各個小部族被搶來的女人,她們已經很習慣於這種生活,對她們來說,能進入一個強大的部族,再不遭受這種被搶來搶去的命運,就是最幸運的事。
  
  而那些白族原本的女人,特別是身份很高的女人,她們就不同了,和那些被搶來的其他部族女人相比,白族的女人們穿著更精緻的衣服,戴著金制首飾,身上也更乾淨。白族的女人皮膚很白,是草原有名的美人,一群白族女人聚在一起,沃突過去時,一個女人撲倒他的馬下,雙眼盈盈地看著他,「尊貴的狼神之子,我是白族公主,我願意侍奉你!」
  
  女人雖是這麼說,藏著的匕首卻已經蓄勢待發,只等沃突靠近,她就會拼盡全力殺死這個敵人。
  
  可沃突不為所動,舉起弓箭,一箭射出,將人當胸射穿,巨大的力道帶著那公主釘在地上。
  
  「這些白族女人,找出帶著武器的,全都殺了。」沃突不知經歷過多少這樣的事,當然不會被蒙蔽。
  
  戰後充滿血腥氣的戰場,響起女人痛苦的哭聲,成為了這片草原上一場戰役的尾聲。
  
  「族長,還抓到一個中原男人,他自稱是殷國人。」一個烏圖勇士綁著那個想逃跑的中年文士推了過來。
  
  沃突看了眼那中年文士,「把他看好了,帶回去。」
  
  「是!」
  
  處理完白族,沃突讓人裝上東西,帶著牛羊和俘虜們,回去族中。這些雜事,向來都是那日松做的。比起殺伐果決的沃突,那日松是個更敏感的人,每一次他們吞併一個部族,那日松總會沉默,在他們回去的路上,那日松坐在馬上拉起他的那把二弦琴。
  
  沃突和那日松的母親,當初也是被烏圖部族搶回去的女人,烏圖部族,也是在無數歲月裡由無數個小部族組成的。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如果不強大,等待著他們的就是家園被毀,心愛的女人被奪走。不搶就會滅亡,不殺別人就會被殺。
  
  這是個美麗又殘酷的地方,孕育著冷酷又溫柔的戰士。
  
  沃突在那日松的琴聲中放聲歌唱,勇士們擊掌相和,連受傷的戰士也會參與。這歌並不是歌頌勝利,而是述說親人愛人與家園的歌曲。經歷了戰爭的人,會格外想念家。
  
  路過一個湖邊的時候他們暫時停了下來。沃突走進湖裡去,洗掉了身上的血漬。其他的烏圖部族勇士,也早就各自清洗起來了。從前他們就是這樣,但那時候沃突不明白這些人怎麼這麼麻煩,他是從來不會費這個事的,反正帶著一身血回去部落也沒什麼,但現在他明白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回到部族,已經過去了四天。
  
  沃突遠遠看見了一個人站在坡上,風吹拂著她藍色的裙擺。他一眼就看出來,那是他的妻子。
  
  「誒!沃突!你突然一個人衝那麼快幹什麼!」
  
  「看那邊,好像有個人影,是公主吧。」
  
  「嗨,難怪了。」
  
  沃突將馬停在殷如許身邊,將她抱上馬,埋頭在她脖子上蹭了兩下,笑著低聲喊她,「絮絮。」
  
  在敵人面前閃著冷光的綠眼睛,此時便成了陽光下的湖水。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9
發表於 2019-6-9 11:20:33 |只看該作者
第138章 第十一章

  江德清是趙國人,還是個大人物家中的客卿,只是那位大人物府中客卿眾多,他沒任何出奇的,成為客卿三年都沒能在主人家露過臉做上兩件大事。和其他很多只想著混口飯吃的客卿不同,江德清想著有朝一日能真正出頭,謀一謀那滔天富貴。
  
  他做夢都想著有貴人賞識,終於,被他等來了機會。府中主人告訴他們,上面的主子想控制草原,需要有人潛入草原,在各部族間為他傳遞消息,必要時候製造一些混亂。
  
  江德清在知道這是誰的想法後,欣喜若狂,只覺得金錢權勢唾手可得了,萬分激動地從趙國來到草原。他最開始也曾想混進烏圖部族,在裡面謀一個位置,只可惜他費了千辛萬苦也不得其門而入,烏圖部族和江德清先前想像中的不同,他本以為這就是個普通部族,大多數人沒見識連字都不認得,肯定很好騙,結果他差點就被個半大少年給嚇尿了。
  
  那少年是烏圖部族狼騎一員,也是從小養狼訓狼,一雙利眼洞悉人心,揪出過好幾個心懷不軌的探子,江德清如果不是跑得快,早前就已經栽在人家手裡了。
  
  不過也沒差,他去白族煽動了伊勒德與烏圖部族作對,又給他畫大餅許諾讓白族以後能遷往趙國,結果不自量力,使得白族提前覆滅,他自己也被繩子一捆拴在馬後帶回了烏圖。
  
  帶他回來的烏圖族長沃突,回到家就又成了野男子漢,就想著拐媳婦去學騎馬,完全把這個人忘到了腦後。
  
  其他帶回來的俘虜都安排好了,就剩下江德清這一個人,負責的人問到那日松頭上,那日松先前聽江德清自稱是殷國人,覺得自己不好處理,便把這事告訴了殷如許。
  
  殷如許的時間都給沃突了,難得空下來,過了兩三日才得空讓人把江德清押上來。
  
  江德清這幾日倒沒怎麼受苦,好歹還有吃有喝,他已經從最開始的驚慌失措變得冷靜下來,並且在心裡盤算怎麼辦。聽說要被帶去見殷如許,他心中一喜,心道那個殷國公主,聽說是個性格溫吞的柔弱貴女,這樣的女子最是心軟,也沒什麼心機,他要是謊話說得好,說不定能糊弄過去。
  
  他心中大定,待見到殷如許,心中更是放下了,打定主意要裝瘋賣傻,撲上去哭求道:「公主饒命啊,小人冤枉,小人是殷國良民,是被白族捉去的,與他們並不是一路人哪!」
  
  殷如許已經聽人說過他那日在白族鬼祟行徑,這會兒將他上下一打量,便問他:「你可是上次被白族劫殺的那商隊中人?」
  
  江德清順杆子爬,連連點頭,「對對!」
  
  他想這公主哪裡曉得那麼多,估計也不可能去搞清楚他的身份,結果殷如許招手,讓人拿過一冊文書,「那你是叫何名字,出身於何處,來草原行商,家鄉的保證人又是哪三個人,你所販貨物為何?」
  
  江德清沒想到她會問得這麼細,再一看她手裡拿著的文書,竟然還是那商隊的人員文書,心中不由暗罵怎麼這個都準備了。他要是說不對,立即就會露餡,可他哪裡知道那商隊裡的人名字來歷。只能硬著頭皮胡謅道:「這……小人其實是偷渡的,半途中遇到盜賊失去了貨物,求商隊帶我一程,所以不在商隊名單上……」
  
  殷如許放下文書,再一次問:「你是殷國人?」
  
  江德清一口咬定,「是,是殷國人!」
  
  殷如許,「不,你是趙國人。」
  
  她語氣雖輕柔,卻十分篤定,如一聲炸雷落入江德清耳中,他心中驚疑,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公主能一口說出自己來歷。
  
  殷如許:「果然是趙國人。看來,我問你問題,你定是不肯據實回答了。」
  
  江德清心裡一顫,嘴裡還是喊:「不,小人是殷國人哪!真的是殷國人!」心裡則在想,難不成她要殺我?就聽殷如許吩咐人說:「把他帶下去,關起來吧。」
  
  只是關起來?那還好,她肯定是去確認他的身份,去殷國一來一回,還需要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他應該是安全的,要是能趁機送信出去,說不定會有人來救。江德清安慰自己,心裡也生出些不屑,覺得果然是女人,心慈手軟,難成大事。
  
  殷如許並沒有去確認江德清身份,她讓人把江德清帶下去後,告訴了看守江德清的人:「將他關在窄小無法平躺的小屋中,以後三日送一次吃食,一日送一碗水,多的不必,另外,不許任何人和他說一句話,一個字都不許和他說。」
  
  宮女們好奇問她:「公主,此人真不是殷國人?他是趙國奸細嗎?」
  
  殷如許:「嗯。」
  
  宮女們:「既然是奸細,只關起來也太便宜他了,何不直接殺了!」
  
  殷如許只搖搖頭,並不多說。這世間,比死難以忍受的事情還有很多,沒有體會過的人,是不會知道這種囚禁究竟有多可怕的。
  
  這個來自趙國的奸細,讓殷如許日漸放鬆的心弦又繃緊了起來。趙國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派奸細來草原,是否只有這一個?她覺得不可能只有這一個。
  
  ……
  
  「你是說懷疑趙國在草原放了大批奸細?」沃突晚上在帳中聽殷如許說了這事,不太放在心上,很是不以為意道:「這是我的草原,幾個小小奸細能有什麼用。」
  
  他是個很自信的男人,也非常驕傲,真如狼一般,可是這種自信在某些時候會成為他失敗的契機。
  
  殷如許沒有和他爭辯幾個趙國奸細會有什麼害處,也沒有試圖告訴他趙王趙胥有什麼野心,她只是平靜地對驕傲揚起腦袋的男人說:「趙王之前想娶我,估計是還沒死心吧,母親來信,說趙國與晉國聯合,還曾想借道晉國,前來草原。」
  
  沃突這下子就不是之前那態度了。
  
  就像獸類,能讓他們迅速警惕起來的,就是試圖侵犯他們地盤,以及搶奪配偶的敵人。殷如許早摸清了沃突的性子,知道說什麼才會讓他在意。
  
  果然,沃突當晚沒說什麼,第二日就讓人準備去其他小部族送信。草原上大小部族很多,烏圖統一之後,所有的「族」都成為了「部」,表示依附,沃突讓人送信,告訴所有部族因為往來商隊日漸增加,以免出現白族之前的亂子,所有外來之人都必須來烏圖領取身份憑證。
  
  短短幾日,就揪出了不少的探子,竟然不只是趙國。不管是哪國人,殷如許都是如法炮製,和江德清一般關押起來。這些人起先沒覺得有什麼,可是日子久了,就有人忍不住奔潰了,整日在哪裡哭喊,先前被抓時鐵骨錚錚閉口不言的,也哀求起看守他們的人。
  
  可看守的人得了殷如許的叮囑,完全不理會他們。
  
  「公主,您猜的不錯,最開始被關的江德清,確實認識後來去的其中幾個人,我們讓人半夜躲在那聽,果然聽到不少消息!」
  
  殷如許聽罷,點點頭, 「好。」再沒有其他的話。
  
  她的話少,只有和沃突在一起時,才顯得活潑些。宮女們瞧著,從最開始的埋怨沃突族長老霸佔著公主帶她去做些不著調的事情,到現在巴不得沃突族長早點過來,帶公主出去玩得開心些。
  
  「絮絮,走了,今日帶你去練箭。」說沃突,沃突就來了。
  
  他又是一身的汗,大概剛跑完馬巡邏回來,走進帳裡咕嘟咕嘟大口喝完了殷如許給他晾涼的茶,幫她拿起弓箭,擦擦手牽著她走出去。
  
  殷如許已經會騎馬了,雖然還跑不快,但也能自己騎著馬小跑,見她學會了騎馬,沃突又想教她射箭,殷如許也無所謂,沃突願意教,她就學。
  
  現在兩人一起騎著馬出去,已經是部族裡每日都能看到的景象。
  
  殷如許用的弓是一把小弓,沃突八九歲就能用這種弓了,但殷如許的力氣,或許真的連他八九歲時候還比不上,暫時只能用這種。
  
  「我們今日到這裡練。」沃突站在殷如許旁邊給她做示範,再給殷如許指正姿勢,先帶著她找感覺,再讓她自己試。他盤著腿坐在旁邊看公主練箭,巴掌大的白皙臉龐上都是認真,歪歪扭扭射出一箭,然後放下弓,噔噔噔跑過去把歪到一邊的箭再撿回來,他就覺得這女人怎麼這麼可愛。
  
  殷如許練一陣子,坐下來休息,沃突拉著她的手,揉揉她通紅的指尖,「我給你做個皮指套,戴著就不會這樣了。」
  
  沃突會做很多東西,他和草原上大部分男人一樣,習慣於自己手工製作各種器具,特別是各種小東西,他非常擅長。這男人說來奇怪,照顧起他自己他是一竅不通,可照顧起殷如許,卻好像天生就會似的。
  
  殷如許騎馬的小皮靴,是他硝的皮子,又韌又結實,之前殷如許騎馬,兩條大腿磨得通紅,他還給做了個馬鞍墊子,扣在馬鞍上之後就好多了,除了這些,他還親手給殷如許做了把匕首,刀刃就磨了很久,就算是殷如許這個力氣,用那把匕首也能輕易拆開羊骨羊肉。
  
  但這匕首,可不是單單給她拆食物用的,那是一把真正能殺人的鋒利匕首。
  
  他教殷如許騎馬射箭,瞧見她身上的傷就難受,可就算難受,他也沒說過讓殷如許不學了。
  
  殷如許是個公主,這具身體沒吃過什麼苦頭,拉弓拉得雙臂酸痛發軟,連東西都拿不動,累的不想說話。沃突從旁邊的地洞裡掏出個毛乎乎的懶鼠,給她摸幾把,讓她緩緩手疼,非常見效。
  
  等回去了,殷如許連盤子裡的肉餅都拿不起來,沃突就一手拿著一個肉餡餅,一隻自己吃,一隻遞到殷如許嘴邊讓她吃。他啃一大口,啃掉半個餡餅,腮幫子都鼓起來一大塊,殷如許那餅才咬了一小口,她秀秀氣氣的,半天才吃掉一小塊。
  
  沃突瞧著直笑,「哈哈哈哈你簡直像個懶鼠!」
  
  殷如許張口,咬他的手指。
  
  沃突:「……」
  
  殷如許:「沒看清,咬錯了。」她假裝自己眼神不好,繼續吃餅。
  
  沃突:……要命,都硬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40
發表於 2019-6-9 11:20:45 |只看該作者
第139章 第十二章

  趙國與晉國聯合攻打魯國,卻接連失利,幾場戰役敗多勝少,在渝關之外更是損兵折將,連晉國主帥都險些身隕於此。
  
  戰事僵持,此時若是收兵,晉趙兩國沒得到絲毫好處,反而白白損失了這大把糧草和兵卒性命,趙王和晉王又怎麼甘心,可要是堅持攻打,卻沒人有把握能盡快攻下。趙胥收到前線戰報,再一次後悔起當初的聯盟。
  
  早知如此,他就該和魯國聯姻,誰知道在原世界裡不堪一擊的魯國,這次竟然有如神助,能在兩國聯合之下硬扛這麼久。那個守城的大將兀渠更是讓趙胥頭疼,那本來應該是未來被他收入麾下的一員猛將,現在卻成為了敵人,簡直教人內傷。
  
  「國君,當真還要繼續打下去?」
  
  「打!」趙胥斬釘截鐵道。現如今已經不是他自己可以決定的了,朝中的各種聲浪推著他往前,這一仗他不僅要打,還必須得打一場全勝之戰,否則別說攻打他國和草原,趙國內部都要出現問題。
  
  趙胥要親自前往渝關的消息一傳出,晉趙魯三國都有些震動,趙國內部也並不是全部都忠心於這個年輕的趙王,還有一部分人仍效忠於他的叔父余商君,多的是人想看他的好戲。
  
  晉國則是多有猜測,覺得這個趙王是想得更大的便宜,原本兩國的軍隊是以晉國為主,但趙胥一去,以他的國君身份,當然就是統帥之人,如此一來,一旦渝關被攻破,得到最多好處的,豈不就是趙國了。晉國這邊又是想趙胥出力,又不想己方得到的利益減少,只能暗地裡搞些小動作。
  
  至於魯國,他們能苦守這麼久,背後少不了周圍國家暗中的支持,特別是殷國,從草原販來的戰馬,本地產的糧食,甚至兵器,雙方算是皆大歡喜。
  
  這邊戰局膠著,遠在草原的烏圖部族,難得迎來了一個豐年,草原上的物產與資源源源不斷被運往內地中原,又有大車大車的物資運到草原,幾個部族聚居之地日益熱鬧,人們的生活也可見的富足了起來。
  
  夏季過去,草原上迎來了秋日,在這種廣闊大地,更顯秋日的天高氣爽與蒼茫。大家已經開始為了入冬忙碌起來,外出打獵成了部族裡的男人們最愛的事。
  
  若說弓術,當然沒人能比得過烏圖部族的族長沃突,大家早知道他的厲害,前幾年還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要和他比試,這兩年基本沒人願意搭理他了,男人們自己玩自己的,不帶他一起,畢竟誰也不想總是看著這麼個妖孽,來打擊自己。
  
  所以,沃突出門打獵一般是一個人,如今就是帶著殷如許兩個人了。
  
  「你的箭學的差不多,可以出門實戰了。只學會把箭射出去但不去真的射中什麼,箭學了也沒什麼用,走,咱們去獵幾隻紅背狐狸回來給你做帽子。」沃突這麼對自己的「學生」說,然後找了個日子,理直氣壯帶著她跑出去瘋玩了好幾天。
  
  他們就兩個人,騎著馬走了挺遠,從太陽剛升起來的時候,到月亮升起來,一望無際的平原只有他們兩人。殷如許開始自己騎著馬,騎久了覺得睏了,沃突就將她抱到自己的馬上護在身前讓她靠著自己睡覺,殷如許那隻馬就跟在沃突的馬後面,乖乖一起小跑著。
  
  殷如許總是找不見獵物,因為那些小東西們都擅於隱藏,它們在這片草原上生活了很久,熟悉這裡。如果是殷如許一個人,她大概會一無所獲,可她還帶著一位狼神之子,她的沃突族長生於草原,瞭解這裡的一切,包括那些狡猾的小傢伙們。
  
  沃突每次看到獵物,都先拽拽殷如許,讓她看,然後讓她出手。
  
  十射十空。
  
  殷如許才剛能射中靜止不動的靶子,現在就讓她射這種能靈巧跑動的動物,實在為難她了。但沃突樂此不疲,每每瞧見她射不中,都不知道為什麼特高興。
  
  他們遇到了一群黃羊,殷如許一箭射出去,被一隻黃羊把射過去的箭給蹬飛了。
  
  殷如許:「……?」
  
  沃突:「哈哈哈,我第一次看見有人射黃羊被蹬飛箭的哈哈哈!」他笑的直拍自己大腿。
  
  殷如許拿著弓對他比劃了一下,作勢嚇唬他。沃突更是要笑死了,對她說:「來,你先射我試試。」
  
  殷如許:「胡說。」
  
  沃突:「沒,我沒胡說,你先射我一下看看,就你這個力道,我抬手就能抓住你的箭了。」
  
  在他的再三要求下,殷如許對他放了一箭,沃突不閃不躲,果然閃電般一把抓住了她的箭。「準頭還行,力道不行。」沃突把手上好幾支殷如許的箭給她插回了箭簍。
  
  殷如許的箭尾,被他漆上了紅色的標誌。
  
  「別著急,咱們慢慢來,肯定能打到的。」他嘲笑完公主,又用力抱著人家往天上拋起來逗人開心。
  
  兩人漫無目的到處走,殷如許偶爾會擔心不認識回去的路了,沃突搖頭失笑,「我當然知道該怎麼回去,擔心這個幹什麼……誒,絮絮你看那個草叢旁邊有個洞,兔子看到沒,快,趕緊射!」
  
  殷如許也緊張起來,小心拉著弓,對著那隻兔子射出去。唰的一下,尾羽點紅的箭紮進了洞裡,兔子跑了。
  
  沃突:「哈哈哈哈!」
  
  殷如許被他笑惱了,盯著他不說話。沃突抬手:「好好好,我不笑了,不敢了!」
  
  「這兔子跑不了,來。」他跳下馬,順手把殷如許抱下馬,帶著她在周圍找了找,果然找出了另一個洞,「你在這等著,待會兒兔子鑽出來,你就給它按住。」
  
  殷如許:「兔子為什麼會從這裡鑽出來,你怎麼知道?」
  
  沃突:「我就是知道。」他在找到的另外兩個洞裡折騰了一會兒,蹲在了另一個洞前面。也不知道做了什麼,過了會兒,殷如許果然聽到一些動靜。她屏住呼吸,跪坐在地上去看面前的洞,隱約看到個兔子影。
  
  「啊!抓到了!沃突!」
  
  殷如許一把按住突然冒頭的兔子,這是她第一次親手抓住一隻兔子,有些激動地按著那掙扎的毛茸茸,因為不得其法,手法生疏,把人家的毛抓得亂糟糟的。
  
  「沃突,快,它要跑了!」
  
  沃突看夠了她像個小女孩那樣激動的樣子,上手揪住兔子耳朵,拯救了她。「看,你抓的兔子。」他提著兔子在殷如許面前晃了晃。
  
  兔子捆住放在馬背著的口袋裡,兩人繼續往前。
  
  「絮絮,看那邊。」沃突再一次戳了戳媳婦。
  
  殷如許瞧了那邊一眼,不動手了。
  
  沃突:「絮絮,是紅背狐狸。」
  
  殷如許:「……你來。」
  
  好吧。沃突張弓,拉到一半又放了回去,抬手從殷如許的箭簍裡抽出一支箭,將弓拉滿咻的射了出去。他當然是不會落空的,那隻紅背狐狸跑出去幾步,卻恰好被洞察了先機的沃突射中脖子。他看殷如許還是沒什麼反應,打馬過去把紅背狐狸撿了回來。
  
  之後他不管射什麼,都往殷如許的箭簍裡抽箭,就是不用自己的箭。
  
  「不許用我的箭了,快被你用完了。」
  
  「那下回你自己射箭?」
  
  「……我自己射箭。」
  
  還是什麼都沒射中。
  
  射不中就射不中了,殷如許也不氣餒,自己一箭射不中,喊一聲沃突,旁邊沃突就跟著一箭過去,往往能有所斬獲。
  
  到晚上,他們坐在篝火堆旁邊,星空無垠而沉寂,維持著千年萬年的不變,只要躺下來,整個人就能沉進身下的土地裡,忘卻一切。
  
  最開始殷如許睡不著,這種簡陋的環境,她只能靠著沃突半躺著。沃突就抱著她,給她唱歌。他的手粗糙又寬厚,撫在腦袋上很有重量,殷如許被他用下巴抵著腦袋唱會兒歌就睡著了。
  
  偶爾殷如許也會給他唱殷國的歌。殷國的歌講究音律相和,辭藻需得清麗華美,旋律要婉轉動聽。她的歌就和她的人一樣婉約精緻,像一個草原深處的南國美夢。她靠在沃突肩頭唱歌,沃突就安靜注視著她,雙眼和他背後的繁星一樣閃著光。
  
  出門在外,不像在部族裡那麼方便,他們雖然帶了足夠喝的水,卻不能每日洗漱,要是途中遇到水了,殷如許就難免想洗一洗,趁著太陽還在,水還有些溫度,殷如許解開頭髮衣服,下水去洗洗身上的汗。
  
  身後忽然抱過來一個強壯而熟悉的身軀。
  
  沉入水中,被水流包圍,一同在水中沉浮,湖水的冰冷被另一具炙熱身軀驅散,此刻就只有天地之間兩個人,融化成生命最初交彙的模樣。
  
  ……
  
  兩個人單獨相處久了,就好像只剩下他們,見不到其他部族的痕跡,也沒有別的人出現,只是這樣與日月相伴,騎馬奔馳於曠野,恍惚間,殷如許會忘記自己是殷國的公主,忘記曾經被困在一方狹小天地中的痛苦。
  
  她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陣風,或者一片雲。
  
  「來,我們該回去了。」聽到沃突這麼說的時候,她還有些失落。
  
  沃突看出來了,揉了揉她的腦袋,額頭靠著她的額頭,「下次再帶你出來玩,我還有很多的地方能帶你去。」
  
  「等下一次,你就能自己打到獵物了。」
  
  殷如許覺得他在哄自己玩兒,可還是高興起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2-28 18:1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