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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綁架的是誰?最好快放我們回去。」程紫薇奮力地想掙開背後綑住雙手的繩子。
「算啦。」程紫荊因為挺著大肚子,他們沒綁住她,只是她沒料到這群人竟然連程紫薇也一並帶走,「他剛才不是開門見山喊我三王妃了嗎?!」她看向負責看管她們的少年道:「她就一介女流,手無縛雞之力,這輩子沒做過比繡花更粗重的活,這麼大費周章的綁著她不怕人笑話嗎?」
若在平時,兩姐妹一定會吵起來,但程紫薇當下只是沒好氣地瞪大姐一眼,不說話。
這群匪徒一個個都覆著面,自然是怕被認出來了。少年有些猶豫,頻頻看向外頭兩位較年長的守衛,最後才在其中一位點頭首肯之下,前來替程紫薇松綁。
「你們說有位故人想見我,現在那位『故人』在哪兒?」程紫荊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當年出外經商,沒少被威脅過,不過現在肚子裡還有另一條命,程紫薇也被牽扯進來了,她倒也不敢說自己很鎮定,但一進到這山寨,她腦子就沒停過。
依這群人做事得先口令一層一層向上傳,該怎麼安置她們也要猶豫半天來看,八成是受雇於人的門外漢,而那個「雇主」本人可能不在山寨裡。
再來,他們對這山寨也極不熟悉,不像是游手好閑等打劫的匪徒——那些亡命之途喜歡蓄滿頭滿臉的落腮胡,因為本來就沒什麼心思打理,而且也怕別人認出來,哪像這群人手腳只有干粗活的繭,沒有任何刀疤,干淨的臉上還能蒙上面罩。
更重要的是,亡命之途哪能經常梳洗沐浴?山寨裡還天天燒熱水,有女人天天替他們洗衣褲嗎?這些人身上有些莊稼人常有的泥土和汗味,衣裳還有縫補過的痕跡——手比她還巧啊!和靠打家劫舍的強盜完全不一樣。
好半晌,那少年才有些怯怯地道:「您的故人……咳,你的故人今夜子時會來見你,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還要等到子時?」程紫薇一刻都不想待在這又臭又滿是跳蚤的鬼地方,現在外頭天色還是亮的,等到子時得等多久啊?
「怕被人發現行蹤吧。」程紫荊道,「這人自個兒要到子時才現身,卻讓你們光天化日之下守著這座破山寨,你們不覺得他根本沒誠意和你們合作嗎?要是山寨被攻破,他隨時能撇得一干二淨。」
少年有些動搖了,外頭的守衛立刻入內來要他去做別的事,然後那守衛定定地看著她,「三王妃,勸你別白費心機,我們和你那位故人的關系不一樣,唇寒齒亡,相互依存,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不需要彼此猜疑。」
「共同的敵人?不會是我吧?」話說回來,她不是一向得意自己仇家要排到天邊去嗎?
「這你倒不用知道太多。還是好好休息吧,這裡可不是高貴的騰王府,能供給你錦衣玉食,你還是省點力氣。」
難道他們的仇家,指的是……程紫荊咽了口唾沫,不知該往好處想或往壞處想,往好處想,這群人要和東方家作對,是不自量力;但往壞處想,若真是東方家的敵人,她們兩個弱女子,再加上肚子裡這塊心頭肉,恐怕他們根本不放在眼裡。她勸程紫薇安靜些,保留點力氣,兩人此刻也只能靜待天黑再做打算。
到日落前,他們果真只送給她們一人一塊干糧和水,後來還是看她是大肚婆,多送了一塊油蔥餅,程紫薇雖然瞪著香氣撲鼻的油蔥餅狂吞口水,仍是把整塊餅拿給她。
「一起吃吧。」程紫荊把餅撕成兩塊。難為這丫頭半輩子從沒吃過這等粗食,稍早時她見她啃了一口干糧,皺起臉來差點吞不下去的模樣,忍不住想笑。
程紫薇撇過臉去,「不用了,我……我肚子不舒服,真不知什麼鬼東西。」雖然這塊餅和方才那塊硬石頭顯然不一樣,不過……她才不跟大肚婆搶東西吃呢!
「這是莊稼人干完活兒的點心。」她偷偷湊向妹妹,把油蔥餅塞到她手裡,「還是溫熱的,你見過山寨裡的綁匪會做這種東西嗎?」她咬了一口,推著妹妹一塊兒吃,「肚子餓的時候這其實很好吃。」
那味道真的很香,程紫薇終於忍不住吃了一口——天啊!她敢說她這輩子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食物!明明就只是油餅面皮摻點蔥而已,為什麼比過去她天天在家裡吃的,那些材料昂貴,手工繁復的點心更好吃?吃完了半片,根本意猶未盡,然後對自己狼吞虎咽的模樣一陣羞赧,好半晌才想起大姐的話。
「你的意思是……」這些人不是山賊,是農民?農民為何要做這種事?
「最近也沒鬧糧荒,民生物資的供需也很正常。」程紫荊思忖著,他們沒事不可能做這種相當於造反的事來啊。
看來還是只能等到子時才能知道答案了。
她們被關的「牢房」已經挖了個坑,目的就是讓她們直接在坑上解決大小恭,程紫薇哪受得了?可她每次抱怨的話到嘴邊,又怕招來那些人的報復——她可不是怕事,更不是擔心她一點都不擔心的大姐,而是怕大姐肚子裡的小孩出事!
所以只好咬牙切齒、低聲下氣地問他們,總可以每次提一點水進來給她們洗手吧?幸而那些人也答應了。
程紫荊心想這若不是她自己惹出來的事,也是東方家惹出來的,她也只能靜待救援,就是把一向在家裡養尊處優的妹妹拖下水,她有些愧疚,尤其看著她雖然不滿,卻乖乖地替她捧來清水,心裡更過意不去。
「這些人的目標本來是我,早知道就別讓你上車了。」
程紫薇卻重重把水放下,似乎想發難,未了卻只是負氣背過身去。
「你不要每次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可以攬下所有的事,沒有誰是一開始就能干的!」
這丫頭是在抱怨她對她道歉嗎?程紫荊默默洗手,但是又忍不住道:「那倒不一定,小時候學做帳本,我聽一次就學會了,你和紫蘿半天還摸不清頭緒呢。」她對自己的天資向來極為自負。
「你比我們大啊!」真是有夠厚臉皮的!程紫薇轉身瞪著她,「做帳本能代表什麼嗎?因為這樣就決定讓你擔下所有家業跟責任,這算什麼?你以為我們願意在家裡沒事繡花嗎?我們不能幫上一點忙嗎?你跟奶奶都一樣,大事小事要江,出了事也是自己扛,都是程家的女人,有必要把我們當廢物嗎?我也可以吃苦,只要習慣的話。你什麼都不讓我們做,覺得我們不了解你的辛苦,但我們是自願無所事事的嗎?」
程紫荊有些詫異地看著她,連門外的守衛都驚動了。
「安靜點。」
「閉嘴!」程紫薇大怒,兩位守衛有些莫名其妙,更多的是無所適從。別說他們第一次綁架,肉票還自己吵起架來,這是演哪出啊?
「大哥,女人吵架,男人別插嘴,回去站你們的崗吧。」程紫荊覺得有些荒謬,忍不住好笑地道。
然後她看向壓抑了半天,終於爆發的程紫薇——嗯,當然更可能不只壓抑了半
天,只是這鬼地方真的太臭又太多蚊蟲跳蚤,難為她們家這位大小姐能忍到現在才抱怨,已經很了不起了。「讓我當家,一是因為我是長女,二是不論年紀,我確實比你們聰明。」
程紫薇瞪著這個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減自負的大姐——氣到了極點,就是無語啊!
然後程紫荊看著前方不知名的某個點好半晌,才有些感慨地道:「奶奶曾經跟我說,一個孫女嫁不出去,總好過全都嫁不出去。」
「……」
「我不知道再讓我做一次選擇,我會不會像以前一樣專制獨斷,可是我知道生在亂世,遇過太多吃人的白眼狼,我還是相信那是對家裡所有人最有保障的做法,如果我不幸出事,還有紫堇,程家的家業在她的管理下起碼能保你們餓不死,而且我沒有親娘要顧慮。」以前想通這點時她其實很氣憤,怨恨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娘早死,所以才要做得比妹妹們多,憑什麼?
可是原來,她們都有自己的委屈,就是固執地把強硬的那一面死撐在外,不肯示弱罷了。
程紫荊把錦帕掏出來遞向程紫薇,「把臉擦一擦吧。」
程紫薇漲紅臉,背過身去,「我自己有啦!」
兩人靜默半晌,程紫薇又去向守衛討水。「不是才剛要過一盆嗎?」
「讓你們把用過的水換一盆干淨的進來也這麼羅唆,你們是想我們病死在裡面一次害死三條命嗎?我要是做鬼第一個不饒你們,連你們的孩子也不放過!信不信?!」程紫薇怒道。
看過肉票發大小姐脾氣沒有?程紫荊都快失笑了。這群匪徒本是老實人,而且綁架她們別有目的,要是換上亂世時的亡命之徒,她們哭著上吊可能還是最好的下場了。
之後兩姐妹就背對著彼此,各據一處稻草堆上。程紫荊不是沒睡過草堆,眼前她最要緊的任務是保護肚子裡的孩子,所以盡可能讓自己舒服點。而程紫薇悶不吭聲地忙著踩蟲子,程紫荊也不知怎麼打破沉默,一直等到整個「牢房」都暗了下來,唯一的光源是牢門外銀燦燦的月光,外頭草叢裡蟲鳴唧唧,但牢房裡依舊又髒義臭——程府下人使用的茅房都比這干淨!
可意外的是,兩姐妹心裡想的卻都是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其實一開始,我並沒有把你們當成吃閑飯的,我也想留在家裡跟你們一起過節和過生辰,我也希望你們有機會看到我在外面見識過的新奇的一切。」
現在想想,兒時的她們,哪有那麼多隔閡?
程紫薇始終沒抱怨的原因是,她忍不住想起,這些年大姐出門時的困頓,也許比這更辛苦也更危險……她要是抱怨的話,不就表示她真是廢物嗎?哼。
「所以後來還是把我們當吃閑飯的了。」她們願意嗎?
「事實嘛。」
程紫薇又想翻白眼,這女人很有激怒別人的本事。
「我在商場已經說夠多的場面話了,別讓我跟家裡人也要這麼做吧?沒和你們同甘共苦是我不對,但吃閑飯也是事實啊,我現在也是吃閑飯的。」
少女閨閣多煩悶,對以前的她們來說,一點點小事也要聚在一起一整天,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也好,過生辰更是大事。有一回她的生辰,程紫薇都還記得那天她特地穿上嶄新的紫紅色襦裙,配上父親經商時從外地給她們帶回家的鑲黃金鋼石銀耳環,甚至還偷偷抹上胭脂,當然有一點想炫耀的意味,但到底都是小姑娘,沒什麼心機。
然而那天她卻只能和二姐與自己的母親吃壽面,紫荊一早天沒亮就跟著父親出門做生意去了。
「她一定是故意要爹在這時帶她出門!」程紫蘿酸溜溜地道。
那時程紫薇不太相信二姐的話。她和二姐雖是同個娘生的,本來應該更親近些,可是她那時對紫荊有幾分向往,紫蘿有點小聰明,但本質是平庸的,紫荊穿白色的男裝,她也偏要穿,紫荊穿起來有幾分颯爽俐落,紫蘿穿起來卻不倫不類;她什麼都要學紫荊,紫荊有什麼新玩意兒,她也一定跟父親吵著要,跟紫荊別苗頭,那是身為老二的心結,想要老大的一切,證明自己也能做到,有時做得比紫荊更好,就沾沾自喜。
紫荊怎麼對她們的母親冷淡,紫蘿看得也更多,她不平也好,自卑也好,但到底沒什麼深仇大恨,也曾經一起做些小女兒家會做的事,有一點愛比較,卻興不起什麼風浪。
紫薇得說,那年生辰,紫荊的缺席讓她很失望,後來幾乎年年都如此,而她跟紫蘿卻是日日都同進同出,更能理解紫蘿的境遇與想法,也就沒必要再質疑紫蘿對紫荊那些不滿的話,更何況還有個愛挑撥的四姨娘在呢。
但紫荊的話也讓她想起那年,紫荊跟著父親在外奔波了半年,一回到家,就直奔她房裡,向妹妹們展示在外面買的那些新鮮玩意兒,那些都是送給她們姐妹的禮物。
「不就是來炫耀的嗎?!」紫蘿後來把那些禮物都扔了,而紫薇心裡也隱隱羨慕紫荊能去那麼多地方——那晚她說得眉飛色舞,紫蘿和紫荊不禁想,反觀她們這半年來呢?也想說些什麼,卻是漲紅了臉也說不出更精采的,那當下心裡都有些不服氣。於是隔天她也把禮物全退回去了。
其實她很喜歡紫荊替她帶回來的那些衣裳啊!紫荊知道她喜愛紫紅色,她的監賞眼光向來好過紫蘿。
紫蘿的負氣是傻的,太過介意紫荊,反而忘了自己的本質,而她的負氣卻是任性居多。思及此,程紫薇不禁看向一旁側臥著仿佛已經打起瞌睡的大姐,終於忍不住把自己這邊還算干淨的稻草抱起來堆到她身邊去。
程紫荊在黑暗中的眼朝她看過來,顯然她精神得很,杏眼水銀似地反射著殘余的月光,程紫薇臉一紅,「別誤會,我是怕你肚子著涼。」
程紫荊一陣好笑,「謝謝。」這時候她還是別耍嘴皮子吧。「你也睡一會兒吧。」
半夜裡恍恍惚惚醒來,外面蟲聲早已歇了,倒是隔著不知多遠的地方,幾個漢子的爭執在萬籟俱寂的此刻簡直像雷聲一樣清晰。
「都醜時了!那像伙會不會反悔?」
「不會,反悔對他沒好處,大家都是在同一條船上。」「怎麼會沒好處?你們知道無極城派出多少兵力在捜山嗎?那家伙大可裝作什麼都不知,反過來把一切都推給我們……」
程紫薇轉頭,發現程紫荊早醒了。她只是抬起食指抵在唇間,兩人就這麼靜靜聽了良久。
最後,那些人聲由遠而近,程紫荊拍拍她讓她起身,兩人端正而平靜地坐在草堆上。
牢房門被打開,燭光竟讓她們都覺有些刺眼,但程紫荊一臉平靜。
「我們得把你們帶到別的地方去。」
「如果我的那位『故人』沒有任何音訊,你們把我帶到任何地方去,都只能逃得了一時,並且徒然增加王府報復你們的風險罷了。現在離開這裡,難道就不會被捜山的官兵發現了嗎?要是我肚子裡的世子有個萬一,我再怎麼替你們這些老實人求情,聖上也不會聽我的。」
最後一句話,果然讓這些人都動搖了,只有為首的一名男子仍是沉定地道:「你的那位『故人』已經給了我們訊息,是他要我們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你說謊……」方才明明還在為主謀不肯出面大吵呢!可程紫薇卻被程紫荊拉住。
「送到哪個安全的地方?你們能保證這個連你們自己都不熟的山區,能把我安全地送下山?綁架我就算了,讓我肚子裡的孩子出了差池,你們要怎麼賭王府不會發起狠來報復?」
「大哥,姓宋的根本不可靠啊!他為什麼不自己干這檔子事?」到底沒做過壞事,這些人早就有些浮躁不安,他們聽了程紫荊的話,立刻有人這麼說道。
原來「故人」是姓宋的?兩姐妹對看一眼,兩人眼裡剎那間迸射而出的殺氣倒有幾分神似啊。
都像母老虎!
「原來是姓宋的爛貨?」程紫荊差點想甩自己巴掌——自從有孕,她一向嚴格要求自己管住嘴巴,免得孩子在肚子裡聽見了,有樣學樣。
「他講的話能信,屎都能吃了!」程紫薇接著道。
程紫荊看著妹妹,驚覺自己怎麼現在才發現她這麼冰雪聰明,說話中肯?
「姓宋的是商人,商人最會的就是看風向,宋克帆又向來喜歡投機取巧,會指使你們做這種事,我一點也不意外。」
程紫荊怕妹妹表現得太偏激,他們不會采信,便冷靜道,「我想來想去,就是不明白你們綁架我有何好處,除非你們已經去信向王府提出有利於你們的要求,無非就是與皇商和朝廷近日對各類原物料作物的大動作有關,要不也沒什麼值得犯險的。如果你們對朝廷的做法有疑慮,我願意以民間商人的身分和你們談談,幫你們向朝廷建言,可是你們錯在太過相信一個把家族利益擺在第一位的商人了——我問你們,宋家有多少人?宋克帆為什麼要拿宋家幾百口人的性命當賭注,去跟朝廷作對?」
當然,對她來說,宋克帆壓根不是把家族利益擺在第一位,而是把個人利益擺在第一位,但顯然這群人和宋克帆交情匪淺,她完全否定他,只會讓他們對她的話一概不信。
果然這話一出,連為首的那位眼神都開始閃爍了。
「我再猜,去送信,也是宋克帆的主意。」
「那信我們看過,宋當家要求的跟我們的要求一致。」
「他給你們看過信,但你們親眼看著他把那信送進王府裡了嗎?」
所有人都看著為首的那名男子,燭光跳躍之中,那些「匪徒」眼裡顯然都期待著男子說出一句讓他們重燃信心的話,但他凝重的神情卻只是讓眾人陷入絕望之中。
「他娘的!就說姓宋的龜孫子不靠譜!」其中一名憤慨地扯下臉上的面罩,他的同伴太遲地想制止,最後所有人都無語。
但為首的男子依然沉定道:「三王妃,就像你說的,我們不該相信一位把家族利益擺在第一位的人,所以我同樣也不能相信也是商人出身的你。但起碼我們手上還有你,我必須把你移到連宋克帆也不知道的地方,當然我們不會讓你肚子裡的孩子有損傷,世子還是我們的保命符。」
程紫荊心裡其實有些無語。這群莊稼漢未免也太沒心眼,和宋克帆做這種搏命
約定,起碼對她的藏身處應該保密到底才對,她正想說什麼,外頭已經有了騷動。
「老大,不好了,山下咱們的村莊失火了!一定是那些官兵干的!」
「沒證據可別亂說。」程紫荊鎮定地道。
然而當下,那男人立刻命令其他人將她們綑綁起來,准備離開山寨。
「你們住在山下?為什麼村子會在這時失火?」程紫薇不安地問。
「如果不是意外,就是有人要逼你們退無可退了。皇室也怕世子有危險,絕不會這麼做。」
程紫荊意有所指地看著為首的男人,「現在最能保大家全身而退的做法,就是送我回王府,我會向王爺說明這一切都是宋克帆的陰謀。」
「可惜,」為首的男人苦笑,「我們上了一次宋克帆的當,絕不會再相信你的話,你和他都是唯利是圖的商人,被犧牲的永遠是我們。」
我操!程紫荊忍住爆粗口的衝動。
別的她都能忍,但竟然把她和宋克帆那賤人相提並論?
可眼前,她們也只有暫時服從的份,村莊失火,這群男人的妻兒可能都有危險,難保他們不會狗急跳牆做出失去理智的事來。
身為大肚婆,肚子裡又是金枝玉葉,動作遲緩點也是理所當然的,那群漢子急歸急,但也知催不得,程紫荊忍不住道:「我程紫荊雖然惡名昭彰,但也從沒虧待過幫我的人,你們去打聽打聽,我不信你們不知道,你們把我和宋克帆那王八蛋相提並論有失公允。」她就這麼一路念著,念到所有人都忍不住頻頻向他們的頭頭求助。
「頭兒,其實我覺得這婆娘講得有道理,狗子他們村裡和程記簽了好幾年合同,我看他們村裡個個都過得不錯啊……」
當然也有人對她的叨念表示不滿,作勢恫嚇,「閉嘴,臭娘們!」
「凶什麼凶啊?你不是娘生的嗎?」程紫薇吼了回去,還比對方大聲哩。
程紫荊拉住妹妹,「沒事,有孕的女人本來就比較愛嘮叨。」她繼續碎碎念。
這群「綁匪」大約十幾到二十人,山下的火光讓他們一個個都惶惶不安,有些倉卒地向山寨外移動。
「我說,你們還是替我和我妹妹松綁吧,這烏漆抹黑的,又是深山野林,比起你們,野獸可是不聽我討饒的,我就是不要命了也得顧著孩子。」
程紫荊又道,「若是不幸遇上了官兵,我被綁著,你們根本百口莫辯;還不如把我松綁了,你們就算要辯也有個理。」
「這婆娘的理還真多……」一名漢子雖然這麼咕噥著,可是仍是詢問地看向領頭的男子,直到那男子無奈地點了點頭,他便上前來替她倆松綁。
原來這座山寨有幾塊石壁做掩護,即便入夜,山下難以窺覺山寨內的火光,然而當他們繞到山壁的掩護之外,卻立刻中了埋伏。
「抓住這幫惡徒!保護王妃!」
程紫荊直覺抱住肚子,但比起驚恐,那人的聲音卻更快讓她回過神來,她立刻大罵,「操你祖宗的宋克帆!作賊喊抓賊,全給我住手!」忌口什麼的先擱一旁吧,老虎不發威,把她當病貓啊?
但宋克帆當然有備而來,他的打手率先攻擊這群根本不會使武器的莊稼漢,白刀進,紅刀出,絲毫不曾質疑,他的人馬有數量上的優勢,立刻就制造出惡徒反擊的假像。
「保護王妃,別讓這幫惡徒逃了!」
程紫荊氣得想衝上去揍人,「姓宋的賤貨,我叫你閉嘴!敢綁老娘不敢承認,你這王八羔子狗娘養的,你當我不敢打你?」
霎時間,有三方人馬想搶衝出去揍人的程紫荊,宋克帆的保鏢,以及需要程紫荊當保命符的綁匪首領。
但兩道更快的黑影中途殺出,一個閃電般亮出雙刀,以刀背打掉敵人的武器,接著刀尖抵住宋克帆的保鏢以及匪徒首領的頸子,一個將程紫荊橫抱而起,飛踏過人群。
「姐姐!」程紫薇大喊著要追出去,冷不防有個人卻一把撈起了她扛在肩上,同樣施展輕功往山下移動,「喂?做什麼?放我下來!」
原本怒氣衝天的程紫荊,立刻被再熟悉不過的懷抱與氣味安撫了,那一刻她真想什麼都不管,就這麼靜靜棲在他臂彎中,反正天塌下來,這男人會頂著。
可她還是不甘心讓宋克帆那混帳奸計得逞,「那些單純的農民被騙了!真正要對我不利的是姓宋的!」
「我一開始就不相信他,所以和老五一路尾隨,老五的人也比宋克帆的人先找到山寨,他自有分寸。」東方騰光簡短地說完,只想盡快找個安全的地方,好好看看她有沒有事。
「啊!還有紫薇!」這話還沒說完,他們的後方便傳來某位大小姐的驚聲尖叫。
「混蛋!放我下來—啊——」
程紫荊聽得心驚膽顫。
東方騰光有些沒好氣,看來程家的女人一樣地怕高。「因為老五負責指揮這次的救援部隊,我讓大鷹負責救小姨子,大鷹會把她安全送回程府。」
大鷹是他以前的副將。
東方騰光等不及回到騰王府,在一處月光明亮的地方,覓了個平坦安適處,讓程紫荊坐下,他迫不及待地在她面前彎下身來,看了她好半晌。
程紫荊只是微笑著,撫過他的臉。也不過才半天,他的模樣卻比那些綁架她的農民更像匪徒啊!
他仿佛極力維持鎮定,也許想像個男子漢大丈夫那般,在妻小脫困後說些安慰話語,但妻子的鎮定卻反而讓他有些無措。
「你沒事吧?」也許想掩飾他其實比她更害怕——如果他擁有足以掃平內亂的武力,卻保不住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那麼他其實只是個脆弱的男人,這是在這一刻以前他心裡真實的恐懼,是為了救回她的意志力支持著他。
「沒事,他們都是老實人,沒欺負我,除了我身上臭了點。」
東方騰光握住她的手,好像連每一根手指都想檢查清楚,聽到她這麼說,他反而湊向她,「哪有?很香!」
程紫荊笑著拍開他的臉,東方騰光順勢一把抱住她,將臉埋在她頸間許久。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所以不怎麼怕。」她安撫地拍拍他的頭。其實她也挺懂怎麼安撫人的嘛!
程紫荊心裡真正想說的是,因為她知道這男人一旦得知她被綁架,絕對會抓狂,夫妻倆必須要有一個是鎮定的,這個角色就只好由她扮演羅!
其實她也擔心過,東方騰光會因為害怕她出事,以東方家的權勢與武力做出野蠻失序的舉動,但跟夫家的人相處的這段時日,讓她決定不去費這個精神操心,因為他的兄弟和父母一定會想法子安撫他,他們會一起想辦法解決。
那是屬於家人之間的羈絆,是他讓她終於能夠體諒,也能夠擁有。
靜夜佳月,朧光瑩瑩,她抱住跪在她身前的大男人昂藏的身子,這半日來的不安與恐懼仿佛上輩子那般遙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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