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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佟芯 -【特技小廚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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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7 22:11:0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佟芯 - 特技小廚娘

人家穿越是當大小姐,她卻穿成一隻豬,老天爺是在玩她吧!
好險白天她能維持人形,憑著一手好廚藝賺飽飽,
不管是石鍋拌飯、辣炒年糕還是韓式炸雞,各式好料都難不倒她,
無怪乎會被挑剔的靖遠侯世子穆淮恩看上,延攬進府中當廚娘,
雖然他總是傲嬌的不稱讚一句好吃,但待她真的很不錯,
大小姐誣陷她偷耳環,是他相信她的清白,給她當靠山,
為了搭救公主,她陷入險境,也是他帶人及時救援,
他的種種呵護讓她小心肝怦怦跳,然而有一事令她煩惱──
先前錯算時間,小豬模樣被他發現,竟陰錯陽差變成他的寵物豬!
沒想到如此一來好處多多,不只可以在他懷裡撒嬌,吃他的豆腐,
她還仗著這模樣偷聽到不為人知的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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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7 22:11:53 |只看該作者
序言

    寵物是你的好聽眾

        有時候訴說是一件很難的事,別看有些人平常說得滔滔不絕,可無論是誰,總有那麼一兩件事,就算是面對感情再好、再親密的摯友或另一半也說不出口,這時候有飼養寵物的人就有福了。

        相信養過寵物的飼主都會有個共同經歷——和自己的寵物說話,可能是稱讚牠好乖好可愛,可能是在牠調皮搗蛋時碎念幾句,也可能是因為心情不好,向寵物抱怨、尋求安慰。不管牠們聽不聽得懂,在訴說的同時,我們可以把心底的情緒抒發出來,看牠全心全意地看著自己,向人討摸摸,那些不愉快與感傷也就煙消雲散了。

        而佟芯老師的《特技小廚娘》中,男主角靖遠侯世子穆淮恩就養了一隻可愛的小豬當寵物,他會陪牠玩、幫牠洗澡、對牠說話,可說是寵溺至極,但他不知道這隻小豬有個大秘密——牠其實是女主角趙芙齡變身的!

        每天晚上都會變成豬,這對一個姑娘來說情何以堪?不過既來之則安之,趙芙齡過上白天當廚娘,晚上化身可愛小豬的日子。

        老實說,我真的覺得趙芙齡變成小豬好處多多,不只可以光明正大地揩穆淮恩的油,還能聽到他的真實心思,例如想吃布丁,卻因顧忌著世子的面子,愛在心裡口難開。

        又例如藉此得知他最想吃,卻再也不可能吃到的食物是什麼,如此一來,她白天時就能給他一個大驚喜。

        兩人的愛情由此開始發展,穆淮恩發現趙芙齡很懂他,每每都能擊中他的心,讓他愈來愈在乎這個小廚娘,而趙芙齡則是因為發現他許多不同的面貌,了解他的內心而逐漸愛上他。

        我們雖然沒辦法遇上寵物變情人這等奇幻又浪漫的事,但寵物可以成為自己的最佳夥伴,碰上大大小小的事,別悶在心裡,跟寵物說說,保證牠不會把你的秘密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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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7 22:12:1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黃金小豬

        夜幕低垂,一股濃郁又刺鼻的血腥味瀰漫在樹林裡,在月光的照耀下,隱隱能看見某一處隱蔽的草地上堆了一具又一具的屍首,在這些屍首的幾尺之前,有個男人坐在地上靠著樹幹歇息。

        那個男人雙眼緊閉,動也不動,徐緩的呼吸透露出他還活著,縱使渾身沾著汙泥和血跡,臉上也被噴了血漬,狼狽不已,卻仍舊掩蓋不了他那俊逸的好相貌。

        陡地,男人像是聽到什麼動靜,睜開銳利的雙眸直視前方,右手使力握劍,卻在看清楚「敵人本尊」時愣住了。

        那是一頭背上有著淡淡棕黃色條紋的小豬,看起來就像是灑上了金粉一般,地上的屍首顯然是嚇到牠了,讓牠有點裹足不前。

        最後,他見牠跳過幾具屍首,朝他的方向奔來,在距離他三尺時停下,直勾勾的盯著他瞧。

        男人警惕的看向小豬的後方,這兒血腥味那麼重,引來野獸也不意外,有小豬,就會有母豬的存在。

        然而警戒了好一會兒,什麼都沒有出現,這似乎是隻落單的小豬。

        男人鬆了口氣,也略略鬆開了手上的長劍。

        小豬似是察覺到他沒有敵意,往前走向他,靠得很近,像在嗅什麼,東聞西聞的,然後蹙著眉看他。

        蹙著眉?男人詫異了,一頭豬也能像人一樣蹙眉頭,是他的錯覺嗎?

         「小豬,如果你能幫我搬來救兵就好了。」

         他受到刺客襲擊,雖然刺客都被他解決了,但他也受了傷,和屬下分散了……

        小豬認真的盯著他看,接著牠前蹄一蹬,跑走了,很快地不見蹤影。

        男人見小豬跑了,自嘲一笑,「果然聽不懂吧,我在幹什麼……」居然拜託一隻豬幫他的忙?真是傻了!

        但他確實需要人幫忙,雖說他沒有被刺中要害,不過失血過多也不好,他得想辦法盡快離開這座樹林。

        男人一手捂住傷口,一手用劍撐著地,緩緩站起身,同時,前方傳來了高喊聲—— 

        「世子爺,您在哪裡?」

        「世子爺……」

        男人還沒有出聲回應,就見他的屬下們出現在屍首堆的另一端,而領著他們過來的竟是那頭黃金小豬,這副情景十分奇妙,令他一時懵了。

        數十個護衛看著遍地的屍首,可以想像先前的戰況有多激烈,他們馬上越過屍首,朝主子下跪,齊聲道:「世子爺,屬下罪該萬死,保護世子爺不周,讓世子爺受傷了!」

        被稱為世子爺的男人,是當今靖遠侯的長孫穆淮恩,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沒事,快起來吧。」說完,他望向遍地的屍首,遺憾道:「應該留個活口的……快查查這些人身上帶了什麼,好找出主使者的身分。」

        「是。」為首的屬下應和了聲,馬上指揮其他人搜身。

        見穆淮恩步伐不穩,他忙向前攙扶,「世子爺,此地不宜久留,您的傷……」他見主子胸前染紅的衣料,擔憂道:「得盡快回府醫治才行。」

         「帶幾個人跟我回去,其他人留在這裡仔細的搜。」穆淮恩並沒有拒絕攙扶,在下達命令後,跨出步伐欲離開這座林子。

        這時,那隻黃金小豬跑來他的腳邊,牠似乎一臉邀功的看著他,像在對著他說「你瞧,我幫你找來救兵了」。

        穆淮恩低頭望著牠,微微勾起唇角,「差點忘了你了。」

        屬下順著穆淮恩的目光看去,落在黃金小豬身上,嘖嘖稱奇道:「世子爺,這頭豬真的很有靈性,我們在前面的林子裡找您,這豬一看到我們就朝我們嚄嚄叫,一副要我們跟著牠走的樣子,還頻頻回頭看我們有沒有追上……」

        「是我拜託牠找你們來的。」

        「欸?」屬下一臉驚奇,原來世子爺這麼厲害,懂得跟豬說話,拜託豬幫忙?

        穆淮恩想起他應該給謝禮的,他自身上取出沒吃完的飯糰。因為今天太早出門,他吩咐廚房做飯糰當早飯,讓他方便帶出門。

        「這是答謝你的,吃吧。」他打開了荷葉包,將吃剩的飯糰放在地上要給小豬吃,那飯糰包著肉,還用蝦米炒過,很香的。

        小豬向前嗅了嗅,穆淮恩以為牠會吃掉,牠卻對飯糰發出尖銳的嚎叫聲,生氣的蹬著前蹄,像是抓狂了。

        屬下嚇到了,「這頭豬是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是發瘋了嗎?世子爺,您可要當心點。」

        穆淮恩專注的看著那飯糰,頓時想起一件怪事。

        今天刺客來襲時,他要運功,卻感到格外吃力,腦子裡好似有不明的聲音在吵鬧,讓他難以集中注意力,無法正常發揮內力,這可是他從沒遇過的事,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費那麼大的勁才殺掉這些人……會是這飯糰被下了毒嗎?

        當他這麼想時,愕然發現小豬不見了,四處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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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7 22:12: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店鋪被砸沒退路

        德景鎮位於京城外,雖然只是個小鎮,但往返京城和鄰縣的商人們都會經過,因此鎮上開了許多好吃的小館子。

        最近這裡又開了一家新的店鋪,連館子都稱不上,只是間小吃店,才開三個月就生意興隆,每天客人都大排長龍,讓附近的店家無不眼紅。

        這家小吃店生意會大好不是沒有原因,賣的石鍋拌飯、海鮮豆腐湯、泡菜烤肉麵和辣炒年糕、韓式炸雞等菜色,都是別家館子沒有的獨門菜,那特殊的辣醬烹調出的美味,讓人們一試成主顧,一傳十,十傳百,生意就這樣紅了。

        「我要石鍋拌飯、海鮮豆腐湯、韓式炸雞、海鮮煎餅還有……泡菜!給我特大盤的泡菜。」

        「馬上來!」身材微胖,手腳卻很麻利的王大娘很快地記好點菜單,進到廚房來。

        廚房裡有三人,其中有個年約十七、八歲的年輕姑娘,她一邊煮著豆腐湯,一邊炒著豬肉片,俐落得很,她就是這家小吃店的大廚兼老闆趙芙齡。

        「芙齡,還忙得過來嗎?」王大娘遞出點菜單一問。

        「沒問題的。」趙芙齡將新點菜單放置在一疊點菜單下,依照順序做菜。

        廚房內分工明確,湯、飯都是由她負責烹煮,其他像炸雞、海鮮煎餅、小菜等則交由另外兩名助手來做。

        趙芙齡很快地炒好豬肉片,放在石鍋拌飯上,最後在上頭打顆蛋,「好了,這是二號桌的,麻煩王大娘了。五號桌新來的客人有點泡菜,就先送泡菜過去吧。」

        左方的櫃子上有好幾桶醃好的泡菜,王大娘用碟子盛了泡菜,和石鍋拌飯一起放在托盤上,忍不住道:「加了半熟蛋的石鍋拌飯可是我的最愛啊,辣勁十足實在好吃,我這麼看著都快流口水了。」

        趙芙齡拿起帕子抹汗,為求做事方便,她的袖子是綁著的,露出了白皙的手腕和右手上戴的銀鐲,「待會兒用中飯,我幫妳做份特製的石鍋拌飯,就兩倍肉、兩顆蛋好嗎?」

        「好極了!」王大娘爽朗大笑,前去送菜。

        除了獨家的韓式料理,店內還有隱藏菜單,趙芙齡本身對食補鑽研過,心血來潮就會做個藥膳雞、藥膳排骨之類的,這是只有熟客才知道的限量料理,也是大受歡迎。

        趙芙齡看藥膳雞已經煮好了,喚了助手幫忙,「陳老闆的小廝快來拿飯菜了,先把雞湯打包起來吧。」

        「可陳老闆並沒有訂這道藥膳雞……」

        趙芙齡笑了笑,「昨天我在路上看到陳老闆,發現幾天不見他變瘦了,大概是最近做生意太忙了沒好好吃飯,這雞湯就當是我請他吃的,幫他補補身子。」

        「芙齡,有人點了滷豬腳,可我們沒賣豬腳吧?」另一名負責跑堂的大娘進來問道。

        「不,有賣,我今天剛好有滷豬腳。」趙芙齡綻開笑容。

        喜歡做各式各樣料理的她不會侷限自己只做哪些菜,來到這裡,想吃什麼菜,先問問就對了,搞不好正巧有得吃。

        王大娘送完餐後,順道收了其他桌的碗盤回來,看到趙芙齡一人當兩人用,一邊煮湯一邊做拌飯,不禁用疼惜的目光看著她。

        三個月前,她壓根兒不會想到這個被爹娘嬌寵著的小姑娘,會變得這麼獨當一面,能撐起一家店。

        趙芙齡的爹娘原先在鎮上是開飯館的,雖然館子不大,但因為是五十年老店,生意一直很穩定,也算是小有家底的人家,對趙芙齡這個女兒也是呵護有加,從不讓她到飯館幫忙。

        然而這種好光景在半年前,趙芙齡的大哥為了替青樓女子贖身,竟偷了地契,把館子和他們住的房子給賣了,沒想到青樓女子贖身後竟跟著情郎跑了,他在追這對狗男女的途中出意外死去。

        趙老闆在這雙重打擊下倒下,之後便沒再醒過來,而妻子一下子痛失長子和丈夫,沒多久也病死了,只留下趙芙齡。

        當時的趙芙齡被買下房子的新屋主給趕了出去,無家可歸,跳河尋短,剛好被路過的她和丈夫給救了起來。

        她和丈夫是飯館的熟客,多少有幾分情誼,本想安排趙芙齡嫁人,要不一個柔弱的女子,沒有父兄依靠要如何過活?

        卻不想趙芙齡會說她要為父母守孝,三年內不嫁人,還說她爹有留給她獨門食譜,之後用她娘生前留給她的嫁妝租了這個小店面,賣起口味特殊的料理來。

        聽說她以前可是十指不沾春水,被爹娘嬌貴的養著呢,想來她天賦不錯,才能這麼快磨出好手藝,靠著獨家食譜撐起一家店。

        趙芙齡心地很好,剛開店,知道她和丈夫日子不好過,馬上聘用他們兩人,說是要報答他們的救命之恩,若是小吃店生意好,他們就一起賺錢;生意若不好,起碼是賣吃的,只要吃得飽,日子就會有希望。

        她廚藝那麼好,生意怎麼會不好呢?何況她都把客人當朋友看待,不只是做生意,也會關心客人的身體,成天笑咪咪的廣結善緣,這生意能不興隆嗎?

        就是可惜了這麼一個好姑娘要守孝三年,她已經十八歲了,再過三年,不都成了老姑娘了?

        王大娘搖了搖頭,看到有客人來了,忙不迭地去招呼。

        趙芙齡忙到現在才有空喝口水,她望著這間小小的小吃店,雖然位子不多,卻滿是客人。

        她滿足的漾起笑,又回頭做菜。

        「這麵裡有蟲子啊!你們是這樣做生意的嗎?叫你們老闆出來!」

        冷不防地,店內傳來一道叫罵聲。

        趙芙齡當然聽到了,正想去關切時,王大娘跑進廚房,氣呼呼的道:「又是那個婆娘派來的市井流氓找麻煩,昨天嫌飯菜難吃,今天連蟲子都有了,每天都上演一回不累嗎?雖說熟客們都知道內情,但鬧久了也會損害名聲啊!唉,真不知道要怎麼趕他走,要是妳王叔在就好了……」

        王叔是王大娘的丈夫,長得高大魁梧,負責進貨,是店裡唯一的男人,平常店裡的麻煩事都是由他處理,偏偏這會兒他剛好不在。

        「我去處理好了,總不能讓他一直鬧嚇著客人。」趙芙齡盯著大鏟子,拿了起來,大步跨出廚房。

        這架勢是要去……幹架嗎?王大娘看了好害怕,趕緊跟過去,「芙齡,別衝動啊……」

        趙芙齡當然是以和為貴,用著服務至上的態度去面對客人,鏟子只是她用來防身的,藏在背後。

        「您好,我就是老闆,請問客倌您有什麼問題嗎?」她笑咪咪的朝長相兇惡的流氓問道。

        面對趙芙齡這個俏生生的姑娘家,流氓也沒在客氣,拍桌吼道:「這湯麵裡有蟲,髒極了,我看到都吐了,妳要怎麼賠償我!」

        趙芙齡瞟了眼漂浮在湯裡的蟲子,不慌不忙,沉穩裡帶著笑容道:「這位客倌,我很確定我們店裡的吃食都很乾淨,不會有蟲的。雖然我不知道這隻蟲是怎麼飛進去的,但既然事情發生了,我就賠你一碗新的吧,這次我會全程盯好,不會讓任何一隻蟲飛進麵裡的。」

        「賠一碗麵就好了嗎?你們這家店真是敷衍了事,根本沒誠意!」流氓叫著,站起身,一副要翻桌打人的樣子。

        有個客人飛快的擋在趙芙齡前頭,「有話好好說,這是幹什麼?你一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姑娘,是要讓人看笑話嗎?」

        「混帳,少多管閒事!」大掌一伸,他揪住了客人的衣領。

        眼見好心的客人要被打了,店裡的人都發出驚叫聲。

        當趙芙齡要拿著鏟子救人時,剛好王叔回來了,一眼認出總是來店裡找麻煩的流氓,馬上衝進店裡救出客人,拳頭重重擊向對方的下巴,將他擊倒在地,「敢來我們店裡打人,不要命了!」

        「我想起來了,我剛剛在外面看到他在捉蟲子!」有一桌客人指著地上的人高喊著。

        流氓被這麼一揍,頭暈眼花,根本沒力氣狡辯。當所有人責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他還能囂張?見苗頭不對,馬上爬起來逃走。

        「跑得真快!」

        「真是太過分了,故意捉蟲放進麵裡再栽贓人。」

        「真應該把人捉起來報官的。」

        「趙姑娘別怕,以後他敢再來,我們都會保護妳的。」

        客人們一個個罵起流氓,安慰趙芙齡,她笑笑的說沒事,還說要請大家吃泡菜壓壓驚。

        趙芙齡廚藝好,又長得秀雅可人,難免會有追求者上門。一個月前,有個有錢員外看上她,有意納她為小妾,她一口拒絕,員外也不強人所難,只每天固定派人來買吃食回去。

        她原以為只是來買吃的,沒什麼事了,沒想到這員外的夫人竟跑來,強勢的拿一筆錢給她,要求她離開德景鎮,免得丈夫對她念念不忘。

        笑話,自個兒的丈夫不好好看著,居然要她搬走?

        她小吃店開得好好的,當然不可能如那夫人所願,在那之後,三天兩頭會有市井流氓來店裡找她麻煩。

        報官並沒有用,那個員外夫人在鎮上有個開錢莊的兄長,都會塞錢給官爺,底下還養了一群流氓做事,父親在京城更是當官的,在這德景鎮上耀武揚威,沒人敢去招惹她。

        不過趙芙齡不屈服,她就不信這世上沒有王法。

        「芙齡,我覺得妳比較需要壓壓驚,今天妳就早點關店,和我一起去逛市集吧,我們去吃好吃的,再去看雜耍,忘記今天不愉快的事。」

        一個年約十七歲,長得嬌小可愛的姑娘幫忙送完泡菜後,捉著趙芙齡講悄悄話。

        她是王叔和王大娘的獨生女錦秀,在附近的繡坊當繡娘,今明兩天放假,被去載貨的父親順道載來店裡。

        趙芙齡蹙了蹙眉,「可是雜耍是酉時後才有的,看完雜耍太晚了。」

        錦秀垮了臉,「為什麼每次我約妳晚上逛市集妳都不肯?又不是到多遠的地方,就在前面兩條街上而已。而且我這個月到繡坊上工,好不容易排到兩天休假可以回來,妳還不肯陪我……妳真是不夠朋友!」她生氣的撇過臉去。

        趙芙齡有些心虛,只能語氣柔軟的討好道:「錦秀,妳知道的,我白天要做生意,都習慣早睡,一過戌時就會開始打瞌睡,不能太晚回家。」

        錦秀轉過臉,一雙眸子閃閃發亮,「那我讓妳趕在戌時前回家總行了吧!」

        「真的……可以趕在戌時前嗎?」趙芙齡有點不太安心,畢竟錦秀一向很貪玩,她真怕耽擱了時間。

        「真的,我發誓!」錦秀笑得十分誠懇。

*             *             *

        她真不該相信錦秀的!看雜耍看到忘了時間,她要走,錦秀卻耍賴的捉住她不讓她走,害她都快來不及了!

        趙芙齡用著前所未有的速度狂奔,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彷彿有人在背後要追殺她,一路往自家的方向奔去。

        她租的小木屋就在錦秀家隔壁,有一房一廳一廚房,她一個人住起來舒適又好整理。

        趙芙齡一衝到家裡,闔上門之際,她整個人消失了,只見她原本穿的衣裳像失去依附般直直往下散落在地。

        她人呢?

        往下一瞧,散落的衣裳上站著一頭豬,身上有著棕黃色條紋,看起來就是頭可愛的黃金小豬。

        趕上了。

        黃金小豬一臉放鬆的吁了口氣……牠,就是趙芙齡。

        這就是趙芙齡非得在戌時前趕回來的原因,別說她這個穿越者開外掛,小吃店開得有聲有色,她可是有個相當致命的弱點—— 她會在戌時變身為豬。

        要是被人撞見,她不是會被當成妖怪燒死,就是被當成烤乳豬吃掉,所以這個祕密絕對不能被發現,就算是再親近的王叔一家人也不能說。

        為什麼她會在戌時變成豬呢?趙芙齡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本名叫趙芙琳的她,連自己的死都沒有預想到。

        在現代,她和朋友合開複合式餐廳,一舉成功讓她在三十歲前賺進人生的第一桶金,也意外令她成為網路上大紅的美女廚師,前途正一片光明,沒想到她一個人到海邊散心時,竟為救一個孩子被瘋狗浪捲走死了。

        死後她穿越到這個叫龍檀國的國家,因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所以除了不捨幾個知己朋友外,她也沒什麼好掛念的。

        恰好原主家裡原本就是開館子的,她剛好可以憑著她自身的廚藝來討生活。

        王大娘好心要幫她找成親對象,但她實在不想按照媒妁之言嫁人,起碼要找自己喜歡的男人嫁。

        說真的,要說她的前世有什麼遺憾,就是她沒能找到喜歡的男人結婚生子。父母過世後她便住在育幼院裡,自然渴望家庭的溫暖,想要擁有自己的家人,只是,她現在有著會變身的體質,還能正常的和男人成親嗎?

        只要成親,她的祕密就會跟著曝光,她很懷疑,在這個保守封建的古代,真的有男人能在得知她祕密的情況下真心接納她嗎?會不會上一刻說愛她,下一刻看到她變身,就害怕地將她當成怪物看待,或是殺死她?她真的不敢賭。

        趙芙齡的心情很複雜,好不容易人生重來了,她卻無法像個平凡人結婚生子,果然世上是無法事事如意的,現在她只求安穩的過日子,慢慢存錢,像前世一樣開一家大館子,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趙芙齡看著散落在地上的衣裳,想動手撿起,抬起手才想起自己現在只有兩隻胖胖的豬腳,沒辦法撿,只好低頭用咬的擺在一塊,唯獨沒有找到她總是戴著右手腕上的銀鐲。

        那是她在出事前跟一個攤販買的,她一見就喜歡,這銀鐲也跟著她穿越了,奇怪的是,她發現只要變身為小豬,銀鐲就會消失,直到她恢復成人,銀鐲又會好端端的戴在手腕上。

        趙芙齡慶幸著她變成豬的情況只會維持一段時間,在卯時,也就是清晨五點後她就會恢復成人。

        她只是百思不得其解,為何銀鐲會消失又自動出現,而且拔不起來?所以她總會想,她該不會是買到什麼魔法銀鐲,才會讓她擁有變身的能力吧?

        趙芙齡想不透,既然不知道原由,也只能好好守著這個祕密不被發現了。

        好了,該睡了。好好的睡上一覺,明早自然就會恢復成人了。

        趙芙齡望著高高的床,變成豬的她對跳躍並不擅長,試了好幾次才笨拙的跳上床,窩進棉被裡。

        希望明天會是平順的一天。趙芙齡心裡閃過這句話後,闔上眼睡著了。

        趙芙齡不知道,她那露出棉被外憨憨的豬臉,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             *             *

        自那天市井流氓被王叔打跑後便沒再上門了,一連平靜了好幾天,趙芙齡自然心情好,不時來個小菜免費大放送。

        如今是二月天,天還泛著寒,熱騰騰又帶辣的石鍋拌飯和海鮮豆腐鍋一直都是最多人點的,外帶的也不少,其中不乏大戶人家派下人來買。

        只是趙芙齡怎麼都沒想到會有人想聘用她當廚娘,原本她以為是一般的有錢人家,沒想到來頭還不小,竟是靖遠侯府的世子爺。

        「趙姑娘,我們世子爺想聘請妳擔任廚娘,月俸是一個月八兩,只要妳做的菜讓世子爺滿意,保證還能再加錢。」近侍得意洋洋的說道,自以為眼前這年輕姑娘會答應,畢竟廚藝能受到世子爺看重,請進侯府裡當廚娘可是天大的恩澤,而且比起開這小小的店面賺得多,職位也稱頭,她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在場的客人們聽到這話都不禁屏息,擔憂著是不是以後再也吃不到那美味的石鍋拌飯、海鮮豆腐湯和辣炒年糕了?這要人怎麼活呀!

        趙芙齡除了一開始有些驚詫外,臉色倒很沉著,不露一絲情緒。

        終於,她緩緩地開口了,「很抱歉,我無法進侯府當廚娘,我這小吃店的生意挺穩定的,我想繼續開店,請幫我謝謝世子爺。」

        此話一出,近侍的下巴都快掉了,萬萬想不到世上會有人拒絕這麼好的差事,他心急的想說服她,「趙姑娘,妳先別急著拒絕。我們世子爺在三個月前打了勝仗回到京城後,大概是太疲憊了,食慾不振,什麼都不愛吃,但自從他吃過妳燒的菜後,變得食慾大好,每天要我趕來德景鎮一趟,外帶妳燒的菜回去,要是妳不來,我可是會被世子爺責罵的,若是妳覺得薪俸太少,可以再談的!

         「趙姑娘,想進侯府裡當廚子的人多得很,可他們踏破門檻都進不來,如今世子爺親自選擇了妳,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而且妳只要幫世子爺一個人做菜就好,很輕鬆的,不必像現在那麼累。若差事做得好,往後還可能受到世子爺引薦,有入宮做菜的機會—— 」

        看著近侍說得口沫橫飛,活似當廚娘會飛黃騰達,趙芙齡笑笑地打斷他的話,「很抱歉,我現在能有這麼一家店,有這些客人來光顧,就心滿意足了。」

        近侍沒想到會被再度拒絕,一時驚呆,都說不出話來了。

        「小哥,世子爺若想吃我的菜,你隨時都可以來外帶回去。」趙芙齡客客氣氣的道。

        近侍嘆了一口氣,他要是這麼回去,會被世子爺扒一層皮吧?他沒有放棄,繼續說:「趙姑娘,我說的話都是算數的,若妳哪天改變主意,隨時可以上靖遠侯府來,報上我的名字……我叫長榮,只要妳說要找我,門房就會讓妳進來。」

        待近侍離開後,客人們都慶幸的嚷嚷道—— 

        「太好了,以後還能吃到趙姑娘做的菜。」

        「沒有趙姑娘做的菜,教我們要怎麼活下去!」

        趙芙齡受到客人們那麼大的支持,心情很好,她笑吟吟的道:「今天我就請大家吃辣炒年糕吧。」

        接著,一陣歡呼。

        王大娘湊到她耳邊小聲道:「芙齡,這樣直接拒絕好嗎?真的不考慮看看?能被靖遠侯世子看重,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機會,薪俸又高,我們生意再好,一個月有五兩就很不錯了……」

        趙芙齡淡淡一笑,「靖遠侯府裡的廚娘再被看重、薪俸再高,也只是個下人,得看主子的臉色工作,沒那麼輕鬆,倒不如像現在這樣自己做主開店,自己就是主子。」

        王大娘聽了失笑,「妳說的真是對極了,我活了大把年紀都沒有妳那麼豁達呢!」她拍了拍趙芙齡的肩,道:「又有客人來了,我去招呼。」

        趙芙齡準備繼續做菜,她踏進廚房裡,臉上掛著甜笑。

        開餐廳是她的心願,前世她辦到了,這一世她也要憑自己的雙手做到。雖然目前她只能開這麼一家小小的店面,但總有一天,她會擴大成一家大館子的,生意好的話,她想到京城開第二家……

        「去把你們老闆叫出來!」

        冷不防地,一記咆哮貫穿了整間店,在廚房的趙芙齡自然是聽見了,臉色一變。

        好不容易平靜幾天,居然又……

        她恨恨地咬緊牙,拿著大鏟子踏出廚房,沒料到找上門的不止一個人,有好幾個高頭大馬的市井流氓扛著棍棒而來,臉上滿是不懷好意。

        客人們都嚇得離座往後躲,王叔擋在最前頭喝斥道:「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別亂來,我會報官的!」

        為首的市井流氓正是上回被王叔揍了一拳後落荒而逃的人,此時他的眼神充滿惡意,一看到趙芙齡來了,揚起惡毒的笑,拉高嗓門大喝道:「兄弟們,砸!」

*             *             *

        趙芙齡一個人從德景鎮搭著牛車來到京城,京城說遠不遠,但也不近,搭車要一個多時辰才到,牛車慢吞吞的,她坐到腰痠背痛。

        趙芙齡向車主答謝一聲,跳下牛車,背著包袱走在大街上,看著兩旁林立的酒樓館子與車水馬龍的景象,她心想,真不愧是最繁榮的京城,是德景鎮無法相比的,看得她的眼眨也不眨的,只可惜她現在沒有逛街的心情。

        趙芙齡向附近的攤販打聽靖遠侯府怎麼去,聽起來不遠,沒想到她還是走了快兩刻鐘。

        當她走到兩腿痠軟時,終於來到一棟偌大的宅第前,看到門房,她馬上報上自己的名字,說要找那名叫長榮的近侍,然後在外頭緊張的等待著。

        當初她一口拒絕入侯府當廚娘,如今自個兒跑來,會不會太厚臉皮了?

        不,當時那近侍也說只要她改變主意,隨時都可以來,只是她不禁擔心,都隔好幾天了,會不會已經找到人頂替她了?畢竟廚藝好的大有人在。

        趙芙齡眸光黯淡,回想起前幾天發生的事,那是她此生遇過最可怕的景象,完全沒有天理可言,那些流氓把她的店給砸了,砸到沒有一處是完好的,都毀了。

        她拚命的想阻止卻沒用,王叔更是被打破頭,摔斷了腳,護著她的大娘們也都受了傷,客人們東奔西逃,慘不忍睹。

        當然有人機靈的去報官,但報官有何用?官兵來時,鬧事的人都跑了,捉也捉不到。

        明明是員外夫人找流氓來鬧事,卻撇清得一乾二淨,彷彿跟她沒有絲毫干係,官爺也不查,擺明同流合汙,真令人恨得牙癢癢的。

        而原本租店面給她,對她很照顧的屋主怕惹上麻煩,求她別在這兒做生意了,她也不想勉強,賠了銀子後就去找其他地點了。但她被砸店的事整個德景鎮的人都知道,根本沒有人願意承租給她,深怕成為下一個被砸店的,王叔的醫藥費更成了壓跨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雖然他們一家人都說這不是她的錯,不能怕了那女人,但是王叔的傷勢需要長期休養,龐大的醫藥費光憑錦秀微薄的繡娘月俸根本不夠,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還能理直氣壯的說她不想當侯府的下人,要自己做主當主子嗎?

        趙芙齡不想屈服於惡勢力,她痛恨暴力,但她更知道不能拖累其他人,她必須衡量現實,現在她得馬上找到工作,有一筆錢入帳是最重要的,因此她才會來到這裡。

        不一會兒,長榮跑了出來,看到趙芙齡,臉上無比喜悅,「趙姑娘,終於把妳盼來了!我們世子爺剛好在府裡,快進來吧。」

        趙芙齡聽到長榮說的這番話,悄悄鬆了口氣,「那個……我是簽活契吧?」她是因為急需銀子才來當廚娘的,可不想一輩子都待在這裡當下人。

        「放心,當然是活契。」

        「還有工作時間,我想—— 」

        長榮並沒有很專心地聽她說話,截住她的話道:「趙姑娘,待會兒見到我們世子爺,妳要問好,還要行禮,我先示範一遍給妳看……」

        趙芙齡想說的話沒得說出口,只好吞下去,一邊走一邊聽他教導。

        靖遠侯府很大,曾經在古裝劇裡看到的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如今全都栩栩如生的在她面前,景觀真的只有一個美字可形容。

        來到一個院落外,長榮要趙芙齡先在外頭等候,說是要去稟報世子爺一聲。

        趙芙齡在等待時多少是不安的,雖說她是受聘而來,但要是雙方條件談不攏,或是世子爺看她不滿意,她可能就沒法得到這工作,難免會緊張。

        長榮出來了,招了招手,「趙姑娘,請隨我來吧。」

        趙芙齡被領著踏進院落裡,經過一道長廊,來到一座花園。

        遠遠地,她看到有個青衣男子坐在亭子裡,桌上有茶具,看起來是在品茶,兩旁還有下人侍候。

        那還會是誰?當然是長榮口中的世子爺了,下一任靖遠侯府繼承人穆淮恩。

        趙芙齡在來京城前有先做過功課,知道現任的靖遠侯年事已高,長子英年早逝,穆淮恩這個長孫繼承世子之位,頗重皇上重用,除了在三個月前把據說吃生肉、喝血水的野蠻蒙族打得落花流水外,這幾年領兵出征的戰績也很輝煌,被皇上封為振虎將軍,只是她不知道他會那麼年輕,才二十出頭,而且還長得那麼好看。

        美男子誰不會多看一眼,趙芙齡在現代時喜歡看韓國團體那些長得賞心悅目的小鮮肉,什麼樣的花美男沒見過,但生得這般清俊絕倫,單單坐在亭子裡的清冷姿態就能自成一幅美好風景,讓她看得驚豔的男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等等,她怎麼覺得這個男人有點面熟……

        趙芙齡跟在長榮後頭,踏進亭子的那一刻,她的腦海裡突然浮現一個畫面,教她驚愕地張大了眸子,隨即又低下頭裝無事。

        「趙姑娘,還不快向世子爺問安。」長榮領著她停在亭子前,小聲提醒道。

        「民女趙芙齡見過世子爺,世子爺萬安。」趙芙齡垂著眸道,行禮的動作雖是臨時抱佛腳學的,倒是做得有模有樣的。

        趙芙齡那瞬間露出的驚愕表情已不偏不倚的落入穆淮恩的眼裡,他盯著她的頭頂,緩緩啟唇,清冷的聲嗓揚起,「抬起頭來,說說看妳怎麼在見到本世子時嚇了一跳?妳在哪裡見過本世子?」

        趙芙齡沒想到會被發現,愣了愣,心想,這男人長得這麼好看,為人倒不親切,就是典型的高冷型美男。

        她很快地整理好紛亂的心,抬起頭對著他犀利的眸光,機靈的應答,「稟世子爺,民女住在德景鎮,哪有機會見到世子爺,只在說書的口中聽過世子爺的戰績與功名,今日見到世子爺的英姿,比說書人形容的還要英姿煥發十倍,民女才會一時失禮,做出奇怪的反應。」

        「世子爺,一個小小村姑,沒見過場面才會做出失禮的舉止,您別跟她計較。」長榮打著圓場,他們世子爺就是長得太俊了,姑娘家看懵是正常的。

        穆淮恩沒多說什麼,視線落在趙芙齡秀美的臉龐上,發現被他這麼盯著,她倒很沉著,不急躁,「長榮說他打包回來的那些菜都是妳親手煮的,真看不出來妳年紀輕輕就有一手好廚藝。」

        趙芙齡看他沒再追究剛才的事,以為他是信了自己說的話,悄悄鬆了口氣後回道:「稟世子爺,民女的爹生前是間館子的大廚,他留給民女很多獨家菜譜,大概是民女從小看著爹做菜,所以那些菜很快就學會了。」

        說完,趙芙齡見穆淮恩依然犀利的盯著她,覺得自己快被瞪出兩個窟窿來了……到底他還在懷疑什麼?

        終於,穆淮恩開了尊口,「明天開始上工,月俸十兩,一個月有三天休假,先簽一年活契,日後看妳的表現再決定要不要續聘。」說完,他朝長榮看去,「帶下去簽合同。」

        長榮朝趙芙齡眨了眨眼,表示世子爺這關過了,「走吧,我帶妳去見總管,先來簽合同,再看哪間下人房有空房……趙姑娘?」

        趙芙齡杵著不動,她還有重要的話沒說,她直視穆淮恩,說:「世子爺,民女有兩個要求,民女希望上工時間到戌時,還有,民女想要有自己單獨的房間。」

        穆淮恩很意外會聽到這番話,挑起眉。

        趙芙齡對上他銳利螫人的目光,心想完了,自己膽子真大,工作會不會就這麼沒了?

        她膽子豈止是很大,是非常之大,還敢談條件!要是夜裡世子爺餓了,哪有不做宵夜的道理?長榮都快被趙芙齡嚇壞了,深怕她真的會被世子爺趕走。

        「妳說妳叫什麼名字?」穆淮恩眸底一閃厲色,盯著她問。

        「趙、芙、齡。」趙芙齡一字字咬字清晰,心想他大概是把她記住了,他看她的銳利眼神就像是貓盯上老鼠,她感到頭皮發麻,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她真的會丟工作吧?

        「妳的要求本世子同意,但若是妳做的菜讓本世子不滿意,別說一年,一個月我就要妳走人。」

        欸?他這是答應了……她沒丟工作?趙芙齡心頭歡喜,趕緊答謝道:「謝謝世子爺,民女定會竭盡所能為您做出最好吃的菜!」

        長榮原本要親自帶趙芙齡去見總管,見穆淮恩略有深思的表情,差了個僕人帶她去,待趙芙齡離開後,好奇的問道:「世子爺,您對趙姑娘是有什麼疑慮嗎?她是有幾分傲氣,但她的底細小的都查過了,沒問題的,她是最近店被砸了缺錢才……」

        「她看起來像是認識我。」穆淮恩端起茶喝了一口。

        長榮大吃一驚,「這怎麼可能,她一直都待在德景鎮,世子爺您又沒去過……」

        穆淮恩也是這麼想,擱下了茶杯,喃喃地道:「是錯覺吧?」

        與此同時,趙芙齡在踏出院子後,放鬆的露出笑容。

        太好了,她有工作了!而且她應該……順利瞞過去了。

        趙芙齡真不敢相信,那天她離開德景鎮,到一座森林裡採藥草,因為迷路,沒辦法趕在戌時前回去,變成小豬後巧遇的那個受傷男人,竟然就是靖遠侯府裡的世子爺。

        那男人眼神銳利如刀,連笑也不笑,冷冰冰的擺著冰塊臉,看起來很不好相處,真是可惜了那一張出色的臉。

        應該要他報恩的才對……趙芙齡在心裡惋惜的想,不過他不要找她麻煩就夠了……不,她才不怕他找麻煩!她有一手好廚藝,做的菜絕對會讓他滿滿意意,挑不出毛病的!

       趙芙齡抱持著樂觀的態度成為侯府的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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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7 22:12: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藥膳料理花樣百出

        趙芙齡明天起要開始上工,今天她得先熟悉侯府內的環境,負責帶她的是早她半年來侯府工作的丫鬟巧蓮,也是穆淮恩院落裡負責打掃的粗使丫鬟,小了她兩歲,是個很熱心的人。

        巧蓮帶她去領在侯府內的名牌,這名牌就如同身分證,上面刻有自己的名字,必須戴著才能自由進出侯府。

        領完後,巧蓮帶她到外頭採買必需品。

        路上,巧蓮跟她介紹起侯府裡的主子,靖遠侯的元配夫人在兩年前病逝了,膝下有兩個兒子,大房長子是個優秀的武將,頗有乃父之風,可惜多年前和妻子出了意外亡故,世子之位便傳給長孫穆淮恩;次子曾擔任文官,和妻子育有一男一女。

        靖遠侯沒有納妾,兩個兒子也都一樣沒納妾,所以府內人口簡單,並沒有妻妾嫡庶之爭,清淨了些。

        說完,巧蓮誇讚趙芙齡的廚藝肯定很好,才能受到世子爺看重,擁有自己的房間,還是住在世子爺的院落裡,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次,並說世子爺不喜女人侍候,在世子爺院落裡工作的女人是進不了主屋的,只能在外面打掃,更何況是讓女人住進來。

        趙芙齡想到她因為提出這個要求差點失了工作,乾笑了聲,沒多說話。

        她在心裡抱怨,其實她一點都不想住進世子爺的院落裡,寧可離那個男人遠一點,住在下人房。

        她真想不透,原本總管說有空房的,怎料她採買完用品回來就說沒空房了,得搬進世子爺的院落裡。

        大概是做菜方便些吧!趙芙齡心想著,接著想起要預支薪俸的事,便問巧蓮。

        巧蓮猜測她許是和自己一樣,因家境貧苦才來侯府工作,問了些她家裡的狀況。

        趙芙齡對於自己的家世並沒有隱瞞,一併將她在德景鎮的窘境說了出來。

        巧蓮知道原由後,想到自己家裡雖然窮,但至少雙親健在,不由得憐憫起趙芙齡的處境,對她展露熱情,道:「據我所知,薪俸是可以預支的,但因為妳是新來的,還沒開始工作,我不確定能不能先預支第一個月的薪俸,這得去問問帳房,我陪妳去吧。」

        趙芙齡隨巧蓮走了一趟帳房,剛好遇到長榮。

        長榮早知道趙芙齡在德景鎮發生的事,聽巧蓮提起,他裝成第一次聽到,然後拍拍胸脯表示由他來跟帳房說就好,讓巧蓮先去忙工作。

        順利預支好第一個月的薪俸,趙芙齡朝長榮答謝道:「長榮哥,真是謝謝你的幫忙。請問我要上哪寄錢?京城的路我還不熟……」

        長榮笑咪咪道:「交給我吧,我託人幫妳寄回去好了。趙姑娘心地真好,妳和妳店裡的人並不是親人,妳卻那麼為他們著想,還寄錢給他們。」

        「因為王叔一家人是我的恩人啊,沒有他們就沒有現在的我。」若不是他們夫妻救起她,她還會有這一世嗎?對她來說,王叔一家人就是她這一世的親人。

        長榮聽她這麼說,對她的為人更加的欣賞。

        「對了,長榮哥,以後你叫我芙齡就好,別那麼見外地叫我趙姑娘。」趙芙齡笑道。

        「妳比我小三歲,那我就叫妳芙齡妹子好了,真好,以後多個妹妹了。」長榮笑瞇了眼。

        兩人閒聊了幾句,長榮說起正事,提點她穆淮恩平日都是卯時起床,會先去練劍,沐浴完才用飯,她務必要在卯時四刻備好早膳,還說需要什麼食材直接告訴他,他會派人為她準備。

         「世子爺平日愛吃什麼呢?」趙芙齡問道,這是最重要的。

         「這還用問,當然是妳在店裡賣的那些飯和小菜了,世子爺對什麼都挑剔,這不吃、那不吃的,偏偏愛吃妳做的那些菜,尤其是石鍋拌飯。」

        趙芙齡想起穆淮恩在森林裡受傷的事,當時他的傷看起來挺嚴重的,算起來已經過一個月了,現在都好了嗎?吃辣的會不會影響他的傷口復原?

        她不能明目張膽的問,打探一下好了。

        「做那些菜當然是沒問題的,吃辣的開胃,能刺激食慾,不過對身體有傷的人不太好,傷口不易痊癒……哎呀,我在說什麼,世子爺沒有這問題,吃辣的不要緊……」

        聽她說了這串話,長榮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這……世子爺目前確實是不能吃辣的,大夫說會對傷口不好,但世子爺就是我行我素,除了妳做的菜,其他一概不吃,導致傷口一直好不了,我也無可奈何……」

        趙芙齡裝作吃驚的道:「你說什麼,世子爺受傷了?傷得有多重?」

        長榮沒想到自己竟脫口而出了,朝她豎起食指,「噓!」他緊張的看了看四周,慶幸著附近沒人,接著他小聲的道:「世子爺前陣子遭受襲擊,受了點傷,因不想讓侯爺擔心,所以這事沒公開,妳可不能說出去,知道嗎?」

        趙芙齡用力點頭,「放心,我絕不會說出去的。既然世子爺有傷,那我可不能煮辛辣的食物刺激他的傷口影響痊癒,我來準備他可以吃的飯菜吧。」

        長榮一愣,「妳要準備什麼?」

        「當然是對世子爺身體有益又美味的飯菜了。」趙芙齡露出笑容來,吃飯不能只顧著美味,也要吃出健康來。

        長榮看她一臉志滿意得,一副想大顯身手的樣子,有種可怕的預感……她是打算煮什麼?

*             *             *

        利用各式各樣的藥材做出有食補效果又好吃的藥膳料理,是趙芙齡的拿手本事。

        她聽巧蓮說侯府裡有個中藥庫,翌日一早便去領了一些中藥材想大顯身手,不過想想早上還是吃清淡點好,便只煮了清粥小菜,其中有道清蒸鱸魚有助於傷口恢復。

        中午時她才做起藥膳料理,煮的是藥膳雞湯,對傷口復原最有效了。

        只是……趙芙齡真不習慣做菜時背後有兩尊門神盯著她,彷彿在監視她的一舉一動,看她有沒有在菜裡吐口水或加什麼好料,深怕她害了他們世子爺,就連她今早去取藥材,那兩個護衛也將藥材檢查了一遍。

        大戶人家裡,都是這種保密防諜的作風嗎?

        藥膳雞湯做好後,由護衛送去,趙芙齡心想,這樣挺好的,不用見到那男人,她也樂得輕鬆。

        只是她沒想到,菜才送上去沒多久,她就被叫了過去。

        長榮在廳外看到她來了,一臉急切的道:「芙齡妹子,妳怎麼沒跟我說妳要為世子爺做藥膳?不然我一定會告訴妳,世子爺最討厭喝藥了,妳做的雞湯他連喝一口都不願意,待會兒妳進去,不管世子爺責罵什麼,妳都不要回嘴,好好認錯就是了。」

        聽長榮這麼說,趙芙齡才知道自己無意間惹惱了穆淮恩,本以為是對他身體好才做藥膳雞湯的,沒想到犯了他的大忌,看來她進屋得見機行事了。

        趙芙齡隨長榮踏進廳裡,看到穆淮恩坐在飯桌前,臉色冰冷,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不快。

        穆淮恩看到趙芙齡來了,瞥了眼桌上連動也不曾動過的藥膳雞湯,陰森森的道:「這就是妳竭盡所能為我做的菜嗎?誰准妳擅作主張做藥膳雞湯,撤下去重做,本世子要吃妳先前做的那些辣味料理。」

        趙芙齡聽到他的命令,聰明的話應該順從他的意思馬上重做,但是……

        她嚥了嚥口水,抬起眸對上他,鼓起勇氣道:「很抱歉,奴婢做了世子爺不愛吃的藥膳雞湯,但是您要奴婢在明知道您身上有傷的情況下,還做那些對您身體有害的辛辣料理給您吃,奴婢是萬萬辦不到。」

        穆淮恩冰寒的眸子閃過一絲狠意,「妳怎麼知道我有傷?」

        長榮臉色一變,馬上為趙芙齡解圍,「世子爺,是小的不小心說出去的,要怪就怪小的,芙齡妹子說她不會說出去的,您大可放心。」

        穆淮恩狠狠瞪了長榮一眼,令長榮頭皮發麻。

        趙芙齡在這時向前一步道:「世子爺,聽說您的傷久久未癒,肯定是跟吃辣有關,您要改變飲食,多吃些滋補的,傷口才會快點痊癒。奴婢做的這道藥膳雞湯有加入人蔘、當歸,對養傷很有幫助的。」

        穆淮恩瞇著銳眸瞪她,「本世子要妳做什麼菜,妳就做什麼菜,妳一個小小的廚娘,倒是膽子很大,還敢回嘴。」

        趙芙齡挺直腰桿,「世子爺,您就那麼怕苦嗎?」

        這一句話讓穆淮恩眼神更為鋒利,令人懼怕地不敢直視。

        趙芙齡額頭冒出汗來,一度不敢看他,但她更不想打退堂鼓,她始終認為,一個好的廚師不只要做出客人愛吃的菜,更要煮出對客人身體有益的菜,這是她身為廚師的信念。

        她再一次抬起眸,勇敢迎向他的視線,「世子爺,只要您每天吃奴婢做的藥膳,包准您的傷可以恢復得更快。世子爺若怕中藥味太苦太重,別擔心,奴婢當歸加得不多,苦味不重,還放了鮑魚、干貝和雞腿肉,湯喝起來回甘鮮美,並沒有您想像中的苦味,您定會喜歡的。」

        穆淮恩瞧她不知天高地厚地說著他怕吃苦的這些話,他挑眉,嘲諷反問:「妳哪來的自信本世子一定會喜歡?」

        「奴婢當然有自信了,世子爺派長榮到德景鎮說服奴婢入府當廚娘,還等了我多日,那麼世子爺更應該信任奴婢的廚藝,相信奴婢做的菜可以改變您對藥膳的成見,直誇好吃的。」趙芙齡抬高下巴,她知道自己是在挑戰這男人的權威,但她不想為了迎合他違背自己的信念。

        穆淮恩看她如此囂張,更想將她壓到底,奚落道:「妳這種自信在本世子看來就只是狂妄自大,打腫臉充胖子,自不量力。」

        趙芙齡反倒一笑,「世子爺說的對,奴婢就是狂妄自大,但奴婢可沒有自不量力。奴婢是真的相信只要世子爺吃了奴婢做的藥膳雞湯,不只會喜歡,每天還會期待吃到奴婢做的藥膳,奴婢的確有本事做出不一樣的藥膳。」

        長榮抱著頭,看看趙芙齡,再看看世子爺,真覺得兩人之間火光四濺,快打起來了。怎麼辦呢?這個趙芙齡膽子實在太大了,絕對會被世子爺趕出去的,他該如何阻止?

        「呵。」穆淮恩突然輕笑了一聲,他原本想再說什麼以示威嚴的,突然覺得自己像在跟她鬥氣般,幼稚極了。

        望入她那一雙熠熠生輝的眸子,他除了看到自信外,還看到毫不畏懼的光芒,終於讓他忍不住笑出來。

        這是在笑什麼?趙芙齡骨子裡都發毛了,嚥了嚥口水。

        穆淮恩緩緩止住了笑,瞇起銳眼看她,「真是自大到惹人厭,現在馬上滾出本世子的視線,本世子不想看到妳這張臉!」

        趙芙齡沒被他這威嚇嚇到,反倒泛起笑容,「是,那奴婢先行告退,不礙著世子爺的眼了。」

        趙芙齡行完禮後馬上離開屋子,一踏出門,她俏皮的道:「奴婢滾出來了。」

        她可是聽得清清楚楚,他要她滾出他的視線,但沒說要她滾出侯府,而且也沒說不吃她做的藥膳雞湯,沒要她把菜撤走。

        「我這是說服他了吧?」趙芙齡喃喃自問著,聳聳肩,就當是了,她愉快的踏著步伐離開。

        在趙芙齡離開後,長榮看到穆淮恩盯著闔上的門看,唇角微微勾著笑,看不出在想什麼,忍不住一問:「世子爺,您這是在生氣還是……」笑比冷著臉可怕,真令人摸不清啊!

        他原以為世子爺會惱怒到將趙芙齡逐出侯府,卻並非如此。

         「這女人真是沒規矩,進府第一天就敢對本世子提出條件,現在又擅作主張做本世子不愛吃的,本世子說一句,她就回十句,你說,她是哪來的奇葩,有這般熊心豹子膽?」穆淮恩朝長榮意味深長的道,接著,落下一句結論,「這女人還真是有意思。」

         長榮目瞪口呆,世子爺從來不會去注意女人,沒想到他居然會說出這種話,是天要下紅雨了嗎?

        「呃,趙姑娘從小就住在德景鎮這種小鎮上,沒見過世面,當然不知道規矩,才會這麼沒有眼色,說話又直白……」他看到桌上留下的雞湯,故意順勢道:「不過世子爺,趙姑娘說這番話也是好意,世子爺總愛吃辛辣食物,傷口才會一直都好不完全,世子爺要快點養好傷才能為皇上辦事啊……呃,小的多言了。」

        穆淮恩當然聽得懂長榮的暗示,他瞪向桌上的藥膳雞湯,這陣子為了養傷,他已經吃了太多苦藥,嘴巴裡都是苦的。

        只是他也明白趙芙齡說的沒錯,心想,他就勉為其難地吃一些吧。

        穆淮恩原是不抱任何期待吃的,沒想到喝了一口湯,味道竟是如此鮮甜,沒有他想像中的苦味,讓他忍不住又多喝了一口。

        接著他咬了口雞肉,那肉燉得軟爛,好吃得不得了,他從來沒吃過那麼好吃的藥膳雞湯。

        長榮見主子吃得津津有味,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只覺十分神奇,「看來那個丫頭會那麼自信不是假的,廚藝果然厲……」

        被瞪了。

        長榮摸摸鼻子,不敢說下去。

        穆淮恩吃到一半,停下筷子,深沉的道:「好好的盯著她,注意有沒有人蓄意接近她,難保她不會受人收買成為內應。」

        「是。」長榮應和道,在心裡嘆息,就算趙芙齡身世清白又單純,世子爺仍是小心翼翼地防著,派人盯著她做菜,並將她安置在自己的院落裡,好就近監視她。

        長榮知道他會有如此作派,是因為近一個月前所發生的事。

        他在打獵的途中受到刺客襲擊,因為在運功時出現幻聽,無法集中注意力,比平常更費力氣地殺敵,因此受了重傷。而會出現幻聽,是因為早餐的飯糰被下了毒。

        由此,穆淮恩懷疑他平常所吃的膳食也被下毒,派人一查,不出所料,全都驗出毒。他猜測是三個月前他結束和蒙族的戰爭,回到侯府時開始被下毒,兇手用毒消弱他的武功,讓他無法正常運功,再派刺客殺他,手段真是陰狠,想置他於死地。

        為了不打草驚蛇,穆淮恩沒有公開此事,祕密調查起兇手身分。刺客都死了,只能從遺留的遺物裡查,目前還沒有查到線索,而他所中的毒不是坊間和江湖上常用的毒,無法針對毒性解毒,幸虧有皇上曾賜下的珍貴萬靈丹,才免於一死。

        之後,穆淮恩以天冷舊傷復發為由,待在院落裡專心養傷,拒絕了不必要的拜訪。

        他身上中的毒可以用萬靈丹解,傷口也可以慢慢復原,但心病卻是治不了的。

        穆淮恩起初猜是仇家想謀害他,畢竟樹大招風,難免會有嫉妒眼紅他的人,但在悄悄清查廚房裡所有人後,愕然發現最有下毒嫌疑的人莫名得病死了,而這人竟與二房有關係,也就是說,下毒的人極有可能是自己的親人,可想而之他有多麼受打擊了。

        自此,穆淮恩對吃食有了巨大的陰影,再也吃不下府裡送來的飯菜,就算是特地到外頭買吃的,他也是興趣缺缺,吃個兩口便不吃了。

        不吃飯還得了?長榮十分擔心,打聽到德景鎮上有家令人胃口大開的小吃店,姑且一試,帶回府給世子爺品嚐,才挖到趙芙齡這個寶,讓世子爺有興趣吃飯。

        長榮真心希望趙芙齡能一直留在府裡為世子爺做菜,當然這治標不治本,他只能由衷盼望,有心想置世子爺於死地的人,不是世子爺的親人。

*             *             *

        趙芙齡晚上做了藥膳魚,藥材當然是有處理過的,藥味不會太苦太重,另外她還炒了牛肉和菠菜,這對補血是有益的。

        護衛將菜端去後,她才意外發現自己竟是提心吊膽的,畢竟她現在很仰賴這份工作,得寄錢回去給王叔他們,絕不能被穆淮恩趕出侯府。

        直到過了晚膳時間都沒人叫她過去,她才放心入睡。

        翌日,趙芙齡依然不敢大意,怕穆淮恩會吃膩,中年做了有變化的藥膳拉麵,晚上則做藥膳火鍋。

        隔了兩天後,她從長榮口中得知,穆淮恩把她所做的藥膳都吃完了,她這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不過長榮還轉告了穆淮恩要對她說的話——只要她一天做的菜讓他不滿意,他就攆她走。

        真可怕的警告啊!但趙芙齡知道這是好消息,以目前來說,她做的藥都是合乎穆淮恩喜好的。

        只是沒有聽他誇一句好吃,趙芙齡總有點不甘心,好勝心被激發出來,她想煮出讓穆淮恩稱讚的料理來,因此每天都會嘗試做不一樣的料理。

        試做的菜總會多出來,趙芙齡一個人吃不完,除了會分給同在世子爺院落裡工作的巧蓮外,還會分給打掃其他庭院的桂花和紅玉。她們年紀相彷,可說是相談甚歡,相處得很好。某日下午時分,四人手邊沒什麼工作,便聚在中庭的某一處聊天。

        「芙齡,你那個藥膳滷味真好吃,是怎麼滷的啊?我們覺得你做的比張大廚還好吃呢!」桂花道。

        紅玉也頗有興趣的望著她。

        趙芙齡一點都不藏私,道:「這不會很難,我有食譜,我抄給你們好了。」

        「真的嗎?太好了,芙齡你人真好!」兩人開心的道。

        「這沒什麼的。」趙芙齡見巧蓮話少,小聲的問她,「怎麼了?不舒服嗎?」

        巧蓮抱怨道:「嗯,一早發現癸水來了,第一天著實難受……」

        趙芙齡體貼的道:「待會兒我幫你煮個甜湯,吃了會好很多。」

        「芙齡你人真好。」巧蓮感動的抱住她的手臂。

        這時,桂花忽然提醒道:「大小姐來了!」

        趙芙齡馬上機靈的往後一退,和另外三人排成一行,然後狀似恭敬的低下頭。

        二房的大小姐穆雅燕從前方走來,一身華貴精緻的衣裳,頭戴著金步瑤,後面跟著一干丫鬟,陣仗頗大。

        當穆雅燕經過時,趙芙齡跟著桂花、巧蓮她們說出「大小姐好」。

        穆雅燕想原想直直走過,但看到趙芙齡是生面孔,加上穿的是府裡廚子的衣著,她突然停下了步伐,「你就是大哥聘用的廚娘?」

        趙芙齡沒想到會被注意到,如實答道:「是的。」

        穆雅燕睥睨著趙芙齡,不以為然的道:「還真年輕啊,我真不信你的廚藝比得過有三十年經驗的張廚子。」

        「小姐,她是從德景鎮來的,看起來就是一副窮酸樣,能做出什麼好菜呢?世子爺只是一時嘗鮮而已。」跟在穆雅燕背後的大丫鬟采玉跟著睨了趙芙齡一眼,說著刻薄的話。

        穆雅燕瞥了眼趙芙齡,是長得清清秀秀的,但也只是個小家碧玉,她並不認為大哥會被這種普通女人迷住,進而讓她入府,看來應當是她有不錯的廚藝,「大哥對吃的向來挑剔,你可別做出太窮酸的菜,免得他很快就膩了。」

        穆雅燕說完後領著丫鬟走了,采玉還示威似的看了趙芙齡一眼。

        趙芙齡真不知道她是哪裡得罪采玉了,讓采玉對她深懷敵意。

        待一干人走遠後,巧蓮不甘的道:「采玉憑什麼瞧不起人,說芙齡窮酸,害得大小姐也跟著數落,明明她自己也是個丫鬟,沒高貴到哪去!」

        「還不是因為芙齡是世子爺的廚娘,還住在世子爺的院子裡,可以天天見到世子爺。哪像她愛慕世子爺,世子爺卻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她肯定是嫉妒芙齡。」桂花說出了采玉的居心。

        原來如此,趙芙齡終王明白采玉為何敵視她了,嫉妒可以使人懷恨在心,她還真是倒霉。

        桂花在侯府也待上兩年了,知道的事多,提點道:「芙齡,以後見到采玉離遠一點,她會仗著有大小姐當靠山欺負人,而大小姐也是嬌貴,脾氣不好,見到她時順著她的意思別回嘴就沒事了,還有二太太也得小心,現在侯府上下都是她掌管的,表面上她很大度,但權勢在手,可是什麼都很計較……

        「倒是二老爺為人親切,成天都笑咪咪的,是個好人;侯爺也一樣,是個個性爽朗,對下人很好的人。可惜侯爺夫人兩年前過世後,侯爺便變了個人,每天都抑鬱地待在佛堂裡,甚少出來走動,芙齡你大概沒什麼機會見到侯爺……」

        紅玉羞赧的接著說道:「我覺得二少爺人不錯,相貌好,文質彬彬的,對下人又很客氣……」

        巧蓮馬上反駁,「再怎麼不錯也比不過世子爺,年紀輕輕就被皇上指派領兵打仗,每每都是打勝仗,連昭平公主都對他情有獨鍾呢!」

        紅玉嘟著嘴道:「可是世子爺性子太冷,有時我見了都會怕……」

        桂花想起什麼,托著下巴道:「說起世子爺和二少爺,我聽說小時候他們感情很好呢,但大概是世子爺表現得太優秀,總是有人拿他們相比,所以二少爺就世子爺生分了……」

        巧蓮接著道:「世子爺已經帶兵出征過,被皇上封為振虎將軍,而二少爺目前在五城兵馬司任兵馬司指揮,只是個六品官,比起世子爺可差多了。」

        趙芙齡專注的聽她們七嘴八舌的說看,想說多多了解府內的八卦……不,是人事,也是好的。

        聽著聽著,她突然想到明天就是休息日,心裡歡喜,她終於可以回德景鎮一趟了。

*             *             *

        穆淮恩因為養傷,已經許久未踏出府了,可說是悶了很久,今天他久違的要出府打獵,讓長榮整裝出發。

        長榮聽到穆淮恩說要外出打獵,連忙阻止道:「世子你,這不成的,雖然董大夫說您傷口恢復良好,可是想殺您的幕後主使者還沒捉到,您出門很危險呀,要是再遇到剌客,受傷的話……」看到穆淮恩投來陰冷的目光,長榮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咽了咽口水,改口道:「小的不是說世子爺打不過刺客會受傷,而是敵暗我明,世子爺總得小心防範,依小的看,要加派人手保護世子爺……」

        穆淮恩同樣不滿「保護」這兩個字,冷著眸道:「若對方真的派出刺客來殺我更好,這次我一定會生擒刺客,活生生的折磨他們,逼他們說出主使者的名字。」

        長榮感到冷颼颼的,知道他再囉唆一句,先被折磨的就是他了。

        「要廚娘準備點吃的。」

        聞言,長榮馬上提醒道:「世子爺,您忘了,今天趙姑娘休假。」他今天天一亮就出府為世子爺買吃的,中年也是……沒有芙齡妹子在,他真的好辛苦。

        穆淮恩這時才想起這件事,想到今天早上和中午吃的食物,真的是勉強可以吃而已,嚴格說來,趙芙齡煮的藥膳還好吃一點,而且又有變化,讓他每天都很期待她做的菜……

        不,她還差得遠。穆淮恩在心裡落下這句評價。

        「出發前我先去看看侯爺,侯爺應該午睡醒了。」

        說岀這句話的同時,穆淮恩望向窗外,外頭有一大片梅林,如今滿樹繁花盛開,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挪開目光,踏出房間。

        長榮跟著穆淮恩前去見靖遠侯,靖遠侯還是老樣子,午睡起來就待在佛堂裡,幾乎是吃飯睡覺以外的時間都待在佛堂哀悼死去的侯爺夫人,穆淮恩只問了在靖遠侯身邊服侍的奴僕一些事,便先行離開了。

        長榮走在穆淮恩背後,看著他的背影,能感受到他所背負的沉重與孤寂。

        長榮自小就跟在穆淮恩身邊侍候,自然是最了解他的人。

        穆淮恩父母早逝,幾乎是由靖遠侯夫妻一手帶大的,彌補了他在兒時缺乏雙親照顧的缺憾,可兩年前靖遠侯夫人急病過世,靖遠侯便陷入哀傷中,兩年來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再管府裡的事,因此穆淮恩並未將被下毒又遇襲的事告訴侯爺,大概是和靖遠侯感情生分了,不知如何開口,再加上也說不出兇手有可能是自家人。

        長榮曾經想要將這事偷偷告訴靖遠侯,希望侯爺能多多關心世子爺,但他畢竟膽子小,不敢擅作主張,就怕被世子爺給宰了,只敢在心裡想想罷了。

        見過祖父後,穆淮恩準備出發,長榮差人牽來他的座騎,那是一隻毛色黝黑到發亮的高大馬駒,名叫疾風,是和穆淮恩一起出征過大大小小戰役的戰馬,看起來非常神氣。

        穆淮恩走到疾風面前,摸了摸它的頸子,幫它順毛。

        疾風似乎很享受主人的梳理,半閉起雙眼。

        「大哥,難得見你要出府,要上哪去?」

        穆淮恩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緩緩轉過身,對上站在他面前笑得一派和煦的俊明男子。

        是二少爺穆謹熙。

        「我要去打獵。」穆淮恩簡明扼要的道。

        穆謹熙困惑了,「大哥,你要去打獵?但你不是因為天冷,背部的舊傷複發,不時會酸痛……真的可以去打獵?」

        「休息那麼久,已經沒大礙了。」舊傷復發不過是養傷的藉口。

        聞言,穆謹熙露出欣喜的表情,「沒有大礙真是太好了,想來大哥也是悶在府裡太久了才想去打獵……」說著,他朝前跨出一步,熱絡的道:「那麼可以讓我跟嗎?我今天剛好沒差事,可以跟大哥一道去打獵。」

        穆淮恩沒有預料到他會提出這個要求,沒有馬上回答。

        穆謹熙因他清冷的態度顯得有些尷尬,但他倒沒有打退堂鼓,又道:「大哥,我們小時候很要好的,現在倒生分了不少,其實我也想跟你親近一點,今天就讓我一塊去打獵吧,我們可以比試,看誰獵到的獵物多。」他露出希冀的眼神。

        穆淮恩望著穆謹熙,拒絕的話似乎太不近人情,而且他也想知道,想謀害他的兇手……會是這個弟弟嗎?

        他死了,二房就能名正言順的繼承侯府,但他並不認為為人憨厚,將他視為己出的二叔會想殺害他,反倒是這個弟弟,從懂事後就對他產生競爭意識,和他疏遠了關係……

        穆淮恩瞇起銳眸,冷冷地啟唇道:「一起去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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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7 22:14: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夜晚相伴的寵物豬

        穆淮恩和穆謹熙來到西邊的郊區打獵,他們都有帶上各自的護衛。

        長榮怕刺客事件再度發生,加派人手在暗處跟著穆淮恩,當然,沒讓穆淮恩知道。

        進入樹林後,兩人各自去打獵,一個時辰後都有了戰果。

        長榮伸手數了數戰績,世子爺獵了五隻雉雞、六隻兔子、三頭鹿,二少爺獵了三隻雉雞、三隻兔子、一頭鹿,略遜一籌。

       長榮看兩人站在一起,忍不住比較起兩人的相貌,世子爺相貌清俊絕倫,氣質清冷,卻不陰柔,渾身帶有強悍的領神氣勢;二少爺儀表堂堂,相貌俊朗,但和世子爺站在一起顯得黯淡許多,氣勢上也矮了一截。

        官職呢,世子爺是下一任靖遠侯,是皇上的愛將,年紀輕輕就被封為振虎將軍,而二少爺只是個五城兵馬司指揮,負責管理京城治安,差得遠了。

        長榮在心裡引以為傲,他們世子爺是最優秀的。

        當然,他並不是討厭二少爺,二少爺為人和善,是個好主子,他只是覺得二少爺有點言行不一,表面上一副不在意世子爺比他優秀的樣子,其實心裡很在乎,十分虛偽。

        花費了一個時辰,穆謹熙在看到他所獵的獵物都比穆淮恩少一點時,眼底的陰鬱一閃而逝,而後笑著道:「看起來還是大哥技高一籌。」

        「你也不差,箭術比以前進步許多。」穆淮恩抬眼一看變得昏黃的天色,道:「天色暗了,回去吧,太晚會有猛獸出現。」

        穆謹熙不甘心就這麼回去,想說出「有猛獸就將它射下」,最終卻沒說出口。

        護衛們用竹竿和繩索將獵物捆起後,就準備踏出樹林了。

        穆謹熙跟在穆淮恩背後,他耳尖的聽到什麼,頓住步伐,往附近的草叢一看,視線定在某一處,指著道:「那邊的草叢裡好像躲了什麼……」

        為保護世子爺,穆淮恩的護衛馬上前去查看,卻什麼都沒發現。

        沒人知道一隻有著棕色條紋的小豬躲在那片草叢的最後方,它腳下是散落的女人衣裙。

        它,正是趙芙齡。

        此時的趙芙齡驚恐萬分,剛剛她從草叢的縫隙窺到外面有一群人,其中竟有穆淮恩、長榮,還有一位她第一次見到的人,聽起來是穆淮恩的弟弟穆謹熙。

        她連動都不敢動,四肢僵硬看,就怕不小心發出一點聲音引來護衛。

        為什麼她會變成小豬,淪落到這種境地?說起來也是一把辛酸淚。

        今天休假,她早早就回德景鎮了,原本預定在戌時前回侯府的,好死不死她搭的牛車竟在途中壞了。

        眼見時快到了,她只好先行下車,躲進離她最近的這處森林裡變身,心想著等天一亮,她再攔車趕回侯府,豈知會碰巧遇上來打獵的這群人……

        趙芙齡當然看到了竹竿上那些被射死的獵物們,她可不想成為其中一員,還能怎麼辦呢?只能安靜的躲著,等著他們離開。

        趙芙齡都盤算好了,可人算不如天算。

        她聽到老鼠在吱吱叫,僵硬的往發聲處看去,就見她的右方有隻跟兔子一樣大的田鼠正與她對望著。

        「吱吱,你是從哪裡來的啊?你的毛色好漂亮,以前沒見過你……」

        呀!老鼠會說話啊!

        趙芙齡變身後都是躲在房裡,鮮少在外頭逗留,所以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變成豬以後自己具有和動物交流的能力。

        但她不想和一隻老鼠對話呀,會說話的老鼠好可怕啊!

        趙芙齡嚇得失去理智,衝出了草叢,直衝到外面那群人面前。

        「瞧我看見了什麼?豬?」穆謹熙獵得的獵物沒穆淮恩的多,心裡一直悶悶不樂,見到這頭豬,他見獵心喜,拉開了弓箭,準備將它收為自個兒的獵物。

        他朝穆淮恩得意的道:「大哥,我射下它,今天晚上我們來吃烤乳豬吧!」

        烤乳豬……在說她嗎?

        趙芙齡看到自己正被一支箭指著,嚇得馬上邁開短短的胖腿,朝相反的方向逃跑。

        穆淮恩自然有看到這隻從草叢裡跑出的豬,那背後的棕黃色條紋讓他感到好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對了,他想到了,不正是那頭救了他的黃金小豬嗎!

        而這時候的趙芙齡正急於逃命,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還是努力不懈的跑著。

        媽呀,她才不想成為烤乳豬……

        咻——

        趙芙齡聽見從背後射來的射箭聲,好死不死的又跌了一跤,一時癱在地上爬不起來。

        她怕得緊閉雙眼,在心裡哀嚎著,這次她真的死定了……

        可更快的,第二支箭射出了,又快又猛的截住往小豬射出的箭,令其落在地上,深深嵌入土裡。

        穆謹熙錯愕的看著這副景象,往旁一看,見那阻住他的箭正是穆淮恩射出的,他震驚又不解,「大哥,為什麼你要……」

        穆淮恩並沒有回答,越過他大步往前走,抱起癱軟在地的小豬,愕然發現它目光呆滯,眼眶盈灑淚光,顯然是嚇壞了,真是可憐的小東西。

        穆謹熙是個懂得看眼色的,馬上走來穆淮恩面前,帶著歉意朝穆淮恩道:「原來大哥喜歡這隻小豬,幸好我沒有射中它。」

        穆淮恩帶著深意望向一臉和善無害的穆謹熙,想著在前一刻,這個弟弟可是心狠手辣的要射死它,變臉變得真快。

        「它現在是我的了,我要將帶回府養著。」他將小豬擁入懷裡,朝穆謹熙道。

        趙芙齡原以為自己死定了,嚇到爬不起來,直到被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抱起,她才睜開眼,就對上了一張臉——那是屬於穆淮恩清俊好看的俊臉。

        他擁住她,她的臉緊緊貼向那厚實的胸膛,她聽到自己心臟怦怦跳著,從激昂緩緩趨於平靜,終於確定了一件事——她得救了!死裡逃生了!

        趙芙齡真難想像,看似高冷、待人嚴厲的穆淮恩竟會有救下小動物的憐憫心。

        她被穆淮恩攬在懷裡,用披風綁著坐上了馬,當長榮說要幫忙抱她騎馬時,穆淮恩堅持要自己帶她回侯府,讓她聽了感動不已。

        只是她沒想到下一刻她會被搖得七葷八素的,她暈馬了。

        當穆淮恩回到侯府,發現懷裡的小豬已經暈了過去,他加快步伐朝迎來的總管走去。

        總管看到穆淮恩披風內露岀的豬頭,很理所當然的道:「世子爺,恭喜您今天獵到一頭豬,今晚要加菜嗎?」

        「快叫董大夫來。」穆淮恩邁著長腿,一下子就走遠了。

        總管一愣,忙問跟著走來的長榮,「叫董大夫來做什麼?是世子爺身子有恙嗎?」

        長榮拍了拍他的肩道:「世子爺要養那隻豬,大概是看那隻豬身體有恙,想找董大夫幫它看病吧。」

        「世子爺要養豬?幫豬看病?」

        長榮頗為無奈,連他這個跟了世子爺那麼久的人都無法理解,世子爺簡直是被這頭豬給迷住了。

        位於另一端的護衛正要將穆淮恩的愛駒疾風帶到馬廄去,疾風揚起前蹄,鼻子噴氣。

        護衛真不知道它在發什麼瘋,緊緊拉著韁繩。

        連馬兒都驚駭於穆淮恩要養頭豬,相當不屑。

        可惡,主子居然帶了隻豬回來養!只不過毛色是特殊的棕黃色罷了,有比我黝黑油亮的黑毛美嗎?

        而在這時,穆淮恩已經抱著小豬回到他的院落,他踏進房裡,想著要將它安置在哪裡才好。

        趙芙齡動了動身軀,她已經不暈了,一直被他抱著多奇怪啊,她想下來。

        穆淮恩看小豬醒來了,將它放了下來。

        趙芙齡第一次進穆淮恩的房間,有些怯怯不安的踏出了步伐,一步步往前走著。

        穆淮恩看到小豬好端端的走動,心想它應該只是受到驚嚇,沒有大礙,遂鬆了一口氣。

        「世子爺,還要叫董大夫來嗎?」長榮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必了。」

        聽到這回答,長榮暗暗吁了口氣。多荒唐啊,要董大夫幫豬看病,他老人家豈不氣炸。

        董大夫是侯府聘請的大夫,一直以來都為世子爺看病,替世子爺保守著中毒和受傷的秘密,是世子爺除了侯爺以外最信任的人,但脾氣不怎麼好,不會當面罵世子爺,只會將自己罵到臭頭,長榮覺得他逃過一劫了。

        穆淮恩看了看四周,最後指著靠近床邊的一個角落,指示起長榮,「幫它在這兒弄個窩,放幾條保暖的毛毯,別冷著,還有,務必教會它到外面小解。現在先弄點吃的給它吃吧。」

        「是……」長榮在心裡抱怨,居然還得教豬小解,莫非世子爺把豬當狗養了。

        長榮怎麼也無法想像威風凜凜的世子爺會養一頭豬當寵物,可主子發話了,他也只能將這隻豬當小祖宗好生侍候了。

        在長榮到外面吩咐下人幫小豬送吃食時,穆淮恩蹲下身,摸了摸小豬的頭,「小傢伙,今天嚇壞了吧。」他注意到這是隻小母豬。

        趙芙齡見狀感到真不可思議,明明是個尊貴的世子爺,居然會為一隻豬屈身蹲下,還會摸摸她的頭對她說話。

        「真高興見到你,當時我原本要請你吃飯糰當謝禮的,沒想到飯糰裡有毒,也多虧你的提醒,要不我恐怕不知有人要毒害我。以後你就安心的待下吧,在這兒有得吃、有得住,也不會有獵人追你。」穆淮恩繼續對著小豬說話。

        平時的他並不是個對動物感興趣的人,頂多對他的馬上心一點,但這隻豬救過他,見到它,他心裡多了分柔軟,想著既然他們有緣再相見,他還從弓箭下救下它,就乾脆養了它。

        原來他是認出她了,他是因為想報恩才會救下她,將她帶回府吧,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趙芙齡總覺得說出這番話的穆淮恩,俊臉上多了分柔和,眼神也柔軟不少,這還是那個冷冰冰的穆淮恩嗎?是她眼花了嗎?

        穆淮恩將小豬一把抱了起來,雙眸溫柔的注視著,「既然要收養你,就該幫你取個名字,叫你……」他瞧它的臉圓滾滾的很可愛,靈光一現道:「就叫你阿福好了,福氣的福。」

        太俗氣了吧!趙芙齡在心裡唾棄道。

        但是,為她取名字的他看起來又好溫柔。

        在她的印象裡,穆淮恩冷冰冰的,眼光銳利,多和他對視一眼就會變成冰柱,但是現在的他,端看他對豬的態度,真的是截然不同………是他原本就是個熱愛小動物的人,還是他對待她這個救命恩人是特別的?

        被穆淮恩這麼溫柔的看著,趙芙齡一顆心怦怦直跳著。

        外表高冷,內心溫柔……這就是所謂的反差萌嗎?

        當晚,趙芙齡成為一頭幸福的豬,吃飽喝足後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當她醒來,發現房間不太一樣時,愣了愣,片刻後記憶回籠,她在心裡喊了聲糟。

        長期以來,她都會在卯時從豬變回人,所以她的生理時間會讓她在卯時前醒過來。她馬上就要變回人了,得快點回到她房裡!

        趙芙齡悄悄的離開被褥,在經過穆淮恩的床邊時,更加放輕步伐,然後直奔大門,用鼻子推開門。

        守門的護衛見到它,知道它是穆淮恩帶回來的豬,加上它模樣長得可愛,對它都非常和善,「阿福你是要去小解嗎?快去吧!」

        趙芙齡很快地跑走,穿過前面的走廊,繞了幾個彎,回到自己的小房間裡。

        剛闔上門,趙芙齡就恢復成人了,她低頭看著光溜溜的自己,慶幸自己來得及跑回來,要不看她怎麼辦?

        趙芙齡穿上了衣服,知道穆淮恩會在卯時起來練武,趕緊到廚房準備他今早的早飯。

        早飯她做了玉子燒、馬鈴薯燉肉,還炒了兩道青菜,稀飯則加了地瓜,煮得綿軟可口,美味與營養兼具。

        每一天,她都抱著嚴謹又求新變的態度做菜,不只是怕被攆出侯府,更是她對自己身為廚師的要求。

        趙芙齡待護衛端走早飯後,吃起了自己的早飯,吃完後,長榮找上門了。

        「芙齡妹子,你有沒有著到一頭豬?」長榮用手比了比大小,形容著,「是只背後有棕黃色條紋,看起來有些金黃色的小母豬,是世子爺昨晚帶回來的,它叫阿福。世子今早醒來,發現豬不見了,命人去找,守門的門衛說有看到阿福出去,也不知阿福上哪去了,找都找不到……」

        趙芙齡面帶心虛,總不能說阿福就是她吧?「啊,你說那隻黃金小豬啊,我有看到喔,跑到後面那片竹林裡玩了。」

        「是嗎?」長榮想到那兒還沒找過,那是一處用籬芭圍起來的小竹林,還挺隱密的,「那我現在去把它帶回來,世子爺很有看重阿福,可不能弄丟了。」

        趙芙齡立馬擋在他面前,乾笑道:「長榮哥,阿福在竹林裡不會弄丟的,而且把它關在房間裡多可憐啊,倒不如讓它自由自在的玩耍睡覺、曬太陽比較好。」

        「是嗎?」長榮一時聽愣了。

        「放心,我會時不時去看看阿福的,還有阿福的三餐就交給我吧,我會煮最好吃的菜給它吃的。」

        「芙齡妹子,你做的菜最好吃了,阿福讓你喂,相信世子爺會同意的,那我就先這麼稟報世子爺。」

        長榮走後,趙芙齡慶幸自己成功瞞過了。

        其實她也不必編出這種謊話,就當阿福真的不見了不是正好,莫非她真的想當寵物豬被飼養?

        趙芙齡很明白,要是她不想被發現變身的秘密,就不該以豬的形態和穆淮恩有太多接,可她想到昨晩穆淮恩看阿福的眼神那麼溫柔,阿福若真的不見了,恐怕他會很難過,加上她曾經在大學時期弄丟自己養的狗,知道失去寵物的心情,因此不自覺地說出了這麼一番蠢言。

        唉,現在她該怎麼辦?

        趙芙齡在萬般掙扎之下,最後還是決定當穆淮恩的寵物豬,她想,只要在卯時前離開他的房間就好了,她便能守住秘密不被發現。

        今天是她當寵物的第一天,變身成豬的她自動到穆淮恩的房裡報到。

        長榮看到它來了,替它開門,「阿福,我正要去找你呢,你真聰明,在竹林裡玩夠了就自個兒回來了。」

        趙芙齡踏了進去,昨晚她太緊張,沒能仔細觀賞房內擺設,今天倒是像逛大街似的,大肆在房裡逛了起來,而且還東奔西跑的,活力充沛。

        趙芙齡平常絕對不會如此的,是因為豬本身是很有好奇心的動物,尤其小豬的活動力旺盛,變身後被習性影響,讓她想到處跑、到處看。

        這房間果然是穆淮恩的風格啊,簡單大器,沒有過多的裝飾,牆上掛著幾把劍,氣勢磅礡,令她看了在心裡哇了一聲又一聲。

        好漂亮的毛毯!趙芙齡愉悅的左右搖晃著豬尾巴,跑來長榻下鋪著的一塊毛毯上,張口就是一咬。

        亂咬東西是小豬的壞習慣,趙芙齡很肯定她平常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長榮追在她後面,「我的小祖宗啊,這毛毯可是用上等的質料做的,不能咬啊!」

        這是什麼味道,好香呀………

        這時候有人端著食物進屋了,嗅覺靈敏的趙芙齡鬆開了嘴裡的毛毯,扭著胖胖的小屁股,搖擺著小尾巴,拔腿跑啊跑,停在一張桌子底下。

        桌子上有吃的!有吃的!

        她抬起頭,用著豬鼻子嗅了嗅,想到桌上,但腿太短了跳不上去。

        變成豬的她會變得愛吃,她無法控制身為豬的本能。

        「阿福,世子爺說你太瘦了,要幫你補補,差人到外面買了烤雞、烤鴨,還有滷牛肉要給你吃。」阿福看它貪吃的可愛模樣,兩手將它抱起,放在桌上。

        趙芙齡眸子一亮,看到面前擺滿了一盤盤的肉,她都要流口水了。

        不行,她不想真的變成豬,她不能吃!

        趙芙齡忍耐的撇開臉,知道自己就算是不會長大的迷你豬,如果不好好的控制體重,還是會不小心變成大胖豬的,哪天胖到連門都進不了,那還得了,這樣就不可愛了,她要一直當隻可愛的迷你豬。

        可是真的很香,她好餓……趙芙齡明明是吃過晚飯才來的,卻還是感到飢餓,她難以忍耐的朝食物踏出一步。

        只要吃一口就好。

        正當趙芙齡要張口吃時,被不知何時踏進房裡的穆淮恩給抱了起來。

        「還不能吃。」穆淮恩朝長榮道:「有先試毒嗎?」

        試毒?為什麼要試毒?趙芙齡在心裡驚詫地喊道。

        「世子爺,您對阿福真的很疼愛呢。」長榮說道,取出了身上攜帶的銀針試毒,再稟道:「世子爺,銀針沒有變色。這些肉都是咱們的人直接從外頭買回來的,沒有經過他人之手,小的認為可以放心吃。」

        「小心為上策,難保兇手不會派人跟蹤到店裡去下毒,或收買店家。」穆淮恩一臉陰沉的道。

        「世子爺說的是,是小的不夠小心……」長榮深切的反省著,又嘆息道:「看來現在只有趙姑娘做的菜可以完全信任了,和趙姑娘交好的那幾個丫鬟也都有派人盯著,目前她們跟二房的人完全沒有接觸過,看起來都不是內應。」

        聽著他們的對話,趙芙齡臉上寫著「震驚」兩字,她知道穆淮恩曾吃過被下毒的飯糰,卻不知不只那飯糰,連平日的吃食都會被下毒,得經過驗毒才能吃。就算信任灺,也怕她身邊的人被收買,難怪他總是叫護衛盯著她,也從來不吃侯府裡煮的菜,就怕吃了會沒命。是誰對他下毒的?能長期下毒不被他發現,會是自家人所為嗎?

        趙芙齡有聽到「二房」兩字,要真是自家人所為,那真的是件可怕又哀痛的事。

        「說起趙姑娘,小的真慶幸有把趙姑娘請進府裡為世子爺做菜。您自從中毒後就對吃有了陰影,不只不再吃府裡做的菜,對吃也變得興趣缺缺,就算一整天不吃飯也無所謂,真讓小的擔心。現在有趙姑娘,世子爺每天都吃得津津有味的,真是太好了。」

        趙芙齡聽到長榮說出這話又是一驚,原來下毒之事讓穆淮恩對吃有了陰影,難怪長榮好說歹說,就是要把她請來侯府當廚娘。

        趙芙齡感嘆的想,靖遠侯世子這名號高貴又如何,穆淮恩表面上過得光鮮亮麗,其實他活得很辛苦,每天都要防範著被自家人毒害,恐怕他在森林裡遇到刺客襲擊也是自家人所為。

        「本世子並沒有吃得津津有味,她還差得遠。」

        趙芙齡聽到穆淮恩不屑的輕哼了聲,對他的態度不滿極了。

        什麼嘛!她的廚藝真那麼差,怎麼不快點把她攆出去!

        「世子爺,恕小的直言,小的怎麼看都覺得是二少爺在您的吃食裡下毒,光看昨天他執意跟您去打獵就知道了,他在跟您較勁,輸了又不甘心。對二少爺來說,只要除掉您,他們二房就能名正言順的繼承侯爺的爵位了……」

        「這種話不是你說了就算,目前還沒有找到直接證據能證明他就是幕後主使者,等查出來再說。」穆淮恩目光凌厲的道,並不想如此草率的認定穆謹熙就是兇手,在他心裡依然存在著不是自家人想殺害他的一線希望。

        二少爺……不就是那個想一箭射死她的人!趙芙齡想到她差點命喪箭下,就同仇敵愾的討厭起穆謹熙。

        聽完穆淮恩說完,長榮欲言又止,終於,他鼓起勇氣道:「世子爺,小的認為您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侯爺比較好,這麼大的事,侯爺怎麼能不知道。侯爺夫人都過世兩年了,侯爺不能只耽溺在悲傷中,也應該要多多關心您才對,要是侯爺知道府裡有人毒害您,他一定不會放過的……」

        「住口,這話不是你能說的,你真是太放肆了!」穆淮恩嚴厲喝道。

       長榮的膽子就那麼一點,被訓話了馬上噤聲。

        「去吧!」穆淮恩揮手將長榮遣下去。

        心煩氣躁的他看到坐在飯桌上的阿福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瞧,那雙圓滾滾的眼睛彷佛富有靈性,他終於笑了,摸了摸它的頭,問道:「阿福,你這樣子看我就像是你聽得懂我和長榮的對話,懂得我的心情。」

        當他這麼看著她,說出這些話時,她可以充分感受到他那雙漆黑眸子深處的落寞,清楚他的內心背負著多麼大的創傷。

        一時之間,她的胸口竟有些悶悶的。

        「真是張傻臉。」穆淮恩捏了捏趙芙齡的豬鼻子,不知怎地,看著這張傻乎乎的臉,他煩悶的心情一掃而空,阿福比仙丹靈藥還有效。

        穆淮恩興致一起,拿筷子夾起一塊肉喂她,「阿福,吃吧,吃得愈胖愈好,你太瘦了。」

        不,她才不要變胖!趙芙齡撇開嘴,抵死不從。

        「張口,吃。」穆淮恩將肉移到她嘴邊。

        趙芙齡真的不想吃,但當肉抵著她的嘴時,受不了食物誘惑的她還是含淚吃了。

        「再吃。」穆淮恩又喂。

        趙芙齡又吃了,暗罵自己太沒有定力了,嗚嗚,她真的會胖。

        穆淮恩又餵了一陣子才擱下筷子,摸了摸她的豬腦袋,「看來阿福今天胃口不好啊。」

        都吃完一大盤肉了,還胃口不好!趙芙齡在心裡抱怨道。

        「既然不吃了,那來洗澡吧。」

        欸?洗澡?

        趙芙齡驚得毛都豎起了,她不要!

        她就算現在是隻豬,卻也是個母的,怎麼能讓男人替她冼!怎麼想都覺得彆扭。

        「那麼髒,可不能讓你待在我房裡。」穆淮恩兩手將它抱起,走到門邊,想喚人備熱水。

        救命啊,我不要洗澡呀!趙芙齡真想從他懷裡跳下。

        「也是,阿福是母豬,當然會害羞了。」穆淮恩看阿福掙扎得厲害,不知為何想到這事。

        我不是害羞,絕對不是,我只是不想被你性騷擾。

        「嘓嘓……」趙芙齡抗議道。

       最後,趙芙齡當然是抵抗無效,被洗得香噴噴的。

       可惡!她只能在心裡大罵。

        但不得不說,當穆淮恩的寵物豬真的很好命,這個主子會喂她吃飯,幫她洗澡,抱她在大腿上睡覺,知道她有亂咬的壞習慣,還買了很多玩具讓她咬,對它真的很好,不過幾天,她的一顆心都偏向他了。

        當然,這只是出自於她對他的忠心,她曾經看過一則豬比狗忠心的報導,一定是變身後的感覺影響了她,她現在就是只忠心的豬吧。

        也因為他是主人,她喜歡跟在他身邊,喜歡他的撫摸,喜歡他身上的味道,那是屬於主人獨一無二的氣味,教她牢牢的記住。

        她和穆淮恩相處的時間總是在戌時過後,穆淮恩喜靜,在遣走長榮後,他會一個人看書,享受著夜裡家靜的氛圍。有時候他會專注的擦劍,將每一把劍擦得會發光似的;有時候他什麼事都不做,抱著她望向窗外,看著隨風搖曳的梅花樹,就這麼看著、放空著。

        她總會好奇的想,他是在看什麼呢?為什麼總是看著那片梅林?

        每當他這麼看著時,她都會感受到他的寂寞,然後想都不想的,用鼻子頂頂他撒嬌,安慰他,他則會微微勾起嘴角,摸摸她的頭和背。

        趙芙齡發現她的忠心泛濫到,想讓穆淮恩吃了她做的菜後感受到其中的溫暖。因此她更加用心的煮著每一道菜,不只是視為工作而已。

        今天她煮了牛肉麵,牛肉補血,加入中藥材熬煮,濃郁的湯汁喝起來甘甜又營養,聽長榮說,穆淮恩一點也不剩的全都吃完了,她真開心。

        當然,若他能坦率的說他覺得好吃就更好了。

        除了做菜,趙芙齡也喜歡做布丁,平常想吃時就自己動手做,既美味又健康。

        她因嘴饞想做來吃,可惜沒有牛奶,閒聊時和長榮提了一句,隔天長榮就送來牛奶,聽說是府裡養的牛產下的奶,問她要不要。穆淮恩不飲用牛奶,以往都是吩咐直接送到二房去。

        有現成的牛奶,趙芙齡當然要了,她將牛奶、細砂糖與雞蛋混合,盛入空瓶裡用鍋子蒸,做出布丁來。

        用蒸籠蒸出來的成果挺成功的,她分給了平常和她交好的丫鬟們吃。

        「這雞蛋牛奶布丁好好吃喔!」紅玉用湯匙挖著吃,感動的直呼著。

        「甜而不膩,真是好滋味。」桂花含在嘴裡,驚嘆的道。

        「真的好吃,好吃到我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巧蓮邊吃邊享受的瞇起眼。

        趙芙齡忍不住噗嗤一笑,「哪有這麼誇張啊……」

        「你們在這兒做什麼?」

        穆淮恩清冷帶有威嚴的嗓音響起,桂花、巧連和紅玉都白了臉,行了禮後匆匆離去,只有趙芙齡停在原地。

        幹麼逃跑呢?她將最後一口布丁吃下去。

        穆淮恩看她一副不心虛,還膽敢在他面前吃甜食的樣子,道:「趙芙齡,你平日都這樣偷懶嗎?」

        長榮朝她眨眨眼暗示,要她講句好聽的讓穆淮恩消氣。

        但趙芙齡完全沒看到他的暗示,她盯著穆淮恩的臉,在心裡大驚道:反差太大了,在阿福面前那麼溫柔,對著她卻這個樣子。

        「世子爺,現在是下午茶時間,奴婢得有適當的休息,才有清明的腦袋能為世子爺想出新菜單,並有充沛的體力做出更好吃的菜來。」說完,趙芙齡故意問道:「世子爺很滿意今天的牛肉麵吧,那中藥味很香醇,完全不會苦吧?」

        穆淮恩挑了眉,似笑非笑的向她走近一步,狀似威脅道:「給本世子把皮繃緊一點,別再讓我捉到把柄,要當本世子的廚娘可沒那麼容易,本世子一個不高興,隨時可以攆你走。」說完,他大步離去。

        在他背後,趙芙齡朝他扮了扮鬼臉。

        也太拽了!要是他對阿福的好可以分她一點就好了,人真的不如豬啊!

        發洩完後,趙芙齡要回去研究菜單了,轉過身就看到采玉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背後的大樹下,也不知看了她多久,就像個背後靈。

        采玉總會遠遠地看看她,也不知道是什麼用意,監視她嗎?真讓人覺得不舒服。

        釆玉被發現了也沒有心虛,反倒大大方方的走到趙芙齡面前,朝她惡聲惡氣道:「你以為廚藝好,世子爺就會迷上你嗎?少作夢了!」說完話就越過她走了。

        莫名其妙,她這是在說什麼?

        「她有病吧!」趙芙齡聳了聳肩,心想別理睬她就好。

        等到夜裡,趙芙齡又化身為寵物豬,在穆淮恩盤腿坐在軟墊上看書時,倚在他身旁。

        一人一豬,形成一幅和諧溫馨的景象。

       穆淮恩並不是個多話的人,常常一整個晚上都不說話,太安靜了,趙芙齡慵懶的靠著他,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吃吃睡睡的,她真的習慣當豬了。

        穆淮恩養了豬之後才知道自己是喜歡豬的,貓太高高在上了,狗又太會討好人,阿福是該撒嬌時撒嬌,該安靜就安靜,又很貼心,對他來說剛剛好。

       「趙芙齡那丫頭真是不識相。」穆淮恩看書看到一半,突然咬牙切齒的冒出這一句話。

      欸?她不識相什麼?趙芙齡的瞌睡蟲跑了,她拉長著豬耳朵聽。

      「明明做了叫布丁的甜點,也不會送上來,真是個沒有眼色又愚笨的。」

        過分!他竟罵她是個沒有眼色的笨蛋,她哪裡知道這個悶騷的世子爺愛吃甜食啊!趙芙齡抬起頭朝他齜牙咧嘴,不過很快就平息怒氣,誰教他是主人,她對他忠心耿耿,生不了氣呢!

        好吧,她這隻忠心小豬,就幫主人實現這個願望吧。

   *             *             *

        穆淮恩困惑的看著桌上那幾個裝了黃色物體的小碗。

        怎麼會有這個?這好像是趙芙齡前兩天吃的「布丁」。

        不用問,這一定是趙芙齡做的。

        為什麼那丫頭會把布丁放在他的桌上?是她知道他想吃布丁,特意送上來的?

        身為堂堂世子爺,就算喜歡吃甜食也不能大肆張揚,那多失男子氣概。而他想吃布丁的事他只跟阿福說過……難不成是阿福對她說的?

        不,他在想什麼,只是湊巧的吧!穆淮恩自嘲起這個異想天開的念頭。

        穆淮恩告訴自己,趁著屋裡沒人的時候……長榮是個聰明人,在他吃完前是不會進來的,他得以放心的吃。

        穆淮恩拿起銀白的湯匙,舀了一口品嚐,眸底一亮。

        這是什麼?濃濃的雞蛋味和牛奶味在嘴裡擴散開來,口感滑潤香醇,甜而不膩,他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穆淮恩又舀了第二口、第三口,一下子一碗都快吃完了,這時候才發現碗底下壓著一張字條。

        世子爺,你就坦率的說這個雞蛋牛奶布丁很好吃吧。

        穆淮恩瞪著這張字條,幾乎可以想像出她那張充滿自信的臉龐。

        「真是傲慢的女人。」而且,字很醜。

        他輕輕一哼,看似不滿,唇角卻是上揚的。

        每個女人都怕他這個世子爺,唯獨她不怕,總是抬頭挺胸的面對他、挑戰他。她做的菜可以讓他察覺到飢餓,滿足他的口腹之慾,讓他感受到她在菜裡所投注的用心、熱情,與她想做出好吃的菜給他吃的真心。

        在這座吃人的宅子裡,她的態度非常真誠可貴。

        「好吃。」他又說了一遍。

       嘴裡香甜濃郁的美好滋味,在頃刻間溫暖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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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7 22:14: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大小姐找麻煩

        靖遠侯府裡最近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事,便是穆淮恩養了一隻小豬。那隻豬叫阿福,穆淮恩很疼愛它,它每天都吃香喝辣,受盡萬千寵愛,但聽說那隻豬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沒幾個人見過它。

        有人曾問見過的護衛那隻豬的真面目,護衛說那隻豬身上有著棕黃色的條紋,看起來就像流金般漂亮,被稱為黃金小豬,又有一雙通透的眼,更令人好奇想一見了。

        就連巧蓮、桂花與紅玉都在熱烈的論那頭豬。

        「真難想像性子那麼冷澹的世子爺會養隻豬當寵物,那隻黃金小豬肯定非常可愛。」

        「聽說小小的一隻,模樣很討喜,有著圓滾滾的屁股,扭動起來可愛得不得了!」

        「天,真的好想看看,到底有多可愛!」

        趙芙齡只介意一句話,圓滾滾的屁股……她的屁股有那麼大嗎?她果然還是吃胖了吧?

        「芙齡,你是世子爺的廚娘,你有見過小豬嗎?真有那麼可愛嗎?」

        哪有說自己不可愛的道理?趙芙齡理所當然地道:「小豬當然是很可愛了!」

        巧蓮疑惑,「你有見過?怪了,為什麼我也待在世子爺的院落工作,卻從來沒見過?」

        趙芙齡真是尷尬極了,總不能說,阿福本尊就是她吧?「呃,因為我要負責煮小豬的三餐,所以有機會看到。」

       「真的嗎?」巧蓮雙眼都發亮了,「那也帶我去看看它吧,你知道小豬養在哪吧?」

        趙芙齡面有難色的道:「這個,沒經過世子爺同意是不行的……」

        巧蓮垮了臉,桂花和紅玉自然是不用問了,世子爺的院落守備森嚴,管制嚴格,她們不是那裡的丫鬟,自是進不了世子爺的院落,看不到小豬。

        趙芙齡見三人很沮喪,轉移話題道:「對了,我做了南瓜紅棗糕,現在差不多蒸好了,我去拿給你們吃吧。」

        糕點是府裡一個資深的老嬤嬤教她的,她很快地學會了,別說是南瓜紅棗糕,紅豆糯米糕、山藥棗泥糕都做得出來。

        一聽到有點心可以吃,三人心情馬上變好。

        「我要吃!」

        「南瓜紅棗糕真的很好吃。」

        「可養顏美容又可補氣,對身體很好。」

        說起來,趙芙齡在府裡火紅的程度並不輸給阿福,她會時不時的將多煮的菜分送出去,府裡的下人們都知道她有一手好廚藝,最近她所做的布丁更是大受歡迎,嚐過的人都說是人間美味,每天都有人排隊等著吃布丁。

        此外,有人私下詢問她藥膳的做法,她也樂於分享食諳,教人怎麼吃得美味又健康,這樣大方不藏私的她怎能教人不喜歡呢?她人緣非常好,就連張大廚也都親自來跟她求教呢。

        吃完南瓜紅棗糕後,趙芙齡著手準備起穆淮恩的晚膳。

        這陣子穆淮恩很配合的吃了藥膳,傷口癒合的情況不錯,董大夫昨晩過來診斷,說他可以正常吃辣了,所以她今天做了穆淮恩愛吃的石鍋拌飯、海鮮豆腐湯、辣炒年糕與韓式炸雞,再配上幾道小菜,把她的拿手功夫都使了出來。

        「世子爺,恭喜你終於可以吃辣了,請好好享用吧!」

        趙芙齡看到自己寫的毛筆字,真心覺得醜,但她可不管,她沒學過,看得懂就好。

        她將字條對摺,壓在盤子底下。

        繼上次送布丁時附上字條,在那之後的每天,她煮好菜後都習慣附上一張字條。

        像前幾天,她知道他夜裡又熬夜看書了,氣色不太好,便為他煮了苦瓜雞湯,附上的字條寫著「世子爺,你今天火氣很大喔,幫你退退火,以後別熬夜了」。

        大前天時,她看他最近吃了太多肉,為了他的腸胃著想,做了和風沙拉,寫上「世子爺,多吃青菜有助腸胃健康」。

        知道他愛吃甜點,她會不定時送上布丁,也順便送上南瓜紅棗糕,說南瓜能抗老化,可以幫他養顏美容。

        趙芙齡不知道穆淮恩看到字條時有什麼想法,或許連看都沒看就直接撕了,但沒關係,這只是她的心意,他領不領情是他的事。

        為什麼會想寫字條給他呢?這當然是因為……他是她的主人,她才會關心他。趙芙齡告訴自己,如此而已。

        不過片刻,趙芙齡做的飯菜已送到穆淮恩房裡,穆淮恩正看著她所寫的字條。

        長榮也瞧見內容了,笑著說:「趙姑娘今天做的是世子爺最愛吃的菜,世子爺等上許久,終於吃到了。」

        「她還真閒,字真醜。」穆淮恩看了許久,嫌惡地吐露一句。

        還真是不留餘地的嫌棄啊!長榮乾笑一聲,「世子爺別這麼說,趙姑娘做菜真的很用心,總是為世子爺的身體著想。」

        「用心?煮什麼苦瓜,就這麼巴不得本世子吃苦嗎?又當本世子是牛,做什麼和風沙拉,全都是生的菜,是要我啃草嗎?還送什麼南瓜紅棗糕來,說要給我養顏美容,她是瘋了嗎!」穆淮恩一連串抱怨,聽起來對趙芙齡積怨已深。

        長榮暗自偷笑,世子爺嘴巴嫌歸嫌,還不是把菜全部都吃光了,明明就很好吃。

        「世子爺,您還是快用膳吧,趁熱吃最好吃了。」長榮作催促道,知道世子爺只要吃到最愛吃的菜,便會馬上消氣。

        長榮這一說,穆淮恩才發現自己是已飢腸轆轆,他等這一頓真的等上太久了。

        他拿起湯匙攪拌拌飯,吃了一大口,再喝口豆腐湯,接著吃起年糕與炸雞來,都是令他念念不忘的好滋味,他一口接著一口停不下來。

        直到腦裡一閃而過什麼,他停下,瞥向長榮,問道:「不對,那丫頭怎會知道我已經可以吃辣了,你說的?」

        長榮連忙揮手,「不,小的今天還沒遇到趙姑娘,沒來得及跟她說……還是她昨晚有遇到董大夫,董大夫說的?」

         「是嗎?」穆淮恩沉默了下來,視線停在字條上。

        回想起來,趙芙齡好像都知道他的一些私事,像是他晚睡,她怎會知道呢?長榮早被他遣下去了,外面守門的護衛也不是嘴碎的,只是巧合嗎?

        長榮看穆淮恩一直盯著字條,便說道:「世子爺,趙姑娘留的字條若讓世子爺很困擾,小的這就去跟她說以後不要——」

        「不必,在世子倒要看看她還能寫出什麼內容,變出什麼花樣。」穆淮恩霸氣十足的一哼,繼續拿起湯匙吃拌飯。

        長榮又偷笑了起來,他是故意這麼說的,他有偷看到,趙芙齡所寫的那些宇條都被世子爺好好的放進抽屜裡收藏著呢,世子爺其實很珍惜這些字條。

        他看得出來,世子爺對趙芙齡是另眼相看的,表面上總是對她冷著臉,沒有給過一句稱讚,但其實一直都有關注她在府裡的大小事,讓他不禁猜測,世子爺活到二十五歲,是不是終於開竅,對女人感興趣了?趙芙齡每天用心做菜,寫下關心的字條,讓世子爺冰冷封閉的心一點一滴的融化,臉上表情也變多了。

        他不知道世子爺和趙芙齡會有什麼樣的發展,只確定是往好的方向,這是件好事情。

        趙芙齡怕韓式料理吃久了穆淮恩會膩,最近做起了義大利麵,雖是用一般湯麵的麵條,但加入她特製的青醬、白醬和紅醬,也別有一番滋味。她還做了日式料理,有蛋包飯、豬排丼飯、炸可樂餅等,再加上幾道開胃的韓式小菜,不怕穆淮恩不愛吃。

        而飯後一個布丁是一定要的,趙芙齡不說破他愛吃甜食,總會默默替他送上。

        人們都清楚趙芙齡有一手好廚藝,各種對她的讚揚傳到了二房耳裡,於是乎,二房的二老爺遣她做幾道拿手菜送去。

        趙芙齡雖是穆淮恩聘用的廚娘,領的是他給的新俸,但二房主子的命令怎麼容得她拒絕,況且二老爺也是賞識她的手藝才會叫她做菜,她便在煮穆淮恩的午飯時多煮一份送去。稍晚,趙芙齡接到人通報,說二老爺對她做的菜讚不絕口,想見她一面。

        趙芙齡隨即跟著下人來到二房的院落,她被領到一個大廳裡,而主位上坐著二老爺、二太太,以及上回見到的穆雅燕。

        采玉待在穆雅燕的身後服侍,見到她只睨一眼。

        趙芙齡直接當她是空氣,無視她的存在。

        「二老爺,二太太,大小姐好。」趙芙齡行禮,這個動作她已經做得相當嫺熟了。

        二太太穿著一身大紅色,想裝雍容大方,卻顯得俗氣。她有著高挺的鼻,面相看起來有些勢利,迎向趙芙齡時,臉上雖掛著笑,卻似是硬擠出來的,少了分真切。

        二太太本來就不是恭謙和氣的人,兩年前侯爺夫人過世後,她成為主母,負責中饋,眼睛更是長到了頭頂上,只是怕下人說閒話,都會故意裝雍容大度以獲取好評價。

        比起來,二老爺那笑眯眯的眼、圓潤的臉,再加上胖胖的身材,一看就是個敦厚的老好人,趙芙齡看到他就倍感親切,也難怪巧蓮她們都誇說二老爺是個好主子。

        「你做的菜太好吃了,尤其是辣泡菜,太夠味了,配上炸雞簡直是絕配,難怪世子會不愛吃府裡的菜,特地聘你當廚娘……你年紀輕輕,能有這麼一手好廚藝,是在哪兒學的?」二老爺飽餐一頓,心情大好,笑咪咪的問道。

        趙芙齡說起千篇一律的善良謊言,「二老爺,奴婢是從德景鎮來的,這一手廚藝都是來自奴婢爹爹的教導。」

        「聽說你也很會做藥膳?」二老爺好奇的問。

        「只是稍微懂一點藥性,會搭配適合的食材一起煮而已。」趙芙齡說得簡單。

        「聽說張大廚也很敬佩你的廚藝,常來跟你切磋?」

        趙芙齡忙搖頭,恭謙的道:「說切磋還差得遠呢,張大廚有二十年豐富的掌廚經驗,是我要多多跟他學習才對。」

        「廚藝好,又懂得謙虛,很好!」二老爺對她是讚許連連。

        二太太也愛吃趙芙齡做的菜,只覺每一道菜都美味無比,她暗示道:「世子真有口福,若咱們二房也能得這麼一個廚娘該有多好,可以幫您還有謹熙做好吃的,燉些補品強身,不如讓她有空就過來……」

        二老爺豈會聽不懂妻子的暗示,搖頭道:「在胡說什麼,她可是世子的廚娘,光為世子做菜就忙不完了,今天還是她特地抽空煮這些菜,可不能經常麻煩她。」

        「知道了……」二太太不滿的哼道。

        「無妨,奴婢有空時可以做點小菜送過來。」趙芙齡都聽見了,當然要世故一點的說,她在心裡忖道:這對夫妻的氣度還真是相差十萬八千里。

        「那真是太好了。」二太太掩不住欣喜道。

        二老爺瞪了妻子一眼,怪她多嘴,然後要下人將早備好的紅包取出,遞給趙芙齡。

        他親切的囑咐道:「這是賞給你的,你是世子的廚娘,世子的身子健康最重要,你只要專心做菜給世子吃,可別費時間幫二房做菜,我們有嘗鮮過就好了。」

        趙芙齡踏出屋子,真心覺得二老爺是個好人,心想他絕對不會是想害穆淮恩的惡人。

        「趙姑娘請留步。」

        還沒走出院落,趙芙齡就被一個丫鬟攔了來,說是大小姐找她,直覺告訴她一定沒有好事情,可又不能不去。

        趙芙齡被帶到一間房裡,只見穆雅燕坐在一張貴氣的紅色軟榻上,正端起放在桌上的茶喝,采玉則在她身側服侍。

        穆雅燕看到趙芙齡來了,心情頗好的道:「你來了,你叫趙什麼來著?啊,叫趙芙齡。你做的菜真好吃,我爹娘對你的手藝很賞識,爹還賞了你紅包呢,明白的話,你從明天起就每天過來幫二房煮三餐吧,爹娘會很開心的。」

        趙芙齡見她一副她說了就算的樣子可真是啼笑皆非,剛剛她爹明明說自己不用費時間幫二房做菜,她不是在場嗎,難道都沒有聽進去?

        「大小姐,奴婢是世子爺的廚娘,平日得為世子爺做菜。」她提醒道。

        穆雅燕認為她沒聽懂自己的話,不耐的道:「我沒要你別為大哥做菜,是要你煮好大哥的三餐後,再過來二房做菜,這可是對你的賞識。」

        在穆雅燕看來,趙芙齡進了侯府的就是侯府的下人,穆淮恩使喚得了她,當然他們二房的主子也可以,哪有分誰是誰的人。

        爹就是為人太良善了才會說出那些話,要是可以讓趙芙齡為二房做菜,她就天天都能吃好菜了。只要先煮好大哥的份再過來二房做菜就行了,又不是什麼難事,沒道理大哥吃得到,他們二房卻不能吃。穆雅燕打著如意算盤。

        趙芙齡對穆雅燕頤指氣使的態度感到傻眼,二老爺請她做菜是賞識她沒錯,但是穆雅燕怎麼可以理所當然的將這視為她該做的工作?這是壓榨啊!

        「敢問大小姐,你要給奴婢多少銀子?」

        「啥?」穆雅燕懵了。

        趙芙齡說得更清楚了,「奴婢是世子爺聘請的廚娘,世子爺一個月給奴婢十兩的月銀,大小姐要奴婢每天都到二房煮三餐,是要用多少錢聘奴婢呢?」

        穆雅燕從來沒想過區區一個廚娘敢跟她要月錢,她拍桌子發怒道:「你真放肆,只是個下人,竟敢……」

        「奴婢和世子爺簽的是一年活契,上面並沒有註明奴婢還要為其他人做菜。當然,做菜是奴婢的興趣,若二老爺、二太太想吃奴婢做的菜,奴婢抽空為他們做是可行的,但要奴婢每天都固定過來煮三餐,這就變成額外的工作了。奴婢認為在工作前雙方簽個合同,談條件比較妥當。」趙芙齡有條不紊的說著,也不怕激怒她。

        穆雅燕聽得更氣了,一股火堵在胸口,讓她惱怒不已,「趙芙齡,你竟敢對我說簽合同、談條件……」

        趙芙齡笑得和顏悅色,「大小姐有所不知,做菜是要花費時間和體力的,奴婢光是為世子爺做菜就忙得團團轉了,要是再為二房做菜,這對身體是一大負擔,但若是您給的價錢好,奴婢倒是可以考慮看看。」意思就是,她不想無償的做牛做馬做到過勞死,除非有銀子,那就另當別論。

        穆雅燕怒瞪著牛鈴般大的眼,氣到雙眼通紅,她顫著手指著趙芙齡道:「你、你真是太放肆了,大哥怎麼會請你這種傲慢無禮又尊卑不分的人……」

        「倘若大小姐認為奴婢傲慢無禮又不尊卑不分,可以將奴婢的所作所為告訴世子,由世子來定奪。」趙芙齡丟出這句話,意思就是,你去告狀啊,看能不能告倒我,哼!

        穆雅燕氣得半死,心想這女人真可惡,那麼愛錢,她真想把銀子直接砸到這女人臉上,但府裡的用度都是母親在發落的,她想多要月錢,母親都這個不准那個不准的,她要去哪兒生銀子?要她找大哥定奪?大哥總是冷冰冰的,老實說她還真有點怕他,要是他知道後不高興地責駡她怎麼辦?

        原本以為這事肯定辦得成,沒想到被打臉,穆雅燕心情可想而知是非常惡劣。

        「若大小姐沒什麼事了,請容奴婢先行告退。」趙芙齡可不想繼續和穆雅燕大眼瞪小眼,浪費時間,行完禮後,她踏了出去。

        穆雅燕看到趙芙齡擅自離開,愈想愈氣,捉起桌上的茶杯大力一摔,「可惡!在囂張什麼,竟爬到了我頭上!」

        一直都安安靜靜待著的采玉這時在穆雅燕耳邊慫恿道:「這個趙芙齡仗著有世子爺的看重,分明沒把您看在眼裡,這怎麼行呢,她那麼尊卑不分,囂張狂妄,也不知道以後對二老爺和二太太會不會那麼不敬重,也爬到他們的頭上……」

        穆雅燕臉色陰沉,「我會盯著她的,她翻不出什麼浪花!」

        采玉微微一笑,眼波里似乎流轉著什麼,含著惡意。

        與此同時,趙芙齡已踏出二房的院落。她輕輕吁了口氣,真的覺得自己膽大包天。

        沒有辦法,面對不合理的事,要是為了一時安逸而忍氣吞聲,可是會被壓榨死的。而且她也看不慣穆雅燕的態度,連問她一聲願不願意都不肯,用命令的語氣要她照辦,當她是低賤的下人,瞧不起人,她才不奉陪。

        只是她也怕會被報復……不管了,既然她都敢挺身反抗了,還怕什麼?

        趙芙齡把這憂慮拋在腦後。

*             *             *

        過了兩天,穆淮恩和二老爺、二太太、穆謹熙一起前去參加丞相的生辰宴,趙芙齡不必做飯,悠閒得很,乾脆把休假日改成今天,背著包袱要回德景鎮去。

        在她準備離開侯府之際,卻被采玉擋下了。

        「你……」趙芙齡覺得莫名其妙,當她看到采玉身後站著兩個身形高大的婆子時,心裡閃過不安,往後退了幾步,「有事嗎?」

        采玉面露得意,接著一喝,「大小姐有令,要將你這個小偷捉起來!」

        趙芙齡一愣,「什麼小偷……」見兩個婆子很快地衝向她,粗魯地捉住她,她又驚又怒地喊道:「你們這是做什麼?快放開我!」

        趙芙齡被一路拖到二房院落裡,押進她上次來過的那一間房,就見穆雅燕坐在一張紅色軟榻上,接著她的肩被婆子用力往下壓。

        「還不跪下!」采玉站在前頭命令道。

        「憑什麼要我跪下!」趙芙齡毫不屈服,怒氣滿滿的喊道。

        穆雅燕見她被捉了仍是那麼囂張狂妄,咬著牙道:「趙芙齡,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偷我的耳墜子,你這個小偷還不快跪下認罪!」

        趙芙齡這才弄清楚,原來是穆雅燕掉了耳環,將她當成小偷。上次她拒絕為二房做飯,穆雅燕肯定懷恨在心……該不會是故意誣賴她偷了耳環,好藉機報復她吧?

        趙芙齡知道不能怕她,要是自己站得住腳,也不怕被誣陷,「敢問大小姐,你的耳墜子長什麼樣子?奴婢連見都沒見過,怎麼能說奴婢是小偷?更何況,這屋子奴婢只在前兩天進來過一次,你的耳墜子放在哪裡奴婢都不知道,哪有能耐當小偷?」

        趙芙齡一連串理直氣壯的問話教穆雅燕聽得愣住了。

        采玉馬上代替穆雅燕發言,「你還想裝傻嗎?是個青綠色的玉墜子,前幾天大小姐說耳墜子在房裡掉了,原本以為一下就能找到,沒想到你兩天前來過一趟後,就怎麼都找不到了。」

        趙芙齡覺得這個推測很不合理,「耳墜子找不到,並不代表是奴婢偷的。」

        「有證人,有人看到你拿著那個耳墜子把玩。」采玉扯起得意的一笑。

        趙芙齡對上采玉的眼睛,見采玉一副她活該的樣子,這一瞬間她明白自己被陰了。

        在這樣的大宅院裡,害人的招數很多,隨便都能安上罪名發賣,像她這種簽活契的下人,一頓責罰也是逃不掉的。

        趙芙齡保持著冷靜,深深吸了口氣,開口要求道:「奴婢要和那個人對質。」

        「就讓你對質。」穆雅燕在采玉代替她回話的期間緩緩找回了主導權,心想她有證人,不怕趙芙齡耍花樣。

        證人是二房裡的粗使丫阿雙,看到趙芙齡,馬上指證歷歷,說得像親眼看到似的,「就是你沒錯,我前天看到你踏出二房的院落後,就拿著一個耳墜子把玩,那個耳墜子跟大小姐戴的一模一樣!」

        這根本就是套好招了!趙芙齡捉出漏洞,毫不客氣地反問,「你說你有到我拿著耳墜子把玩,當時你距離我多遠?若是距離很近,為什麼我會完全沒有看到你?若是很遠,耳墜子那麼小一隻,你確定你真的有看清楚嗎?」

        阿雙被問得說不出話。

        穆雅燕見趙芙齡如此伶牙俐齒,更加厭惡,「聽起來就像狡辯,看來不給點教訓不成,來人,把她捉起來打個二十大板!」

        趙芙齡再有膽識也嚇出一身汗了,二十大板?她不死也會殘吧!

        偏偏她最大的靠山穆淮恩不在……對,穆雅燕就是仗著穆淮恩不在府內才敢對她下手,剛好二房主子也不在,她更能為所欲為。

         「奴婢是世子爺的廚娘,大小姐你不怕奴婢要是出了事,無法為世子爺做飯,招來世子爺的怒氣嗎?」趙芙齡必須說得嚴重,才能有效嚇阻穆雅燕。

        穆雅燕聽到這一番話後,沉默了下來。

         「大小姐,您看,她又囂張的拿世子爺來壓您……」釆玉見穆雅燕沒有作為,忙在她耳邊慫恿著,恨不得快將趙芙齡捉去毒打一頓。

        「住口!」穆雅燕狠瞪了采玉一眼,她確實是不敢惹惱她大哥,只想著要趁著他不在時處罰趙芙齡,卻沒想到後果,到時不只大哥不會放過她,父親也會怪罪。

        趙芙齡知道穆雅燕把她的話聽進去了,見她懂得衡量得失,再度開口道:「大小姐,你要指控奴婢是偷你耳墜子的小偷,也要有證據,沒真切的證據,只靠著一個丫鬟就說奴婢是小偷,這是栽贓。」

        穆雅燕聽到栽贓兩字,火氣上漲,怒喝道:「好,那我就搜!我不信從你身上搜不到那個耳墜子,到時有你如何狡辯!」

        趙芙齡注意到了,在她說到栽贓時采玉那略帶心虛的表情,反倒穆雅燕從頭到尾都理直氣壯,真的認定耳墜子是她偷的。

        真是沒腦的大小姐,被一個丫鬟給利用了。

        趙芙齡沒想到采玉的嫉妒心會那麼的病態,為了害她,想出這種借刀殺人的陰險法子。

        想必要是真坐實了偷竊的罪名,穆淮恩就會把她趕出侯府了,采玉就是打著這個主意。

        但她行得正,沒在怕!

        趙芙齡先被搜身,包袱也被搜了,只有一個錢袋、一些吃的還有一壺水,壓根兒就沒有耳墜子。

        接下來,穆雅燕下令要幾個婆子去搜她的房間。

        「奴婢也要一道去,免得有人在奴婢房裡扔了什麼,奴婢就真的被栽贓成小偷了。」趙芙齡望向采玉,意有所指地道,她知道采玉一定會找機會栽贓她的。

        采玉眼神閃爍著,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

        「你……」穆雅燕氣結,「行,我也一道去,我一定會搜到耳墜子讓你無法狡辯!」

        穆雅燕願意配合,是因為穆淮恩的院落管制森嚴,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去的,都得先經過通報。這會兒穆淮恩人不在,別說婆子,穆雅燕照樣進不去,但若是和趙芙齡同行,由她帶進去反倒可行。

        相對的,由於穆淮恩的院落如同銅牆鐵壁,趙芙齡知道采玉沒有辦法事先將耳環藏在她房裡栽贓她,那張心虛的臉顯然是沒做好準備,估計這一趟搜完,她就能洗清污名了。

        前往世子院落的途中,她們撞見了紅玉,紅玉看到穆雅燕派婆子押著趙芙齡,當真嚇壞了。趙芙齡朝她點了點頭,要她別擔心,又往前走。

        趙芙齡和院落裡的護衛都很熟,看到她帶著穆雅燕一行人進院落,知道她是遇上了麻煩,在穆雅燕派婆子搜她的房間時,護衛們全程緊盯,想當然,采玉哪有作崇的機會,當然什麼都沒搜到了。

        穆雅燕見搜了老半天,都快把房間給拆了也沒瞧見耳墜子,可說是非常憤怒。

         「大小姐,奴婢證明了奴婢不是小偷。」趙芙齡問心無愧的站在她面前。

         「不,一定是被你給藏起來了,快老實招來,你到底把我的耳墜子藏在哪?」穆雅燕並不相信趙芙齡的清白,認為這個在德景鎮岀生的鄉下丫頭肯定是個很貪財的人,才會巴上她的大哥,認定她就是小偷沒錯。

        這兩天采玉都在說著趙芙齡的各種不是,穆雅燕對趙芙齡的偏見自然很深。

        面對這等沒有道理的污蔑,趙芙齡依然坦蕩蕩的,毫無畏懼,「既然大小姐那麼堅持,那麼等世子爺回來,讓世子爺定奪如何?」

        穆雅燕聽到趙芙齡又把穆淮恩搬出來,臉色難看,卻沒多說什麼,朝下人大喝一聲,「走!」

        采玉沒成功陷害到趙芙齡,非常不甘心,卻也只能握緊拳頭跟著穆雅燕離開。

        趙芙齡在她們走遠後,得意洋洋的叉著腰道:「來灑鹽巴驅邪吧!」

        趙芙齡原本打算今天回德景鎮的,這麼一耽擱,她怕戌時前趕不回來,乾脆待在房裡休息,不回去了。

        她跑去睡年覺,迷糊間被敲門聲吵醒,起身開門,聽護衛說紅玉想見她,就在院落外等著。

        趙芙齡忽然想起來,紅玉看到她被穆雅燕的人押走,怕是很擔心她。

        她匆匆趕至院落門口,沒看到紅玉,在附近找起來,循著紅玉的叫喚她不知不覺越走越遠,離了護衛的視線範圍。

        終於,她在一處草叢旁看到了紅玉。

        怎麼在那麼遠的地方等她?趙芙齡心裡納悶著,朝紅玉的方向走去。

        當她愈來愈近,卻看到紅玉驚恐地朝她搖頭,嘴巴張著好像在說不要什麼,仔細一看,草叢陰影處有個婆子正在監視著紅玉。

        這時候趙芙齡才驚覺不對勁,沒注意到她背後冒出兩個人來,一把抓住她,用布塞了她的嘴,拿布袋罩住她的頭,將她強行押走。

        一旁的紅玉也被躲在草叢旁的婆子壓著跟在後頭。

        趙芙齡想叫卻叫不出聲,掙脫不開,被擄到一個地方,紅玉則被關到另一個地方。

        她重重的摔在地上,當頭上的布袋被拉開時,映入眼簾的是采玉的臉。

        采玉露出張狂得意的笑,「大小姐說不能輕易放過你這個小偷,要是你狡滑的逃走了怎麼辦?先把你關在柴房裡,等世子爺回來再定奪。」

        什麼,要把她關在這柴房裡?不!

        趙芙齡見釆玉轉身踏出了柴房,她飛快的衝過去想奪門而出,卻晚了一步,門被重重闔上,還上了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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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7 22:14: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靠山駕到

        這是什麼鬼地方?趙芙齡乾瞪著柴房四周,覺得她一刻都待不住,木頭發霉的味道很難聞,幸好她還有塞嘴的布得以摀住口鼻。

        屋子裡很昏暗,只有一扇被釘上木板的小窗子,幸虧還能從外頭透進一些光線,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趙芙齡看到一隻老鼠從腳邊竄過,聽到了昆蟲的振翅聲,這都是會讓一般姑娘家驚聲尖叫的狀況,也難怪穆雅燕會想將她丟在這裡。

        不過比起老鼠和蟲子,教趙芙齡更加擔心的是,她要被關上多久?

        穆雅燕的意思是要等穆淮恩回來,據她所知,穆淮恩晚上才會回府,那也已經是戌時過後了,她可撐不到那個時候。

        趙芙齡無法想像當穆雅燕或其他人打開這扇門時,看到她消失了,卻多了一隻豬和地上散落的衣服會是什麼情況,會不會聯想到她就是那隻豬?這太可怕了,她絕對要儘早逃出去。

        但要怎麼逃呢?

        趙芙齡被關起來時,就曾向外面守門的婆子大喊救命,用力的敲門,但沒有人理踩她,且窗子被釘上,要從哪裡逃呢?

        趙芙齡找了一處看起來最乾淨的地方盤腿坐下,冷靜下來思考。

        過了半個時辰,她終於想到一招了。

        她摀住肚子叫著,叫得很大聲,存心叫給外頭的婆子聽,「唉呀……唉呀……我的肚子好痛啊……」她豁岀去了,也不管地上有沒有蟲子在爬,在地上打滾救命啊,「我快死了……誰來救救我……」

        終於,如她所願,門開了,一個粗壯的婆子探頭進來查看。

        趙芙齡伸長了手,「婆婆,請幫我叫大夫……」

        婆子瞇起眼看她,一副她演技太差了的樣子,冷著臉關上門。

        趙芙齡馬上彈起身,盤腿而坐,惋惜的道:「怎麼會失敗呢?我看電視裡都這麼演的……」

        還有一招美人計,但守門的是個婆子,又不是男人,沒用。

        趙芙齡重新想法子,慌張並沒有用,唯有冷靜才能逃出去。

        突然間,她想到自己包了兩塊南瓜紅棗糕在身上,原本是想順便帶給紅玉吃的,恰巧可以拿來利用……她剛演的苦肉計無用,那用美食計可行嗎?來試試看好了。

        趙芙齡從腰間暗袋裡取岀一個油紙包,拿起一塊南瓜紅棗糕吃了起來,拉開嗓門道:「我做的南瓜紅棗糕好好吃喔,我怎麼那麼厲害,能做出那麼好吃的糕,真的太好吃了……」

        這時門開了,婆子不滿的怒吼著,「給我安靜點!」

        「婆婆,我口好渴,幫我拿個水,這個糕就分給你吃好不好?」趙芙齡從油紙包裡取出另一塊,朝她微笑問道。

        婆子盯著她手上的糕點,咽下了口水。之前她就聽說這個廚娘廚藝很好,除了會做菜還會做糕點,南瓜紅棗糕尤其好吃又養顏美容,她真想嚐嚐看。

        趙芙齡看出婆子受到引誘了,等著她上勾,沒想到下一刻門被關上了。

        「連吃的也沒用嗎?」趙芙齡是真的想不出法子了。

        沒多久,門又開了,原來婆子是去拿水壺過來。

        「拿去,這是你要的水。」

        趙芙齡忍住內心的狂喜,「婆婆,真的謝謝你……」她欲起身,卻哀叫了聲,揉了揉腿,「唉呀,我坐太久,腿都麻了,動不了。婆婆,可以麻煩你進來點嗎?」

       婆子心想,諒這個丫頭片子在她眼皮子底下也逃不了,於是就這麼拿水踏進柴房裡,完全沒有防備。

       趙芙齡突然用力拉了她的腳,讓她重心不穩摔倒在地,伺機奪門而出,使出全力狂跑,「婆婆,對不起了!」

       「站住!」婆子在後面追著,氣得牙癢癢的,她竟被個丫頭給耍了,還讓人跑了,要是被大小姐知道還得了?得趕快將人逮回來!

        而這時候,穆雅燕正帶著采玉和一干丫鬟在花園裡賞花。

        聽了采玉的意見將趙芙關在柴房後,她鬱悶的心情終於一掃而空,有興致賞花,不料卻看到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從她面前跑過去,讓她怔住了。

        「是我眼花了嗎?我怎麼看到王嬤嬤在追趙芙齡?」

        采玉也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很快地回過神,道:「大小姐,那確實是趙芙齡沒錯,她逃走了!」

        穆雅燕都快吐血了,馬上朝丫鬟們下令道:「快追,別讓她跑出去。」

        采玉是最想折磨趙芙齡的人,豈會任由趙芙齡逃走,她陰沉著臉,一馬當先的領著丫鬟們追去。

        穆雅燕看釆玉等人都追過去,耐不住性子在原地等待,乾脆也提起裙子追去。

         「怎麼那麼多人追來了?」

        趙芙齡邊跑邊往後看,發現人突然變多了,而且采玉也在其中,她知道要逃走的事被穆雅燕發現了。

        趙芙齡更加卯足勁往前跑,開玩笑,她可不想再被捉回去柴房裡。

        前面就是院落出口了,只要一股作氣跑回穆淮恩的院子裡,她就安全了。

        正當趙芙齡這麼想時,前面突然冒出了好幾個下人擋住她的去路。

        「趙芙齡,你別想逃!」

        穆雅燕著裙擺氣喘吁吁的朝趙芙齡快步跑來,此時她臉上的妝因汗水而花了,身上的衣裳也髒了。原來她為了追趙芙齡,不小心摔了一跤,這筆帳她狠狠地算在趙芙齡身上。

        當趙芙齡轉過身看到穆雅燕這副狼狽的模樣時,差點笑出聲……不,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出口被擋住了,她要怎麼辦呢?

        趙芙齡看到左手邊有一道高牆,牆下有高大的盆栽,想都不想的跑過去打算爬牆。

        穆雅燕看出她的意圖後,倒抽了口氣,「天啊,她居然要爬牆,真是個野蠻人!你們幾個跟我來,從外面包圍她,看她往哪逃。」

        趙芙齡爬上牆頭,本想一跳而下繼續逃跑,卻見穆雅燕領了幾個人跑出院子,在牆下等著捉她,還真是糟糕。

        不,或許她有救了……

        趙芙齡雙眼一亮,位於高處的她看到前方有一行人往這方向走來。

        正是穆淮恩、二老爺、二太太和穆謹熙,原本預計晚上才回來的他們提前返回了。

        「雅燕……你這是在幹什麼呀?」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是二太太的叫聲。

        穆雅燕率先回神,見爹娘突然回來,嚇都嚇壞了,十分心虛,眼神閃爍,不敢看他們,「爹、娘……你們不是晚上才回來嗎?」當她看到穆淮恩走在爹娘後面,更不敢看向他,一顆心高高吊著。

        雖然穆雅燕在心裡認為,她只是關個人,沒傷著趙芙齡一分一毫,沒什麼大不了,但被穆淮恩當場逮到她要派人捉住趙芙齡,她心裡還是有著些許不安,怕他不高興。

        「你爹身子有點不適,才提早回來……」二太太說完,沉著臉看著一身狼狽的女兒,和被丫鬟包圍,坐在牆上的趙芙齡,豎著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二太太不太開心,不知女兒是因為什麼緣故派奴撲捉趙芙齡,而且還搞成這副德性,一方面讓她在穆淮恩面前丟臉極了,一方面又怕女兒闖禍。

        「還不快說!」二老爺和穆謹熙臉色不大好的盯著穆雅燕看,二老爺更是朝她喝斥。

        二老爺平常脾氣雖好,不過發起火可是相當可怕的,穆雅燕頓時嚇得六神無主,說不出話來,扭頭瞪了眼站在她左後方的采玉,責怪她出餿主意。

        采玉低著頭,肩膀微微顫著,看來也是害怕的。

        長榮跟著穆淮恩回府,一回來就看到這場好戲,心裡猜測大概是大小姐使了什麼手段要欺負趙芙齡,被趙芙齡聰明的逃了。

        他以為穆淮恩會要他扶趙芙齡下來問話,沒想到穆淮恩直接邁出步伐,走到趙芙齡的下方。

        「趙芙齡,你爬那麼高做什麼?還不快下來。」

        穆淮恩回到侯府裡,看到趙芙齡坐在那麼高的牆上時竟被嚇到了,擔心的同時,在心裡罵道: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膽丫頭,也不怕摔死。

        趙芙齡看到穆淮恩這個靠山回來了,知道自己得救了,她誤以為穆淮恩是在催促她下來,便準備跳下,「世子爺,我馬上下來。」

        「別跳……」穆淮恩在聽到她的話後連忙喊道,但來不及了,她已一躍而下。

        他的心臟在瞬間揪緊,回過神時,他已經往前挪動步伐,展開雙臂抱住她。

        趙芙齡萬萬沒有想到穆淮恩會在下方接住她,她就這麼對上他深邃的黑眸,看到他眸底對她的擔憂,頃刻間,她好像被什麼吸進去般失了神,當她的心怦怦大響時,她才意識到彼此的姿勢,臉熱了起來。

         「世子爺,奴婢很重,快放下奴婢吧!」趙芙齡彆扭的喊著,急著想下去。

        穆淮恩在接住她的那一刻感受到她的輕盈,不自覺的盯著她的臉看,意外發現她皮膚很白,鼻頭側邊有顆小小的、不易發現的痣,還挺可愛的,一直到她喊了他,他才猛然回神,局促的馬上放下她。

        穆淮恩試圖遺忘方才的事,他咳了咳,正色問道:「趙芙齡,說說看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爬到牆上去?」

        穆雅燕原本僵著說不出話,可聽到穆淮恩先問趙芙齡,怕趙芙齡說出對她不利的事,趕緊搶先出聲道:「大哥,你有所不知,這個趙芙齡是小偷,她偷了我的耳墜子,我正要捉住她交給大哥處置,豈料被她狡滑的逃了。」

        真是惡人先告狀!趙芙齡其實並不喜歡示弱去依靠別人,但被陰了一次後,她也不是不知變通,在穆淮恩面前扮起可憐,道:「世子爺,冤枉啊,大小姐自己丟了耳環,卻說是奴婢偷的,要捉奴婢去打二十大板,是奴婢拚命說要有證據,大小姐才派人去搜,結果什麼都搜不到,她還是不放過奴婢,把奴婢關在又黑又冷的柴房裡,奴婢好不容易才從柴房逃出來的……」說到最後,她低頭,肩膀一抽一抽,狀似委屈的在哭。

        穆淮恩真是大開眼界,趙芙齡在他面前向來是恣意妄為的,這委屈示弱的樣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不過,她是在……假哭吧?

        「趙芙齡,你少在大哥面前裝柔弱,你囂張得很,根本不是這樣的人!」穆雅燕劈頭對趙芙齡一陣痛駡,想戳破她的假面具,就怕大哥以為她真的很柔弱,只聽她的話。

        「雅燕,你這是什麼態度?竟跟個潑婦一樣大罵。你說她偷了你的耳墜子,但她說沒搜到,這是怎麼回事?你可別冤枉人。」二老爺斥駡女兒,不太相信趙芙齡會偷東西,反倒認為個性驕縱的女兒會仗勢欺人。

        二太太看丈夫的心偏向外人,為女兒抱不平道:「什麼冤枉?難不成雅燕會誣賴她是小偷?」

        在二太太的心裡,趙芙齡只是個下人,比起下人說的話,她當然更相信女兒說的。

        「我看,還是雙方把事發經過好好說清楚,讓世子定奪吧。」一直沒出聲的穆謹熙開口了,看向穆淮恩,尋求他的同意。

        穆淮恩點了頭,「也好,那到廳裡說吧。」

        一行人移步到一間花廳裡,二老爺原想跟去,穆淮恩考慮到他身子有恙,請他回房休息。

        穆雅燕再次搶先說起事發經過,從前天二老爺請趙芙齡做菜說起,到她請趙芙齡進房裡誇獎一番,不想趙芙齡離開後,她的耳墜子就找不到了。

        穆雅燕省略了要趙芙齡為二房做菜的那一部分,指控道:「總之,趙芙齡就是小偷!」

        換趙芙齡說時,她摀著臉假哭起來,不只把穆雅燕省略的那一段補上,還加油添醋道:「世子爺,前天奴婢領完二老爺給的紅包要走了,卻被大小姐請進房裡說話,大小姐要求奴婢每天都要來二房煮三餐,奴婢表明自己是世子爺的廚娘,每一天得絞盡腦汁為世子爺變化菜色,還要竭盡所能用心的為世子爺做好每一道菜,恐怕分身乏術,說完後,大小姐就生氣了。」

        她居然都說出來了,而且還說謊!穆雅燕臉都綠了,看不慣趙芙齡裝可憐胡說八道,惱火的截住她的話,「趙芙齡,你少裝了,什麼絞盡腦汁、竭盡所能的做每道菜,你明明是貪財的問我,一個月要付多少錢聘用你,還說得先講好條件簽合同才妥當。」

        趙芙齡並沒有否認,「敢問大小姐,在侯府裡工作的下人們,哪個是沒領月錢做白工的?大家都是要過生活的不是嗎?府裡又有哪個下人沒有簽合同呢?」

        趙芙齡說得合情合理,反而讓穆雅燕語塞了。

        她繼續賣慘,朝穆淮恩大喊冤枉,「世子爺,大小姐說有證人看到奴婢拿了那個耳墜子,但奴婢讓她搜身、搜房間,卻什麼都沒有,奴婢真不明白為什麼大小姐執意說奴婢是小偷,會不會是因為奴婢拒絕為二房做菜,惹惱大小姐了,大小姐才……請世子爺幫奴婢評評理,還奴婢一個清白啊!」

        趙芙齡這翻話表明穆雅燕是逼迫她不成,進而栽贓她是小偷。

        這就是趙芙齡故意加油添醋的目的,她知道穆雅燕一定會反擊,指控她曾提出簽合同一事,這反倒讓眾人知道前因後果,穆雅燕惡形惡狀的要她做白工,被她拒絕,有動機誣陷她是兇手。

        「雅燕,真是如此嗎?」

        當穆淮恩冰冷的目光襲來時,穆雅燕咽了咽口水,才後知後覺的驚覺自己竟成為有意栽贓趙芙齡的兇手,她無助的望向娘親,見娘親眼底有了質疑,大哥也一臉責怪的看著她,令她陷入心慌。

        「不是的,我沒有陷害趙芙齡,我是真的有證人,只是一時找不到證據,一定是被她藏在某個地方……大哥,請相信我……」

        「傳證人來。」穆淮恩只說出這一句。

        阿雙很快被找來,一進來就被穆淮恩不怒而威的氣勢震懾住,在他面前跪了下來,「世子爺,奴婢都是聽采玉的話行事的,奴婢不是存心害趙姑娘的……」

        此話一出,穆雅燕臉一青,馬上喚來采玉,要她說清楚。

        采玉背脊發冷,害怕得很。其實在看到世子爺回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失敗了。

        趙芙齡不是什麼聖人,存心多說一句,「采玉,我知道你嫉妒我可以當世子爺的廚娘,住在世子爺的院落裡,但你怎麼可以這麼害我,我跟你無冤無仇啊。」

        穆雅燕一聽,終於知道自己是被丫鬟給利用了,她瞪向采玉,恨恨地揮手打了采玉一巴掌,「采玉,枉費我對你那麼好,你竟為了這點私心利用我,找假證人說趙芙齡偷了我的耳墜子,說的煞有其事,害我當真,在大哥面前鬧出這種笑話。」

        采玉摀住疼痛的臉頰,這時才知道害怕,趕緊跪在地上,抱住穆雅燕的腳求饒,「小姐,是奴婢錯了,看在奴婢侍候您多年的份上,饒了奴婢一回吧……」

        「滾!」穆雅燕一腳踢開她。

        采玉往後滾了一圈,一個青綠的耳墜子從她的袖口裡掉了出來。

        真相清清楚楚的攤開來了,穆雅燕遭身邊信任的大丫鬟利用,說起來也是個受害者,但看在二太太眼裡,女兒簡直愚笨極了才會受到丫鬟利用,不只顯示她這個母親無能,教導女兒無方,也影響到二房的顏面與她這個當家主母的威嚴,丈夫知道後肯定少不了一頓罵。

        二太太更是氣惱女兒誰不動,偏偏動到穆淮恩看重的廚娘身上,讓她這個長輩在穆淮恩面前大失臉面,也讓兒子在穆淮恩面前矮了一截。

        二太太擔憂的看著兒子,長年以來,眾人總是將她兒子拿來和穆淮恩相比,明明她的兒子才貌俱全,樣樣不輸給穆淮恩,偏偏穆淮恩贏了一點,他運氣好,生來就是繼承人,這讓她相當不服氣。

        她甚至責怪起丈夫來,丈夫排行老二,無法繼承侯府就算了,竟胸無大志,擔任個四品文官就知足,也不會為兒子奔走,看能不能讓兒子再往上升,都是她一個人在操心,努力想讓兒子享有榮華富貴。

        相對於二太太將心裡的怨懟都表現在臉上,穆謹熙是一臉平靜自若,只有些許情緒,從眼中一閃而逝,怪妹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世子爺,這樣的丫鬟可是個禍害,留不了,交給我來處置吧。」二太太瞪著跪在地上的釆玉和阿雙,想將這兩個禍害解決掉,好發洩怒氣。

        穆淮恩點頭道:「庶務人事來都是二嬸在掌管的,就交給二嬸了。」

        二太太馬上發話,「阿雙打上十大板攆出府,采玉打上二十大板。」她蹬向采玉,覺得罰得太輕了,無法洩她心頭之恨,發狠道:「采玉打完後,交給人牙子發賣。」

        二十大板打完後,體質弱的恐怕會被打殘,若被發賣,肯定找不到好差事,下半輩子不好過。

        「小姐,饒了奴婢吧,奴婢不想被發賣……」采玉凄慘的哀叫道,然後被從外面進來的男僕給拖了出去。

        穆雅燕看到釆玉被拖走心有不捨,畢竟是陪伴她多年的心腹,她暗暗將這筆帳算在趙芙齡身上,心想若不是趙芙齡,采玉也不會背叛她。

        穆謹熙雖然怪罪妹妹愚蠢,還是得為親妹妹說情,「大哥,雅燕年紀還小不懂事,才會被個丫鬟利用,你就原諒她吧。」

       「是啊,世子,雅燕就是心思太單純了,才會輕易被一個丫鬟煽動,我會要她好好待在房裡思過的。」二太太接話道,偷偷捏了女兒的手臂一把,要她說個什麼認錯。

        穆雅燕不太甘願,但仍是低頭假裝懺悔道:「是,大哥,我會好好反省的。」

        這樣就可以退場了嗎?在一旁看著的趙芙齡心知,待在房裡思過就是穆雅燕最大的懲罰了,然而穆雅燕本人對她並沒有虧欠的意思,就這麼放過穆雅燕,她真不甘心。

        穆淮恩當然也看出穆雅燕並非真心悔過,他目光變得冷肅,道:「自家人我怎麼會計較呢,但身為兄長,我有話想單獨問妹妹,二嬸和二弟就先回去吧。」

        還要說什麼?二太太哪裡放心,陪笑道:「無妨的,世子就直接問吧。」

        穆雅燕不安的抬起眸,問道:「大哥要說什麼呢?」

        穆淮恩銳眼看向她,直說了,「在府裡,你平日的作風都是如此嗎?沒弄清楚事實真相,就不分青紅皂白的先把人拖下去打板子,或將人關在柴房裡受罰?」

        他可沒忘記趙芙齡說過,穆雅燕懷疑她是小偷,要打她二十大板,還將她關進柴房裡。

        穆雅燕臉色一變,裝傻道:「我怎麼會是非不分,我不太懂大哥的意思。」

        穆淮恩知道她聽得懂,慎重申明道:「往後不許你再命令我的廚娘做菜,她是為我工作的,是我的人,不是你可以隨便呼來喚去的下人,當然,你也不能隨意動她一根寒毛。」

        穆雅燕瞠大眼,不敢相信會從穆淮恩口中聽到這番訓誡,她滿腹委屈的道:「大哥這是在為一個下人教訓我嗎?這女人只是個下人,我不過是要她做菜而已,大哥的反應未免也太大了……」

        趙芙齡也是相當錯愕,萬萬沒想到穆淮恩會當面訓斥穆雅燕,並沒有因為是自家人就輕鬆放過她。

        他這一句「她是我的人」,意思是她是他聘用的廚娘,卻讓她感受到他對她滿滿的維護之情,讓她十分感動,整顆心都暖暖的。

        穆淮恩見穆雅燕還大言不慚,不知反省,眼底掠過厲色,「你還沒聽懂嗎?她是我的人,她簽的是活契,是我從德景鎮重金禮聘來為我做菜的廚娘,除非是她自願,要不任何人都不能逼迫她做額外的工作。」

        說完,他又嚴正道:「其他簽了賣身契的下人也一樣,雖然他們終身為奴,但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不要動不動就打人板子,把人關起來懲處。你在府裡欺壓奴僕的事我沒有少聽說,還以為只是誇大其詞,看來傳言不假,我不望這種事再度發生。」

        這番話自然也是說給二太太聽的,二太太平日就是對女兒太嬌慣了,才會造就她驕縱跋扈,賤待下人的行為。

        接到這番暗示,二太太一張臉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但理虧的她也只能陪笑道:「世子說的對,下人也是人生父母養的,我會好好教導雅燕善待下人的。當然,我這個主母對下人絕對是寬宏大量的,府內絕不會有惡意欺壓下人這種事發生的。」

        穆謹熙一句話都沒說,宅子裡的人事庶務向來與他無關,他懶得理,但他竟然也得跟著妹妹一起聽訓,說來說去都是妹妹的錯。不過他倒是意外,穆淮恩竟會為了一個小小廚娘訓了妹妹一頓。

        他意味深長的多看了趙芙齡一眼。

        二房的人離開後,廳內只剩趙芙齡和穆淮恩兩人,她突然想起什麼,道:「紅玉被他們脅迫,好像也被關起來了,要趕快救她出來!」

        穆淮恩聽完,隨即讓人去尋紅玉。

        趙芙齡久久望著穆淮恩,一臉崇拜。

        除了維護她這個小廚娘外,趙芙齡當真沒想到,像穆淮恩這樣位高權重的男人對下人竟充滿關懷之情,也不仗勢欺人,胸襟廣闊,不愧是年紀輕輕就被皇帝倚重之人。

        這樣的男人無疑讓她非常欣賞,今天她覺得自己才算是真正認識了他的為人,這麼看著他,忽然覺得他的帥度增加了。

        穆淮恩回過頭就見趙芙齡雙眼發亮的看著他,不解地問,「你怎麼了?」

        趙芙齡意識到自己正在犯花痴,連忙收回視線,朝他正經答謝道:「謝謝世子爺那麼維護奴婢,奴婢真的好感動,以後奴婢會更加用心為世子爺做菜的。」

        「我怎麼感受不到你的感動?」穆淮恩皮笑肉不笑的,朝她反問道:「你問雅燕一個月要出多少月俸聘用你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本世子給你的月俸不夠,你還想兼差多賺一點嗎?」

        趙芙齡倒抽了口氣,忙澄清道:「世子爺,你誤會了,奴婢只是想讓大小姐打退堂鼓才這麼說的,奴婢怎麼可前想另外兼差賺錢,奴婢每天幫世子爺做菜都忙不完了。」深怕穆淮恩不相信,她差點像童子軍般舉手發誓了,「真的,奴婢對世子爺是很忠心的,也是真心為世子爺工作的,世子爺願意接受奴婢開出的條件聘用奴婢,也說到做到,是個尊重奴婢的好老闆,奴婢怎麼會有二心呢?」

        是老闆,不是主子。

        穆淮恩在她眼裡看到了神采飛揚,自信滿滿,沒有一點下人會有的卑微低,宛如和他是平等的,只是她受雇於他,為他工作而已。

        穆淮恩發現他喜歡被她平等對待,在她面前,他是一般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爺。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現在說說你被關在柴房裡,是怎麼逃出來的,又怎麼會爬上牆吧。」穆淮恩對此相當的好奇。

        「這個嘛,我是用這個……」趙芙齡從腰間暗袋取出一個油紙包,裡頭裝有一塊南瓜紅棗糕,「守門的婆婆為奴婢打開門,奴婢就趁機逃出來了。」

        穆淮恩聽得愣住了,接著他忍不住低低一笑,笑得整個胸腔都在震動,「趙芙齡,你真厲害,本世子真是服了你。」

        她不只有惹惱他的本事,也總能讓他感到暢快啊!

        他笑了!趙芙齡難以想像穆淮恩這個面癱男會這麼大笑,還笑得爽朗又迷人,不知不覺,她的腦海裡浮現出她從牆上一躍而下,被他抱住她的情景,教她的臉又熱又紅。

        她又在犯什麼花痴,振作點啊!她用力拍了拍臉蛋。

        穆淮恩笑完後,緩緩斂起笑,道:「對了,趙芙齡,以後你不必寫字條了。」

        趙芙齡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在意這小小的心意被他拒絕,但聽到他說不必寫了,她還是受到了打擊,低落地道:「奴婢知道了,既然世子爺不喜歡,那奴婢以後就不寫了……」

        穆淮恩聽她誤會了,解釋道:「我還沒說完,我是要說,你字那麼醜,太傷眼了,以後有話要對我說,就自個兒送飯來,直接說給我聽。」

        趙芙齡先是驚呆,接著露岀了笑容,「是,奴婢知道了,奴婢會照辦!那麼世子爺,請您告訴奴婢您最想吃哪一道菜,奴婢明天做給您吃。」

        他不僅接受了她的心意,還讓她有話直說,讓她非常的開心,想做出這世上最美味的美食給他吃。

        最想吃的一道菜嗎?穆淮恩聽她這麼問,不知回憶起什麼,極為懷念的道:「是有一道很想吃的菜,但是你是做不出來的,正確的說,這世上沒有人做得出那道菜,所以你像平常一樣做菜就好了。」

        這世上沒有人做的出那道菜,是什麼意思呢?

        穆淮恩說出這句話時,趙芙齡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

        不知怎地,她心中油然生起一股衝動,想撫平他那樣的眼神。

        她突然希望自己能夠實現他的這個願望,她想為他做出他最想吃的那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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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7 22:14:5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記憶中的梅花元宵

        「世子爺,快跟奴婢說你最想吃的那道菜是什麼菜?別小看奴婢,奴婢一定做得出來,讓你誇讚好吃的。」

        「滾出去。」

        這是近來趙芙齡和穆淮恩之間最常出現的對話。

        她照著三餐問,還偷偷不再對他用敬稱,幾天下來都不知問第幾遍了,想必穆淮恩寧可她繼續寫字條,也不要她開口說話。

        問不出來,反倒被賞了很多白眼的趙芙齡也是知道變通的,轉而向長榮探問。

        「長榮哥,你知道世子爺最愛吃的菜是什麼嗎?世子爺說這世上沒有人做得出那道菜……這是什麼意思?是沒有食譜嗎?」

        長榮很快地想到,「大概是指侯爺夫人做的菜吧,世子爺最愛吃侯爺夫人做的菜了。」

        對,她怎麼沒想到呢,侯爺夫人過世了,也難怪穆淮恩會說這世上沒有人做得出來。

        趙芙齡又問道:「那世子爺最喜歡侯爺夫人做的哪道菜呢?」

        「這我得好好想想……侯爺夫人廚藝很好,拿手菜有十幾道,世子爺最愛哪一道呢?」

        長榮托看下巴,陷入了漫長的思考,最後他回答道:「只要是侯爺夫人做的,世子爺每一道都愛吃,沒有不愛的。」

        這有問跟沒問一樣,趙芙齡扯了扯唇角。

        沒關係,她還有小幫手可以問。

        趙芙齡變身為豬的技能之一,就是可以和小動物們溝通。

        「你們認識侯爺夫人嗎?」

         小鳥一號啾啾啾的說起,「過世的侯爺夫人真是個好人,都會灑玉米給我們吃呢!」

         「那你們知道世子爺最愛吃侯爺夫人做的哪道菜嗎?」趙芙齡又問。

        小鳥二號振翅道:「侯爺夫人生前很喜愛梅花,世子爺的院落有一大片梅林,侯爺夫人總會端著她做的菜到梅花樹下的涼亭裡,和侯爺、世子爺一起吃飯呢。」

        「記得侯爺夫人做了哪些菜嗎?世子爺又最愛吃哪一道菜呢?」趙芙齡抱著希望問道。

        小鳥一號和小鳥二號對看,「世子爺所有菜都愛吃,全吃光光了。」

        趙芙齡依然沒有得到答案。

        回到穆淮恩房裡,她爬上自己的窩就躺著不動了。

        懶,好懶,當豬最好了,吃吃睡睡的沒煩惱……

        「阿福,你怎麼看起來沒有精神?」穆淮恩摸了摸它的頭,將它抱到腿上。

        阿福平常很活潑,會左右搖著豬尾巴,扭著屁股朝他跑來,或翻身撒嬌討摸摸,用鼻子蹭他,像現在這麼安靜是極少的。

        「阿福想睡了吧,小豬吃了就想睡是很正常的。」長榮回道。

        穆淮恩想想也是,他抱著阿福來到窗前,望著窗外隨風搖晃的梅花樹。

        長榮看主子在看那片梅林,突然想到了什麼,道:「世子爺,小的看到梅花開得這麼美,就想到往年元宵節,侯爺夫人總會親自做元宵,將元宵做成梅花的形狀,煮給您和侯爺吃。侯爺夫人總會笑著說,這麼一邊欣賞梅花,一邊吃梅花元宵,多好,連小的都有口福呢。世子爺,雖然元宵節已經過了,但你今年還沒吃到元,想吃的話,不妨讓趙姑娘做吧,她做出來的元宵一定很好吃。」

        「不必了。」

        穆淮恩顯然興趣缺缺,長榮摸了摸鼻子,沒有再多說。

        長榮退下後,穆淮恩唇邊勾起苦澀一笑,對著窗外的梅花樹喃喃自語,「其實祖母做的梅花元宵沒什麼特別的,裡頭包的就是一般的豆沙芝麻餡,但是滋味卻出奇的好。可惜如今想吃也吃不到,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趙芙齡一字不漏的聽見了,終於明白為什麼穆淮恩總是用著緬懷的眼神望著窗外的梅花樹,因為他想念和侯爺、侯爺夫人三個人一起坐在梅花樹下的涼亭裡吃元宵的情景,梅花元宵就是他最想吃的一道菜,也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回憶。

         如今侯爺夫人已經過世,,時光無法倒轉,這個願望不是她能夠為他實現的。

        等等,她真的沒有辦法實現嗎?

        趙芙齡眸光一亮,冒出了一個念頭。

*             *             *

        趙芙齡怎麼不來了?

        這是穆淮恩好幾天以來的疑問。

        他嫌她太吵,要她滾出去,沒想到她還真的滾出去了,而且一連幾天都不來,三餐變成由護衛送來,脾氣還真大。

        穆淮恩當然有跟長榮抱怨兩句了,長榮回說她在忙,又說了一句,原來世子爺那麼心她,便讓穆淮恩再也隻字不提趙芙齡。

        他堂堂世子爺,何必惦記著一個廚娘,她最好是忙著想新菜單,要是被他捉到她偷懶,那她就慘了。

        穆淮恩將這件事拋在腦後,一直到今天晚上護衛送來晚膳,他意外看到盤子下放了一張字條。

        世子爺,用完晚膳後到梅花樹下的涼亭一趟吧。

        「這丫頭在搞什麼,為何叫我到涼亭一趟?本世子是她能隨傳隨到的嗎?」穆淮恩瞪著字條上的醜字道。

        長榮也看到字條了,「世子爺,既然您不想去,那就別去了……」

        「不,本世子要去,就去看看她在搞什麼花樣!」他鏗鏘有力的落下話,就這麼決定。

        穆淮恩沒有著到,長榮露出了得逞後的偷笑。

        吃完晚膳後,穆淮恩來到梅花樹下的涼亭,沒想到一個人影都沒瞧見。

        他被騙了嗎?

        穆淮恩寒著臉,突然覺得在這兒等人的他像個傻子,搞不好趙芙齡現在正躲在某一處看著他偷笑。

        「走吧。」他踏出了涼亭。

        長榮沒想到主子說走就走,急忙阻止,「世子爺,再等等……」

        穆淮恩往前跨出幾步,忽然停下步伐,他看到正前方有兩個人迎面走來,一個是趙芙齡,一個是……

        祖父?

        穆淮恩眼底難掩震驚,畢竟靖遠侯已經兩年沒有踏出院子了,遑論親自登門來找他。尤其在他看到趙芙齡是攙扶著靖遠侯走來,兩人還看起來很熟稔時,更讓他滿腦子混沌,這是怎麼回事?趙芙齡和祖父……是怎麼認識的?

        終於來了。當長榮看到前方出現的人影時,在穆淮恩背後暗自吐了口氣。

        「侯爺,你看,你太久沒岀來走走,世子爺都不認識你了。」趙芙齡扶著靖遠侯來到穆淮恩面前,見穆淮恩呆怔著不動,取笑道。

        靖遠侯年約六旬,雖然臉有點消瘦,身材卻保養得不錯,看得出來年輕時儀表不凡。

        他看孫子呆站著沒反應,也調侃道:「淮恩,你這是什麼表情?看到祖父來你的院落,有那麼吃驚嗎?」

        「我只是……有點意外。」穆淮恩終於有反應了,心裡仍感到不真實,他曾經多次勸祖父出來走走,但都沒有用,不知是什麼緣故,居然能讓祖父主動路出自己的院落。

        靖遠侯看出孫子心裡所想,朝趙芙齡看去,笑道:「這都是多虧了芙齡。」

        「她做了什麼事?」

        當穆淮恩蹙眉瞥向趙芙齡時,趙芙齡顯然有點心虛,但想想,她又沒有做壞事,便理直氣壯的瞪回去。

        靖遠侯沒忽略他們之間的小動作,笑著說道:「這丫頭有一天突然跑進我的院落,對我說她是你的廚娘,自吹自擂說手藝有多好,要燒菜給我吃,我原本不以為然,沒想到她燒的菜還真的好吃,都是我從來沒有吃過的。

        「她燒了幾天菜後就突然不煮了,纏著我教她下棋她才肯煮,可這丫頭的棋藝簡直爛得可以,完全沒有天賦可言,把我氣死了,然後她竟回我道,我應該找你下棋才對,比起跟她下棋一定有趣多了,才讓我想起,淮恩,我已經兩年沒跟你下過棋了。」

        最後一句話,靖遠侯是心懷愧疚對著穆淮恩說的,說完,他望向四周的梅花樹,感嘆道:「這院落我兩年沒踏進來,梅花還是開得這麼美,我忽略了兩年的美景,也是芙齡提醒我才想起來,你祖母還在時,我們祖孫三人每到元宵節都會在這裡欣賞梅花吃元宵,我真的是哀悼太久了,忽略了很多事,也忽略了你……淮恩,你怪祖父嗎?」

        「不,我一點都不怪祖父,祖父願意踏出來就好,相信祖母會很高興的。」穆淮恩搖頭,心裡只有滿滿的喜悅。

        聽祖父說起這些話,他才知道,原來趙芙齡這幾天沒親自送膳來,是忙著做菜給祖父吃、陪祖父下棋。加上有長榮當幫手,她才進得了祖父的院落,這兩人是早就串通好的。

        當然,穆淮恩不用猜也知道整件事是趙芙齡主使的,長榮可沒有膽子自作主張,但他知道長榮一直都希望祖父能踏出院子,多多關心他,因此一定是長榮對趙芙齡說了什麼,才讓趙芙齡展開行動的。

        穆淮恩心情複雜的睇著趙芙齡,他應該生氣大罵她放肆,多管閒事,竟敢擅作主張瞞著他接近祖父,但看到祖父踏岀了院子,她辦到了他這兩年來做不到的事,他對她反倒只有無比的感激,還有暖和入心的感動,這些全滲入他的心湖深處,化成一股他無法言明的陌生悸動。

        趙芙齡擅自接近侯爺,很怕惹來他的不悅,卻見他投來的目光裡沒有一絲責怪,只有喜悅,讓她著實放輕鬆了。只是他也真奇怪,到底要盯著她看多久呀,那直瞅著她的黑眸底似燃著一簇熾熱的火苗,讓她都感到害羞了。

        這時候,靖遠侯又開口了,對著穆淮恩道:「淮恩,你自小就沒了爹娘,兩年前你失去了祖母,也一併失去了祖父,祖父真的對不起你,只念著你祖母,忽略了活著的人更為重要的道理,竟讓你一人承受那麼大的壓力……」

        當穆淮恩聽到靖遠侯說的最後一句話時,狠狠瞪著長榮道:「你跟祖父都胡說了什麼?」連他被下毒、被刺客所傷的事都說了嗎?

        長榮忙搖頭道:「冤枉啊世子爺,小的哪敢對侯爺說那些事。」

        靖遠侯所說的是他自身所背負的壓力,卻意外獲知孫子有所隱瞞,他臉色凝重的問,「淮恩,你瞞了祖父什麼事?」

        穆淮恩臉色微微一變,這時才明白,原來祖父什麼都不知道。

        靖遠侯知道這個自小被他帶大的長孫個性內斂,是個悶葫蘆,這兩年經歷祖母的死還有他的忽視後,肯定什麼事都埋藏在心中不說,一個人獨自忍著。

        思及此,他眼眶一熱,向前跨步,握住孫子的雙手道:「淮恩,這兩年來發生的事不管多大多小,都一件件的告訴祖父吧,祖父會聽你說的。」

        穆淮恩一雙漆黑的眸子看起來有些濕潤,接著,他點了頭,「是,我會的。」

        長榮看著這一幕,暗暗感動的擦拭著眼角。

        「侯爺,世子爺,一起來吃元宵吧!」感人的場景結束了,來點開心的吧。

        趙芙齡招來丫鬟,將煮好的梅花元宵端來涼亭的石桌上,介紹道:「這梅花的形狀我是用模子印的,看起來有像梅花吧!口味除了有豆沙芝麻外,我還用龍井茶做餡料,這可是外面吃不到的新奇口味,快來吃吃看好不好吃。」

        「我們芙齡還有什麼會做得不好吃呢?」靖遠侯哂笑道,萬分期待的移步到涼亭內。

        穆淮恩隨侯爺坐定,一碗元宵很快地放在他面前。

         「世子爺,快吃吃看吧。」趙芙齡俏皮的朝他眨眼催促道。

        「本世子可是很嚴格的。」穆淮恩淺淺笑道,說完后開始品嘗,豆沙芝麻元宵甜而不膩,龍井茶元宵吃得出濃重的茶香,是非常獨特的味道。

        「芙齡,你這龍井茶元宵可真好吃啊!」靖遠侯讚不絕口。

        「謝侯爺讚美。」趙芙齡聽到侯爺的誇讚,朝他感激一笑,轉而問穆淮恩,「世子爺,這道元宵就是你最想吃的一道菜,覺得味道如何呢?」

        穆淮恩抬起頭,望入她那一雙充滿期待的晶亮雙眸,心口一陣鼓噪,脫口問出,「要說服祖父踏出院子不是容易的事,你一定費了很大的心力,為什麼你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趙芙齡一愣,為什麼呢?

        因為他是她的主人,她是他最忠心耿耿的小豬?

        趙芙齡已經分不清楚她那麼努力想為他實現願望的原因了,她想,她只是不想再看到他露出那樣落寞的表情吧。

        「因為奴婢想看到世子爺的笑容。」

        欸欸欸,她說了什麼?怕被誤會,趙芙齡趕緊解釋道:「不,奴婢是說,身為廚娘,奴婢想看到世子爺開開心心,面帶笑容的吃著奴婢煮的元宵,這代表奴婢的手藝好,所以奴婢告訴自己,一定要說服侯爺踏出院子,和世子爺一起吃元宵,不成功不行。」

        穆淮恩的嘴勾起淺淺的弧度,「是嗎?」

        趙芙齡怕他又問什麼,搶先回道:「世子爺還沒說,到底好不好吃?」

        穆淮恩垂眸看著甜湯裡的梅花元宵,緩緩啟唇,「非常好吃。」

        居然……被稱讚了!趙芙齡原本是完全不抱希望的,以為他和往常一樣不會坦率的回答。聽到他的讚美,她由衷的感到開心,心滿意足地開懷笑道:「謝謝世子爺稱讚!」

        「該道謝的人是我。」穆淮恩用著只有他自己聽見的聲音道。

        若不是她,他現在有可能和祖父一起坐在涼亭裡吃元宵嗎?

        穆淮恩一抬眸就見趙芙齡和靖遠侯正有說有笑。

        她的笑是燦爛的、淘氣的,又有如沐春風般的爽朗,就這麼輕輕刮著他的心,讓他無法移開眼光。

        他看到她在發光,她在他眼中是如此的閃閃發亮。

*             *             *

        隔天一早,靖遠侯前去祭拜妻子,在佛堂裡待上許久,當他踏出來時,沒有以往沉重的臉色,反倒是笑容可掬,還差人備馬說要出門,讓看到的下人們都感到不可思議,彷彿以前那個精神奕奕的侯爺回來了。

        靖遠侯去了一趟皇宮。

        年輕時驍勇善戰,立下不少汗馬功勞的他是皇上最好的朋友,也是最看重的臣子,皇上時常召喚他進宮喝酒聊天,這兩年來看他因妻子的死足不出戶,體恤他便不再召他進宮,今日看到他來了,知道他已經完全振作起來,替他感到高興,留他在宮裡用膳,因此靖遠侯很晚才回府。

        接下來的日子,靖遠侯遞上拜帖,開始拜訪親戚好友。他與世隔絕太久,忽略了很多關心他的人,他必須好好表達謝意。

        因為靖遠侯踏出這一步,有許多人開始來侯府拜訪他,沉寂已久的靖遠侯府終於活躍了起來,天天都好熱鬧。

        靖遠侯和侯爺夫人待人親切和善,是下人們心中的好主人,如今看到他從院子裡踏出來,下人們都樂見其成。

        侯爺夫人過世後,府內由二太太掌中饋,靖遠侯怕他不管事的這兩年,府裡有什麼中飽私囊的情況或貪污陋習,心血來潮抽查了帳本,幸虧二太太在這方面很嚴謹,不敢貪錢,管理底下人也算嚴格,沒讓下人有吞錢的機會,每個月的用度都有算好,沒出什麼絀漏,靖遠侯對此還挺滿意的。

        靖遠侯想到他很久沒看到二房孫兒了,把穆謹熙和穆雅燕叫過來,問了穆謹熙最近做的差事,知道他目前在五城兵馬司任職,稱讚他一番,接著要他向穆淮恩好好學習,才能更上一層樓。

        這番話聽在二太太耳裡自然刺耳,她恨恨地想,要不是你這個長孫在,她從小就聰明優秀的兒子也不會只是個六品官。

        當靖遠侯看到才十五歲的穆雅燕打扮得太艷麗,念了她一頓,要她別看重外表,學好端莊的儀態才找得到好婆家,穆雅燕差點哭了。

        二太太想替女兒說話,靖遠侯馬上指出她未盡教養之責,說惡主欺僕的事絕對不能再發生。

        二太太知道他指的是趙芙齡被女兒誣賴成小偷的事,當下臉綠了,低著頭不敢吭聲。

        靖遠侯這一作為讓府裡所有人知道,要做好自身的事,別想在他眼皮下做什麼壞事。

        靖遠侯的活躍,穆淮恩感受最深,看到祖父恢復了精神,關心起府的事,也會陪他一起下棋、喝茶,還跟他比劍,他終於確定祖父真的走出傷痛了,心中的大石頭這才真正落下。

        之後,穆淮恩毫不隱瞞的說出他被下毒又被刺客追殺的事,並告知目前探查的情況。除了已查出有下毒嫌疑之人與二房有關外,從刺客的遺物裡,也查出與穆謹熙有關,疑似是他身邊的心腹侍從買兇殺人。湊巧的是,這個侍從在他受襲擊的那一天就離開侯府,更加重穆謹熙的嫌疑,目前他已派人去尋找這名侍從了,只要找到活口就能真相大白。

        靖遠侯得知這些事後,內心十分沉痛,說是查出來後不論兇手是誰,他都會公正的處置,不會因為是自家人就寬怒。

        穆淮恩所中的毒實屬罕見,查到最後竟是從皇宮中流傳出來,已經斷絕了十幾年的毒物「神仙」。其作用是出現幻覺、幻聽,隨著服用時間愈久,癥狀愈嚴重,能使一個人的精神徹底崩潰,成為名副其實的瘋子,比直接被殺死還可怕。在十幾年前就發生過妃子持神仙來爭寵害人的事件,當時得沸沸揚揚。

        因為產生幻覺、幻聽,穆淮恩的精神才會無法集中,所幸他中毒不深,要運功三刻以上才會發作,也因此他並沒有發現自己早已中毒。

        穆淮恩並不認為只是五城兵馬司指揮的穆謹熙有辦法取得這種失傳的宮中劇毒,猜測他背後有個真正的主謀者,而那個躲在暗處的人有可能是宮裡的人,現階段他絕對不能打草驚蛇,讓穆謹熙和背後的人有所提防,他必須一路秘密追查下去才行。

        這些機密要事趙芙齡全都知道,身為穆淮恩的寵物豬,她沒有不知道的秘密,她還知道穆淮恩近來頻頻被皇上召到皇宮裡密談。據她所知,是北方的烏烈國正爆發內戰,烏烈國大王駕崩,大王子登上王位之後,二王子異心大起,想謀反篡位,雙方正打得如火如荼。

        烏烈國的內戰當然影響到龍檀國了,一直以來,龍檀國和烏烈國都互不侵犯,不算友好,但保持著微妙的和平,沒意外的話,大王子登位後也是如此,可要是大王子被拉下馬,二王子篡位成功,恐怕目前和平的局勢會有所轉變。

        二王子是主戰派,曾經向烏烈國大王提議要攻打龍檀國等附近幾個國家,想擴大領土,要是二王子真的篡位了,怕是會帶兵攻打最近的龍檀國,皇上對此嚴肅看待,和穆淮恩多番商討,好在戰火一起時就有萬全的準備。

       靖遠侯有著豐富的征戰經驗,會和穆淮恩在夜裡討論,變身小豬的趙芙齡能感覺到風雨欲來的緊張氛圍,真心覺得戰爭好可怕。

        但國家大事她一個小小女子操心也沒用,她只要把本分盡好就好,當小豬時她努力撒嬌博得主人的寵愛,當廚娘時她就做好穆淮恩愛吃的菜。侯爺也愛吃她做的菜,都會跑來蹭飯,所以她會多做侯爺的份。

        眼下桌上只剩最後一份芋頭糕,只見穆淮恩和靖遠侯對視著,雙眸迸射出鋒利的眸光,沒人想先放棄。

        趙芙齡覺得尷尬,偏偏長榮跑茅廁去了,只有她一個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早知道她就不要多送一份芋頭糕,就是送來三份才不會爭。

        「淮恩,這塊糕,你應該讓給祖父才對。」

        「祖父年紀大了,不該吃那麼多糕點,不好消化。」

        「你祖父老當益壯,腸胃好得很。」

        「要是噎著就不好了。」

        靖遠侯不再多言,快手一伸,將芋頭糕塞入嘴巴,得意洋洋的對孫子道:「我吃到了!」說完,溜之大吉。

        這是哪一招?趙芙齡傻眼了,終於知道穆淮恩為什麼會喜歡吃甜點,原來這都是遺傳啊。

        她望向穆淮恩,只見他臉色緊繃,似在生悶氣。

        她好笑地道:「世子爺,奴婢做的糕點你就那麼喜歡吃啊?」

        「差強人意。」穆淮恩瞥了她一眼,沒有好話。

        「說一句中聽的也不行……」趙芙齡碎念著,想起那晚他說她煮的元宵非常好吃,肯定是她的幻覺。

        趙芙齡看到下人來收拾碗盤,原本想跟著離開,看到穆淮恩吃飽後走向隔壁的書房時,她改變主意跟進去。

        她一直對他的藏書很有興趣,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借她看……趙芙齡在心裡暗忖道,就見他從書櫃裡挑了本書,坐在窗邊的長榻上看。

        趙芙齡忍不住想,要不是看過他翻閱各種書,有詩詞集、史書,她肯定當他在看死板的兵書。

        穆淮恩倚坐在長榻上看書的姿態是優雅的,像在拍優美的海報般,還真是賞心悅目……
  
        忽地,穆淮恩抬起眸看向她,像在問「你怎麼跟來了」?

        趙芙齡臉皮熱了,尷尬極了,擠岀一句話來,「世子爺,奴婢對你的這些藏書很有興趣,可以讓奴婢留下來看書嗎?奴婢看一下就好了。」

        「隨你。」穆淮恩說完便低頭繼續看書。

        意外獲得允許,趙芙齡心裡是高興的,她在偌大的書櫃前東挑西的,終於挑到一本書,和穆淮恩隔了一段距離,在他的對面搬了張椅子坐下。

        然而翻了幾頁書,趙芙齡發現她始終無法專心看書,對面的男人存在感太強烈了,總讓她忍不住想偷偷抬頭看他在做什麼。

        近來趙芙齡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總會特別在意穆淮恩,時常犯花痴的偷看他看得出神,而她現在和他算男孤寡女的單獨待在書房裡看書,讓她變得格外敏感,她有點不安,有點浮躁,又有點高興……真不知道在高興什麼。

        冷不防地,穆淮恩又抬起眸看她,趙芙齡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

        糟了!又被逮到她在偷看了!

        「世子爺,我是在看你背後窗外的風景。」

「趙芙齡,我有話問你。祖父和長榮都說沒有對你說,我祖母會在元宵節煮元宵給我和祖父吃,也沒說祖母會做梅花元宵,為什麼你知道我最想吃的是我祖母特製的梅花元宵?」穆淮恩問道,這件事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趙芙齡萬萬沒想到穆淮恩會提出這個疑問,額頭都快落下一滴汗了。

        趙芙齡靈機一動,「我猜的!長榮曾經說過侯爺夫人廚藝好,什麼都會煮,我才想到元宵節好應該也會煮元宵給你和侯爺吃,而元宵又沒規定只有元宵節可以吃,剛好你院子有一片梅林,讓我突發其想,想將元宵做成梅花的樣子,也算是歪打正著……哈哈!」她乾笑著。

        「是嗎?」穆淮恩說不出哪裡不合理,但就是覺得古怪,明明他想吃梅花元宵的事也只有說給阿福聽……難不成要說是阿福跟她說的?

        穆淮恩暗自哼一聲,沒再追究下去,低頭繼續看書。

        趙芙齡見穆淮恩不再追問,悄悄鬆了口氣,哪知他又冒出了一句——

        「趙芙齡,你去把阿福抱過來吧。」

        趙芙齡嚇得差點將書從手上扔出去,「世子爺,這時間阿福吃飽了在午睡,就讓它睡吧,吵醒它,它會咬人的……」

        「它會咬人?我怎麼不知道?」穆淮恩並不覺得溫馴的阿福會咬人。
      
        「世子爺是它的主子,它當然對你忠心,不會咬你了,但是對其他人……還是等它睡醒吧,而且它被吵醒也怪可憐的。」趙芙齡使勁想說服他,畢竟本尊就是她,她可沒有辦法喊個一、二、三就變身為阿福。

        穆淮恩是疼愛阿福的,也不強求了,繼續看書。

        沒事了吧?趙芙齡悄悄睇了穆淮恩一眼,怕他又冒出什麼可怕的話來,那她可要拔腿逃跑了。

        可難得能以人類的身分和他同處一室,她還真的有些捨不得離開……幸好之後穆淮恩沒有再開口,而趙芙齡除了偶爾抬頭偷看他以外,倒是很認真地看書。

        她沒發現穆淮恩會抬起頭偷看她,見她看書看得入迷,唇角還噙著愉悅的笑,他忍不住失笑,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目光移不開,似是也看她看到著了迷。

        欸?好像有什麼視線在看她?

        當趙芙齡抬起頭來,就見穆淮恩正專心的看著書,她臉上浮著紅暈,暗罵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此時,兩人之間的氣圍是寧靜而融洽的,又夾帶著一絲絲曖昧,讓屋內的空氣都熱了起來。

        徐徐的微風從窗外吹拂進來,打散了那微微的熱度,可瀰漫在兩人心中的曖昧卻是吹也吹不散,任情愫滋長著。

        當長榮跑了一趟茅廁回來,就見著這一幕,沒想到世子爺會和趙芙齡在書房裡各據一方看著書。

        氣氛這麼好,要他怎麼忍心打擾呢?長榮決定去繞院子一圈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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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7 22:15:1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公主的敵視

        侯府一早就忙得雞飛狗跳,因為當今聖上最寵愛的昭平公主和七王爺來了,整個侯府都動了起來,比平常更加勤奮的打掃,好迎接貴客。

        因為兩人的到來,靖遠侯要舉辦盛大的宴席,掌廚的張大廚怕做不出王爺公主喜愛的菜色,特地向侯爺和世子爺請示,把趙芙齡請來廚房幫忙。

        得知這事的二太太把趙芙齡叫來二房說上一頓,說她的手藝再好也比不過宮中的御廚,可別以為能為王爺、公主做菜就飛上天了,又囑咐了一大串要她務必用心做好菜,才不會讓侯爺和世子丟臉面。

        其實在耳墜子事件過後,趙芙齡幾次在府裡遇到二太太,都受到二太太冷眼相待,她猜測大概是穆雅燕受到穆淮恩訓誡,又被大發雷霆的二老爺禁足,她才會把怒氣發洩在她這個小廚娘身上。

        無所謂,她知道自己只要回一句話二太太就開心了。

        「是,二太太,奴婢會好好做菜的。」

        二太太聽她應了聲是,對她乖巧聽話的態度頗為滿意,不再為難她,揮了手道:「快去忙你的吧。」

        「是。」

        趙芙齡行禮後便闔上門退出廳裡,想著要快點去見張大廚才行,才走幾步,就見穆雅燕領著一干丫鬟迎面走來,她的心腹采玉不在了,改由另一個丫鬟替補采玉的位置。

       其實這時候穆雅燕應該是被禁足在房間裡的,二老爺罰她一個月不准踏出房間一步,如今半個月都還沒過完呢,是由於今天公主和王爺前來府裡,會辦宴席,靖遠侯要她一起出席,她才敢這麼理直氣壯的跑出來透透氣。

        趙芙齡看到穆雅燕,只有「懶得理她」四個字,朝她低頭行了禮,待穆雅燕一行人越過她,她才往前踏出步伐。

        「你知道嗎?昭平公主長年愛慕著大哥,若大哥攀上了公主,成為駙馬爺,那可說是前途無量,對侯府也是一樁美事。」穆雅燕在她背後別有深意的道。

        跟她說這個做什麼?趙芙齡覺得莫名其妙,憑穆淮恩的相貌,會被公主看上是自然的,搞不好他上街繞一圈,就會圈一堆粉絲跟著他回府。

        「你啊,做好你廚娘的本份,別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公主是個善妒的,絕對不會容許大哥身邊有其他女人。」穆雅燕存心說給她聽,還頗為得意,接著便踏進廳裡。

         「雅燕,你祖父是有說你可以出席中午的宴,但你不可以偷跑出來,要是被你爹看到了……」

         「我只是出來透透氣罷了,別念了。娘,我想問您有沒有寶石釵子可以戴。」

         「你啊,還想戴什麼寶石釵子,你祖父不喜歡你盛妝打扮,你一天給我少惹點事………」

        廳裡傳出了穆雅燕和二太太的對話聲,趙芙齡瞪著,深深覺得這對母女都很惹人厭。

        為什麼她要被當成想攀上枝頭的麻雀呢?她對穆淮恩又沒有那種高攀的心思,真要說的話,她也只是……

        趙芙齡擠出了「純欣賞」三個字。

        對,她對穆淮恩只是純欣賞而己,難道她不能欣賞異性嗎?

        趙芙齡因為會變身的體質,早不期望自己能像個平凡人成親生子,所以她本能的排斥談戀愛這件事,不想喜歡上任何一個男人,就怕落得傷心的結局,她發自內心的認為,她對穆淮恩只是欣賞。

        離開了二房院落,趙芙齡來到廚房找張大廚。

        張大廚見到她就像見著救星了,「芙齡啊,你能來幫忙真是太好了!我正愁著中午的宴席,要做什麼菜給昭平公主吃呢,急得頭髮都白了。」

        張大廚年約五旬,是個有二十年豐富做菜經驗的老廚子,聽到別人稱讚趙芙齡的廚藝不會生妒,因為他也覺得好吃,在互相切磋之下,兩人成了忘年之交。

        趙芙齡看張大廚慌慌張張,覺得太誇張了,「伯伯,你的廚藝那麼好,不會有問題的。」

        「你有所不知,公主對吃十分挑剔,她不吃辣,不愛吃米飯,更不愛吃麵,偏愛能帶來新鮮感的菜色,上回過來我做的菜她不滿,要不是有世子爺在,她早就用手上的鞭子抽我了!」

        這個公主還真是霸道跋扈,這是趙芙齡對昭平公主的第一個印象。

        「我知道了,我們一起來想菜單吧。」趙芙齡安撫著張大廚,心想,公主不吃辣,那她就不能做韓式湯飯了;不吃米飯,她也不能做丼飯、咖哩飯,不吃面連義大利麵都不能做,那她還能做什麼?

        「那你知道公主愛吃什麼嗎?」她問張大廚,只能投其所好了。

        「肉,公主愛吃肉,無肉不歡。」

        不愛吃米飯和麵,只愛吃肉……

        趙芙齡雙眼一亮,她想到可以做的菜了!

*             *             *

        昭平公主的到來對侯府的下人來說不算意外,她時常跑來,因為前陣子她在皇宮裡闖了禍,被皇上下了禁足令,現在卻突然說要來,才會令人措手不及。

        「侯爺,本王在街上看到昭平也嚇了一跳,她應該待在皇宮裡,而不是在街上溜躂。本王身為皇叔,本該負責帶她回宮的,但昭平死活都不肯回去,說一定要見世子一面,本王沒法子了才會前來。侯爺請放心,本王已經派人回宮報皇上,說公主平安的待在侯府裡,晚點就會送她回去。」七王爺凌霄言笑晏晏,他是當今聖上最小的弟弟,不到三十歲,長得俊俏,還未娶正妃,是京城貴女們最想嫁的皇族貴胄。

        待在他身邊的少女就是昭平公主凌嫣,十六芳齡的她就像朵盛開的玫瑰,可說是艷冠群芳。

        凌霄才剛說完話,凌嫣就一點都不害臊的跑到穆淮恩面前,「淮恩哥,從你打完仗回到侯府後我就想來看你了,但我父皇就是……欸,淮恩哥,你不高興見到我嗎?怎麼都不笑?」

        「公主金枝玉葉,還是聽皇上的話,待在皇宮好。」穆淮恩就算前陣子待在府裡養傷,沒到皇宮去,也聽說她被皇上下禁足令的原因,是她養的一隻貓差點害有孕的嬪妃摔跤,何況她闖禍的本事實在讓他敬謝不敏。

        「那多無聊啊,還是上街好玩,還可以見到淮恩哥。」凌嫣開心的對著他說。

        「公主總愛女扮男裝到民間遊盪,都不怕危險嗎?」穆淮恩語帶嚴厲的道。

        凌嫣雙眸眨啊眨的,反問他道:「淮恩哥這是在關心我嗎?」

        「……」穆淮恩不好直說自己是嫌她煩,要她待在皇宮別出來打擾他。

        長榮知道自家世子爺對於來見公主非常心不甘情不願,回公主的話肯定不會多好聽,像這樣不言不語,倒是最不傷人的回答。

        靖遠侯怎會看不出他這孫兒對昭平公主沒有意思,分明是昭平公主一頭熱,他怕孫兒沒耐性應付公主,提議道:「昭平公主,七王爺,離午時還有一段時間,不如先到後花園賞花,現在花開得正漂亮,賞完花再來用膳,臣已經囑咐下去,要廚子做出拿手好菜來。」

        凌嫣嘟囔道:「該不會又是那些了無新意的菜色吧?我都吃膩了……」

        「昭平,在侯爺面前休得無禮。」凌霄嚴肅地念了她一句。

        「是、是,皇叔。」凌嫣敷衍應道。

        「不打緊,公主是真性情。」靖遠侯爽朗笑道。

        「世子,今天本王會看緊昭平的。」凌霄突然正經八百的朝穆淮恩說道。

        凌嫣氣呼呼道:「皇叔,難不成我會對淮恩哥做出什麼奇怪的事嗎?」

        凌霄是個閒散王爺,喜愛到處遊山玩水,甚少待在京城裡,穆淮恩對他並不了解,也因為凌霄臉上總是掛著親切又沒架子的笑,讓人看不出脾性和心思,因此穆淮恩對他始終是抱著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心態來往。

        穆淮恩也正色回復凌霄,「那請王爺多多擔待了。」

        此話一出,凌嫣嬌嗔道:「淮恩哥,怎麼連你都開我玩笑!」

        「臣是認真的。」

        「……」凌嫣都委屈得說不出話了。

        「公主,您來了!」

        穆謹熙原本在外頭,接到昭平公主來拜訪的道息,馬上趕回府。平常他是個溫文有禮的人,但一見到公主他就難以掩飾愛意,眼底都是熱烈的歡喜。

        「嗯。」凌嫣對他沒有興趣,只是輕應了聲。

        「公主,您這陣子沒來,臣陪您去逛後花園吧,正值花季,很多花都開了。」穆謹熙殷勤的道。

        凌嫣卻望向穆淮恩,似乎比較希望穆淮恩陪她逛,讓穆謹熙臉上變得尷尬。

        凌霄是個有眼色的人,忙打圓場道:「侯爺方才就提議要去逛後花園,一起去逛逛。」

        待賞完花,已經午時了,所有人都進入宴客的大廳,裡面有著一張張長方案桌,桌上早備好酒水和熱騰騰的美食,每個人依序坐下。

        凌嫣原本不冀望侯府裡的膳食能有多好吃,對此興趣缺缺,可當她看到送上來的是完全沒看過的菜色時,可說是非常驚喜,立刻拿起筷子嚐了起來。

        她先吃炸雞,「這雞肉是用炸的,皮好脆,肉好嫰,咬下去雞汁都跑出來了,好吃!」再吃披薩,「這是什麼餅啊,有肉還有蝦,料好豐富!」

        一連吃完兩片披薩後,她喝起濃湯,裡頭有玉米和各色蔬菜。她平常最討厭吃紅蘿蔔了,但湯中的紅蘿上煮得軟嫰,沒有味道,她全都喝入口了,直誇好吃。

        甜點是炸地瓜球,這更合凌嫣的意了,她吃得很滿足。

        當然,在場眾人也都吃得心滿意足,讚不絕口。

        「侯爺,你府上是請了新廚子嗎?這手藝可真了得,本王走遍那麼多地方,還真沒吃過這些東西,太新鮮了。」凌霄誇讚道。

        「這是世子請的廚娘煮的,臣也愛吃她做的菜,真的是外面吃不到的。」府內的人被誇讚,靖遠侯當然是驕傲的。

        「世子請到了個厲害的廚娘,每天都有好菜吃,真令人羨慕啊!」凌霄朝穆淮恩說道。

        「王爺,那位廚娘還是個年輕姑娘呢,有這手藝真的很不簡單,都把大哥的胃捉住了,大哥只吃她做的菜呢!」開口的是穆雅燕,這句話聽起來是讚美但卻藏有深意。

        聽到這話,凌嫣敏銳的瞇起了眼,「淮恩哥騁用的廚娘這麼厲害,那我更要見上一面,好好賞賜她才行。」她朝穆淮恩笑得天真,「淮恩哥,可以吧?」

        「世子,本王對這個廚娘也很好奇,見見她應該不為過吧。」凌霄笑道。

        穆淮恩知道昭平公主向來有把事情搞糟的本事,他並不想讓她見趙芙齡,但他沒有理由說不,只能差人去喚一聲。

        不一會兒,趙芙齡來了,她以為做完菜就沒有她的事了,怎知穆淮恩派人請她走一趟,說是公主和王爺很賞識她的廚藝,想見她一面。

        來到廳中,趙芙齡看到了穆淮恩、靖遠侯以及二房的人坐在一張長方案桌前用膳,接著她看到兩張生面孔,男的俊,女的美,都可以去拍偶像劇了,想必就是昭平公主和七王爺。

        面對皇親國戚,趙芙齡小心翼翼的往前挪步,回想過去看的古裝劇是怎麼演的,朝兩人跪了下來,「七王爺、昭平公主,千歲千歲王千歲。」

        「快快請起吧。」凌霄親切的要她起身。

       趙芙齡起身後馬上被凌嫣瞪了一眼,那目光像是想直直射穿她,這讓她明白昭平公主善嫉這句話真的不假。

        「原來你就是世子聘請的廚娘。」凌嫣打量她後稍稍鬆了口氣,是長得不差,但頂多是個小家碧玉,萬萬比不上自己,只是,聽說有些男人就喜歡這種看起來無害的……她瞇起眼道:「本公主聽說世子爺只吃你做的菜,是真的嗎?」

        對此,趙芙齡當然要找個安全的說法,「稟公主,其實是世子爺喜歡吃特別一點的吃食,奴婢時常煮不一樣的料理給世子爺嘗鮮,不是說世子爺只吃奴婢做的菜。」

        凌嫣聽完她的解釋並沒有放下心,母妃總是告訴自己,要捉住男人的心,首先得捉住他的胃,這廚娘有這麼好的手藝,淮恩哥要是被捉住心怎麼辦?不管怎麼說,她就是不放心淮恩哥的身邊有個年輕嬌俏又會燒菜的女人在。

        但這不是她的宮殿,她不能隨便攆走人……啊,對了!

        凌嫣覺得這真是個好主意,她朝趙芙齡笑吟吟的提議道:「本公主也覺得你做的這些菜好吃,想天天吃到,不如從明天起,你到皇宮來為本公主做菜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驚呆了,沒想到趙芙齡的廚藝能好到讓公主直接要人。

        趙芙齡更聽得咋舌,昭平公主該不會是打著把她帶回皇宮慢慢凌虐至死的主意吧?在趙芙齡想著該如何拒絕這天大的賞識時,穆淮恩率先開口了,「公主別為難她了,這廚娘跟臣簽了一年的約,是不能違約的。」言下之意是,你要人,得先看我肯不肯。

        凌嫣豈會聽不出這意思,有點氣惱道:「只是個下人罷了,淮恩哥還真寶貝。」接著,她退讓一步道:「那,借我吧,一個月就好,時間到了我自會把人還給你。」

        是凌虐到一半放過她嗎?這樣半死不活更可怕啊!

        趙芙齡一點都不想進宮,她用眼神向穆淮恩求救。

        穆淮恩看到了,他當然不會讓她去,他怎會看不出公主的心思?

        公主容不了侯府內有年輕貌美的丫鬟,只要看到就會刻意刁難,想把人趕跑,何況是專門為他做菜的趙芙齡。

        「御膳房明明有許多廚藝精湛的御廚在,公主何必屈就一個小小的廚娘。」

        凌嫣再次被拒絕。
   
        每個人都知道她厚著臉皮喜歡他,他當面拒絕她,豈不是說明在他心目中,她連一個廚娘都比不上?

        凌嫣的公主脾氣上來了,「淮恩哥,你就是要給我難堪是嗎?我堂堂一個公主,連要個廚娘都不行嗎?」

        「堂堂一個公主,就只會耍性子嗎?只要是您要不到的,您就是不擇手段也要得到嗎?」穆淮恩語氣很硬,就算她貴為公主,他也不會屈就她的嬌蠻脾氣奉承她的。

        當下場面變得很尷尬,隱隱還能聽到幾道抽氣聲。

        連趙芙齡都為穆淮恩感到膽顫心驚,這麼為了她得罪公主好嗎?

        穆謹熙表情複雜的看著這一幕,在桌下的拳頭因握緊而泛白。

        他當然知道昭平公主是嫉妒趙芙齡,想從穆淮恩身邊攆走她,才會向穆淮恩討人,公主就是……這麼喜歡穆淮恩。

        靖遠侯還能說什麼呢?表面上當然得訓訓孫兒了,「淮恩你怎麼能對公主如此放肆……」

        「侯爺,沒關係的,昭平只是開開玩笑,無傷大雅。」凌霄充當和事佬,「侯爺,世子來喝一杯吧!」他朝兩人舉杯,明顯想改善氣氛。

        「是。」穆淮恩朝凌霄舉起酒杯敬酒,敬完後看趙芙齡不安的杵在原地,朝她揮手,「下去吧。」

        終於可以走了!趙芙齡一得到允許,馬上後退幾步,想悄悄轉身退出廳中。

        凌嫣看到趙芙齡的動作,想到穆淮恩為了保護一個小小的廚娘,竟寧可得罪她,愈想愈不甘心,取出了繫在腰間的軟鞭朝趙芙齡抽去,「站住!本公主有說你可以走了嗎?連行禮都沒有就要走,是無視本公主嗎?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一切都發生得措手不及,趙芙齡從沒想過這種可怕的事會在她身上上演,看到軟鞭朝自己飛來,她嚇得臉都白了,雙腳僵住動不了。

        見到這一幕的眾人們無不驚呼出聲,心想這個廚娘完了,沒有毀容也會受重傷。

        下一刻,啪的一聲,軟鞭被飛來的酒杯擊中,在半空中斷成兩截,隨著酒杯往地面墜落。

        抬頭一瞧,就見穆淮恩直挺挺的站著,擋在趙芙齡面前。

        「公主,您鬧夠了沒有?這軟鞭是給您用來防身的,不是用來傷人的,您以為自己是公主就可以為所欲為,草菅人命嗎?」

        穆淮恩冷冷開口,一雙眸子滿是寒霜。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都對昭平公主沒有好感的原因,他最受不了這種仗著高高在上的身分橫行霸道的人。

        凌嫣看到軟鞭斷裂,錯愕愣住,再看到穆淮恩擋在趙芙齡面前斥駡了她,那麼的保護趙芙齡,驕傲如她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眶,轉身跑出去。

        穆謹熙在人前向來溫文儒雅,性子極為隱忍,可看到穆淮恩那麼不給公主臉面,讓她大受委屈,他難得失態的從座位上站起,憤慨地朝穆淮恩道:「大哥,你不該這麼對待公主的,真是太差勁了!」說完,他跑去追昭平公主。

        昭平公主這一跑,席上眾人都竊竊私語,多是憂心,穆淮恩得罪尊貴的公主,對侯府可沒有半點好處。

        靖遠侯看昭平公主跑了,自是臉色沉沉的責駡了穆淮恩一番,「淮恩,你太衝動了,公主是何等嬌貴的身分,你話就不能說得好聽點嗎?」

        靖遠侯雖認同昭平公主做得太過了,但再怎麼說,公主哪是他們得罪得起的,要勸阻公主的方法多的是,何必選擇最剛烈的方式,鬧得不歡而散,若傳到皇上耳裡就不好了。

        「侯爺別罵世子,是昭平太任性了,每次一不如意她就會鬧脾氣,現在肯定是跑到街上玩去了,等玩夠了她就氣消了。侯爺放心,本王帶來的侍衛都跑去追昭平了,會保護好昭平,將她送回宮的。」凌霄不甚在意的說道,好似對侄女的任性撒野習以為常。

        靖遠侯還是不放心,「臣再加派些人手好了,就怕街上人多,會有什麼危險。」

        「那就有勞侯爺了。」

        造成這種局面的穆淮恩一派悠閒,完全不擔心昭平公主會有危險。

        遇上她,是別人倒霉有危險才對。

        穆淮恩轉過頭,朝躲在後方的趙芙齡問道:「沒事吧?」

        聽到穆淮恩關心的詢問時,趙芙齡才真正從驚嚇中回過神,想到她差點被鞭子打到,她就雙腿發軟,想到他的心臟就不禁劇烈的跳動著。

        「世子爺,奴婢沒事……謝謝你。」她低下頭,臉上滿是淡淡的酡紅,覺得很羞赧,很不知所措,完全沒有預料到會上演這種英雄救美的戲碼,但是她……好高興。

        「沒事就好。」穆淮恩聽她說了謝謝,唇角的弧度緩緩的擴大,像是真的放心了。

        此時的穆淮恩並沒有察覺到,他那向來內自持又冷清的心湖,因為昭平公主引發的事件激昂了起來,就只為保護趙芙齡。

        趙芙齡不知道這事件最後會鬧得天翻地覆。

        當天晚上據聞應該早就回宮的昭平公主竟不見了,這並不意外,昭平公主每次都會甩掉侍衛,女扮男裝自個兒跑去玩,但這還是第一次直到入夜都沒找到人,不免讓人擔心她一個人在外面遊盪,是不是發生了意外,這可是侯府上下都無法擔待得起的事。

        靖遠侯早已派出府內的護衛協助凌霄尋找昭平公主,穆淮恩更派出他手底最頂尖的一支護衛軍一同協尋。

        夜裡,變成阿福的趙芙齡聽到他們派岀那麼多人手找昭平公主,也只能暗自希望昭平公主能很快被找到。

        隔天是趙芙齡的休息日,一大早起來,她還是沒有聽到昭平公主的消息,她也只能按照原定計劃,背著包袱回德景鎮。

        踏出侯府,趙芙齡在街上逛了起來,她想買點京城特有的點心當伴手禮,再買幾塊漂亮的布料製成衣裳,王大娘和錦秀穿起來一定很好看。

        買完東西後,她便準備搭車回去了。

        每天都會有載貨的牛車往返於德景鎮和京城之間,他們會順路載客多賺點錢,收費很便宜,趙芙齡都習慣搭牛車回去。

        看到前面剛好停了一輛在御貨的牛車,趙芙齡加快步伐走去,在經過了一條小巷子時不經意聽到巷子裡傳出的聲音。

        「先把人放在這裡吧。」

        就這麼一句話,讓趙芙齡匆匆往裡面瞥去,恰好看到巷子內有個男人,指示著另外兩個人將一個矮小的男人放在靠牆的一處地面上坐著。

        那個矮小的男人被放下後,馬上垂下頭,動也不動,教趙芙齡怎麼看都覺得他是昏迷的。

        天啊,她該不會是目睹到犯罪現場了吧?

        這時,像是首領的那個男人蹲下身,抬起矮小男人的臉蛋,露出一張傾世美顏。

        「瞧這張臉這麼美,哪可能是小公子,分明就是個女人。我逛了青樓那麼多年,還是頭一次瞧見有女人上青樓的,而且還是這種上等貨,比裡面的花魁還美,賣給金老闆可值上很多錢,要發了!」

        「可以賣多少呢?五百兩?」

        「什麼五百兩,是一千兩!不說了,我去雇車,你們在這兒等我……」

        首領走後,留下來的兩個男人中,其中一人明顯是膽怯的,「這樣把人賣了好嗎?我總覺得這個女人不是背通人,她一來到芙蓉閣就霸氣十足的自稱是昭平公子,出手就是一錠金元寶,而且她身上還有著一股說不上的貴氣………」

         「哪有什麼貴氣,肯定是哪戶千金小姐女扮男裝跑來逛青樓,長得這麼美又不安分,被賣了也活該。真是的,你膽子那麼小,怎麼賺大錢?」

        「欸,好像有人在看……」

        「我來看看……沒人啊,你也太膽小了吧。」

        當男人的視線探來時,趙芙齡早已躲到牆的另一面了,心裡驚駭地想,這個女扮男裝的女人就是失蹤的昭平公主嗎?

        隔了一段距離,她沒能看清楚那個女人的臉,但從那嬌小的身形來看,很像是昭平公主,而她也確實聽見他們提到「昭平公子」,直覺告訴她,他們迷暈的十有八九就是昭平公主沒錯。

        昭平公主會上青樓是所有人都沒料想到的事,護衛們才會整晚都找不到人。

        唉,為什麼她只要想回德景鎮,就會有突發狀況,讓她無法順利回去呢?

        趙芙齡頗哀怨的,但撞見了疑似昭平公主被綁架的現場,無論如何她都無法當作沒看到走開。

        現在她該怎麼辦才好?他們很快就要帶人走了,一走就找不到人了……

        趙芙齡實在很想衝過去要他們放人,但她相信她只會淪為炮灰。她也想討救兵,然而放眼望去,街上多是婦人和小孩,攤販也是手無寸鐵的老人,沒有孔武有力的男子,要如何救人?別說救人了,就怕她喊出有女人被捉了,會立即打草驚蛇,讓人給逃了……

        當趙芙齡看到有個渾身髒兮兮的乞兒少年走過來時,靈機一動擋下了他,將身上證明身分的名牌交給他,又把錢袋和包袱都送給他,「這些都給你,這包袱裡有吃的,你可以幫我跑一趟靖遠侯府嗎?」

        乞兒少年眼巴巴的望著錢袋和鼓鼓的包袱,用力的點頭。

        趙芙齡交代他到侯府該說的話後,重新走回巷口,想跟蹤那些人,以確保昭平公主的行蹤,然而她才離開一下子而已,巷子內竟已空無一人。

        緊張之下,趙芙齡跑進巷內找人。

        連接巷子的是另一條大衚衕,可以通往好幾條路,她左右尋找,終於看到那幾個男人用麻袋將那個矮小的男人罩住,搬運到車上。

        趙芙齡這樣跑來,急促的步聲讓她的行蹤曝光,加上周遭又沒有遮蔽物,她想藏身也藏不住。

        「嘖,這女的哪來的?看起來很可疑……」

        「太可疑了,該不會是在跟蹤我們吧?」

        「我怎麼迷路了……這是哪裡呢?」趙芙齡裝糊塗,往後退了幾步想溜。

        「她看到我們擄人,也看到我們的臉了,不能讓她就這麼跑了!」首領下令道。

        聽到這句話,趙芙齡嚇得心臟都快爆裂了,拔腿狂跑,卻很快被追上,逮個正著。

        她被捉住雙手,逃也逃不了,只能大聲威嚇道:「綁架人是犯法的!你們可知自己捉的那個女人是昭平公主?你們膽敢捉公主,是會被皇上砍頭的,最好快快放人……」

        「哈,那女人是公主的話,我就是當今皇上了!」首領大笑幾聲,陰森的瞇起眼道:「你果然認識這個女的,在跟蹤我們,只好把你帶走一塊賣了。」

        「唔……」趙芙齡被一雙大掌摀住嘴發不出聲音,而後腦袋被打了一記。

        失去意識前,她懊惱的想,她只是想偷偷跟在後面,等待救兵救援,豈料她生平第一次跟蹤竟出師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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