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2578|回覆: 26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寶萊 -【前夫太犯規(親愛的別跑!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9-5-16 00:09: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前夫太犯規(親愛的別跑!之二)作者:寶萊

前妻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之一,
看看他,慘遭前妻以桃花砍不完為由退貨也不改癡心,
離婚十年心心念念她一個,甚至在兩人度蜜月的城市置產,
就因她說過那是除了故鄉她最想養老的地方,
這會更瘋狂,只是聽說她代表對手公司到佛羅倫斯談代理,
他一個執行長丟下公司追過去,就為製造所謂的不期而遇,
可惜她一見他如見小強,巴不得他有多遠滾多遠,
他知道當初的自己幼稚又不貼心才讓她對他們的婚姻失望,
但他改了,臭襪再也不亂丟,跟別的女人別說勾肩搭背,
現在連根手指都不隨便給碰,就等她給他機會證明他的真心,
不過話說回來,親愛的她還真是不改好強的個性,
當知道代理權已是他囊中之物,並且他還愛著她時,
不服輸的她居然決定打算用美人計令他拱手退讓,
呵,她要兵不厭詐,那他不誘敵深入,豈非對不起自己……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9-5-16 00:09:3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夜,靜悄悄地到來。

    儘管工作了一天,身體已經疲累不堪,但他發現,自己又在不知不覺中把車開到前妻所住的地方。

    將車子熄火,他坐在車裡,仰頭注視屋子裡還亮著燈光的那扇窗。

    那裡是他們以前的臥房,現在這個時間,她應該正準備入睡,也許剛洗完澡,坐在梳妝鏡前,做一些基礎保養。

    以前,他常主動替她塗抹那些什麼水啊、白白黏黏的東西,但一堆瓶瓶罐罐總把他搞得頭昏腦脹,根本弄不清使用順序。

    那時候她還笑他連幾個瓶罐都搞不定,不過,取笑歸取笑,人倒是會乖乖躺著,讓他替她保養。

    剛開始的時候,他什麼都不懂,但她很有耐心,告訴他哪一罐是什麼,使用順序又是如何,還有,塗抹保養品的時候要由下往上按摩,聽說這樣做才能對抗地心引力。

    對抗地心引力?

    他聽了後嗤之以鼻,不過,太座有令,他還是乖乖照辦。

    那時,他每天最大的成就感,不是又簽下多少金額的合約,而是看著她在他的按摩下一臉安心的甜甜睡去。

    伴著這樣的她,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總是溢滿他胸臆……

    見到房裡暈黃的燈光熄了,只剩下黑壓壓的窗子,饒允曄的雙眼也跟著黯然幾分。

    要不是命運捉弄,發生了那件事,她也不會向他提出離婚。

    他的胸口緊緊抽了一下。

    原本她是他認定一定會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女人,他們那麼相愛,過去幸福的生活點滴一一在目,卻被命運逼得走向離婚一途。

    雖然答應她離婚,但他的心卻從來沒有同意過。

    他還在等,等她心裡的傷口癒合的那一天、等兩人能夠重新在一起的那天到來。

    不管還要多久的時間,他都絕不輕言放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9-5-16 00:10: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剛從洗車機的車道出來,天空便飄起了細雨。

    毛真妍歎了一口氣,喃喃地說:“老天爺,又來了?”

    等在外頭,手裡拿著大毛巾準備幫她擦車的工讀生看著她,臉上是帶有幾分同情卻又壓抑著想笑衝動的表情。

    “小姐,還要擦車嗎?”他問。

    她不怪他,是她也會想笑。

    “算了。”苦笑一記,她輕踩油門離開了加油站。

    雨還是下了。

    總是這樣,她每回洗車就遇雨。

    手機響了,她以藍芽耳機接聽這通從公司打來的電話。“喂?”

    “真妍姊,你在哪裡?”打來的是黃怡儂—— 她的助理。

    “我剛離開加油站的洗車機,正準備回公司。”她語氣中帶著無奈。

    黃怡儂忍不住一笑,“又下雨了?”

    “是啊,又下雨了。”

    她每回洗車就遇雨的事?鮮少有人不知道。大家還用台語戲稱她是“雨神”。

    她不喜歡這個綽號,因為那聽起來很像是蒼蠅的台語。

    “怎麼?有事嗎?”

    “老闆剛才在找你,你大概多久到?”

    “十幾二十分鐘吧。”她回答,“跟老闆說我一回公司就立刻去找他。”

    “OK,開車小心喔。”黃怡儂不忘關心的叮嚀她一聲。

    “嗯,待會見。”

    結束通話,音響喇叭傳出愛黛兒一首膾炙人口的歌曲—— “ Someone like you ”。

    Never mind, I'll find someone like you.

    I wish nothing but the best for you, too.

    Don't forget me, I beg.....

    她討厭這首歌。

    在這歌裡,女人是如此的卑微又脆弱。嘴上高唱著下一個男人會更好,卻在心裡期盼著那個已經娶了別的女人的男人千萬別忘了自己……

    過去的感情、過去的男人都不該放在心裡,更不該渴望著能再從頭來過。

    有句老話說得好,好馬不吃回頭草。

    不管是離開的,還是協議分開的男人,都該把他徹底的忘掉。

    她關掉音響,不知怎地,火氣竟上來了。

    讓她心情煩躁的不只是這首 Someone like you,還有這壅塞的車陣。

    她想,這首歌之所以讓她“感觸良多”,一定是因為“Someone”—— 那個她不想再提起,卻還是不時想起的前夫。

    是的,現年三十歲、所有人都以為是單身貴族的她,其實結過一次婚。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高中畢業就赴美留學的她,當時已在紐約住了快一年,因為租屋處嚴重漏水而決定搬家,經同學介紹認識了他—— 傑瑞?摩羅爾。

    有著愛爾蘭及蘇格蘭血統的他,是個充滿魅力的二十五歲男子。他有著一頭柔軟的、微卷的淺棕發,一雙深邃的綠眸,他的鼻樑高挺、嘴唇性感,還有一百八十八公分高、線條精實的體格。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她租屋處的樓下,那時正值深秋,他穿著一件開襟上衣、牛仔褲、帆布鞋,然後外面套了一件有點舊的騎士風皮衣。

    他的脖子上戴了一條十字架銀鏈,手腕上則套了幾個皮編手環、銀手鏈及串珠手鏈,它們在他身上奇異地協調極了。

    黃褐色的落葉飛下,輕輕打在站於行道樹下的他身上,那畫面、那景象教她看得都癡了。

    “嗨!”他跟走出大門的她打了聲招呼,“你就是毛毛?”

    毛毛是她的小名,熟識的同學及朋友都會這麼叫她。雖然是中文發音,但對外國人來說,這兩個字念起來並不艱澀困難。

    她想,他一定從她同學那兒知道她是位臺灣女孩,才能在第一眼看見她時便叫出她的小名。

    “你好,你是傑瑞?”

    他走上前來,露出那口潔白的、整齊的牙齒,開朗一笑。

    “傑瑞?摩羅爾。”他報上全名,然後細細的打量著她。

    “你……”他突然冒出一句,“好像我奶奶家剛出生的羊。”

    說完,他又笑了。

    之後,他幫她把舊租屋處的東西搬到大約五百公尺外的新租屋處,卻一毛錢都沒收,只要求她請他吃一頓飯。

    短短兩個小時,他讓她知道了他所有的事情。

    摩羅爾家族在他曾祖父那一代便移民到美國來,之後又回到愛爾蘭落葉歸根。他雖在美國出生,直至十歲前卻都在愛爾蘭的農場裡與爺爺奶奶同住。他的奶奶是蘇格蘭人,從小便在奶奶照料下長大的他能說一口流利的蓋爾語。

    席間,他還教她說了幾句。

    他的雙親如今在加拿大做小生意,至於是什麼樣的小生意,他並沒多說,而她也沒多問。

    那一頓飯只花了她二十六塊半美金,但她一點便宜都沒占到。因為之後,她付出的代價便是短命的一年婚姻。

    像是天雷勾動地火般,他們瘋狂的愛上彼此,並迫不及待的想在一起。

    兩個月不到,他們決定結婚—— 在她媽媽強力反對卻無力阻止的情況下。

    “毛毛,你們撐不了多久的……”她媽媽以過來人的經驗在越洋電話那頭如此唱衰他們的婚姻,“這種愛情就像美麗的煙火,稍縱即逝,我不希望你被火花灼傷。”

    當時的她什麼都聽不進去,一心一意想跟他在一起。

    蜜月旅行時,他們飛往義大利,在羅馬停留的第一天晚上,他們便進了警察局。

    他揍了兩個當地的年輕人,因為他們調戲了他的新婚妻子。

    那晚在供餐的酒吧裡,有兩個剛進來的年輕人在他去洗手間時前來向她搭訕。義大利的男人是出了名的熱情,在與女性距離上的拿捏有時也過分的寬鬆。

    他一出洗手間,看見兩個男人將她包圍,立刻上前想驅走他們。

    原本應該可以和平落幕的事情,卻在一個愛妻心切而衝動行事的男人,以及兩個白目挑釁的年輕人的火爆衝突下,演變成她擋都擋不住的全武行。

    高中時練過拳擊,甚至打過業餘賽的傑瑞,輕易的將兩人撂倒。之後,員警來了,他們全都進了警局。

    經協調,他們賠了對方一筆醫藥費達成和解。

    走出警局,她氣得不想跟他說話,原因無他,因為那筆醫藥費花了他們三百五十美元。

    “寶貝,你在生氣嗎?”他一臉疑惑的拉住她問。

    她沒好氣的瞪著他,“為什麼要打架?”

    “我只是想保護你。”

    “根本什麼事都沒有。”她忍不住責怪道:“我們只要離開就沒事了,可你卻把事情鬧得難以收拾。”

    “已經解決了,不是嗎?”他一臉無辜。

    “是,已經解決了。”她惱火地提醒他,“花了三百五十美元。”

    她是沒什麼錢的留學生,他是工作不穩定的打工族,三百五十美元對他們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重點是,他們正在度蜜月。

    “寶貝,”他有點悔意的討好著她,“別生氣,我買霜淇淋給你吃?”

    “不要。”她甩開他的手,“我想回旅館了。”

    “好,我們回旅館。”他又黏了上來,一把將她攬在懷裡,然後低頭親了她一下,語氣曖昧地說:“我幫你洗澡,再幫你全身按摩,你說好嗎?”

    迎上他閃動異彩的綠眸,她的心一陣狂悸,可她還是故作不為所動的板著臉,“不要。”

    “毛毛,寶貝……別生氣了,求你。”他牢牢的將她鎖在懷裡,不讓她推開或掙開他。

    身高一六三的她,在高大的他懷裡,就像只柔弱的小羊。

    掙得累了,她終於軟化。

    雖然他幹了蠢事,但那也是因為他愛她,而且他們蜜月旅行的第一天,她其實不想讓任何事搞砸。

    於是,她原諒了他。那晚,他給了她火熱的、難忘的,讓她每每回想起來都臉紅心跳的一次體驗。

    可愛情並不如童話中的美好。婚後,他們之間狀況不斷,原本令她充滿期待的婚姻生活總是伴隨著大大小小的爭吵。

    他是個樂天、幽默、風趣、充滿魅力的人,同時卻也是個衝動、孩子氣,有時少根筋、白目到讓她傻眼氣結的男人。

    愛爾蘭跟蘇格蘭人都有著強悍的民族性,生來身體裡就流著叛逆而火爆的血,而他,正是濃度百分百的混合體。

    他對她是沒動過手腳,就算吵得再凶,他只會去?牆或是離開。

    可那火爆又叛逆的脾氣卻讓他一直無法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不過,他也不會因此在家閑晃,什麼都不幹。

    搬貨、送快遞、夜間警衛、建築工……只要不違法,只要能賺錢,再髒再累的工作,他都肯做。

    雖然他賺得不多,但她從來不在乎他的收入多寡、職業貴賤。

    她是真的愛他,可再多的愛,終究還是被現實消磨殆盡。

    她對他總有著她認為自己不必說出口,他便應該知道並達成的期待;但他,總是讓她的期待落空。

    不多久,生活裡瑣碎的、微小得不值一提的摩擦,開始一點一滴的侵蝕著他們的婚姻及愛情。

    她受不了他總是在床上吃東西;她受不了他襪子亂丟、碗盤不洗;她受不了他老在惹她生氣後,用一場無懈可擊的性愛補償或是收買她。

    她受不了他過火的玩笑及惡作劇;受不了他絕佳的女人緣,更受不了他跟樓下來自蘇格蘭的性感金髮妹談天說笑、“腳來手去”—— 以她完全聽不懂的蓋爾語。

    終於,她再也受不了總是在生氣的自己,並決定結束他們的關係。在結婚一周年的那天,她向他提出離婚的要求。

    深談後,他雖然露出難過的表情,卻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她一直在想,他之所以那麼爽快,也許是因為他也已經受不了總是在生氣的她,還有他們再也浪漫不起來的婚姻。

    也或者,她在他心裡早已可有可無。

    之後,她又搬了家。

    不久,她輾轉從別人口中得知他跟那名蘇格蘭金髮辣妹交往,她忍不住心想他們之間是在她跟他離婚之前便已開始。

    十年過去,她不敢說自己從不曾想起他,但她敢說自己從不曾找一個與他相似的男人。

    好馬不吃回頭草,尤其是吃了會拉肚子的草。

    她瘋狂的、深深的愛過他那樣的男人,但她不再留戀那樣的男人—— 一個讓人愛得瘋狂,也氣得牙癢的男人。

    毛真妍敲敲門,走進燦寶總經理方靜山的辦公室。

    “老總,你找我?”

    “真妍,你來得正好。”方靜山將視線從電腦螢幕上移開,興奮卻又焦急的看著她,“你還記得兩年前到法國看展時遇到的那個義大利老先生吧?”

    “你說雷多?貝裡尼先生嗎?”

    “沒錯,就是他!”方靜山輕拍了一下桌面,“我要你立刻飛到佛羅倫斯去找他。”

    “欸?”她一怔。

    雷多?貝裡尼是名已經七十歲的義大利金匠,年輕時,他為幾個精品珠寶品牌製作首飾,手工精湛而細緻。

    大概十年前,退休的他在佛羅倫斯舊橋上開了一家小小的珠寶首飾店,賣起自創品牌“Heart of Firenze”的首飾。

    兩年前到法國看展時,她跟總經理巧遇了滿頭蓬鬆白髮,笑起來時有點可愛又頑皮的他。交談間她對他說,他讓她想起了愛因斯坦,還讓他高興得大笑三聲。

    當時的他並不是參展的廠商,而是與會來賓,可他身上配戴的、由他自己設計並製作的手鏈、戒指及領帶夾,吸引了她的目光。

    一知道他擁有自創品牌,她和總經理便立刻向他詢問代理事宜,他卻興趣缺缺,直說他不想把“興趣”變成“事業”,只想繼續做喜歡的事,然後等待著有緣人上門光顧。

    她本想在展期結束到佛羅倫斯一趟,可因為時間的關係,再加上那兒有一些她不願再想起的回憶,便就作罷了。

    “貝裡尼先生願意釋出歐洲、北美及亞洲的代理權了。”方靜山解釋道:“我得到消息,上海的東方之心有意跟他洽談亞洲區代理權,千萬別讓他們捷足先登。”

    東方之心是近一兩年才在上海設點的珠寶店,據傳幕後金主來自北美,是一位已在北美經營珠寶事業達二十五年的商人。

    跟燦寶一樣,他們擁有自己的設計部門,但也代理歐美日各國珠寶設計師所創立的品牌。

    年前,他們結合義大利高級服飾品牌在上海辦了一個時尚展,還邀請好萊塢明星及中港臺三地的知名藝人出席。會後派對上,衣香鬢影、星光燦爛,在佔用記者相機裡的記憶卡容量的同時,也讓人見識到其雄厚財力、廣闊人脈以及進軍亞洲市場的企圖心。

    “所以你要我立刻飛往佛羅倫斯嗎?”捺下干擾自己的心緒,她問。

    “當然。”他點頭道,“你最好明天就出發,相關的資料我隨後會寄給你。”

    “……喔。”

    “怎麼?”聽出不尋常,方靜山疑惑的看著她,“你好像有點困難?”

    “沒有……沒事啦。”

    這是公事,身為業務部門主管的她哪能推掉這份任命,只是重回佛羅倫斯,讓她有點抗拒。

    那是她跟傑瑞蜜月旅行的最後一站,雖有甜蜜浪漫的時光,但甩脫不掉的卻是不愉快的回憶。

    而她,不想再提。

    “放心吧,老總,我會拿到代理權的。”她勾唇一笑。

    稍晚回到家,她發現應該在鋼琴酒吧裡當“鎮店之寶”的母親竟一身休閒的躺在沙發上看雜誌。

    “媽,你怎麼在家?”

    “今天頭有點疼,沒去。”一手拉拔女兒長大的毛家慧今年五十,但因為身材和臉蛋都保養得宜,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好幾歲。

    “頭痛?”毛真妍走過來坐在她身邊,“有看醫生嗎?”

    “吃了兩顆普拿疼,好多了。”毛家慧一派輕鬆的繼續看雜誌。

    “要是不舒服,就該看醫生,不能光吃止痛藥。”她皺了皺眉頭,“你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教我明天怎麼出得了門?”

    “放心啦,媽媽可是……欸?”一頓,毛家慧訝異的看著女兒,“你明天要去哪裡?”

    “佛羅倫斯。”

    “佛羅倫斯……義大利啊?”

    “嗯,要去談一個代理權。”她癱在沙發裡,兩條腿往茶几上一伸,舒服的喟歎一聲。

    不知想起什麼,毛家慧飛快的翻了翻手上的雜誌,“哎呀,星座專家說你這一周不宜遠行,否則有不可預測的災難耶!”

    毛真妍噗哧一笑,“媽,你什麼時候也開始相信星座運勢了?”

    從前看那些命理老師或星座專家在節目裡說得天花亂墜時,她媽總是嗤之以鼻,還說“只有笨蛋才相信他們說的鬼話”,現在居然一派認真的將星座運勢奉為行事準則?

    “你別不信,上星期星座運勢說我會有水險,結果……”

    “你又不會游泳,哪來什麼水險?”

    “別急,聽我說,”毛家慧一臉興奮地說:“我本來也不信,結果在店裡居然被服務生用酒潑了一身,你說多准!”

    毛真妍啼笑皆非,打趣的問:“敢潑你一身?他還活著吧?”

    毛家慧輕啐一記,但不以為意。

    “毛毛啊,”她一臉認真地奉勸,“別太鐵齒,有些事命中註定,你逃也逃不掉……”

    毛真妍瞪了瞪眼睛,促狹道:“毛小姐,聽你這麼說,我還真覺得毛毛的耶。”

    說罷,她哈哈大笑。

    “看樣子,你是非去不可了?”毛家慧有點憂心地蹙起眉頭。

    “當然。”她肯定道。

    毛家慧歎了一聲,“星座專家說有不可預測的災難,那到底是什麼災難?是水險、火險,還是飛機失事?”

    “媽!”毛真妍打斷了她,“你在胡說什麼啊?”

    “媽不是在咒你啦,我當然不希望發生那麼大的災難。”毛家慧認真的思索一下,像是想起什麼的大叫一聲,“會不會是遇上搶劫?聽說義大利的治安不太好……”

    “媽……”

    “不然,難道是你會遇上爛桃花、壞男人?”毛家慧突然目光一凝直視著她,“異國豔遇經常是人財兩失,你可不要……”

    “毛家慧小姐!”她直呼母親的名字打斷她。

    毛家慧抿起了嘴,不放心的看著她。

    “媽,我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了。”她一歎,“再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我對外國男人敬謝不敏。”

    沉默了幾秒鐘,毛家慧眼底閃過一抹狡黠。

    “你跟傑瑞離婚正好十年了……你們就是在義大利度蜜月的對吧?”

    “媽,”她翻了翻白眼,“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還這麼氣他?”

    “我沒氣誰,只是……算了。”她實在不想提起那些事、那個人。

    “說真的,我雖然反對你們結婚,不過當你們離婚時,我卻有點小遺憾呢。”毛家慧淡淡的一歎。

    毛真妍微頓,疑惑的揚眉,“小遺憾?”

    “是啊,你跟他居然沒生個‘洋娃娃’,”她一臉惋惜,“你們的小孩一定很漂亮。”

    她輕啐一記後,苦笑。還好沒生,不然,這世上又多一個單親媽媽了。

    當然,這話不能在媽面前說,身為單身媽媽的媽媽為她吃了多少苦,她是知道的。

    因為知道,因為都看在眼裡,所以她更慶倖自己沒跟傑瑞生小孩。

    “說真的,我還挺喜歡傑瑞的……”提起無緣的前女婿,毛家慧唇角揚起一抹笑意。

    當時她儘管反對他們結婚,但還是飛去紐約參加了他們簡單的婚禮。第一眼見到傑瑞時,她便喜歡上這個洋女婿。

    他有一雙會說話的綠眸,隨時都在放電,他熱情而風趣,渾身上下充滿一種雄性的、帶著侵略感的氣息,可又不讓人感到壓迫或是厭惡。

    他的熱情讓人感覺得出是發自內心,而不是虛應敷衍或是應酬矯作,他不笑時性感迷人,笑起來時又天真率直,是個男人及男孩的矛盾綜合體。

    難怪女兒會愛得那麼瘋狂。他真的是個讓人難以抗拒的傢伙。

    真妍微怔,“什麼?我以為你反對我們結婚是因為你不喜歡他……”

    “我反對是因為當時你們都太年輕了。”她澄清,“你的脾氣我還不清楚嗎?光是想像你們可能發生的衝突,我就不意外你們以離婚收場……”

    “怎麼說得好像都是我的錯……”毛真妍一臉委屈地抗議。

    “你們都沒錯,只是在那個當下都不夠成熟……”毛家慧輕攬著她的肩膀,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二十歲那年,她不顧家人反對生下毛毛—— 只因她深信所愛的男人會給她一個交代。

    可她生下孩子後,男人卻因不願負起責任而離開她。

    她受過傷,也有痛徹心扉後的體悟,但她從不後悔愛上毛毛的父親,還有生下她。

    若時間倒轉,她想,自己還是會做同樣的決定。

    做為一個過來人兼母親,她一直在教育、保護著女兒,可孩子總要自己撞得頭破血流才能成長。

    毛毛身上流著跟她一樣的血液。她們對愛情有太多憧憬及謬知,她們追求愛情時同樣的義無反顧……明知毛毛跟傑瑞在當時結婚必會是以分手收場,她還是無法阻止。

    “毛毛,都已經過去了,離婚不是人生的污點,更不是你的錯,媽希望你遇到機會時要好好的把握。”

    “……”再婚?這麼多年來,她想都沒想過這件事。

    她全心全意的投入工作,在二十八歲時成了公司裡最年輕的主管,管理著整個業務部門。

    精明幹練又事業有成的她,讓男人望之卻步,縱使她有著吸引人的外貌及才幹,也沒人敢對她展開攻勢。

    這麼多年來,唯一表明要追求她的只有一個人—— 馬克?貝伍。

    他是個美商公司的高階主管,有過一段婚姻,並與前妻生有一個女兒。他們在一個派對上經總經理介紹而認識,之後,他便熱情且執著的追求她,並因為她而在臺北置產。

    但她至今仍沒接受他。

    他什麼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他是個外國人。

    有過一次跨國的、跨種族的失敗婚姻後,她對這種“中西合併”的組合實在不抱任何的期待。

    “不說了,”她起身,結束了關於前夫及再婚的敏感話題,“我得去打包行李了。”說罷,她轉身走回房間。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毛家慧幽幽一歎。

    相隔近十年,她又踏上這塊土地。

    雖然是為公事而來,前塵往事還是湧上心頭。

    比起義大利其他的城市,佛羅倫斯優雅而安靜,因為它保有文藝復興時期非常重要的文化資產,而更珍貴的是,許多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家或文學家,如米開朗基羅、達文西、薄伽丘及但丁等人都出生於此,它可以說是藝術家的搖籃。

    毛真妍很喜歡這座城市。它是她跟傑瑞蜜月旅行的最後一站,她還記得當時她對他說,如果有一天她要離開自己土生土長的國度而選擇一個異地定居,佛羅倫斯一定是她的首選。

    此地勾起太多回憶,但她決定打住不再去想。

    因為時差的關係,她先在下榻的旅館休息了幾個鐘頭。

    醒來後,她打了電話給助理黃怡儂,告知自己下榻處的位址、電話跟房號。

    旅館是她自己找的,在巴傑羅美術館的附近,是一間家庭式的旅館,房子十分古老,但設備齊全,服務也親切周到。

    傍晚時分,她洗了個澡,換上輕鬆的服飾及一雙好穿不磨腳的平底鞋,離開旅館,步行前往舊橋拜訪雷多?貝裡尼。

    舊橋也稱之為老橋,是佛羅倫斯最古老的一座橋,建於西元一三四五年。橋上是一間間的商店,原本大都是鐵匠、屠夫及皮革商,他們將廢棄物直接丟往亞諾河,造成難以整治的問題。

    一五九三年時,費迪南度公爵趕走原本的店家,並將租金提高,改由金匠以及珠寶店承租,從此改變了舊橋的景觀及命運。

    現在,舊橋的岸邊及橋上都有一些金飾店及珠寶店,手工和設計皆相當具有水準,是許多觀光客必訪之處。

    來到雷多的店前,門上掛了一塊牌子,寫著義大利文,她翻了一下字典,查出意思是店主今日休息之類的。

    既然已經一身散步打扮,她決定到處走走。

    逛到共和廣場時,她有點餓了,於是鑽入附近的小巷裡尋找美食。

    繞著繞著,她發現自己似乎迷了路。

    迷路是旅行途中的一個美麗意外。

    這句話是傑瑞說的。他總是喜歡不按牌理出牌,他總是率性而為,即使那會使他惹上麻煩。

    而她喜歡凡事有計劃,因為在她看來,意外大多數是不美麗的。

    “可惡。”驚覺到自己又想起他,她低咒一聲。

    “哈羅!”突然,三個在巷內酒吧門口聊天的年輕男子走向她。

    她下意識的抓緊身上的斜肩包。

    “你迷路了嗎?”男子用帶著腔調的英語問她。

    她沒回答,只想儘快離開。

    發現她想離開,三人笑著圍住了她,“嘿,你從什麼地方來?”

    “你是日本人?中國人?”

    “你一個人吧?要不要我們帶你去玩?你可以喝酒了吧?我請你喝一杯。”

    毛真妍深深的確定,自己得趕快擺脫他們。

    “抱歉,我跟人有約。”她板起臉,聲線冷淡地拒絕。

    “是嗎?”他們笑看著她,“看來你被放鴿子了呢。”

    說著,其中一人拉了她的手,另一人則搭上她的肩。

    “別怕,我們不是壞人,在你的朋友來之前,我們先陪你吧。”

    “不要。”她掙開拉住她的手,又撥開另一人搭在她肩上的手。

    她已表明不想跟他們廝混,但他們還是糾纏著她。

    這時,一道沉沉的聲音傳來,說著她聽不懂的義大利話。

    那聲音低沉、帶點嘶啞及異國腔調,雖然是操著義大利語,卻讓她有種遙遠又熟悉的感覺—— 她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形高大,身穿V領上衣、皮夾克、牛仔褲的男人,他腳上穿著一雙靴子,脖子上戴了條十字架銀鏈……

    “老天爺!”她忍不住驚呼出聲—— 當她的視線往上移,並看見他的臉孔時。

    當他看見她,先是一愣,旋即撇唇一笑。

    “上帝呀。”雙手一攤,他瀟灑的走了過來。

    毛真妍發現自己的身體及四肢都僵硬了,像是被八百根釘子釘在地上般,無論她多麼想拔腿逃走都辦不到。

    三個年輕人困惑地抬頭問:“你認識她?”

    勾唇一笑,他以曖昧又讓人無限遐想的話回答,“再熟不過,她身上有幾顆痣我都知道,我最喜歡的是在她胸口那一顆性感的紅……”這幾句話他是用英語說的。

    “傑瑞?摩羅爾!”毛真妍羞惱的大喝。

    是的,是他,她的前夫—— 傑瑞?摩羅爾。

    喔!她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在佛羅倫斯的巷子裡遇見他

    他走上前來,一把攬住她的腰,奇襲般的彎下身在她唇上一吻。

    瞬間,她整個人像根木頭般直挺挺的站著。

    而在她還沒回過神之際,他已轉頭朝三名年輕男子眨了個眼。

    “抱歉,沒你們的事了。”

    眼見沒戲可唱,那三人悻悻然的轉身走回酒吧裡。

    這時,他低頭看著神情呆滯的她,然後壞壞的一笑。

    “寶貝,你在回味嗎?”

    她一震,猛然回神,用力的推開了他。

    “你真不友善。”他蹙眉笑說:“久別重逢,你不是應該給我一個擁抱嗎?更何況我才剛剛替你解圍……”

    她用力的抹了嘴唇幾下,氣急敗壞的罵道:“你這個色狼!”

    “這只是一記給前妻的禮貌之吻。”

    看著因為生氣而漲紅臉的她,傑瑞唇角勾起一抹深深笑意。

    快十年了,即使過了那麼久,再見到她,往事歷歷在目。

    他下意識的盯著她的手,並未發現任何的戒指。

    “看來你不是來度蜜月的。”他一笑。

    她秀眉一蹙,沒好氣道:“就算要度蜜月,誰會想到這種有不愉快記憶的地方來。”

    “不愉快的記憶?”他微頓,努力思索一下,“我們對不愉快的定義有這麼迥異嗎?我記得我們還挺愉快的。”

    她哼笑一聲,以諷刺的口吻問:“你是說當你把我丟到噴水池時嗎?”

    她永遠記得那個下午,他對她做的蠢事。

    那天他們逛累了,於是在一處小廣場的噴水池邊坐下歇腳。她原本靠著他,而他的手也穩穩的環著她的腰。

    突然間,他手一放,讓身體重心都往後靠的她整個人摔進噴水池裡。

    而他,像個惡作劇成功的頑童般哈哈大笑。

    “還是在餐廳裡,你喂我吃了那塊有花生的小餅乾,害我送醫院?”

    那是又隔一天的事。他害她的嘴唇、眼睛腫得像是被蜜蜂螫了一樣,還差點因為喘不過氣而掛掉。

    “喔,毛毛……”他濃眉一蹙,語氣無辜又無奈地替自己辯解,“那天的天氣很熱,你記得吧?我不是也跳進噴水池裡陪你玩?至於那塊餅乾,我以我奶奶的名字發誓,我真的不知道裡面有花生粉……”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9-5-16 00:10: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瓷寧瞬間瞪大雙眼,立即從床上坐起來,渾身冒著冷汗。

    是夢?

    黑暗中,她望著熟悉的天花板、主臥室,愣然失神,隨後,她雙手捂著臉,緊緊閉上眼睛,等待這一波戰慄慢慢平復。

    她又作了相同的夢。

    兒子從她身邊離去已經整整三年,但她始終忘不了他聰明又可愛的模樣。

    她不止一次這樣想過,如果當初她沒有堅持一定要回家,如果早一點或晚一點再回去……許多的如果,常揪得她心痛異常。

    瓷寧知道這一切只是意外,可是她還是克制不了偶爾會這樣想。

    孩子過世這件事在夫妻倆接觸的視線裡,形成一個空洞的輪廓,像一頭獸,總是在以為已事過境遷後突然跳出來狠狠咬住她的心。

    兒子過世的頭一年,他們越來越少跟對方說話,後來幾乎連視線也很少接觸,饒允曄總是望著她眼底的悲傷,她則狼狽的躲開他擔憂的目光。

    瓷寧無法強顏歡笑,也不想把自己的悲傷加諸他身上,那對他來說太不公平也太痛苦了,所以只好選擇閃避。

    每次凝望著他懇求她從悲傷中走出來的熾熱眼神,瓷寧的心都會隱隱一抽,心痛的感覺一點一滴的彌漫胸口。

    饒允曄從不開口告訴她應該怎麼做,也從無抱怨,就這樣靜靜守護在她身邊,耐心十足。

    只是,當兩個人在一起時的痛大過於愛時,她終於向他提出離婚的要求,因為她心裡很清楚,再繼續這樣下去,兩人只會漸行漸遠,最後成為形同陌路的夫妻。

    她不要他們變成那樣,也不想像婆婆說的,眼睜睜看著兩個人都越來越不快樂。

    饒允曄初聽見她的請求時,神情十分震驚,目光炯亮的直盯著她大約一分鐘後,嗓音略啞地問:“你確定?”

    瓷寧沒辦法再把“離婚”兩個字說出口,只是點點頭。

    饒允曄苦笑了一下,便輕聲表示他會處理……

    這時,電話突然響起,打斷了瓷甯的思緒。

    她緩緩張開眼睛,發現不知何時窗外已經透進些許晨光。

    好輕盈的味道,早晨的新鮮空氣像甘露般,總能輕易洗靜人的愁緒。

    瓷寧拿起擺在床邊的電話子機接聽。

    “瓷寧,是我。”

    “我知道。怎麼了?”除了老媽,已經很少人會撥家裡的電話給她。

    瓷寧呈大字型倒回床上。今天是星期六,難得可以從工作中稍微脫身的日子。

    “提醒你今天晚上要跟維武吃飯,別忘了!”

    “媽,我對他真的沒有感覺,你跟爸可不可以……”

    “只是一起吃個飯嘛!從小你陳伯伯那麼疼你,你就當是替他照顧一下他兒子啊。維武自己一個人回臺灣工作,你偶爾陪他吃個飯,不然去看看電影也好,況且你已經離婚,女人不能不為自己的將來作打算呀!”

    “媽,我有工作,女人對將來的打算,早已經不是只有嫁個好男人這個選項。”瓷寧無聲的歎口氣。

    “好啦,我說不過你,反正你今晚打扮得漂亮一點赴約。”

    唉,老媽根本不管她說什麼,也不想瞭解她的意願,總是直接開口要求。

    如果是允曄,就不會這樣對她,他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獨斷,但百分之百尊重她所有的決定……

    怎麼又想到他了?

    瓷寧緊閉著眼睛搖搖頭,仿佛希望藉著這個動作把腦中的他用力甩開。

    “我不能耗太晚,明天一早會有小孩子來家裡,我想早點起床,做些吃的東西等人家來。”她故意這樣說,好讓母親瞭解她跟陳維武絕對不可能。

    “事情都已經過去三年了,你還在做義工,幫那些單親媽媽照顧小孩?”觀母在電話那頭歎氣。

    “反正我星期六、日都沒事。”瓷寧揚唇笑了一下。“而且我喜歡小孩,也很高興能和小客人一起做點什麼。”

    “什麼叫星期六、日都沒事?去約會啊!別跟我說你不打算再嫁人。孩子再生就有,別滿腦子只想著別人的……”

    瓷寧手裡握著話筒,思緒已經慢慢飄遠。

    他們離婚後,饒允曄主動表示會搬出去,同時堅持要她繼續住在這裡。

    她不肯,他便拿出兩人結婚時房子已經過戶於她名下的權狀。

    法律方面的事一直是由他張羅,瓷寧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簽過那份檔,本想拒絕,卻在見到他略帶心痛的渴求眼神後,一時心軟的點頭,於是她住在這個曾經充滿歡笑聲的屋子裡便成了定案。

    瓷甯心裡一直很清楚,之所以提出離婚,是不希望她的悲傷絆住饒允曄,並不是想逃離有關兒子的種種。

    有時候,她會刻意輕輕閉上眼,感覺兒子還在身邊,因為她心裡深處知道,唯有與悲傷共存,習慣它,感受它,悲傷才不至於在心裡變成傷害她的利器。

    她永遠忘不了,當她點頭答應繼續住在這兒後,饒允曄立即露出如釋重負的溫柔眼神,見她正看著他,他又連忙武裝起傲然神情,甩開有些狼狽的視線,恢復他向來不動聲色的模樣。

    她知道,他是不想讓他對她的依戀造成她的心理負擔──儘管在她提出離婚後,他依然全心全意為她著想。

    他太習慣毫無保留的為她著想,就算心痛,也甘願成全她,永遠把自己放在最後。

    瓷寧每次回想起他那細微的溫柔表情,總覺得那像個溫暖的擁抱,意外的成為她往後這兩年最貼心的避風港。

    因為那是他們愛情中的最後一道光芒,雖不耀眼,但很溫暖。

    命運捉弄人,雖然他們無法成為一輩子的夫妻,但至少在離婚時並沒有對彼此充滿怨懟。

    她很想念老公,說得精准一點是兩年來未曾碰面的前夫,但她也記得,當初提出離婚的人正是她。

    他那時很快便答應了,當下她雖感到有些受傷,但隨即又想,這樣對彼此都好。

    她無法否認自己還愛著饒允曄,但同時也很清楚,趁她的悲傷還沒讓兩人走到怨恨彼此的那一步前離婚,是他們最好的結局。

    從此,他有他的嶄新人生要過,她也有她必須跨越的悲傷要努力,他們之間已經像是兩條岔開的線,恐怕一輩子再也沒有交集……

    “沒有交集”這四個字宛如一股寒氣,從她心底迅速湧向四肢百骸。

    耳畔仍縈繞著母親的聲音,瓷寧把身子縮進被子裡。

    好冷……

    用完晚餐,瓷甯跟陳維武一同前往位置比較偏僻的停車場。

    離開大街,轉進小巷子裡,幾乎沒有路燈的暗巷看起來有幾分可怕。

    他們並未持續交談,就算開口,他總是在談投資理財,而她則三句不離明天要來家裡玩的小男孩。

    兩人的談話完全沒有交集,還要裝出很感興趣的模樣,這讓她覺得很累。

    瓷寧想說點對投資理財這件事的感想,只是,她對投資的認識,還停留在報紙上總是會寫到它,但那些版面通常被她直接忽略的程度。

    “你有買股票或基金嗎?”陳維武問道。

    “沒有,我不太會理財。”她誠實地回答,本來想補一句“我看到數字就頭痛”,後來想想還是算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9-5-16 00:10: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然後,她的思緒跟著不由自主的轉到“允曄跟我完全相反,對數字相當拿手”上頭。怎麼又想起他了?瓷寧深深吸口氣,再緩緩吐出,把跟他相關的訊息輕輕推出腦海。

    “所以你都把錢放在哪裡?”

    “定存。”

    “玩股票會賺得比較快喔。”陳維武對她眨眨眼。

    但也有可能賠得很慘。她心裡這麼想著,但忍住沒有說出口,只給他一個不予置評的微笑。

    接近停車場時,一道人影突然竄到他們面前,瓷寧察覺情況突然變得很不對勁,還來不及反應,便看見歹徒手裡握著一把刀,目露凶光,面目猙獰。

    歹徒的視線在瓷寧的皮包和陳維武手腕上的勞力士表上打轉。

    “把錢統統交出來,快點!還有手錶!”歹徒低喝,模樣緊張,握著利刀的手在空中揮動兩下,顯得不安又焦慮。“你們最好乖乖聽話,要是敢動什麼歪腦筋,我會讓你們好看!”

    瓷寧雙手發抖,乖乖把皮包交給歹徒。

    當陳維武慢條斯理地脫著手錶時,歹徒不耐煩的將刀逼近,傷人的利器在他們面前幾公分左右揮動。

    “快點!”歹徒咬牙低吼。

    瓷寧心跳加快,手心狂冒汗,要不是她專注看著刀子揮動的方向,往後退閃,幸運的躲過,那把不長眼的刀子已連著好幾次直接往她身上招呼。

    聽見歹徒的威脅,陳維武嚇得手中的動作越發不靈活,歹徒見狀,越來越不耐煩,手中銳利的刀子最後乾脆直接貼上瓷寧的臉頰。

    “你再慢吞吞,我就毀了你女人的臉!”

    當冰涼的刀刃貼上臉頰,瓷寧猛然一震,倒抽口冷氣,拚命壓抑想要尖叫的衝動,卻掩飾不了全身不斷顫抖的驚懼。

    接著,所有事情像在一瞬間同時發生。

    囂張的歹徒前一刻還面目猙獰地威脅著他們,下一秒突然氣焰全消,痛苦的哀號出聲。

    當瓷寧回過神時,歹徒已經在幾步之外和一名身形有些眼熟的男人扭打起來。

    “瓷寧,我們趕快趁現在離開。”陳維武抓住她的右上臂,催促她快點往停車場走。

    瓷甯連看都沒有看陳維武一眼,只知道他似乎說了些什麼,但她所有的注意力全在眼前正與歹徒扭打的男人身上。

    他是……

    她屏住呼吸,聳肩甩開陳維武的手掌,不發一語的往那個男人的方向走去。甫接近,一陣濃濃的酒味立刻撲鼻而來。

    真的是他!

    認出了饒允曄,瓷寧瞪大雙眼,心口立刻縮緊。

    他怎麼會在這裡,還一身酒味?

    最後,饒允曄看一眼被他打趴在地上的歹徒,腳步不穩地站起身。

    當他一旋身,視線正巧撞進早就等在他身後的瓷寧眼中。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定定看著他。

    他亦同。

    說不出口的千言萬語織成了一張網,在他們之間充滿令人窒息的張力,兩人的呼吸皆越來越快。

    饒允曄直勾勾凝望著她,生怕呼吸稍微用力一點,她便會從眼前消失。

    這是夢,還是現實?

    雖然常常不自覺開車到她家樓下,捕捉她的生活片段,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近、這麼仔細地看著她了,好久、好久,恍若隔世……

    陳維武看看瓷寧,又看看那個站得挺拔的男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麼、說什麼,可以察覺他們之間有股難以介入的氣氛彌漫著。

    饒允曄靜靜盯著瓷寧,片刻後,在她的驚呼聲中倏然倒下。

    見狀,瓷寧立刻奔上前,伸出雙手想要接住他突然頹倒的高大身子,卻反被他身上的重量壓制,兩人一同倒向硬邦邦的地面。

    身子左半邊傳來一陣輕微刺痛,使得瓷寧皺起眉頭。她的視線不經意往饒允曄一瞥,看見他的掌心有道血痕。

    一定是剛剛跟歹徒發生扭打時弄傷的!想到他為了救她而受傷,她的心隨之揪緊。

    “瓷寧!”陳維武這時才反應過來,趕緊奔至她身邊。

    “請幫忙把他扶進我的車裡。”她沒有看向陳維武,只想趕緊把人高馬大的饒允曄扶站起來。

    “你要帶他回家?”陳維武瞪大雙眼,滿臉不能苟同地驚問。

    “對。”瓷寧毫無一絲遲疑。

    她根本無法拋下這樣的饒允曄不管,尤其他還為了她受傷!

    他到底為了什麼,非喝得爛醉不可?因為工作不順利,還是女人?他交了新女朋友嗎?

    聽說他母親在他們離婚後積極介紹許多家世很好的女人給他,所以,他是和女朋友鬧得不愉快嗎?

    猛然驚覺自己想到這些,瓷寧立刻緊緊閉上雙眼,命令自己不准再想。

    他們已經離婚了,他跟誰交往是他的自由,已與她無關。

    與她無關……這是事實,可是她心裡卻因這個念頭而隱隱抽痛。

    眼前這個曾經是她丈夫的男人,如今竟然與她無關了……

    “瓷寧,他是個陌生男人。”陳維武看著她,不斷強調道。

    “他不只是個陌生男人。”她努力想撐起饒允曄,卻怎麼也做不到,累得滿頭大汗。

    陳維武見狀,上前與她一起把那個男人扛上肩頭,然後往停車場走去。

    把人放進她的車裡後,陳維武不斷對她搖頭。“瓷寧,我知道他幫了我們一把,可是就算如此,你也不應該……”

    “維武。”她打斷他的話,看著他那雙半是懊惱半是抗拒的眼睛,緩緩開口,“他不是陌生男人,他是我的……”

    接著,瓷寧深吸口氣。

    “前夫。”

    三十多坪的主臥室裡,兩年來從未再踏進這裡的男人,正躺在床上,右手臂露在絲質被子外,掌心的傷已經被妥善包紮。

    瓷寧坐在床沿,凝望著床上的饒允曄。

    他的眼睛雖然閉著,但她知道那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犀利黑眸,但也是雙時時溫柔的望向家人的眼睛,那深情的注視更是能輕易便教人為之悴然心動……

    見他似乎尚來有蘇醒的跡象,瓷寧不自覺深吸口氣,屏住氣息,抬起右手緩緩探向他剛毅的五官。

    兩年了……

    她在心裡歎口氣。

    他是否跟她一樣,還會夢到兒子?看見她的時候,是否還會記起他們曾經失去的孩子?

    曾經,當她把視線放在饒允曄身上時,仿佛就能看見滿身是血的兒子倒在她懷裡的那一幕,那種痛,把她推向痛苦的萬丈深淵。

    後來,她幾乎不敢看他,每看一次,椎心刺骨的痛便會化作千萬根細針,刺進她眼底,逼出滿眼淚水。

    見她無法放下過世的兒子,饒允曄心裡也很不好受,但他們都隱忍看不說,直到後來情況越來越糟,有一陣子,他們整整一個月沒有跟對方說上一句心裡話,避免觸及彼此心中的傷口。

    他們雖在彼此身邊,但兩顆心卻仿佛越來越遠,所以她向他提出離婚,他們不能一直待在傷痛裡,停滯不前。

    她作出這個心痛的決定後,他很快便同意了,但在她松了一口氣時,心痛與失落感又突然堆迭於心口……

    瓷甯恍惚之際,饒允曄猛然睜開雙眼。

    她嚇了一跳,欲抽回手,卻還是慢了一步,他迅速伸手牢牢扣住她的手腕,強勢的將她的手拉到眼前細細打量。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9-5-16 00:10: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幾乎馬上明白他這個動作背後的意義,見他困惑地皺起眉頭,瓷寧緩緩開口:“受傷的人是你,不是我。”

    聞言,饒允曄銳利的眼神緩和許多,露出凝望家人時的溫柔。

    接看他濃眉一皺,受傷的掌鬆開她的手,直接探向她頰側。

    他正在檢察她有無受傷……

    瓷寧的心跳瞬問加速。

    感覺他探來的手掌宛如帶著強大的電流,她用力咽了咽唾沫,清楚聽見自己香咽的聲響與心跳聲。

    他為什麼不顧一切沖過來救她?又為什麼如此擔心她有無受傷?會不會是……其實他對她還有一絲感情?

    漸漸的,饒允曄的眼神恢復原本的冷硬銳利,雙唇緊閉,不發一語。

    那個雜碎拿刀逼向她的臉竟不是夢?想到她差點受傷,他心底湧起一股想回頭找那兩個男人狠狠揍上一頓的衝動。

    “謝謝你救了我。”瓷甯強忍住脫序的心跳節奏,表面上力持鎮定,對他揚起一道淺淺的微笑。

    望看她發自內心深處的溫暖笑意,饒允曄感覺胸口一陣熱血上沖。

    自從兒子過世後,她從未像現在這樣對他笑得像個天使,那時的她像活在眼淚裡,無時無刻充滿悲傷。

    光是想著這些,饒允曄的心便一陣揪疼。

    她應該是永遠快快樂樂的!

    而現在,她又能夠這樣笑了,不管是由於什麼原因,他都感謝老天爺,讓這樣溫暖的微笑重新回到她臉上。

    “你為什麼喝得這麼醉?”瓷寧屏住呼吸,在心裡躊躇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開口問。

    饒允曄沒有回答,只是定定看著她。

    “是工作上的事?”瓷寧又問,從他看來毫無情緒的眼神裡,她讀不出她想要知道的訊息。

    她知道,如果饒允曄想,總是可以把情緒密不透風的包裹住,這一點讓他在商場上無往不利。

    他依舊不說話,望著她時的眼神平靜無波。

    “應該不是因為我吧?”

    她給他一個輕鬆的微笑,原想讓氣氛稍微緩和一點,未料此話一出口,周遭的空氣竟像是瞬間凝結。

    她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下意識緊張地咽了咽唾沫。

    饒允曄放在被子下的左掌猛然握緊。

    見她臉上的笑意消失無蹤,他眉心聚攏,又隨即松聞,速度之快,連面前的她也來不及察覺。

    “與你無關。”他終於開口說話,直覺不想讓她發現一切的緣由均來自於她。

    沒想到話才出口,立刻看見她臉色驟變。

    瓷寧的心瞬間揪緊,臉上一片熱燙。

    聽見他親口說出“與你無關”,竟讓她覺得像被人狠甩了一巴掌,難堪的感覺陡然浮上心頭,幾乎將她淹沒。

    是啊,他們都已經離婚,他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已經離異的女人而喝得爛醉?

    是她太抬舉自己,瓷寧的喉嚨突然一陣乾澀。

    “抱歉……”她說不下去,眼神左右遊移,就是不敢再往他看去,倉卒的站起身退離他身邊。“如果你願意,今晚可以在這裡休息,我不會再進來。”

    猛然察覺自己的話已傷了她,饒允曄迅速坐起身,顧不得手上的傷,緊緊握住她的手腕,著急的解釋。

    “我不是那個意思。”如果可以,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求能夠收回剛剛那句蠢話。

    他望向她的視線裡充滿擔憂與懊悔。

    瓷寧甫轉過頭,立刻被他炯亮的眸光摟住,一顆心不受控制的跳得飛快。

    她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直覺想抽回手,未料卻反被他握得更緊,仿佛他相當在意她內心的感受。

    直到察覺他的緊張,她一顆紛亂的心才緩緩平復,他說的其實也是事實,他們早已毫無關聯,是她太過在乎他說的話了……

    “瓷寧?”見她沒有說話,他是起兩道濃眉。“我的意思是……”

    “沒關係,你說得對。”她緩緩抽回手,給他一個客套的疏遠微笑。“的確與我無關。”

    饒允曄直瞅著她,唇抿得死緊。

    不,全都不對!他失言了,他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要不要我幫你準備一點醒酒的飲品?還是你只想要好好休息?”瓷甯邊說邊往房門口退去。

    “我……唉,麻煩你。”饒允曄不想這麼快就讓她走出他的視線,想要跟她解釋清楚,不希望她心裡因此留下疙瘩,但是,他知道現在他解釋再多也不會令她開心,恐怕還會成為她心中的負擔。

    原本不應該再麻煩她的,可是他下意識還想再多跟她相處,哪怕只是麻煩她替他端來一碗東西都好。

    他渴望像這樣待在她身邊已經好久、好久了!

    “好,待會兒見。”瓷寧給他一個沒有溫度的微笑。

    “嗯,待會兒見。”饒允曄望著她,心頭一悸。

    他一直看著她,她卻不曾再回過頭,當目送她快步離去,望著空無一人的主臥室,他的一顆心頓時像是沉入穀底。

    與她無關?騙鬼去吧!

    他對自己冷笑一聲,今天,是當初瓷寧把離婚協議書放在他桌上的日子,一年之中,就數這天最難熬。

    饒允曄握緊拳頭,往床頭櫃狠狠捶了一下。

    接著,他整個人往後靠向床頭,視線在臥室裡四處梭巡。

    這裡擁有太多關於他們的回憶,溫柔的、激情的、溫馨的、幸福的那是他這輩子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低下頭,看向冒出鮮血的掌心,饒允曄收回視線,仰著頭,緊緊閉上雙眼,努力將屬於這間臥室的記憶強壓進心底深處。

    他警告自己,在瓷寧把離婚協議書交給他時,她便不再屬於他,再也不屬於他……

    饒允曄做事向來有計劃,為求得學問,他拿了全額獎學金到哈佛念完大學和碩士,在嘗試過各種運動後,他發現自己熱愛拳擊跟徒步旅行,便朝這個方向進行。

    在陌生的國度徒步旅行,是種體力跟應變能力的大考驗,因為常會遇到一些狗屁倒灶的事。

    例如先前到義大利旅行時,他曾從滿臉喂裹的義大利男人手中救出差點慘遭強暴的艾曼達。

    幸好他拳頭還算夠硬,語言方面也還算有天分,通常學個半年就夠他出國時使用,等他一個月後再回來,也差不多搞定了該語言的基本會話能力。

    一年一趟旅行,一趟旅行熟悉一種語言。

    至於擅長拳擊這件事,曾經讓他很驕傲,以為能借此守護想要保護的人,直到四歲的兒子因車禍過世後,他才赫然發現世事並不能盡如人意。

    他擁有事業、興趣,卻留不住最想要的女人。

    在他發現自己再也無法讓瓷寧揚起幸福的笑容後,就知道不管願不願意、心會不會痛,他都必須放手。

    饒允曄不希望她離開身邊,但他更不要她過得不幸福。

    唯有她幸福,他才能安心。

    自從兒子走後,他就已經徹底失去給她幸福的能力,每當她看著他時,雙眼卻仿佛總是穿過他的身軀,直勾勾望著後方兒子的靈魂,眼中只剩下無止盡的悲傷。

    他們像被堆積在岸上的沙,時間如潮,不斷從身邊緩緩流逝,但他們卻待在彼此身邊靜止不動,像被施了魔咒般困住了彼此。

    所以,當瓷甯提出離婚時,他很快便同意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9-5-16 00:10:5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知道他們夫妻準備離婚,饒允曄的奶奶第一個反對,因為她知道孫子深愛著他的妻子,但饒允曄直接替瓷寧檔下這些反對,完全尊重她的選擇。

    因為他知道,這正是她需要的,她太愛兒子了,而他們父子倆又是這麼相像,她必須有喘口氣的空間才行……

    在第一道陽光灑進一開裡時,饒允曄迅速翻身坐起。

    宿醉感令他不舒服,於是他快速沖了個澡,讓自己清醒。

    走出浴室後,他下意識的順手打開衣櫃,赫然發現他沒帶走的幾件衣服靜靜掛在裡頭。

    饒允曄瞪著那些衣物,愣然許久。

    瓷寧提出離婚的要求,卻沒有把他的衣物處理掉。

    這代表什麼?饒允曄的胸口倏地一緊,也許可能是她心裡……

    他終於等到了,是嗎?用力甩甩頭,他不敢胡思亂想,也不敢奢望,怕萬一後來發現是他誤會了,不知會為她帶來多大的困擾。

    無法給她完整的幸福,已是他此生最大的遺憾,但他至少能做到成全她任何決定,儘管他的心會因此疼痛不已……

    饒允曄捂著胸口,濃眉緊燮,一股窒悶前趴在他胸中鬱結不散。

    昨晚,她為他送來飲品時,他必須用力握緊左手,才不至於伸向她的後腦,將她拉進懷裡深深吻她。

    兩年來不曾好好看著她,這個他深深愛著的女人,依然吸引著他!

    後來兩人間的氣氛有些僵凝,最後她什麼話也沒有說便離開房間。

    他又讓她覺得痛苦或是瞥扭了嗎?

    打理好自己,饒允曄走下樓,打算儘早離開。

    來到樓下的客廳時,他注意到兒子以前最喜愛的棒球跟手套放在桌上。

    這些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饒允曄皺起眉,心中有些擔憂,萬一她看見了這東西,心裡又感到悲傷怎麼辦?

    就在他正猶豫的當下,後方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你要走了?”

    饒允曄的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不確定她語氣中的不舍是真的,抑或只是出自他個人想像。

    大約是後者吧,他對自己苦笑一下後轉過身,深幽的目光筆直投向她的臉。

    他看見瓷寧就站在他身後,經過了一夜,她疏離的態度已不復見,神情帶著些愉悅。

    什麼事讓她這麼開心?

    “我差不多該走了。”饒允曄雙手伸進褲子裡,悄悄握成拳頭,不准自己問她開心的原因,儘管他很想知道。

    從昨晚那個和她約會的該死男人來看,他早已被她劃出生活圈外,他還有資格分享或是過問她的喜怒哀樂嗎?

    “剛才我簡單沖了個澡,髒衣物丟進了垃圾桶,所以隨手拿了這套衣服穿上。”

    他多麼渴望能走進她的生活,再次跟她共用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可是,這不是她想要的,所以他會逼自己離開她的身邊。

    “你不用跟我說抱歉,那本來就是你的衣物。”察覺他驟冷的疏離,瓷寧移開視線,嘴角的微笑慢慢的斂起。

    原本她以為他會想留下來吃過早餐再走,就算只是隨口聊聊彼此的近況也好,現在看來,他似乎迫不及待想要趕快離開這裡、離開她。

    他們一定非要這麼疏離不可嗎?

    那麼,昨晚他為什麼不顧一切沖出來救她?原本她以為是他心裡還有她,如今看來,也許是她多想了……

    瓷寧的喉嚨一片乾澀,心情突然像是墜落穀底。

    在她的心裡,其實一直有他存在,就算兩人已經離婚,她依舊無法對他忘懷,就連他的衣物,她也細心保存。

    關於他的記憶與物品,都是她午夜夢回時陪伴她度過傷心痛苦的溫暖屏障。

    如果沒有他曾經給過她的愛,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走出喪子陰霆。

    “可是你沒有車,還是我幫你叫一輛計程車?”

    見她因他消失了笑頗,饒允曄想起兩年前她也是如此,總是看見他便紅了眼眶。

    他知道,看著他,她常會想到過世的寶貝兒子。

    如果待在她身邊只會給她帶來痛苦,他可以從她身邊走開,只要她能因此過得開心一點……

    “沒關係,我喜歡步行。”饒允曄才說著,雙腿已邁步往門口走去。

    察覺他急著離去的舉動,瓷寧心一慌,沒多想便倉皇的開口。

    “你不吃點早餐嗎?我準備了很多東西。”她下意識不希望他離開,至少不是這麼快。

    “準備了很多?”他疑惑地道。

    看著他定住腳步,緩緩轉過身,她的心跳不禁偷偷加速,直到他完全正面對著她時,她連呼吸都亂了節拍。

    “一部分給你,另一些要給……”

    “昨晚那個傢伙?”想起昨晚那個根本保護不了她的沒用男人,饒允曄心裡頓時燃起熊熊怒火。

    瓷寧對於他突如其來的怒氣有些困惑,在他專注的目光下,因太過緊張而沒聽清楚他說了些什麼,皺了下眉頭後,她繼續說下去。

    “給我今天的小客人。”

    “小客人?”饒允曄挑起眉。

    “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加入了社區義工。”瓷寧發現自己正七零八落地解釋著,說到最後,手索性揮了兩下,道:“總之,等會兒有個小男孩會來,我幫他準備了些點心,還有運動用品跟跳棋。”

    “這就是客廳出現棒球的原因?”

    瓷寧望著他沉靜的英俊側臉,發現他正自行抽絲剝繭,試著理出事情的脈絡。

    “對。”

    “你不太會玩棒球傳接,以前你還曾被球打到眼角……”

    說到一半,饒允曄突然想起這是多麼敏感的話題,猛然住口,小心翼翼看著她,心中暗罵自己粗心。

    萬一因此勾惹起她的傷心,他會恨死自己!

    瓷寧對他微笑,繼續把話接下去。

    “然後腫得像豬頭,眼睛整個充血,把寶貝兒子嚇得緊緊抱住我的大腿不放”她輕輕閉上眼睛,再次笑開來。“這兩年我調適得還不錯,談兒子的事不會再讓我難以承受,現在我已經可以拿出兒子以前愛用的東西出來使用,看見這些東西再次出現在生活裡,我已經不再只感到悲傷,反而覺得很溫暖,心裡很踏實,就好像寶貝永遠都活在我心中一樣。”

    聽見她這些話,饒允曄心中激動不已。

    親耳聽見她說自己終於走出悲傷,對他來說,這是全世界最美麗的話語。

    他凝視看她臉上的微笑,情不自禁朝她走近,在她面前停下腳步,仔細端詳看她。

    “你恐怕不知道,我有多高興聽到你這麼說。”饒允曄伸手想撫摸她臉頰,卻在想起右手掌心的傷口後作罷。

    瓷寧察覺他收回手的動作,想起昨晚那句“與你無關”,心不禁一沉,喉嚨像突然被硬物梗住。

    她垂下雙眼,躲開他的視線,轉身走往餐廳。

    饒允曄跟在她身後,在她對面的位於坐下。

    見他喝著西瓜汁時微微皺眉,瓷寧立即想起他不喜歡喝太甜的飲品,連忙開口詢問。

    “要不要喝牛奶?”沒等他回應,她已站起身,走向冰箱替他倒了杯牛奶。回到桌旁時,她接著問又:“要不要加熱?”

    饒允曄在她轉身前一把接過她手中的杯子,定定看看她說:“別忙,你不需要為我做這麼多。”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9-5-16 00:11:1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她鬆開手,默默回到座位上,輕聲開口:“當作你昨晚救我的謝禮。”

    “昨晚你已經謝過了。”饒允曄的臉色倏地僵住。

    她留他過夜、吃早餐,用意在於感謝,而非其他?他在內心對自己冷笑,提醒自己,別忘了她現在是他的“前妻”。

    餐廳裡,用餐的氣氛越來越僵凝。

    在快要被這股壓力逼得喘不過氣來時,瓷寧深吸口氣,張口想說些話,未料話一出口,竟是她原本並不特別想提出來的事。

    “我想了一下,還是不懂,你昨晚喝得那麼醉,怎麼能及時出現幫我?”

    話一說完,她屏氣凝神,緊張的等待他回答。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她心裡七上八下地糾結看,一方面想親耳聽見他告訴她真正的原因,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很怕一切不過是她想太多,其實他只是順手幫她一把,並沒有其他特殊的原因。

    饒允曄停下正在進食的動作,抬眼望進她眼底。“基本上,我跟你有相同的困惑。”

    “你在那附近喝酒嗎?”

    “顯然是。”饒允曄撇嘴一笑。

    “然後我們先後走進同一條巷子?”她的神情充滿困惑。

    那附近有許多知名的酒吧和餐廳,相遇的機率是不小,但他湊巧也出現在那條巷子裡,這就有點不尋常了。

    他是什麼時候看見她的?在她用餐的時候,還是踏出餐廳時?瓷寧發現自己無法停止腦袋裡不斷翻騰的想法。

    而這一切統統指向一點,她在乎他,出乎意料的在乎他!

    饒允曄沒有說話。

    殘存的記憶裡,他記得當時從酒吧出來後,看見了她的身影,雙腿仿佛從此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路尾隨著她。

    他知道這樣做很蠢,這是在幹嘛?跟蹤前妻跟她交往的對象?

    可是,當她一闖進他的視線裡,再加上酒精模糊了他的理智,他竟不知不覺一路跟著她走進那條巷子,當他看見有把亮昊晃的刀正貼在她臉上時,心底更是瞬間冒出一道聲音——

    保護她!

    見他陷入思緒裡,瓷寧還想繼續問時,門鈴正巧響起。

    瓷寧率先站起身,打算前去開門。

    饒允曄也跟著緩緩站起,卻是準備離開。

    “我該走了。”饒允曄沒忘記她說過有小客人要來,他不想打擾她現在的生活。

    “其實你不必急……”瓷寧看眼一他尚未吃完的早餐,趕緊阻止他。

    “我吃飽了,謝謝你的早餐。”但他仍堅持。

    門鈴又響了幾聲。

    瓷寧的身子微微彈跳了一下,轉頭看向大門,再把視線放回他臉上。

    不用多說話,饒允曄發現自己馬上就能懂得她的暗示。

    “我先去把小孩子帶進來。”

    他沒有馬上回答,想了一下才點點頭。“也好。”等她把小孩帶進來,家長離開後他再出去,免得別人對她問東問西。

    瓷寧給他一個感激的微笑,接著前去開門,之後,當她再次出現在餐廳裡時,身邊多了一個約七歲的小男孩。

    她為他稍微介紹一下這個名叫小智的孩子後,他看了一眼對他傳遞出渴望眼神的男孩,視線裡夾雜著一絲淡淡的心痛。

    如果他們的孩子還在,今年應該也七歲了。

    “叔叔,請問你是阿姨的朋友嗎?”小智怯生生地問。

    “嗯。”饒允曄漫應一聲。

    “你可以教我玩棒球嗎?”小智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看得出來他此刻很緊張。“我上次丟球,差點丟到阿姨的眼睛。”

    饒允曄在聽到“差點丟到阿姨的眼睛”時,眉頭皺起,嘴角嚴厲的抿成一直線。

    她怎麼還是一點都沒有變?不擅長玩棒球,就該玩點別的,管這個小不點喜歡玩什麼,她能不能多照顧自己一點?

    “那你們就不應該玩棒球。”他冷冷地道,警告的視線橫掃瓷寧一眼。

    饒允曄說完話後,不給人反應的時間,立即快步走向門口。

    他怕此時再不走,說不定會主動提議要留下來“監控”他們玩球,免得她讓自己受了傷。

    饒允曄一走,瓷寧立刻看見小智神情黯然。

    發現她的視線,小智不慌不忙地給她一個早熟卻又天真的微笑。

    她心口頓時重重一擰。

    “等我一下。”她對小智說完這句話後,立刻轉身往外奔去。

    饒允曄腿很長,很快便走至大門後。

    就在他欲伸手碰觸門把時,身後傳來瓷寧追出來的紊亂腳步聲,不自覺的,他停下動作,只為了等她。

    就像這段日子,他同樣只等待著曾經有過的愛情能夠再次回到他身邊……

    “允曄,等我一下。”瓷寧奔至他身後,聲音有點喘。

    饒允曄深吸口氣,緩緩轉過身,有預感自己恐怕走不了了,而他竟為了這個可能而暗自高興著。

    其實,他從來不想主動從她身邊走開,從來不想!

    既然她提出離婚的要求,他還是咬牙點頭答應,可是,他一直無法真正的完全從她身邊走開。

    她必須處理心中的悲傷,已經夠痛苦,他不想再成為她精神上的負擔。她可以沉浸在悲傷裡,慢慢消化痛苦,不需要因為他的存在而逼迫自己迅速恢復,或是強顏歡笑,更不用時時擔心她的悲傷會影響他的情緒。

    同樣的,不管她是悲是喜,他都想默默守護著她,就算她永遠不知道,他也不在乎。

    守護她,已經成了他的一種本能跟習慣。

    “有事?”饒允曄眼中波瀾不興的問。

    “你今天有事嗎?”

    他沒有說話,靜靜等她說下去。

    瓷甯見他神色冷然,輕咬著下唇,原本抱著滿腔熱血跑向他的念頭,頓時宛如被瞬間急凍。

    她在心中暗罵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啊?留住前夫,就為了小智眼中那抹熱切的渴望?

    他是她前夫,並不是普通的男性發人,尤其他們如今又在這間充滿回憶的房子裡……現在,她突然很後悔自己方才的衝動。

    “算了,當我沒說吧。”

    瓷寧露出尷尬的微笑,轉身要走,卻冷不防被他緊緊握住手腕。

    他稍一用力,她立刻旋過身面向他。

    烏亮的秀髮在半空中旋轉了半圈,發間飄散出他再熟悉不過的香味,那是他午夜夢回時最渴望的香氣。

    饒允曄趕緊回神,接著胸中揚起一陣薄怒。

    她原本想要對他說什麼?她怎麼可以連試都不試一下就直接放棄,還對他露出如此惹人憐的微笑?

    見她這樣,他還能瀟灑的一走了之才有鬼!

    “我沒事。”他乾脆幫她把臺階鋪好,末了還自動補問一句,“你想問我什麼?”

    “你不一定要答應,只是我想問你……”瓷寧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偷偷深吸口氣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你是不是願意留下來陪小智玩棒球。他一直由媽媽獨自帶大,我猜,他可能會想跟男性長輩相處,所以剛剛才會向你提出那樣的請求。”

    饒允曄仔細觀察她臉上的表情。“如果我說不願意,是不是就由你來陪他玩?”

    “是啊”她對他強撐起充滿元氣的笑臉,心裡失落地想,他果然還是不願意。“小智喜歡打棒球,雖然我打得很槽,可是基本的傳接勉強還算可以,剛好可以陪他練習。”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9-5-16 00:11: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勉強還算可以?

    他難以苟同的揚高雙眉。

    她那哪裡叫打球,說是自殘還差不多!

    “好。”饒允曄在意識之前,這個字已經擅自溜出口。

    只要她開口,他很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夠冷漠的拒絕她,留下來是如此,他們之所以離婚也是如此。

    想起離婚這件事,他覺得心臟仿佛被人輕輕刺了一刀。

    “什麼?”瓷寧的小臉陡然一亮,嘴角不自覺往上揚。

    “我陪他打棒球。”饒允曄看著她的眼睛說。

    “真的?”她驚喜萬分。

    “反正我……”他輕咳兩聲。“今天沒事。”

    他今天沒事才怪!

    辦公室裡堆了一大迭檔待批,原本他預計今天要加班趕完,換作別人,休想讓他更動原先的計畫,只有她……

    見瓷寧笑得一臉開心,饒允曄突然覺得留下來陪小鬼打球也沒什麼不好,他可以回昧一下陪兒子玩的快樂,也確保她不會因打球而受傷,重點是還可以繼續待在她身邊,哪怕只有多一秒也好。

    “謝謝你。”瓷甯跟他道謝時,雙眼閃閃發亮。

    “不用謝,我是為了他,不是你。”

    饒允曄不自在地轉開視線,怕前夫的身份會讓她心裡有疙瘩,故意說是為了小智,而不是為了她。

    但這根本是胡扯!他跟小智又不熟,怎麼可能為了那小子?

    “我知道,我去跟小智說,他一定很高興”說完,瓷寧馬上轉身奔回餐廳。

    這麼扯的話,她居然相信?

    望著她開心得像快要飛起來的背影,饒允曄挑高右眉,摸摸嘴角,發現他的嘴角似乎正微微上揚了幾度。

    離婚時,饒允曄堅持要瓷寧收下的屋子,是一棟位於天母的樓房,一、二樓加起來約有一百五十坪。

    一樓有客廳、起居室、半開放式的餐廳與廚房、一間客房,二樓則有主臥房、兩間小孩房、書房、運動室。

    地下室除了可以停兩部車之外,同時也有儲物功能,還擺了張桌球桌。

    瓷寧認為這裡最棒的地方是後院,寬闊的拿坪,雖不及曉家老宅的後花園,仍非常適合拿來做些戶外運動。

    本來饒允曄計畫等弘莫再長大一點,要裝一座籃球框,只是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

    當饒允曄領著小智從後院走入廚房時,剛好將瓷寧沉痛的表情盡收眼底。

    只消一眼,他立刻知道她又想起兒子了。

    為什麼?是因為他在這裡的關係嗎?饒允曄想起她之前對他說的話。

    這兩年我調過得還不錯,談兒子的事不會再讓我難以承受。

    也許主動談起兒子,已不像兒子剛離開的頭一年那樣每每令她崩潰,但如果是想起那些回憶呢?她是否同樣能挺得住?

    回憶,有時候真像個高竿的敵手,總是蟄伏在暗處,平常無聲無息,卻總在人們以為天下太平時忽然跳出來狠狠戳人心口一下。

    “我好渴喔!”

    小智的一句話,讓瓷寧瞬間從悲傷的情緒裡回神。

    她轉過身,面對他們時,手中已經拿看兩個玻璃杯,裡頭裝著檸檬水。

    “謝謝觀阿姨。”小智接過其中一杯,禮貌地道謝。

    “不客氣。”

    她空出的手輕輕拍了下小智的頭,看著孩子臉上洋溢著滿足又開心的笑,她也跟著笑開來。

    來到饒允曄面前時,儘管兩人相隔至少三十公分,瓷甯依然能清楚感受到他高大的身子散發出的純男性熱力。

    頓時,她拿著水杯的手微微一顫。

    他對她的影響力,顯然跟以前一樣,經過兩年的分離,這莫名的吸引力甚至似乎不減反增。

    饒允曄察覺她的動作,立刻伸手拿過水杯,擔憂地望著她。

    “怎麼,累了?”

    瓷寧搖搖頭,打死也不會把真正的原因說給他聽,於是道:“我只是有點貧血,剛才轉身太快,頭有點暈。”這是部分事實。

    “貧血?”他用力楚眉,隨手把水杯擱在桌上,雙掌輕輕扣住她的肩膀,像怕她會突然昏倒,雙眼緊盯看她的臉。“你以前沒有貧血症狀。”

    “最近這一年才開始的,因為一個人住,我常常懶得煮,就隨便吃點東西當作一餐。”看見他越皺越緊的眉頭,她猛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得太多了,連忙亡羊補牢地改口道:“不過,最近我已經開始注意飲食了!”

    可惜為時已晚。

    “家裡有牛肉或雞肉嗎?”饒允曄突然問。

    “有。”他問這個做什麼?瓷寧摸不清他的思緒,只能老實回答。

    “很好,晚一點不介意我煎塊牛排吧?”

    饒允曄握著她纖細的肩膀,眼前是她閃爍著困惑的水亮大眼,這帶點傻氣的模樣,向來是他最抵擋不了的。

    動心的念頭一起,鼻端仿佛聞到她身上獨有的芬芳,那些無數個交歡纏綿的夜晚,化成記憶朝他鋪天蓋地的奔湧而來。

    他屏住氣,沉下臉,努力把這些冒出來的記憶與欲念統統強壓在心底深處。

    “你要吃牛排?”瓷寧歪著頭道。“我可以等一下就幫你煎。”

    “你等一下有別的事要做。”饒允曄終於放開她的肩膀。

    在將手移開的那瞬間,他竟一度想要用力將她攬進懷中。

    “我有別的事要做?”什麼事?她怎麼不知道?

    “你要看我們玩棒球。”他隨口編了個理由,反正就是不想再看見她在廚房裡頭忙東忙西。

    她都已經貧血得如此嚴重,為什麼還要做這麼多事,甚至幫忙別人照顧孩子?她難道就不能先專心照顧好自己嗎?

    “我可以在廚房裡邊煎邊看。”

    瓷寧古怪地看他一眼,不認為看他們玩棒球這件事重要到必須全神貫注,什麼事也不能做。

    “不行,我要你專心看我們打球,看看……”饒允曄的銳眼往旁邊一掃,看見正在偷笑的小智,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看看小智的動作是否正確。”

    小智的動作是否正確,由他來看不就好了?幹嘛硬要派個任務給她,不讓她做晚餐?

    看看他不容她說不的強硬神情,瓷甯聰明的將困惑全數吞回去。

    “好吧,那我看你們打完球,再來準備晚餐?”她提了一個自認為還不錯的折衷辦法。

    “晚餐我來弄,到時你何不陪小智玩跳棋?”饒允曄還是不滿意,這次直接又另外派了工作給她。

    “也是可以。”

    瓷寧找不到拒絕的理由,想起以前他常常見她略有疲態就會搶著把所有家務攬在身上。

    饒允曄是標準面冷心熱的男人,這樣的男人當老公最合適了……

    且慢!他們已經離婚,他也不再是她老公,讓前夫做菜給她吃?這件事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很像是快要複合的前兆。

    這樣不行啊!

    瓷寧不想給自己太多不必要的幻想,也不希望自作多情。

    她有預感,只要兩人稍稍恢復以前共處時的氣氛,她根本無法掩飾對他的感情,那樣太親密,也太危險了。

    她正要拒絕,就聽見他搶在她之前開口。

    “很好,就這樣說定了。”饒允曄的語調十分果決。

    天啊,她慢了一步!

    瓷寧仍想掙扎,卻在看見他不容人分說的堅決神情後作罷。

    “謝謝你。”她只好向他還謝,並與他稍微拉開一點距離。太暖昧可是會出大事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9-5-16 00:11: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饒允曄敏銳的察覺她刻意的動作,眼底浮出一抹不悅,雙眼直勾勾盯看她,故意把話說得又慢又重。

    “別一直跟我說謝謝,雖然我是你前夫,但我們可以是朋友,不是嗎?”

    浴室裡,饒允曄拆下染上了血的紗布,他一直很小心,不讓瓷寧知道他的傷口已裂開。

    她是會花上一整個下午的時間把飛進家裡的昆蟲慢慢誘到外頭去的女人,雖然他現在只是她的前夫,但她很可能在看見染血紗布時心中不舍,甚至自責,而他不想在她臉上看見這些神情。

    在兒子剛過世時,他已經從她身上看到太多這樣的情緒,他不希望她痛苦,如果他是令她竄到痛苦的源頭,他會自動從她身邊走開。

    饒允曄快速沖了個澡,依照她的盼咐,先到一樓起居室讓她包紮手傷,目前後才進廚房開始做晚餐。

    起居室裡,瓷甯跟小智玩跳棋時,滿腦子裡想的都是饒允曄。

    想著他說的“我們可以是朋友”、想著他剛跟小智打完球時

    看著她時的表情,她也能想個八百遍,純棉上衣緊緊貼著胸膛的性感模樣、想著他手上的傷,甚至連他什麼話都不說,靜靜看看她時的表情,她也能想個八百遍。

    這時,門鈴響起。

    原來是小智的媽媽照顧完正在化療中的母親,從醫院回來,趕在晚餐前把小智接回家。

    臨走前,小智朝瓷寧揮揮手,示意她蹲下身來,他要跟她說悄悄話。

    “觀阿姨,叔叔是不是喜歡你?”

    小智貼在她耳邊小聲地說著話,伴隨令人發癢的溫熱氣息,一同吹進她泛起陣陣漣漪的心中。

    “小智,叔叔只是阿姨的……嗯……”瓷寧小心的挑選措詞。“一個朋友。”

    “可是叔叔有時候會偷偷看你,就像我會偷偷看我暗戀的女生一樣。”小智擺明瞭一臉不信。

    “小智有暗戀的女生?”她有些詫異地問。

    “觀阿姨,我已經七歲了,當然已經有暗戀的女生,所以我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小智說得頭頭是道。

    “原來如此。”瓷寧差點失笑。

    這孩子才七歲呢,談起感情的事,語氣居然比她還篤定?

    不過,以前她對人談起愛情,也總是斬釘截鐵,只是在喪子跟離婚後,她對這一切突然變得很沒有把握。

    也許,他口中的朋友,會比讓人不容易拿捏的前夫妻身份更適合他們。

    “這個叔叔人很好,阿姨要好好把握喔!”

    “好好好,阿姨儘量。”瓷寧突然感到有些啼笑皆非,一個七歲的小男孩竟鼓勵她要好好把握前夫?

    送走小智母子,關上大門,一轉身,她赫然發現饒允曄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後。

    他站在這裡多久了?想到他可能聽到小智剛剛說的那些話,她不自覺輕咬著下唇,臉頰一片熱燙。

    她拚命忍住想抬手遮臉的衝動,低垂著頭,利用頰旁垂下的頭髮遮住發燙的臉,暗中祈禱他沒有發現她的異狀。

    “晚餐已經準備好了,有沙拉、雞湯、煎牛排、做飯。”饒允曄察覺出她的不自在,轉過身,率先往餐廳走去。

    他之前說兩人可以是朋友,對她而言果然還是太勉強了。

    雖然她已不像以前那樣看見他時眼底立刻佈滿痛苦,但她的不自在跟拘謹像座厚牆,橫檔在兩人之間。

    瓷寧在他擺好的其中一副餐具前坐下,面前是整套刀丈,一個裝滿了水的玻璃杯裡飄著一片青綠色的檸檬,還有一個空的酒杯,她坐在他對面的位子,視線掃向幾乎擺滿了整張桌子的菜肴。

    “好豐盛!”她忍不住驚呼。

    饒允曄眷戀地看看她臉上微訝的可愛神情,嘴角帶看笑,低聲問:“要開瓶紅酒嗎?”這樣的感覺,像是回到剛結婚時的兩人時光。

    “你的傷……”瓷寧微微皺眉,面露擔心。

    “這點小傷死不了人。”他甚至沒有看受傷的手一眼,直接走到酒架前,又問了一次。“怎麼樣,要嗎?”

    “好啊。”她想了一下後回答,找不到非拒絕不可的理由。

    饒允曄決速瞄一眼架上的酒,發現它們擺放的位置跟以前一模一樣。

    “這些酒,你都沒有動過。”

    他熟穩地選了一瓶,拉開旁邊的抽屜,拿出開瓶器,將瓶蓋打開,左手拿著酒瓶橫越桌面,為她倒了半杯酒。

    “我還是不太會品酒,喝不出酒的美味,所以覺得還是不要糟踢你收藏的酒比較好。”

    瓷寧說完,赫然發現他為她倒酒的動作微微一頓,抬頭看著她,那專注的視線令她不自覺用力喘了一下唾沫。

    “就算你直接把它們扔掉,我也不覺得是糟踢。”饒允曄放下酒瓶,穩穩的坐回原位。“只要你開心就好。”

    瓷寧覺得心臟似乎停止跳動了兩秒鐘,接看馬上像遭到好幾古伏特的電流襲擊。

    叔叔有時候會偷偷看你,就像我會偷偷看我暗戀的女生一樣。

    小智離去前的話,忽然在這時候溜進她腦子裡,她能清楚感覺到一陣熱氣湧上臉頰。

    這個叔叔人很好,阿姨要好好把握呢!

    她當然知道饒允曄有多好,否則當初也不會嫁給他,只是兒子的死像道永難癒合的傷口,讓他們的感情變成了一種痛楚,那種痛甚至超過了愛,迫使他們最終走向離婚一途。

    經過兩年的自我沉殿,她發覺傷口慢慢痊癒了,但饒允曄對她的影響力竟有增無減。

    天啊……她需要好好鎮定下來!

    瓷寧伸手抓起眼前的杯子,一飲而盡。

    “瓷寧?”饒允曄皺起眉,懷疑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

    她抬起頭,看見他正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怎麼了?”

    “你……”饒允曄的視線轉到她手中的空酒杯上,以此暗示。

    瓷寧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忽地輕輕倒抽口氣。她居然一口氣把那半杯紅酒全喝下肚?

    她以前甚至只要喝上幾口,腦袋就會開始發燙,心跳加快,臉頰泛紅,體溫直線瓤升,接看就這樣醉倒。

    瓷甯立刻抓起水杯,仰頭喝得涓滴不剩,希望這杯水能多少沖淡一點酒精的後勁。

    “瓷寧?”

    聽見饒允曄又擔心地喊了一聲,瓷寧不敢抬頭看向他,低著頭,拿起刀叉,開始進食。

    快點吃點東西,多少應該能壓抑酒精在身體裡的作用吧?

    “這牛排真好吃,你煎幾分熟?”

    她邊說邊問,想讓自己看起來忙一點,說點話轉移他的注意力,同時祈禱他別老是盯看她逐漸熱燙的臉頰。

    “跟以前一樣,七分熟。”饒允曄並沒有如她所願,一雙銳利的眼眸正望看她越來越紅的小臉。“這是你目前愛的菲力。”

    她知道這是菲力,一樣是七分熟,但為什麼她就是煎不出同樣的美昧?

    “我也一樣煎七分熟,為什麼味道跟你做的不一樣?”

    “你是直接煎,還是有先作過其他處理?”

    “作過其他處理?”

    瓷寧歪著頭,看看桌上的那壺冰水,好想將它拿過來,把水淋在頭上,澆熄身上的燥熱。

    她伸出手朝壺把探去,連試了兩次才抓住,正要把那壺水移到面前,倒些水在自己的水杯中,饒允曄兩、三下便替她完成剩下的所有動作。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18:3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