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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吉 -【悍將的罪妻(上床吧!我的勇士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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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1 00:34:4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悍將的罪妻(上床吧!我的勇士之四)》作者:金吉

她十六歲進宮,就此走進充滿血腥與背叛的夢魘裡
隔著高高的宮牆,牆裡牆外宛若兩個不同的世界
牆外的百姓可以等待明君聖主來拯救他們
牆裡的人卻日復一日身陷宮中無止境的吃人遊戲裡
為了活下去,她收起良心成為劊子手和幫兇
雙手沾染的血腥,恐怕連地獄裡的業火都清洗不掉
直到在黑暗中,他出現了,將勝利的希望帶給她
讓她見識到他一次又一次化險為夷,扭轉逆勢……
在這段惡夢般的日子裡,他是她唯一的救贖
可他對其他人都是客氣有禮,獨獨對她毒舌嘲諷
她明白他的部屬因她而犧牲,對他的責怪無怨言
即使他大剌剌闖進皇宮,當著帝后的面擄走她
將她軟禁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她也心甘情願
只要能在他身邊,被他的氣息圍繞,她幸福得死而無憾
偏偏她不願正視的真相喚醒了迷夢,驚擾了幸福幻影
甜蜜的夢境底下深埋的憂思,悄悄地覺醒──
原來她的存在,竟是他得到幸福的最大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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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1 00:35: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紅葉在鴇娘的帶領下,避開多數人的目光由後巷的小門進入「風月樓」,儘管她已特意作男子扮相,也熟練地將不安藏在淡漠的神色下,但也許是她自個兒心虛,總覺得無論男男女女看著她時,眼裡都透著一股曖昧的笑意。

  她要見的這人,是風月樓極重視的貴客,鴇娘也就格外謹慎。

  流連花門柳戶的男人能夠信任嗎?紅葉心裡是存疑的,但如今恐怕沒有她自命清高的餘地,況且質疑別人的能耐或虛實,還不如質疑這一切也許是陷阱。

  然而,她就是那種默默咬牙苦撐到最後一刻,卻選擇飛蛾撲火放手一搏的性子,橫豎她處在萬丈深淵之中好幾年了,日日被恐懼吞噬,就算是陷阱,也就是給她一個痛快罷了。

  「就在裡頭了。」鴇娘領著紅葉來到長廊盡頭的一扇門前,「你自個兒進去吧。」

  「但是……」為何不替她通報?

  「五爺答應見你,我才能領你進風月樓,否則你在後門就吃了閉門羹。快進去吧,別讓五爺等太久。」鴇娘說著便離開了。

  鴇娘走出長廊,昏暗的長廊入口便悄無聲息地出現兩名黑衣壯漢,背對著紅葉門神似的立著,讓她心裡的不安更加劇。

  恐怕是回不了頭了,她只能硬著頭皮敲了幾下門,等了片刻,不聞回應,只得推門而入——

  門後,燭火搖晃得讓紅葉有些暈眩。

  她首先看見的是一座教人臉紅心跳的春宮圖屏風,當下也沒敢再多看一眼地繞到屏風後面。

  那是一座和富貴人家相比絲毫不遜色的小花廳,陳設綺豔且充滿異域風情,正對著門口的花窗全關上,使得室內只能點上燭火,而羅漢床邊最大的一架燈罩裡飛進一隻蝴蝶,那蝶兒在燈罩裡沒命似地飛竄,才會讓紅葉有燭火搖曳的錯覺。

  她沒心思同情蝶兒,一進到這房裡,紅葉就後悔了。

  這兒是青樓,男人在房裡還能做些什麼?

  紅葉雖然至今未有婚配,更不識男歡女愛滋味,可進宮多年,荒淫之事沒少見過,小皇帝雖然年幼,但攝政王朱長義卻已替他做主,納了三妃六嬪。

  小皇帝身子病恙行不了房,紅葉是最清楚的,每回朱長義替小皇帝翻妃子的牌子,當晚龍床上可不只有帝妃兩人。

  紅葉十六歲進宮那年,第一次在清早伺候小皇帝喝藥時,撞見朱長義睡在龍床上,她表現得相當鎮定,為了壓抑反胃的衝動,甚至暗暗掐自己一把,後來才知道,朱長義在龍床上睡了小皇帝的女人,但他其實不喜歡女人,只是為了來日當個名符其實的太上皇,至於他睡過的男人,滿朝文武恐怕是數不清了。

  但也因此,紅葉才能逃過一劫。

  當年朱長義看著她的臉,近乎癡迷地感歎她不是男兒身,讓她做了好幾夜的惡夢,後來她臉上的粉能塗多厚就塗多厚,胭脂能抹多紅就抹多紅——因為這正是朱長義厭惡的扮相,她想這樣的僥倖恐怕也只是幕燕鼎魚,粉身碎骨是遲早的下場。

  這樣的她卻踏進青樓見一名陌生男子,不荒唐嗎?她正猶豫著該不該離開時,另一側的房間傳來門板開合撞擊的聲響。

  掉頭離開,或是見了讓她賭上性命的人後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答案很清楚了,不是嗎?如果她就此轉身離去,什麼都改變不了,她就這麼白白冒了一次生命危險,至少見了這人,不論結局好或壞,不論要賠上的是什麼,都好過白白看著機會消逝。

  紅葉不相信這世上有比在朱長義眼皮子底下苟活更悲慘的下場。

  「請問有人在嗎?」她知道這麼問很蠢,但總不能冒冒失失地亂闖吧?

  等了好半晌,她又喊了幾聲,仍是沒有回應,只聽到另一側房裡傳來一陣水聲。

  聽起來像水裡浮出氣泡的聲響……聲音太細微,她不是很確定,只好悄悄走近右側的房間。那裡同樣擺了一架繪著春宮圖的屏風,紅葉連看都不敢看,只是將頭向裡探。

  沒人。但屏風後的房間只有一座熱氣氤氳的水池,還不小呢。再往裡頭的另一個房間裡,窗戶顯然是敞開的,她隱約瞧見光影在珠簾後交錯擺動。

  「五爺?」鴇娘是這麼稱呼這人的。紅葉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盯著盡頭珠簾後的另一個房間,期待裡頭的人給她一點回應。

  噗嚕……

  又是她方才以為聽錯的水泡聲。紅葉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一旁水池裡「嘩」地浮起一座黑色巨山,水花都濺到她臉上了。

  紅葉當下雙手摀住嘴,以免自己驚叫出聲,警戒地往後退,可沒一會兒便被牆擋住了退路。

  噢,那不是巨山,而是一個人,一個男人。

  誰想得到那平靜無波的水下有人?

  東方逐風精壯的身子倚在池邊,還故意將嘴裡的水噴向一臉驚恐地瞪著他的女人。他噴得又准又遠,紅葉別過頭,臉頰上和身上被噴得半濕。

  她見鬼似的神情讓東方逐風很不爽!

  他太習慣女人欣賞或戀慕的目光,從小到大,女人對他的讚歎沒有停過,他全然不知自己被女人的戀慕餵養成自戀的孔雀。

  當然他的自戀是很含蓄的,含蓄到他身邊的人覺得反正無傷大雅便不點破,而他自個兒就更不可能有自覺。

  在龍謎島長大,他習慣投身大海的懷抱,邊泅水邊思考,可惜京城裡哪來的海?有一座水池已經算不錯了。於是在執行任務的日子裡,沐浴時潛到水裡閉氣想事情,便成了他的習慣。

  當然,他知道今日有訪客,會挑在這時候沐浴,多少有點捉弄人的意思,端視被捉弄的人做何反應,他再決定是繼續捉弄下去,或彬彬有禮地道歉。

  他很頑劣嗎?呵,身為龍謎島少主,誰敢指責他頑劣?他那母老虎娘親這會兒遠在天邊,還有誰管得動他?

  紅葉從沒見過這麼失禮的人!宮裡那些吃人的妖魔鬼怪可以殺人不眨眼,但依舊是披著禮教的華服,她還能夠以木然的平靜作為偽裝,畢竟,她還不夠格成為妖魔鬼怪們的盤飧呢。

  她想瞪他,但太習慣跪在地上當奴才,讓她不敢放肆。

  東方逐風一手撐在池邊,有些捲曲的濕發披散在肩上和背後,絲毫掩藏不了精壯的體魄那充滿力量的起伏。

  紅葉儘管自幼習醫,此刻也不敢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與她所見過的男子體魄相比,他不只強壯,而且……紅葉徒勞地抬手抹臉,掩飾臉上的熱氣,羞怯生澀的模樣卻令東方逐風心裡生起一股異樣的躁動。

  她穿著書生長袍,臉上脂粉未施。他記得他潛入無極城時,對這個在小皇帝身邊伺候的女官,臉上那面具似厚重的脂粉感到好笑。

  女人愛搏香弄粉是天性,但就算想把自己的臉當牆塗,好歹也塗得美一點吧?他簡直不敢恭維。

  可她的眼睛很大,很美,深邃又空靈,勾起了他的興趣。之後他所搜集到的情報,則讓他相信這女人若能成為他在無極城裡的內應,絕對再適合不過。

  攝政王朱長義對內濫權,對外無能,造成了各個地方勢力的動亂與割據。最初只是因為朱長義無力平反動亂,便煽動另一個勢力來牽制反賊,想不到反而讓內亂更一發不可收拾。

  東方家在決定跨海參戰之前,東方逐風與他的手下就秘密來到大燕執行偵察與滲透各地勢力的任務。在東方長空誓師出兵後,無極城裡的一切動靜就格外重要,也因此東方逐風決議在無極城裡安排內應。

  在無極城內安排線人其實不難,難的是在朱長義與小皇帝身邊的關鍵內應人選,他潛入無極城多次,最後選定了這名女子,決定引她前來。

  這女人不再把臉當牆塗,東方逐風也很肯定,她不是他會招惹的那種女人,他偶爾調戲女人,絕不會像現在這般粗魯,但話說回來,恐怕他搜羅遍腦海裡所有對女人的印象,也找不到一個似眼前人的。

  行事幹練從容,稱職地扮演著乾元宮首席女官的角色,本性卻羞怯安靜如白兔,然而如果知道她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恐怕連大男人也自歎弗如。

  呵,他們是該羞愧自盡而死!

  她怯生生的模樣,激起東方逐風異樣的躁動,甚至無法靜下心思考,整個人就像被激怒卻又欲火高張的雄獅,毫不遲疑地自水底起身——

  紅葉倒抽一口氣,強作鎮定地看著他,但面對他銅澆鐵鑄似的昂藏體魄,她其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像優雅又殘酷的獵食者朝她走來,全身赤裸還濕淋淋的,神情高傲野蠻得彷佛這一切天經地義。

  當東方逐風兩條鐵臂將她困在牆壁與他之間,紅葉只能雙手交握地擋在胸前,恨不得整個人嵌進牆裡。

  她發現垂下視線也會看到不該看的,而且她跟他相比實在太矮了,兩眼平視只能盯著他強壯的胸膛,而他左胸到左肩上的雄鷹刺青,在起伏的肌肉上,彷佛被賦予了野性的力量。

  她不敢看他,那對大眼睛連與他對視也不肯,讓東方逐風更加拗蠻地不肯放過她。

  儘管這麼近地看著她,更驚訝她的瘦小。

  「怎麼?」他嘲弄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時,紅葉幾乎想閉上眼,膝蓋差點軟得使不上力,那低沉的嗓音就像直直地往她心田裡灌注醇酒一樣。「攝政王眼前的大紅人,伺候小皇帝的紅葉姑姑,沒看過男人嗎?」

  天底下誰沒看過男人?但光著屁股還臉不紅氣不喘的,恐怕沒幾個人遇過!紅葉氣得紅了眼眶,但她太習慣把心思藏在肚子裡,而且,她旋即明白一件事——這男人對她的身分顯然一清二楚。

  她特意隱瞞身分,原來竟是白費心思。

  他見她閃避,便刻意的逼近,最後甚至……紅葉倒抽了口氣,完全不敢思考到底是什麼堅硬的東西抵住她的肚子。

  「五爺見怪了,奴婢只是不習慣與人這麼貼近說話……」

  他偏要!而她有些顫抖的嗓音激發他某種野蠻的快感。

  東方逐風好整以暇,一點也沒有收回手臂的意思,反而將身體的重心移到一隻腳上,吊兒郎當地道:「爺字不敢當,在下是好奇紅葉姑姑今日是為哪一個主子前來?」

  東方逐風的副將反對他「引狼入室」。對世人來說,朱長義的爪牙不只是狗仗人勢之徒,他們心思歹毒,口蜜腹劍,為了自己的利益與前途,把所有能利用的人都推下萬丈深淵也毫不猶豫。

  但東方逐風認為,要讓朱長義的爪牙倒戈,其實沒那麼難。這些人只想保住自己,根本沒必要陪朱長義一塊兒死,只是他也不想與這種人合作。

  眼前這女人有一個特別的地方引起他極大的興趣——朱長義為了將小皇帝當成傀儡,在日常飲食中下毒,還安排了這女人在他身邊,可朱長義萬萬沒想到,這女人竟有膽子偷偷解了朱長義長年喂給小皇帝的毒!

  因為害怕被揭穿,他相信她肯定會急著尋求一線生機。

  當然,為了引她來,他也費盡心思。

  紅葉思忖了片刻,只得道:「我是為我自己。」

  東方逐風挑眉,心想自己料錯了?她和那些只顧自己的冷血之徒沒什麼不同?雖然這並不影響他的計畫。

  她瑩白的臉上還有未乾的濕痕,以及從他臉上滴到她頰上的水珠,那一刻他竟然下流地希望濺在她臉上的不只是水珠。

  保護弱小是男子漢的責任,至少他們兄弟是被這麼教導的,可是她的弱小,她的白淨,只激起他想要欺淩的欲望。

  他的喉結滾動,把那股被壓抑的煩躁解讀為憤怒。

  她把長髮束起,藏在書生頭巾下,露出了潔白的頸子。

  她怎能這麼招搖過市?外頭多少男人看過這頸子了?

  他真想在上頭咬一口。

  「你想在主子垮臺後,替自己找個職位是嗎?」他既嘲諷又無禮地道。

  紅葉終於抬頭看他,那雙深邃的大眼平靜地看著他。

  她未必能看穿他的虛張聲勢,但他卻因為心虛,那一眼在他心窩上重重一擊,有些情緒被戳破了,揭開了。

  東方逐風強壓下內心的紛亂,不戰而降不是他的作風,儘管心跳早已失序。

  紅葉雖自稱奴婢,但她捫心自問,這輩子她不曾認定誰是她的主子,即便是天子也一樣。

  「外頭」的人根本不懂他們在牆內的掙扎,這位五爺顯然也是一樣。但她不怪他們,因為她曾經寧願自己不懂。

  「我只想活下去。」平平安安、光明正大地活下去——後者恐怕這輩子都不可能了,她幫朱長義幹過多少骯髒事她自己清楚,「光明正大」這輩子與她無緣!但如果能平安地活下來,也許她會相信今日和過往的掙扎都是有意義的。

  「我不需要任何職位。」沒人能保證那不會是另一個地獄。「只要有人能夠終結攝政王的權勢,我願意做任何事。」她一反羞怯的模樣,定定地道。

  在進到風月樓之前,她受到了層層盤問與檢視,她能理解這些人的小心翼翼,而這男人的大膽行徑與他所受到的禮遇,讓她猜測他在叛軍之中的地位肯定不低。

  她怎能有這樣的表情?這一刻,東方逐風終於看清她的模樣。

  她義正詞嚴的態度,讓他的男性自尊嚴重受創,卻也有一股他不想承認的欣賞。

  他對這女子膽敢解小皇帝的毒,是既佩服又好奇,才會讓混入無極城的線人跟她接觸,引她到風月樓來。

  誰知這女子一反在宮裡把臉當牆塗的老氣模樣,他更不想承認自己被這個身段和少年無異的女子吸引!

  可是人家姑娘卻一副當他是登徒子的嫌棄模樣,這對從小就高高在上,被眾人吹捧和拍馬屁的東方逐風來說,自尊心怎麼受得了?更不可能承認自己是有些欣賞她的。

  而對紅葉來說,他那種侵略者的攻擊性眼神與氣勢是讓她膽怯的,她發現自己盯著他太久,連忙垂下頭,他卻更快地握住她的下巴。

  他不喜歡她移開視線——啊,當然,如果她低下頭,肯定會發現某個男人沖著她發情的事實,雖然他一點羞恥心也無地不打算掩飾。

  「終結誰的權勢?」他露出森森白牙諷笑道,「你實在不夠聰明,唯一的優點就是夠安靜。如果我其實是朱長義的爪牙,你現在恐怕是罪證確鑿了吧?」這麼輕易就對一個才剛見面的人說實話,這丫頭真的能為他所用嗎?

  她刷白的臉色和顫抖的身子,顯示她真的沒有想過這樣的可能。

  但話說回來,要是朱長義真的懷疑她,也不必大費周章,她什麼都捏在朱長義手裡,她的家人,她的性命,她替朱長義幹過的骯髒事,反而是朱長義完全沒料到她有本事也有膽子,敢背著他把小皇帝的毒給解了。

  反正他嚇她的目的已經達到,東方逐風心裡也爽快了,決定暫且放她一馬。

  而且,她害怕的樣子,讓他原本就蠢動的欲望更加強烈了。東方逐風臉色陰沉地想,他死也不承認自己是喜歡欺負弱女子的下流畜生。

  「瞧你嚇的。」東方逐風嗤笑道,「這麼不禁嚇,我很懷疑你能替我做什麼?」他退了開來,逕自往擱著布巾與單衣的鵝頸椅走去,「但我還是有用得上你的地方,進來吧。」

  聽他這語氣,難道他就是她今日要見的人,東方家的五少?

  紅葉在這一刻之前,其實有一點希望自己是猜錯的。

  風月樓在京城裡,是連官府都不太願意招惹的惡勢力,而能夠收買整個風月樓,被招待住在這樣的上房的人,絕不是什麼小人物。

  放眼天下,也只有曾經稱霸大海,如今又以無人能擋的氣勢掃平沿海勢力的龍謎島東方家,有可能讓風月樓臣服。

  當一名宮奴替東方家傳口訊給她時,她怎麼想都覺得太不可思議,尤其對方要與她見面的地點是神秘的風月樓,讓她心裡掙扎了好幾個晚上,最後才決定賭一次。

  反正她已經沒什麼不敢賭的!

  但傳聞中,以鬼魅般的行動迅速瓦解各個地方勢力的東方五少,怎麼會是一名光著屁股調戲女人也不知害臊的登徒子?!這樣的男人真的可靠嗎?紅葉當下既覺羞恥,又感到幻想破滅。

  他將單衣和布巾披在身上,自顧自地走向另一間窗戶大敞的房間,紅葉對他的離去在松了一口氣之餘,很快的又因為他的裸背與結實的臀部而漲紅了臉。

  老天!她竟然覺得他的背和臀部都好看得很……這想法實在太不知羞恥了,紅葉抬起手,想把那些念頭給揉掉般的捏了一把自己的臉。

  猶豫了片刻,她想起守在長廊外的黑衣壯漢,以及……天哪!他還沒穿上衣裳呢!紅葉糾結得都有些暈眩了。

  這時,東方逐風自另一間房走回來,雙手抱胸倚在門邊,嘲謔地道:「你怕我吃了你嗎?爺我是很挑的。」剛剛他身體那反應肯定是撞鬼了——到現在還沒消是因為他可是天賦異稟、鐵錚錚的硬漢!沒事一柱擎天也是很正常的。

  紅葉有些無語,但還是只能硬著頭皮跟著他。

  就算她不確定前方等著她的是什麼,但毫無改變的回到原點,絕對更可怕!

  此後,紅葉便成了東方逐風在皇城裡的內應。這任務讓她的處境更加險惡,但對紅葉來說,那是她終結夢魘的希望。

  紅葉的祖父是尚藥局奉禦,父親則為尚藥局書吏,即便祖父身為尚藥局的首席長官,也不過是個五品官,所負責的卻是天家病恙調理與養生之大事,地位低微,責任卻大過天,當攝政王亂政時,整個尚藥局便淪為攝政王的走狗。

  紅葉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被帶進宮,因她自幼習醫,略通醫理,美其名是照看天子,其實她就是攝政王朱長義的眼線,朱長義讓小皇帝吃什麼,他就得吃什麼。

  好聽點是眼線,實際上就是走狗。

  其實人都有當走狗的天性,誰都希望主子得勢,自己好跟著升天,所謂忠孝,無非是把走狗的天性美化罷了。

  「咱就是跟了個不仁不義的主子,做奴才的有什麼辦法?」

  爹這麼說的時候,她很努力不把心裡強烈的羞恥和罪過當一回事。

  十六歲那年初進宮,紅葉一眼就看出才九歲的小皇帝身中劇毒,而尚藥局絕對是幫兇,他們幫著朱長義把毒藥摻進小皇帝的飲食裡,那毒並不會讓他立刻喪命,但他就算長大成人,也會身體虛弱得像個廢人。

  她強壓下噁心至極的暈眩感,進宮第一天就大病一場。

  他們有選擇的餘地嗎?祖父當然可以辭官,然而知道了那些骯髒事,官辭了,只怕一家老小數十餘口,也要跟著從人間消失。

  紅葉自那之後對祖父與父親就心生怨恨,恨他們讓她成為劊子手與幫兇——儘管她知道這恨一點意義也沒有,她只是需要一個能怨恨的物件,她寧願自己什麼也不懂,就像無極城外的老百姓一樣,對攝政王的走狗不齒至極。但其實牆外的人離真正的夢魘還遠著,他們只需要隨波逐流,等待明君聖主來拯救他們,就算他們癡癡等著的明君聖主始終沒有出現,苟且過這一輩子又有何難?躲起來詛咒老天無眼,實在太容易了。

  但是紅葉終究在這場夢魘之中,為自己找到了一絲反抗的信念。

  「紅葉姑姑……」宮裡的人都這麼喚她,她進宮時年紀已經很大,小宮奴們無非看她是朱長義的走狗,巴結地喊一聲「姑姑」。小皇帝在四下無人時也這麼喊她,她面無表情,總是不願和小皇帝四眼相對,其實是怕自己會愧疚得想死。

  那一日,她抖著手差點把碗裡的藥都灑了,小皇帝卻一把接過碗,仰首將藥喝盡。

  「陛下……」她跪了下來。

  小皇帝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道:「朕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

  紅葉身子一顫。

  「朕不會說出去。」

  紅葉額頭貼在冰冷的地板上,強忍住才沒嗚咽出聲。

  她把家裡數十口人的命,拿來當作她在這場夢魘裡反抗的賭注!

  小皇帝的毒藥被她換過了,但他依然虛弱,實在是自幼時就深植體內的毒已難根除,但他的神智漸漸清明起來。

  這就是她害怕朱長義發現的秘密!她一個小小的女官,竟敢膽大包天替天子換藥,解了他的毒!她不是為了大燕,不是為了什麼狗屁忠孝仁義,而是為了她痛恨的、放任與幫著朱長義為虐的、隨波逐流的一切!

  她恨死姑息朱長義為惡的所有人,恨到希望他們全都下地獄,這就是微不足道的她對這一切無言的抗議。

  紅葉的祖父告訴朱長義,他的長孫女略通醫理,生性謹慎內斂,不大與人往來。朱長義需要的就是一個略懂醫理,能夠安靜地照他的命令辦事,又不會多事的奴才。

  但她祖父心裡很清楚,紅葉絕不只是略通醫理,她對藥理的天分驚人,尚藥局開給小皇帝的藥,即使紅葉無法拿到方子,她卻靠著自己的觀察,配出瞭解藥,她把毒藥掉包成解藥,一天一天地喂給小皇帝,一天一點點地解毒,才不至於引起朱長義的懷疑。

  若不是她祖父有心掩護,紅葉安能隻手遮天?他知道孫女很聰明,那解藥方子恐怕連負責煎藥的人都察覺不出有哪裡不同。

  小皇帝知道紅葉是不同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裝癡扮傻。

  既懦弱又可悲,但小皇帝卻是紅葉在宮中最無法恨的人,因他還在娘胎時,先帝就駕崩,被攝政王「內定」為皇位繼承人,一輩子註定是個傀儡,沒有朋友,沒有真心待他、真心愛他的人,身邊的人眼看年幼的他身中劇毒卻默然以對,甚至幫著毒害他,多悲涼!

  小皇帝將紅葉當成他唯一的朋友,她卻連當他的朋友也不敢。

  「……若是這宮裡真有內奸,那些反賊今晚就會如同我所安排好的那般,前往湧泉寺,到時他們一個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替小皇帝盛上藥膳的紅葉連眼都沒眨,呼吸平穩,一如以往只做自己分內的事,內心卻暗自焦慮。她該如何趕在今夜之前通知東方逐風這件事?

  「朱長義在試探你,不要上當了。」小皇帝趁四下無人時拉住她道。

  紅葉這才想起,朱長義確實是刻意挑在小皇帝用膳時,跑來對他說了這番話。

  朱長義總是在小皇帝面前耀武揚威地聲稱哪一位韋氏皇族被他流放或處決,又有哪些大臣因為與他作對而被打入大牢,讓小皇帝明白這天下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紅葉總算明白為什麼前兩次她給的情報都出了差錯,白白犧牲了東方逐風的部下。

  頭一次出差錯,東方逐風當機立斷地做出亡羊補牢的決策,將傷害減至最低;第二次出錯,導致東方逐風的部下被俘,紅葉心裡愧疚至極,不過東方逐風並沒有說出心裡的質疑——但又該質疑誰?

  為了穩定軍心,東方逐風率領探子對軍機處做了一次奇襲,不只救回被俘的部下,也對朱長義扳回了一城。

  而這一回朱長義擺明瞭是在試探她,她若冒險出宮,必然會落入朱長義設下的圈套。

  她在宮裡徹夜無眠,內心焦灼如身處地獄。她不明白為何朱長義能一夜安眠,而反抗他的人卻反而身處地獄?

  隔天,湧泉寺發生大火,數名反賊被困於寺內無法逃脫,最後被活活燒死了。

  若真有神佛,人間何來苦難?紅葉從此不再相信神佛之說。

  其後,朱長義刻意拔升她的品秩,紅葉就此斷了與東方逐風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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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1 00:35: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朱長義既然懷疑她,為何不殺她?紅葉猜不透。其實朱長義是在為自己留後路,他殺一個插翅難飛又孤立無援的她,是與躲在暗處的敵人宣戰;他留她一條命,她背上背叛者的罪名,讓敵人窩裡反,對朱長義來說是利大於弊。

  東方家大軍進京那一夜,宮裡沒有人敢睡,宮奴們個個抱頭痛哭。

  朱長義總是恐嚇宮裡所有人,東方家的軍隊無法無天、燒殺擄掠,導致生靈塗炭,如今只剩京城在他的庇佑下仍然平靜。所有宮奴都深信不疑,許多人打算自盡以躲過淩遲。

  紅葉原本只想冷眼旁觀,朱長義的鬼話她從來不信——這世上還有誰能比他更作惡多端的?最後終究不想再看到無謂的犧牲,她仍是奔走後宮,阻止宮奴們幹傻事。

  「陛下呢?」整個無極城亂成一團,當她終於想起小皇帝時,已經太遲。紅葉心裡有可怕的預感,自東方家的軍隊逼近京畿以來,朱長義就已經有些癲狂,如今無路可逃,天曉得他會做出什麼事?

  當她趕到乾元宮時,數十名宮奴無一人生還。那些宮奴大多不是自盡而死,而是被殺死的!縱然這三年來她沒少見過屍體,但濃烈的血腥味與遍地屍首,仍是讓紅葉腿軟。她在宮裡找到了穿著黃袍的無頭屍時,那駭人的景象讓她幾乎崩潰,再想到那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在這一刻,她對朱長義的恨意令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發顫。

  過去,她對祖父和父親的不諒解多過對朱長義的,她恨祖父和父親身為太醫,竟以所學害人,那是醫者莫大的恥辱,但朱長義根本連身為人都不配!

  紅葉跪在地上久久無法回神,直到她想起,她這輩子唯一能為小皇帝做的,竟然只有收屍。

  「對不起……」他把她當成唯一的朋友,她卻因為恐懼,從來不敢接受他的友誼,到最後她只能為他收屍,紅葉愧疚得哽咽了起來。

  東方逐風在朱長義獻上小皇帝的人頭表示投誠之意後,二話不說地沖進了後宮。

  若問東方逐風對半年前紅葉接連給他錯誤的情報,害得他損失多名手下做何感想?坦白說,要他不恨,實在不容易。那些手下都是自他十五歲進入軍隊後,一起同甘共苦、並肩作戰的好兄弟,就和他的家人一樣。他的部下當中,只有少數曾與紅葉接觸過的人相信她是無辜的——其實他心裡也這麼相信,可當死去兄弟的親人,問他人是怎麼死的時,他遲遲開不了口,當下他幾乎是任性地將心裡為她辯解的話抹消得一乾二淨。

  當他們的軍隊逐漸逼近京畿,他接連數夜焦躁亢奮到無法成眠,兄長們幾乎想陣前換將,把他調到情況較為平定的大後方去,他當然死都不肯。

  他說不出是為什麼,又或者只是不想承認,他既期待又害怕。他已經半年沒見到她了,期待見她,卻也害怕紅葉因為替他做內應而遇害。

  當朱長義將小皇帝的人頭獻上時,東方逐風幾乎以為恐懼的事發生了,當下聽不到任何聲音,直沖乾元宮。宮裡遍地屍首的景象讓他心臟緊縮抽痛,眼前發黑,直到他看見跪在一具無頭屍首旁默默垂淚的紅葉。

  心中大石終於落下的那一刻,他才明白這些日子的煎熬所為何來。

  他驕傲地不想承認,以著冷酷的語氣開口:「你命倒是挺大的。」整座乾元宮的人都死光了,身為乾元宮女官之首的她卻毫髮無傷,他心裡松了一大口氣,卻故意提出質疑。

  紅葉回過神來,對他的出現,淚漣漣的小臉上刹那間浮現的驚喜,融化了他的心。

  紅葉沒把他的尖酸刻薄放在心上,對她來說,這位大少爺的驕縱與她在宮裡經歷過的惡意相比,實在微不足道。她抹去淚水,想站起來迎接他,卻使不上力,今日發生太多事……

  在東方逐風做出更多思考之前,他的身體已經快一步地大步上前,有些蠻橫地將她橫抱而起。

  「五爺?」紅葉已經不記得自己上次哭泣是什麼時候了,看似柔弱的她,其實極少掉淚。

  東方逐風不看她,怕自己一看就心軟得再也難以武裝自己,他只想儘快帶她離開這鬼地方……

  「你不能就這樣將她帶出宮。」蘭蘇容擋下了抱著紅葉就要堂而皇之離開無極城的東方逐風。

  若換作別人,東方逐風早不客氣地讓對方明白,擋他的路絕沒好下場,但擋他路的人是大嫂。普天之下有兩個女人他絕不敢拂逆,一個是母親,一個是嫁進東方家多年的大嫂。蘭蘇容不只是東方長空的賢內助,在戰場上更是丈夫不可或缺的左右手,隨著丈夫南征北討,真正的巾幗不讓鬚眉。

  是以儘管心裡不悅,但他仍沒敢放肆。

  「為什麼?」

  蘭蘇容有些傻眼。這小子一向聰明又謹慎,怎的犯糊塗了?她不知該不該感到好笑,這時卻聽得遠方將士們大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他們所在之處,離大殿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可將士們雄渾的呼聲仍然震撼人心,其聲威浩蕩可見一斑,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看向一臉不解的東方逐風。

  「你這麼做的話,不是擺明告訴士兵,他們打了勝仗,接著可以在這皇城內為所欲為了?就算你下了命令不准士兵違背軍令,但主帥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卻要求部下遵守,將帥威信何在?軍紀的敗壞都是肇始於此。老五,我想你應該明白,東方家拿下江山,更多的考驗才正要開始。」

  「但是……」東方逐風為難地看了一眼紅葉,而她怔忡地望著遠方,似是被雄獅大軍高喊萬歲的聲勢給嚇著了。

  「把她交給我吧。」蘭蘇容開口道。她得替丈夫把整個無極城安撫好,還得在入夜前安頓好小叔子們和他們的軍隊,可沒有什麼歇口氣的時間。

  東方逐風明白嫂子有理,可又萬分的不甘願。

  蘭蘇容眼明心細,看得心裡暗暗好笑,只得道:「我會好好照顧她。」她看著紅葉身上的宮服,便明白這姑娘在宮裡是高階女官,如果她肯幫忙的話,對接下來安撫後宮大有幫助。

  「那就……拜託嫂子了。」他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紅葉。

  紅葉雙腳一落地,身子還有些乏力,險些就要跪在地上,遲遲沒放手的東方逐風穩穩地扶住了。

  「你膽子都到哪去了?」東方逐風嗤笑,那近乎惡劣的態度讓蘭蘇容有些訝異。

  這才是最耐人尋味之處,她還沒見過逐風這小子對姑娘如此取笑。

  蘭蘇容斂住笑意,伸手扶住紅葉,溫柔的道:「姑娘莫怕,我們元帥出征之際,嚴令軍隊不得傷及無辜,眼前無極城已經在東方家軍隊的保護下,你不會有事的。」

  東方家真能與朱長義不同?紅葉並不奢望戰爭結束,能就此迎來明君聖主,但只要比朱長義有人性,都是萬幸!當下她態度仍是有些警戒,低著頭道謝,蘭蘇容不以為意。

  「如果你仍覺得不安的話,就先跟著我吧,將士們幾乎都識得我,你在我身邊,他們不會為難你的。」接著她轉向東方逐風,「戰事方休,你哥還有得忙呢,他肯定需要你們兄弟的援手,這兒就交給我吧。」

  東方逐風再不情願,但心想嫂子身邊的護衛都是萬中選一的高手,紅葉跟著嫂子他可以放心,便點頭,「我明白,嫂子放心。倒是無極城廣大,嫂子務必多帶人手。」

  由紅葉帶領,蘭蘇容親自安撫後宮六局。領頭的女官們率領宮奴跪在各宮各局的殿前候著。畢竟當奴才的,當整個無極城被攻陷時,他們又能逃到哪兒呢?蘭蘇容到達時,許多宮奴都是跪倒在地,哭哭啼啼。

  這就是蘭蘇容堅持必須親自走一趟的原因,若讓士兵把宮奴們集合起來,驚恐的宮奴對上武裝士兵,只會讓滿城的恐慌氣氛更形擴大。

  蘭蘇容最先安撫的是六局的女官,再由六局女官下去安撫二十四司。

  當蘭蘇容蹲下身替一名顫抖得臉色發青的宮女按壓穴位緩解不適時,奴們郎愣住了,她卻只是掏出身上的方巾替宮女擦去眼淚。

  「把眼淚擦一擦。東方家是為了終結亂世而跨海參戰,不是為了製造恐懼與怨恨。」

  紅葉始終平靜無波的眼底起了漣漪,怔怔地看著蘭蘇容。初見時只覺這女子一身戰袍,有著尋常女子難得一見的英氣,可也僅止於此,因為她的容貌稱不上出色。

  如今紅葉才驚覺,這女子談笑間,自有一股安撫人心的大氣與文雅。她和所有將士一樣風塵僕僕,但她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格外讓人覺得舒心。

  一旁的女官愣了愣,隨即跪了下來,「奴婢謝夫人不殺之恩。」話落,其餘宮奴都跪了下來一起磕頭。

  蘭蘇容見狀,只道:「你們都起來吧。」

  紅葉想了想,開口道:「朱長義恐嚇過所有宮奴,欺騙他們東方家的軍隊對投降的人殺無赦,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宮奴們信以為真,很多人一時間難以放下恐懼。」

  蘭蘇容雖不意外,但也有些無語,忍不住笑了笑,環視跪了一地的宮奴們,揚聲道:「東方家初踏上中原時,兵力只有二十萬,如今卻有百萬雄獅大軍,你們知道為什麼嗎?如果這些士兵的家鄉慘遭蹂躪,父母妻子倶死在我們手上,他們會願意陣前倒戈,宣誓效忠東方家嗎?」

  宮奴們面面相覷,似乎覺得她的話有理。

  「恐懼固然是統治的手段,但朱長義已經證明,那些因為恐懼而效忠他的,沒有一個會對他付出絕對的忠誠;朱長義的所作所為,東方家不會輕饒,但是被他威脅的你們就不一樣了,朱長義已經不再能壓逼你們。至於你們的去留,眼下無極城仍需要人手,把心裡的不安和驚懼都抹去了吧,助我安撫無極城,待一切平定後,想回家的,或想留下來的,我會從優發落。」

  尚宮局的尚宮率先道:「尚宮局謹遵夫人指示。」其餘五宮也很快地接受招撫。

  再來就是後宮妃嬪的處置了,這可是讓蘭蘇容眉頭都打上好幾個死結,就像陳年的污垢如今終於被揭開來,攤在日頭下——被朱長義選進宮供他狎玩的假女人還真不少,就算其中真有身不由己者,恐怕也難以一刀斷出是非清白,幸而老四東方朧明差人告訴她,後宮裡罪責難判的可以先押入大牢,待日後他一併處置。

  雖然不願增加小叔子們的負擔,但暫時也只能這麼做了。

  後宮裡,真正的妃嬪只有六名,沒有身孕者,暫且先讓她回家,至於有孕的……

  紅葉此刻也心軟不了,她告訴蘭蘇容真相,這些妃嬪肚子裡的根本不是小皇帝的子嗣,而是朱長義的,蘭蘇容便讓她們自己選擇是否要留下孩子,結果兩名妃嬪都選擇服下打胎藥。

  這期間,蘭蘇容身邊的士兵來來去去,除了一位是東方朧明的部下外,其它都是替東方長空與蘭蘇容傳話,紅葉這才知道,原來這名女子正是東方家主帥東方長空的妻子。

  一開始是蘭蘇容讓士兵去稟報自己的行蹤,以免分身乏術的丈夫找不到她。

  去傳話的士兵卻一臉笑意訕訕地回來,將東方長空寫的紙條遞給她。

  紅葉無意偷窺,只是不小心瞥了一眼,卻見那紙條上只寫了幾個字:我也需要你安撫。

  她臉一紅,別過頭去,假裝沒看到。

  誰能想像得到,一個能夠號令百萬雄獅大軍平定亂世的豪傑,會寫這樣近似撒嬌的紙條給妻子?

  蘭蘇容卻是看得好氣又好笑,飛快提筆給丈夫寫了紙條讓士兵送去。

  最後東方長空又送了紙條回復,上頭只有三個字:別累著。

  看著蘭蘇容噙著笑意收下紙條,紅葉心裡對這對夫婦不禁有些好奇與莫名的好感。

  她從未見過看似平淡,卻真情流露的相處方式,她甚至懷疑在這世上,人和人之間,究竟有沒有真心?

  第一天的首要任務是讓後宮上下不致有流離失所的恐懼,宮人們仍是待在自己的崗位上;至於要放出宮的,待清點好無極城的帳目,看看能給多少安家費給他們,畢竟把人直接趕出宮去,只是為戰後的善後工作再增添流民問題。

  但光是安置好宮女和太監就已近掌燈時分。

  白日才經歷過一場血腥殺戳,縱使整座無極城都點上了宮燈,紅葉卻感覺鼻間仍有似有若無的血腥味,耳邊隱隱響起忽遠忽近的哭號聲。

  當她因為那些幻覺而嚇得回過神來,卻見蘭蘇容的衛士身姿筆挺地立於階下和坤儀宮大殿內外,宛如古刹裡的羅漢,威儀且莊嚴地鎮守四方,而伏首案上的蘭蘇容平靜的側臉,在宮燈的照映下,與白日相比更顯柔和,垂眼沉思的神情自有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讓紅葉不由看得有些呆住了。

  她不正是以智慧裁決著這座人間煉獄曾發生的一切?為何在看見那麼多的罪惡後,眉眼間仍無絲毫戾氣,只有平靜與沉凝?紅葉曾經痛恨那些高高在上,以「慈悲」為名卻冷眼看眾生在罪孽中浮沉煎熬的神只,但這一刻,她相信有這麼一位神只,或者菩薩,給了她平靜的力量。

  蘭蘇容放下手中的筆,輕籲口氣後,才想起一直跟著她也沒休息的紅葉,「哎呀,我都忘了要讓你休息了。」

  被瞧得如此嬌貴,紅葉有些不自在。不說當奴才的哪有什麼休不休息可言?蘭蘇容也是和她的衛士一直忙到此刻,見她們一點疲態也無,她又怎敢說累?

  「在戰時,這些工作對我們來說算輕鬆的。」蘭蘇容笑道,「不過我也很久沒有操持內務,生疏了不少,多虧了紅葉姑娘幫了大忙。」

  不知怎的,紅葉被誇得臉頰一熱,有些飄飄然的。

  蘭蘇容溫柔又大氣的領袖風範,是她繼東方逐風後,第二個崇拜的人。

  「不辛苦。夫人有需要奴婢的地方,儘管吩咐。」她兩頰泛紅地道,「奴婢一點也不累!」

  蘭蘇容有點想笑,覺得自己好像被一隻小雞當成了母雞時,就感覺到有一股酸氣沖著她而來——

  「才半天工夫又成為主子跟前的紅人,紅葉姑姑果然手腕了得。」

  皇宮大內誰在釀醋啊?蘭蘇容以為自己耳朵壞了,這種爭風吃醋的口吻從一個性格瀟灑、作風豪放不羈的大男人嘴裡吐出來,聽著怪彆扭的。她看向殿門口,只見丈夫和東方逐風正大步入內來。

  其餘幾個小叔子,想必都被分配了任務,盡速恢復京城秩序,各自忙碌去了,但就不知老五的任務是什麼?蘭蘇容一臉興味地暗忖。

  東方長空根本沒心思理會弟弟的陰陽怪氣,直直走到妻子面前,「你派了人放飯,怎麼沒來吃飯?」他手臂再自然不過地環住妻子的肩膀,大掌按在她肩上,那舉動像是主帥友愛地安撫手下將士那般,不刻意扮親密,也不顯肉麻。

  但他走向妻子時,可是迫不及待的,他雖沒有表現出來,但事實是他此刻心裡只裝得下一件事——他媳婦不見了半天,他不親自看她一眼不安心哪!

  紅葉這才想起,蘭蘇容在安撫完六局後,第一件工作就是分配尚食局和司膳司的工作,讓他們聽從軍隊伙夫的調度,想法子把士兵們喂飽。

  「要讓思鄉心切的士兵們不鬧事的方法之一,就是先喂飽他們的肚子。」蘭蘇容打趣道。

  何況軍隊的伙夫知道士兵眾多,食材卻不夠時,該怎麼烹煮出足夠的食物。至於用餐的地方,當然就直接讓將士們席地而坐,這對打了三年仗的士兵們來說可不是問題。

  「正要吃。你不在前頭跟將士們一塊兒吃嗎?」蘭蘇容順手撥了撥丈夫額前滑落的髮絲,又拉平了他肩上的披風。

  「我不知道你吃了沒。」東方長空看了一眼桌上的名冊和帳簿,「餘下的明日再忙吧。」他撈住妻子的手,牢牢握在掌心。

  「好。」蘭蘇容總算想起她身旁還有一隻癡癡地望著她的小雛鳥,和打一進殿就惡狠狠地瞪著她的小叔子——他看起來是瞪著紅葉,可她卻怎麼覺得那股酸氣是沖著她來呢?

  蘭蘇容忍住笑。「紅葉也忙了一天,你待會兒就坐我旁邊吧。」她怕士兵們打勝仗後喝酒助興的瘋狂行徑會嚇壞小姑娘。

  「好。」紅葉忙不迭點頭,眼裡壓根沒有第二個人存在。

  東方逐風就這樣惡狠狠地瞪著這兩個女人。

  彷佛所有人都沒聽見他在走進大殿時酸溜溜的奚落。

  噯,她是不是忽略了什麼?蘭蘇容似笑非笑地抿著唇,習慣性地和丈夫走得貼近一些,然後轉過頭,看見一近一遠的,兩張截然不同卻讓她失笑的臉——

  走在他們夫妻後頭,較遠的那張臉又黑又臭,眼冒青光,像沒人理的野獸,雙眼死命瞪著紅葉。

  走在她身邊較近的這張臉,興奮地雙頰紅撲撲的,雙眼燦亮,像討拍拍的小雛鳥,想看又不好意思太直接地看著她。

  蘭蘇容努力斂住笑意,勾住紅葉的手,「來吧。」

  「是!」紅葉彷佛受到鼓舞,小碎步跟上。

  「……」沒人理的野獸,更加目露凶光。

  改朝換代,紫闕之內氣象一新。

  無極城裡很快就恢復秩序,想出宮的人也少了,宮人們無不急於藉由忙碌來,向新主子宣誓效忠。

  誰懂他們往日的擔驚受怕呢?哪怕是換一個稍有人性的主子,對他們來說都鈳如再造之恩。於是忙碌間,總會聽聞宮人耳語——

  新主子對抱病而犯錯的宮奴非但沒有責打,反而讓人好生歇息,還要求尚藥局擴大為宮奴診病的人員編制,簡化手續,未來宮奴看診不再困難重重。

  還有,剛進宮的年幼宮女因為犯錯被責打時,讓娘娘瞧見了——東方長空即將登基,他的髮妻宮奴當然立刻改口喊娘娘了——娘娘制止了老宮女的打罵,但也沒有因此苛責老宮女,反而制定出新規矩,將兩人妥善發落了。

  宮裡不時有這樣對新主子極盡溢美之能事的耳語。

  紅葉曾經覺得這樣的討好很可笑,但此時此刻她很能明白這種心情。

  能心安理得,平平安安過日子,對這些卑微的人來說已是大幸。

  對於紅葉擔任蘭蘇容的左右手,宮人們——尤其那些跟她同樣地位的女官——

  譏諷她好大能耐,朱長義一被打入天牢,立刻又成了新主子跟前的紅人。紅葉知道他們有理由恨她,她也不想為自己曾經為虎作倀多做辯解,也不在意他們對她不諒解。

  每天睜開眼,再也不會有人逼著她去害人;她的主子正直友善而且值得信賴,她的努力會得到讚賞與鼓勵;她每多做一點,都是把過往的夢魘從這無極城裡消滅——那簡直像重生一樣!她相信那些討厭她的人也明白這一點,他們同樣經歷過那種睡醒了卻不想睜開眼面對新的一天,希望長睡不醒的日子,所以她不怪,也不恨他們的譏諷。

  事實上,在受迫于朱長義,聽他命令列事的那些年,她雙手沾染過的血腥,恐怕連地獄裡的業火都清洗不掉,能夠擁有如今的日子,他們對她痛恨也好,不屑也好,她都會毫無怨尤的承擔。

  「你是不是胖了一點?」某人又閑閑地出現在坤儀宮,「宮裡伙食看樣子不錯啊。」東方逐風瞄了一眼她變得圓潤的臀部,突然覺得喉嚨有點幹。

  紅葉怯生生的態度也正在轉變,取而代之的是甜美的笑容,「奴婢給王爺請安。」她行了個完美而無可挑剔的禮。

  東方逐風腹誹連連。

  這是在勾引誰啊?一想到她也是這麼給其它人行禮,就不由得滿肚子火。

  「這麼風騷是想勾引哪位爺?」他又瞄了一眼她的臀部——好想摸!

  娘的!他哪時變那麼下流了?東方逐風一臉嘲諷,掩飾心裡的氣急敗壞。

  紅葉是怎麼解讀東方逐風這些惡意的言詞呢?

  她漸漸發現東方逐風對其他人都是客氣有禮的,獨獨對她總是不掩嘲諷。

  因為她害死了他的部下。紅葉明白自己背了多條人命,東方逐風對她有任何責怪,她絕無怨言。

  只不過他僅僅是以各種下流的言詞,用嘴巴吃她豆腐!

  比起那些理所當然地吃人肉喝人血,卻滿口倫理道德的無恥之徒,他真是太善良了。他恐怕沒恨過人,所以只會這麼做吧?一個執行過許多血腥任務,卻仍不懂恨的男人,讓她怎麼不為他滿懷柔情?

  紅葉雙頰微紅,「有嗎?」他覺得她勾引了誰呢?難道是……他嗎?她羞怯地垂下頭。

  「……」娘的!他在羞辱她,她是在害羞什麼?可是天殺的,他覺得她這害羞的樣子讓他欲火高張,心窩飽漲著說不出的感受。

  老子總有一天吃了你!看你哭不哭!

  大清早的就撞見老五這野獸對著她宮裡的小雛鳥流著口水,一副恨不得撲上去吃幹抹淨的模樣,蘭蘇容一臉的似笑非笑,裝作什麼也不知地開口:「紅葉。」

  「在!」小雛鳥一改前一刻的羞怯模樣,飛也似地回到她身邊,彷佛忘了還有另一個人,轉眼間已經必恭必敬,大眼寫滿期待和崇拜地站在她身前。

  孤單的野獸,背後吹起淒涼的風,卷起了一片枯葉——那不是楓,是寂寞!

  蘭蘇容得說,她最喜歡的就是這一刻了,很有趣啊!

  她給小雛鳥吩咐了工作,便要她去忙自已的事了。

  沒意外的話,當紅葉去替她跑腿時,這小子就這麼一路屁顛屁顚地跟著,也不知他又說了哪些蠢話,小雛鳥依然異于常人地做出羞怯的反應,看得逐風那小子又是瞪直了眼直流口水。從坤儀宮的圓窗看出去,遠遠地便將那一幕看在眼裡的蘭蘇容不由得感歎,這兩個奇葩也算天造地設啊!

  忙了數日,蘭蘇容總算想起,她怎麼就忘了問紅葉想不想回家?在朱長義手底下,這丫頭恐怕也好久不曾和家人團聚了吧?

  不料紅葉一聽蘭蘇容這麼問她,小臉瞬間變得木然,「不,不用了……」她咬著唇,無視內心的掙扎,衝口而出,「我是孤兒。」

  「這樣啊。」蘭蘇容雖然覺得愧疚,但又隱隱覺得不對勁。

  隔日,她親自去問老五。

  「她果然這麼說。」東方逐風雙手抱胸,哼笑道。

  「她說謊嗎?」蘭蘇容挑眉,她認為紅葉一定有她的理由。

  「告訴大嫂也無妨,紅葉姓淩,祖父和父親是被貶為庶民,不得再擔任醫藥博士的前尚藥局奉禦與書吏。」事實上,整個尚藥局被判流放到邊疆開墾拓荒者不少,紅葉的祖父和父親是他去關說才免於被流放,但他並沒有讓紅葉知道這件事。

  她的祖父也不打算和孫女相認,孫女的心結他全都明白,淩家如今背上汙名,只能搬到遍遠的村落當閭閻醫人,他們不願連累紅葉。尤其離開無極城那日,他們見紅葉待在蘭蘇容身邊,看來相當受到重視,心想她留在宮裡也許是個更好的安身處。

  蘭蘇容恍然大悟。淩家的罪可不小,燕國小皇帝的屍首被軍醫驗出身中劇毒,再加上東方逐風捜集到的罪證,尚藥局全都是幫兇。

  身不由己,能脫罪嗎?恐怕是千古大哉問。這案子要怎麼判,負責開堂審朱長義黨羽的東方朧明著實費了不少心思。大多數別無選擇者都是從輕發落,但又不得不考慮到有必要匡正自朱長義亂政以來的敗壞風氣,尚藥局雖是被威脅,但他們也已聲名狼藉,沒有老百姓願意給他們治病,不如發配到遍遠地方還有出路。

  「不過,紅葉是無辜的。」東方逐風猶豫了片刻,仍是告訴嫂子紅葉所做的事。

  蘭蘇容聽著,一方面佩服這丫頭的勇氣,也心疼她所承擔的,另一方面又暗暗感到好笑,逐風這小子都沒發覺自己說著紅葉為小皇帝解毒時,口吻和神情有多驕傲呢!

  「真是了不起,怪不得……」你會對她另眼相待。但這句蘭蘇容並沒有說出口,免得某人惱羞成怒,又胡亂把氣出在小雛鳥身上。

  「但一碼歸一碼,我還沒原諒她為朱長義送假情報給我。」

  老五手下的探子在京城折損了近半數,但如今蘭蘇容倒覺得,有勇氣反抗朱長義的女子,比起選擇背叛,被朱長義所利用而逼不得已是更有可能發生的事。「如果她可以為了良心,連性命都賭上,這世間還有什麼原因會讓她故意把假情報送給你呢?難道是區區幾階的品秩和月俸?」

  東方逐風似乎松了口氣,看樣子他一直在想法子說服自己吧?蘭蘇容有些無奈。

  怪他頑固嗎?蘭蘇容嫁進東方家多年,她很瞭解,對他們兄弟來說,自十五歲起就跟著他們的部下有多重要,所以他不願輕易原諒紅葉,彷佛那樣就是對不起死去的兄弟。

  內心掙扎了一會兒,東方逐風仍是道:「但人被她害死了,這是事實。」

  唉,果然!蘭蘇容心裡歎氣。「那你想怎麼著?叫她一起去死嗎?」真希望婆婆在這兒,肯定一巴掌朝他腦袋招呼過去。

  「我可沒這麼說。」他臉色一暗,看來又惱羞了。

  算了,紅葉就待在她身邊,老五再怎麼彆扭,也不過是只會吠的野獸——對,她就是在心裡笑東方逐風是會吠但不會咬人的狗!蘭蘇容心想小叔子不會真拿紅葉如何,就暫且把這事擱到一邊去,畢竟丈夫就要登基,她一方面心煩意亂,一方面宮裡的內務也夠她忙的了。

  待一切總算就緒,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這時東方耀揚和鐵甯兒也總算抵達京城。

  身為太后的鐵甯兒進京第一件事,就是下旨催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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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1 00:35: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太后下的那道懿旨,讓紅葉頻頻出神。

  配得上五爺的,會是什麼樣的女子呢?

  不管是什麼樣的女子,都輪不到她來評頭論足,所以她一如既往地做著分內工作,但那隱隱透著不尋常的安靜,仍是讓蘭蘇容察覺了。

  之前派工作給她,小雛鳥可是雙眼燦亮,恨不得立刻完成使命。如今卻只是靜靜地應了聲是,便默默退下去忙了,看來就很反常。

  仔細想想,也只有婆婆那道懿旨是可能的原因了。

  蘭蘇容原想,她不認為東方逐風會把終身大事乖乖交給家人擺佈,但話說回來,她總覺得婆婆這道旨意,明顯指的是要小叔對人家負起責任,雖然婆婆不知道紅葉的事,但婆婆希望小叔們把媳婦儘快娶回家是肯定的。

  蘭蘇容當然是偏袒小雛鳥的,只是目前情勢不明朗,老五部下那邊確實不太好安撫,只好期待能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這日,東方逐風闖進坤儀宮,紅葉愣住了。東方逐風這舉動也太魯莽,就算他是王爺,也不能直闖皇后寢宮,何況皇帝這會兒也在坤儀宮歇息。

  紅葉當時正在蘭蘇容身邊伺候著,而皇帝和她已經在花園裡拌了一整天的嘴——讓她們幾乎都要忍不住掩著嘴笑,哪有帝后是這樣拌嘴的啊?

  東方逐風沒有經過稟報,便風風火火地闖進坤儀宮,一群宮女太監追在他身後,驚恐得都急出了眼淚,更不用說御前侍衛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皇帝看了,也只是哈哈大笑。

  誰能攔得住東方家的男人?這群男人靠拳頭和熱血打天下,哪會把繁文縟節放在眼裡?但宮人與侍衛肩負主子的安危,恐怕笑不出來。

  這一家子不拘小節,到底是好還是壞呢?

  蘭蘇容瞪了丈夫一眼,完全是當家主母管教自家男人的氣勢,然而堂堂天子,九五至尊,全然聽從她。

  「好吧。」東方長空只得摸摸下巴,「日後,王爺們要進出後宮可不需經過通報。這班蠻子,當年娘都攔不住,天底下又有誰攔得住?」

  這也太亂來了吧。

  「日後,整個後宮都是皇帝的妃子,你必須顧慮到她們。」蘭蘇容正色提醒。

  一聽妻子這句話,東方長空臉上笑意盡失。

  所謂帝王的妃子,目前是半個也沒有,可跨海參戰以來與各地方勢力的結盟,加上日後為鞏固邊疆與鄰國的關係,他就是不想有也得有。

  多納幾名妃子對他有什麼不好?是沒有不好,但他就想清淨些不行嗎?他顧慮她的心情也不行嗎?兩人為這事爭吵已久,但再吵下去,就換她給他臉色看……東方長空又是拍桌子又是撓頭,氣不打一處來,只好啞巴吃黃蓮!

  東方逐風逕自來到兄嫂面前,有些粗魯地一把拉住紅葉,「我跟她有些私事想了結,人我就帶走了。」

  就算皇帝下了那樣的命令,這依然是太過倡狂,可東方長空完全沒心思理會他,他正和妻子生悶氣。

  蘭蘇容張口想說些什麼,卻被丈夫打斷了。

  「他再怎樣也絕不會欺淩弱女子,讓他去吧。」東方長空拉住她時,手還沒個安分。

  蘭蘇容無語至極。

  對東方家兄弟來說,「欺淩弱女子」的意思,是打女人、讓女人傷心落淚,卻不包括吃女人豆腐!因為該吃的就要吃,她的男人就是這副德行,她還不瞭解嗎?

  蘭蘇容沒有追上去,是因為她看得出紅葉的心思,也不想多事拆散一對鴛鴦。

  可這就讓她白白少了不少樂趣,那是這一個月來少數能讓她打心底發笑的娛樂之一啊!

  紅葉就這樣被半拖半拉,最後她腳下絆了一下,差點跌滾在地,東方逐風雖然緊緊抓著她,反而讓她的手腕被扭得有些疼。

  她沒有半點反抗,不管這男人要帶她去哪,她都不會有一絲抗拒。

  但東方逐風仍是停下腳步,神色沉鬱地瞪著她。

  「五爺?」她忍著手腕的疼痛,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對他陰鷙的模樣有些擔心。

  她恐怕不知道,此刻她面對的,不是什麼為了兄弟的犠牲無法釋懷、重情重義的平亂英雄,而是一頭欲求不滿的野獸。

  東方逐風正和心裡萌生的憐惜與不舍拉扯。母親下了那道懿旨後,他就像頭焦躁難平的野獸,整夜都心煩意亂。

  為什麼焦躁?他絕不承認。頂多是……他想教訓她很久了,現在終於找到方法。

  沒錯,就是這樣!於是在離開颲王府,準備進宮的這一路上,他的氣焰真是任誰來都擋不住,他還真相信自己就是他想像中的復仇者,要把苦痛和風暴帶給她。

  但該死的是,那名為憐惜的柔軟嫩苗,每每在見到她時,就可惡又可恨地快速滋長起來,不管他怎麼狠心踩踏都沒用,它就是不死!

  當她喊他的時候,當她眼裡不知隱忍著什麼,怯生生地望著他的時候,那嫩苗妖魔似地茁壯,而此時他心裡焦躁的火焰也沖天焚燒。

  「五爺?」他要不要緊啊?紅葉端詳著他有些漲紅的臉色,小手不著痕跡地按在他手腕上。

  這不只是心火過旺的脈象,似乎……她有些尷尬地紅著臉看他。

  他不是心軟,而是對她的緩慢不耐煩!

  沒錯!怎能由著她慢吞吞地拖延?他可是打算耗上大把的時間跟她算帳!東方逐風一打定主意,便彎下身將她抱起來,腳下沒有一絲遲疑地大步走向宮門。

  摸清楚他脈象的紅葉沒敢開口,有些無措地伏在他懷裡,聽著他野蠻的心音和喘息,心湖暗暗掀起波瀾。

  她沒忘記自己欠他的,也沒忘記他失去部下的痛楚,每當想起這些時,她的不安反而化作柔情,忐忑的心也甘願隨遇而安了。

  她把螓首擱在他肩上,歎了口氣,彷佛飛累的鳥兒棲伏在他寬闊的肩上,不再掙扎了。不管他想做什麼,不管他想帶她去哪兒,她都坦然接受。

  若他是會撕裂她的狂風,她甘願做飄零的落葉,哪怕最後墜落塵泥也不怕。

  王爺抱著一名宮女回到王府,看她身上服飾顯然品秩還不低,刮王府一班僕役管事心底都有了譜,有裝作若無其事的,有好似理所當然的,至於不知作何反應的,乾脆就低頭忙自個兒的活兒。

  東方家初來乍到,不只缺人手,更不可輕率處理的就是那些跟著跨海而來的舊部屬安置問題。蘭蘇容的方法是,先讓小叔子們的部屬暫且在各王府任管事或幫手,至於要怎麼分配,怎麼獎勵,就由小叔子們自個兒去發落了,因此王爺的心腹,有的就成了王府裡的管事。

  所以,颲王對紅葉的心結,這些舊部屬也很清楚,尤其是身為東方逐風的左右手,目前擔任颲王府總管的南宮昂。

  在戰時,曾經有一段時間,南宮昂和他的孿生哥哥南宮魁在東方逐風不在京城時,負責與紅葉接觸。當然,那非常稀少也十分短暫,東方逐風幾乎都是易容潛進無極城見紅葉。

  南宮昂那時就看穿了主子的心思,主子說他們功夫不到家,不想他們涉險,這只是不想坦白對她的在意,要不,東方逐風安排在京城裡的探子何其多,卻只有紅葉,是東方逐風每到京城,無論情勢再危急、再分身乏術也必定親自見上一面的,儘管他多此一舉的對手下解釋,紅葉是他安插的所有線人中最接近朱長義的,他絕對有親自見她的必要。

  這藉口不僅能說服別人,也能說服他自己,至於那些藉口之外的不尋常,裝作沒那回事也就罷了。

  東方逐風抱著紅葉踏進王府時,只有不明就裡的新進僕役敢吭聲,但很快就被旁人阻止了。

  連南宮昂都背著手,站得像具雕像似的,任主子大步走過眼前也不為所動,只以眼神制止了想找死的奴才,讓他們退下去做自己的活兒。

  看著東方逐風抱著紅葉的背影,南宮昂只是暗暗歎了口氣。

  他雖擔心主子,但更擔心紅葉姑娘。

  憑東方逐風的性子與身手,在湧泉寺大火後,要潛進無極城與紅葉對質,並非難事——有太多人阻止他這麼做,因為那時潛進無極城,很明顯是自投羅網,不管相不相信紅葉背叛他們,湧泉寺的大火顯示朱長義已經發覺他們的動作,但若不是東方逐風被失望與愧疚蒙蔽了理智,誰也不可能阻止得了他。

  說穿了,依東方逐風的性子,不肯潛進無極城與紅葉對質,與是否會自投羅網無關,他只是拒絕聽紅葉辯解,又或者她會和他坦白對他的背叛,無論是哪一個,他都不想聽。

  南宮家三代以前就是東方家的家臣,南宮昂和孿生兄長南宮魁與五少主同年,一同習武,十五歲時成為五少主麾下,他們兄弟倆從小就立志成為五少主手下最強的密探,五少主也視他們如兄弟。

  但南宮魁卻葬身湧泉寺大火……

  當下,南宮昂只是站在原地,歎氣。

  探子的宿命原就是蛛網上的卵,不是覆滅,就是遭到吞噬。沒有這樣的覺悟,當不成好探子,他和哥哥早有覺悟,只是情感上的掙扎在所難免。

  不過話說回來,能夠發洩出來也是好的,就只盼紅葉姑娘能挺得住了……

  「滾出去!」東方逐風一進門,便把所有僕役趕出他的院落。

  東方逐風算是個很好說話的主子,儘管進京以來總是莫名的暴躁,但這股暴躁並不會遷怒到下人身上。

  如果說,這一個月來,他的暴躁像暴風雨前沉鬱而響著悶雷的天空,那麼此刻風暴就是真正來臨了,當下僕役們有多遠閃多遠。

  紅葉被丟到一張大床上,東方逐風神色陰鷙地將她困在他的身下,無比親昵,卻也十足脅迫,宛如獵人盯視著獵物。紅葉仰躺著,他背著光,雙眼卻宛如凜夜裡的星子,她不理會手腕傳來的痛楚,忍不住抬起另一隻手,彷佛觸碰令人敬畏的神只那般,輕輕貼向他的臉。

  她早就不再相信這世上有神佛,但東方逐風在她心裡,就是神,肉身浴血與暴虐強權對抗,拯救她離開萬丈深淵的戰神。當她身不由己地在宮闈之中,不知道那種良心備受煎熬、提心吊膽的日子何時能結束,他卻視朱長義的重重戒備於無物,來去自如,突然出現在暗影之中,將勝利的指引和希望帶給她;而他也確實讓她見識到他如何一次又一次化險為夷,扭轉逆勢……

  在那一段夢魘般的日子裡,他是她唯一的救贖。

  她想撫去令他痛苦的一切,他眉間的躁鬱,他眼裡的掙扎,甚至是他嘴角的壓抑,即便明知他是火,而她是蛾。

  她不是認命,而是全然的溫馴與信任。但那樣的溫馴與信任,令東方逐風對自己升起一股厭惡。

  恨而恨不絕,憐卻心有未甘,落得這般田地,宛如欺淩弱小……

  最可恨的是,他抗拒不了她的撫摸和親近。在他恥於承認的妄想當中,她應該是悲慘地、認命地任由他蹂躪……

  是的,他想玷污她,想欺負她,想對她做盡各種會令她極度羞恥的事!從初見她的那一日,這樣的妄想就像貪得無厭的巨獸,無止境地在他內心的黑暗深處咆哮,並日益壯大。

  他像盤臥的猛虎,煞氣騰騰地以無形的氣魄和威武的身軀威嚇著她;她卻顯然是誤把猛虎當家貓的小雛鳥,一對晶亮的大眼盈滿嬌憨與柔情的水光,雙頰泛起誘人的紅。

  在戰時,那些被他盯上的敵人,每一個在面對他的威逼時,不是嚇得口吐沫,就是尿褲子。

  她真以為他不會欺負她?

  東方逐風把心一橫,擒住她兩隻纖細的皓腕,還來不及察覺她的瑟縮,便聽見她肚子傳來一陣咕嚕聲……

  紅葉漲紅了臉,原本僅如紅霞一般嬌豔,這會兒可成了熟透的柿子。她一臉愧疚,像做錯事的孩子,期期艾艾地道:「我……早膳沒來得及吃……」

  「……」東方逐風黑著臉瞪著她,他努力不動聲色,可心裡卻是氣急敗壞。

  前一刻,才發誓要狠狠欺負她,但一聽到她說她沒吃早膳……

  他娘的!他心軟什麼?他可憐她什麼?他想像暴怒的雄獅一般對著她嘶吼,耀武揚威那般地踱步,那才是他想做的。

  可是當下,他只覺得,她好可憐啊!

  他喉結滾動,抗拒對她的不舍,可……他該死的連握住她暗腕的手都隱隱顫抖,甚至怕碰碎了那般再使不上力。

  他曾自嘲自己是東方家最無恥的敗類,在戰時,為了保護自家兄弟,只要是敵人,連女人他都能笑著送她下地獄——那些狡詐的蕃王聽說他對女人向來仁慈,派了手腕最高明的女間諜來對付他,那時他才知道,原來他對女人的仁慈,是有底限的。事關他兄弟們的安危,他下手時連眼都不眨,最多讓她們死得痛快些。

  而眼前這女人,如今她對他的兄弟們再也沒有任何威脅,但與他情同手足的部下卻是因她而死!東方逐風收緊握住她手腕的大掌,卻在察覺她眉頭微蹙時便立刻放開了。

  接著,他像落荒而逃般退了開來,在紅葉不解又無辜的注視下,臉上浮現困窘而不甘的神色,他甚至連看著她的大眼都感到狼狽,卻死命不肯示弱,只能虛張聲勢地警告道:「你最好安分點,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然後他像驕傲的雄獅,昂首闊步離去。

  「……」她本來就沒要逃啊。

  他把她丟在他房裡,紅葉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滿懷好奇與興奮的四下打量這間臥房。

  一進到臥房,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幅雄鷹翱翔的刺繡掛畫,遠看只覺雄鷹睥睨蒼生的神態傳神而生動,近看才發現雄鷹身上的羽毛在刺繡技法的表現下,栩栩如生。

  紅葉站在那幅刺繡掛畫前凝望了許久。她知道五爺養了一對鷹,其中雄鷹展開翅膀時,有成年人張開手臂那麼長,他胸口上的刺青便是那只雄鷹。

  手腕一陣疼痛讓她回過神來,紅葉熟練地按壓穴道推拿止痛。

  僕役們很快地送來了滿桌的酒菜,大烹五鼎地彷佛要宴客。

  「這是……」她正猶豫的當兒,認出了南宮昂。無數疑問到了嘴邊卻吐不出來,她知道南宮兄弟中有一人在湧泉寺犠牲了,她想開口問候昔日的老戰友,她從未對他們說過,也許也沒人會在乎,他們願意接受她成為與他們並肩作戰的戰友,曾讓她覺得好開心,得到了莫大的鼓舞,在她進宮後,她從未像那些日子裡一樣對活下去充滿熱情。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孤軍奮戰,對朱長義做著無謂的反抗,但這些真正拋頭顱、灑熱血,興兵討伐暴政的義士接受她成為他們的一員,讓她感覺,她終於不再是孤獨的。

  但她卻害慘了他們。於是那一刻,有太多太多的話,太多太多的抱歉,掐得她喉嚨生疼。

  南宮昂想安慰她,但他可沒忽略在暗處,主子那針對他而來的殺氣使得他險些失笑,那簡直是小鬼一樣的行為!東方逐風自個兒都沒用膳,命他把酒菜備上,卻賭氣不想出現。

  當紅葉看著他,眼兒泛紅,一臉思念至深的模樣……噯,南宮昂心想,他慘了。

  在戰時,有一回主子風塵僕僕地繞到京城來,照例要去見紅葉。那天他原就負責與紅葉見面,紅葉不過是替他上藥,主子恰巧撞見那一幕,卻賭氣不出現,直到他回到風月樓時,一臉陰鷙的主子立刻把他派到大後方,接著數日主子總找機會找他麻煩……

  他好倒楣啊!南宮昂不由冒出一身冷汗,乾笑道:「紅葉姑娘看起來沒事,我就放心了。酒菜快趁熱吃了,我還有活兒要忙。」

  他正要離開,紅葉卻喊住他,「南宮昂。」

  不知錯覺否,南宮昂覺得暗處裡,某人殺氣更猛烈了,而他很清楚主子生氣的原因。

  主子曾經自豪的說,天底下除了他,應該沒有人能一眼就分辨出他們兄弟倆,而紅葉之前並不知道死于湧泉寺大火的是他還是他哥哥,卻一見面就能正確的喊出他的名字。

  因為他曾經教紅葉辨認他們兄弟倆的方式,為的是傳送情報時不會出錯。

  南宮昂不知道主動向主子解釋,能否讓他這桶醋收起來?

  南宮昂轉頭看著她,臉上笑容有些僵硬。「紅葉姑娘安然無恙地回到王爺身邊,我跟哥哥都很欣慰。」這句話,有沒有讓躲在暗處的某人心裡舒坦些?「姑娘先好好休息,要敘舊,來日有的是機會,如果有什麼需要,就吩咐小雨和飛兒去辦吧。」

  這兩名小婢子,可是東方逐風日前特地挑選來伺候紅葉的,但他嘴上絕不會承認,他為何要挑兩個對京城舊事不熟悉,不會對紅葉昔日身分在背地裡指指點點的丫頭進王府,還要她們學習一切伺候女主人的事情?

  紅葉看著南宮昂走得有些倉皇的背影,心裡有些明白。孿生兄長是因她而死,要怪罪她或要原諒她,恐怕是兩難,她又何必為難他?紅葉幽幽地歎了口氣,看著一桌酒菜,肚子實在餓得緊。

  「王爺呢?」這裡是東方逐風的寢居,她該等主人一塊兒用膳吧?

  臉蛋較圓潤的婢女道:「稟夫人,王爺吩咐夫人先用膳,不必等他。」

  被人喊夫人,紅葉有些尷尬,她也想起南宮昂方才那些話,頓時一陣羞赧。

  就算她曾想過,如果東方逐風要了她,她絕不會有怨言,更不會要名分,但這也只是想,不敢說出口。怎麼他身邊的人都已經把這當成事實了呢?難道是她過去表現得太不知羞恥嗎?

  紅葉哪知道,她並沒有不知羞恥,不要臉的另有其人啊!

  她也不好過問東方逐風連飯都沒用是去哪兒了,只好坐下來用膳,要拿起碗時手腕仍有些不適,她請婢子拿來冷水和手巾,然後將浸了冷水的手巾綁在手腕上,才慢吞吞地吃飯。

  雖說肚子餓,但讓兩個婢子看著她一個人吃飯,讓她很不習慣。

  但那兩名婢子見她將手巾打濕綁在手腕上,忍不住問道:「夫人的手怎麼了嗎?」她們可是被千叮嚀萬囑咐,得把夫人小心伺候著。

  紅葉不願東方逐風愧疚,不管他對她是什麼心思,好歹她曾經在他手底下待過,明白他的性子,無意間傷了老弱婦孺都會讓他耿耿於懷好久。她心想反正他不在,便請兩名婢子去替她抓了些外敷的藥材,婢子問藥材的用途,她也不好為難她們,便照實答了。

  想不到一頓飯都沒吃完,南宮昂已經讓人把她指定的藥材熬成膏狀送了過來,藥材要經過反復熬煮方能成膏狀,一時半刻間是辦不到的,顯然是婢子向總管闈宮昂提了,南宮昂直接讓人從尚藥局取了現成的送過來。紅葉用手指沾了一些藥搓了兩下,湊到鼻前聞,確實是宮裡的用藥,這裡頭有許多民間難得的珍貴藥材。

  有尚藥局的藥是最好的了,就不知會不會驚動到東方逐風?但是現在擔心這個沒什麼意義。

  紅葉用完飯,很快地替自己上藥,兩名婢子都訓練有素,幫了她不少忙。

  直至夜深,東方逐風仍未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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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1 00:35: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紅葉那一整天都有些彷徨出神,阻止自己胡思亂想太難,可猜想東方逐風究竟去哪兒?他何時回來?對她來說,更像要探究自己的心意那般不安。

  入夜後,兩名婢子伺候她入浴。

  東方逐風的院落裡,果然有一座澡堂——這位少爺可以忍受各種困苦與不便,不吃不睡不休息都難不倒他,獨獨受不了不能泡在水裡,而且至少得是能潛水、能橫臥的尺寸,大木桶他還看不上眼。

  澡堂位在一座人工湖畔,把竹簾卷起就能從大圓窗欣賞桃李杏樹環繞的大湖;玄武黑的石砌大浴池,四個角落各立著一根花色斑斕的玉麒麟石柱,從麒麟口飛泄而出的泉水將浴池注滿後,小雨和飛兒以薔薇和月季的花瓣鋪滿整個水面,並且灑了些香花提煉的花露。

  紅葉有點彆扭,這種閑著沒事做,只等著別人把她像金絲雀那般伺候著的日子,她可過不慣。

  然而她是什麼身分?她什麼都不是,五爺給她什麼,她就是什麼。她不懂卑微,也不識驕傲,現在的她只是個空瓶子,不再有包袱或束縛,沒有恐懼,沒有仇恨……

  沒等兩名婢子替她脫去衣裳,她任由身上宮服滑落在地,便走進浴池裡。

  她實在不習慣自己一身香氣,滿身藥材味倒是很熟悉。

  雖然她毫無準備地被帶進颲王府,王府卻為她備妥了衣裳,只是那件薄如蟬翼的紺紫色織金銀花抹胸,和幾乎透出膚色來的雪白羅裙,令她只想找個安靜隱密的角落把自己藏起來。

  夜深,兩名婢子在床上備妥一套嶄新的被褥,大紅色的。

  熄燈躺上床時,兩名婢子便退下了,紅葉把小臉藏在被子裡,雙眼卻瞪得老大。

  先前四處看了一下,發現不少屬於東方逐風的私人物品,包括他馴鷹用的皮手套,和他在戰時從不離身的雙刀,都妥善收在另一側的房裡。

  不過,她沒有見著雙鷹,猜想應該是養在別的院落裡。

  這座院落沒有另一間睡房,屬於這間睡房主人的氣味她也不陌生……

  她忍不住將整張臉蛋埋進被子裡。

  也可能,只是五爺把房間讓給她睡罷了。

  肯定是的。要不,她又有哪一點吸引五爺?她知道他的紅粉知己中,有傾城國色,有絕代佳人,反觀她,五爺曾嘲笑她,衣裳脫了,前面和後面可能沒什麼冶別……紅葉想起那句嘲弄,忍不住掀起被子,目光往下瞧著還真的不怎麼明顯的胸脯,有些洩氣地鼓起臉頰。

  躺平了當然什麼都沒有!她為自己辯解,接著翻身側臥,雪色平原果然隆起明媚丘壑……

  「還是有的嘛。」她忍不住咕噥,當她意識到自己可笑的行為後,忍不住又把自己藏進被子裡。

  噯,她想什麼啊!

  她一顆心,始終沉浸在一種莫名且醺熱的情緒中,但她並不覺得焦慮,也許是因為被熟悉的氣息所包圍,她知道自己是在五爺的地盤上——她很安全。

  那樣安逸且孺慕的信任之情,讓她沒一會兒便恬適地睡去。

  他絕不會原諒她。

  但怎麼個不原諒法?

  當然是把她軟禁在他身邊,對她做盡所有他會覺得很痛快,而她會覺得很屈辱的事。

  也因此東方逐風可能沒發現,他認定的屈辱,和她認定的屈辱,可能有著天大的落差。

  但他會覺得痛快的事,倒是既清楚又無庸置疑的。

  他的手指滑過她睡得毫無防備的臉蛋,她的皮膚又滑又嫩又雪白,每次看著就讓他手癢心癢,可惜看得到吃不到……

  此刻,他就像個無恥的採花賊,粗重的氣息裡盡是難掩的渴望,慣於對敵人一刀封喉的手也克制不住地顫抖著。

  是憐惜?是羞恥?是道德的掙扎?他全都不承認。說穿了,他想要她,如果那些「背叛」不曾發生,那麼如今他只會像只驕傲求偶的孔雀,日日在她面前賣弄自個兒多麼器宇軒昂、英明神武,即便他不會坦白自己對她有多饑渴,卻會毫不猶豫地展開猛烈攻勢,她不臉紅也要逼到她臉紅。

  然而背叛的事實橫在眼前——反正他認定了那是事實——他仍是像只驕傲的孔雀,日日在她面前賣弄,不過賣弄的是他有多幼稚;他更加死不承認自己對她的渴望,當母親旨意一下,他立刻逮著了機會,拿著雞毛當令箭,藉故把她拴在身邊,她若不肯從,他也要逼她從!

  可真要這麼欺負她,他雖然興奮,又於心不忍。

  那掙扎,說痛苦,倒也不然……

  那一場源自迷戀與抗拒的風暴,開始於一個情不自禁的吻。

  她的氣息幽幽地竄入他心扉。任何香氣在她身上,都是俗氣的,但那股瑰麗綺靡的香氣揉雜了屬於她的,淡然且沉靜的氣息,竟也不顯得俗豔了。他曾經覺得她身上那些藥味讓她顯得老氣,如今一想,與其說藥味讓她顯得老氣,不如說是對政局的防備才讓她刻意把自己裝得老氣。

  其實那似有若無的藥味,反倒讓蒼白的她更添幾分柔弱,讓人誤以為是藥罐子裡養的小白花,其實誤會可大了,這女子柔韌且倔強得不可思議。

  肯定是那份倔強,激起了他的征服欲,要不,他向來不愛菟絲花般的女子。

  如果有一種花,看似白淨清透,卻生在冰天雪地裡,不為勞什子傲骨,只因為她挺住了,那肯定就是紅葉。

  他閉上了眼,只讓她的氣息獨佔他心扉,彷佛沉醉其中,雙手偏要像色欲癲狂的獸,襲上她的身子,單薄的絲綢緊貼著她嬌柔的胴體,那明明被他嘲笑和男人差不多的體態,因為身子骨纖細,卻是無比的綿軟,連那對不甚肥碩的椒乳都是飽滿而且誘人,令他愛不釋手,揉了又揉,最後不耐地掀起了那抹胸。

  他的唇吻上她的芙頰,其實有一點自己死不承認的害臊心思,沒敢直接吻住她的小嘴,可吻著吻著,不由戀上了那滑嫩觸感。當雙手覆上她赤裸的胸脯時,他興奮地喉結滾動,不自覺吞咽著唾液,幾乎要呻吟出聲。

  肯定有什麼不對了。他深信自個兒喜歡豪乳肥臀的女人,即便這些年為了不讓任務有一丁點差池,他禁欲已久,畢竟身懷絕技的女刺客,就是全身脫個精光,都能置男人于死地。

  直到現在……

  啊!肯定是如此,他忍太久了。

  可事實是,若這會兒他床上躺了另一個身段妖嬈豐滿的女子,他可會嫌礙事呢。眼前就是天塌下來,也不會比享用她、佔有她,讓她成為他的小欝奴來得重要!

  他其實怕弄疼了她,長著厚繭的掌,覆在她柔軟的嫩乳上,輕柔而緩慢地揉著,像要用每一寸去感受她的美好,手指撚轉著乳蕾。

  紅葉嚶嚀著,像自深沉的湖底,迷迷茫茫、身不由己地浮上夢境的汪洋,被孟浪的風給喚醒。

  身子敏感地對侵犯先有了反應,但她認得他的氣息,他高大昂藏的身子,哪怕只是幽微月光下的一抹影子,她都不會錯認。

  悄悄地埋在心湖,她的秘密。曾經在鬼影幢幢的宮闈之中,她日日夜夜盼著他的出現,哪怕只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暗中匆匆數語,也足以慰藉她在權力地獄中的煎熬與恐懼。

  關於他的一切,她絕不會認錯……

  「五爺……」她不自覺地以嫵媚的呢喃撒嬌,身子跟著臣服地為他變得柔軟。

  那些迷戀與柔情,偏偏執拗地在她清醒之後藏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邪肆的玩弄,將她雪白的胸脯狎揉得一片緋紅,甚至粗魯地抓握住一邊的軟乳。他的吻也不再溫柔,帶著一種……也許是羞於被窺見心思的狼狽與惱羞,惡劣地啃著她的脖子,直到她雪白的頸子上留下他的印記,心裡竟湧現莫名且扭曲的滿足。

  他給她的疼,對她來說,與痛苦無關。當東方逐風收斂了力道,濕熱的舌頭舔過被他咬出了齒痕的那處時,她身子克制不住一股難言的歡愉,顫抖著。

  他往下吻到她肩上和鎖骨,時而柔情似水,時而粗魯暴虐,紅葉已經羞恥地感覺到下腹窒悶地疼痛,兩腿間汩出了期待。

  過去,男歡女愛之事,對她來說是藏在午後的陰影中、躲在灰蒙的晨霧深處,她害怕去探索,唯恐躲在陰影中和迷霧後的,是噬人的妖魔鬼怪。畢竟她對男女之事的認知,除了醫書裡所寫的,就只有朱長義與帝妃和男寵間荒淫又齷齪的苟合,她不願想起那些會令她想吐又害怕的情景。

  她明白自己的身子正期待著東方逐風,這也讓深宮之中那些淫邪的魔魘變得模糊而無關緊要。

  「五爺……」她的呼喚像夢囈般低微,卻能纏上他的心房。

  東方逐風粗魯地扯落那薄薄的抹胸,低下頭舔吻比花蕾還嬌嫩的乳珠,在白盈盈的雙峰之上,它們挺立著,誘人採擷。

  他忍不住以舌尖挑逗她,色欲淫靡地舔吻她,餵養待放的紅梅以露水,要令它在不勝嬌羞中綻放。

  儘管她願意交出自己,但陌生的歡愉與羞恥同時襲來,紅葉抬手遮臉,卻捨不得不看他。

  她是否愛上這個男人?紅葉相信自己不配想這個問題,她滿手血腥只是為了活下去,無關天下,無關仁義;五爺卻不同,他在她心裡就是英雄,她崇拜他且敬愛他,這是無庸置疑的。

  她每一次臣服,只誘使東方逐風更加想欺淩她。當他含住她的乳蕾吸吮時,紅葉忍不住併攏雙腿,卻讓東方逐風鐵臂一擋,以他精壯如鐵的身子壓在她身上,令她雙腿大開……

  然後他才發現,這妮子在被子下,只有一件抹胸和薄薄的褻褲。

  紅葉羞得遮住雙眼,兩頰的紅暈蔓延到了耳朵和脖子。

  這自然沒什麼,如果她睡在她自個兒家中的房裡,以前天氣熱時她便這麼做了,但自十六歲進宮後,就算她有自己的寢間,她也不敢這麼做。

  更何況,這可是五爺的房間。她脫下單衣躺上他的床時,心跳快得都要失序了,她被包圍在莫名的歡愉與迷醉中,進入了她自個兒都摸不著邊際的春夢裡,那夢裡,她在海浪中載浮載沉,卻絲毫不慌亂,因為她想著五爺定是化作了浪和風,和她在一起,與她的每一寸貼合……

  想到自己這麼不知羞,紅葉懊惱極了。

  ……

  *本書內容略有刪減,請諒解*

  她幾次在愛潮中滅頂,卻滅不了他炙熱的欲焰,直到他酣暢淋漓地將陽精盡灑她體內,終於肯甘休時,她早已累壞了,沒察覺那像暴君一般需索她的男人,遲遲不肯退出,而是抱著她,將臉埋在她發間,宛如懺悔般。

  他的雙眼緊閉,眉心緊擰,渾身肌肉因壓抑著喘息而緊繃,在她嚶嚀著歎了口氣,往他頸窩蹭了蹭時,他小心摟住她,翻過身子,讓她柔軟地貼伏在他身上入睡。

  他盯著床頂,好像數著什麼那般,每數一下,內心的糾結就多了一分。

  數到一百,就離開。他警告自己那般地在心裡道。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纏住了她柔軟的髮絲,分毫也不肯放手那般,要與她每一寸都癡纏。

  「五爺……」她囈語著,立刻將他想甩下她,孤枕獨眠的念頭抹消得一乾二淨。

  反正抱著也舒服,他幹嘛走?哼!大少爺又翻個身,將睡沉的她緊摟在懷裡,其實動作小心翼翼,唯恐把她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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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1 00:36:1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紅葉一向起得早,只是今日她睜開眼時,窗外的天已濛濛地亮了。她一翻身,便覺渾身酸痛,而且被褥底下的身子光溜溜的,她迅速醒過神來,直覺地伸手拉起被子蓋到下巴,臉紅了好一會兒,才發覺床上只有她一人。

  五爺是何時醒的?她怎能讓主子比她早起呢?

  紅葉當下顧不得羞怯,拉起被子遮在胸前,掀開床幔往外看,確定房內沒人,而一旁的鵝頸椅上擱了一套新的衣裳。

  很好,她現在立刻沖過去,抓起衣裳躲到屏風後穿上,就樣誰也不會發現她一絲不掛!

  紅葉才躡手躡腳地下了床,兩名在寢間外候著的婢子見床幔動了,便機警地入內來,紅葉登時漲紅了臉,赤裸著身子僵在原地。

  「夫人醒了,王爺吩咐奴婢要伺候夫人梳洗用膳。」兩名婢子裡,圓臉的叫小雨,性子活潑能幹,膽大心細。其實她是東方逐風特意挑的,他知道要紅葉主動開口,那得等到太陽打西邊出來。

  紅葉並不知道這些,她只道兩名婢子原本就是伺候東方逐風的,本想說些什麼,可光著身子實在彆扭,只得先讓她們替她穿上衣裳再說。

  衣裳質料上好,絲綢觸手滑潤冰涼,做工精緻,是東方逐風親自一件件挑,一件件搭配的。今日這件青蓮色訶子沒那麼單薄,可湘色下襦卻是雲霧飄渺似的煙蘿紗,風若大一些,或是光照得透一些,恐怕就什麼都遮不住。

  兩名婢子要再為她梳發,紅葉才道:「同樣都是伺候五爺,這些差事我還是一個人來就好,不麻煩你們了。」

  小雨和飛兒互看一眼,飛兒一臉緊張,小雨卻笑嘻嘻的說:「夫人是伺候王爺沒錯,可我們倆是專程伺候夫人的,若是伺候不好,王爺可是會怪罪的。」

  紅葉漲紅了臉,一時不知作何反應,兩名婢子立刻替她打點起來。翻開鏡臺前的玳瑁首飾盒,那首飾盒比她在宮裡放醫書的枕箱更大,上面飾以牡丹紋金鎖片,盒子裡琳琅滿目的珠翠首飾,有很多她甚至用都不會用。

  如果不是十六歲進宮,必須學習宮女的裝扮,紅葉可能只會最簡單的束髮和綰發技巧。進宮之後,女官品秩的釵鈿數有一套規矩,她基本上就是學一套用三年,即使朱長義拔升了她的品秩,她的打扮也幾乎沒變過。

  她不愛美嗎?進宮前她的日子過得簡單封閉,進宮後她則沒有那個膽子和心思。

  飛兒動作俐落地替她梳起發,昨日幫著她包紮手腕的也是飛兒,手藝極巧,細心地沒弄疼她半分。

  紅葉不習慣被伺候,想開口道謝,看著銅鏡裡,卻驚覺她頸子上和胸前一朵朵紅梅似的痕跡,當下又漲紅了臉,尷尬地想抬手遮掩,卻徒勞無功,低垂著頭一副小媳婦模樣,還是小雨機伶,轉身去取了條披帛來為她披上。

  「謝……謝。」

  紅葉這才想起,她醒來後身子是乾淨的。昨夜她連自己什麼時候睡去也不知道,當時身上已是狼藉一片。

  那麼……思及各種可能,她小臉紅得要滴出血似的。

  飛兒給她挑了幾樣點翠的釵鈿,小雨也挑好搭配的臂環與耳墜,純金累絲的、鑲青玉的,或同樣點翠的,連臉上都撲了粉,小雨直誇她就是不上粉肌膚也是璧白如雪,她一直到抿了胭脂後才忍不住問道:「五爺今日有什麼吩咐嗎?」

  兩名婢子互看一眼,小雨笑道:「王爺沒有特別的吩咐,他只要求我們照看好夫人。」

  紅葉有些無措。沒有要緊事,這麼盛妝打扮做什麼?紅葉雖然也是官家千金,但她這輩子還沒做過沒事打扮得花枝招展,只為了關在家裡撲蝴蝶繡花、等待男主人歸來的日子。

  其實兩名婢子也不算為她盛妝打扮,實在是她一張粉雕玉琢的臉,薄施脂粉就明媚動人,加上平日對自己的打扮也不特別在意,難得綰個不一樣的髮髻,多花了點心思在佩件上,彷佛就脫胎換骨似的。

  出了寢房,花廳內已佈置了早膳,偌大的飯桌,放著八個金花紫釉盤,四樣葷菜,四樣素菜。

  「五爺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主子還沒回來,紅葉便只是在一旁站著等。

  「王爺吩咐夫人先用膳,不用等他。如果晌午王爺還沒回來,我們一樣伺候夫人用膳。」

  「……」所以這一桌菜她要一個人吃?紅葉說不清心裡悶悶的,是看著那八盤菜就飽到悶,或為別的?

  直到用完膳,她要離開這座院落時,卻被守在「東園」入口的護院給攔住了。

  「王爺有令,夫人請在東園待著。」

  紅葉當下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想問東方逐風去哪兒了,可支吾著開不了口,她哪來的立場開口呢?只好默默回到東園。

  小雨見她抑鬱寡歡,便道:「王爺說過夫人可以任意使用東園裡的每一處,天這麼熱,外頭也沒什麼好逛的,這東園可大著呢,夫人不如走走看看,有需要什麼,再讓人去弄來就好。」

  紅葉只是隨口應了一聲,她並沒有把自己當主子,也不願這麼僭越。

  她信步園內,若有所思。

  如今宮裡一切都安定下來了,娘娘也不再需要她幫手,雖然她曾經想過,就這麼留在宮中輔佐娘娘,對她來說是最好的歸處。

  新帝登基以來,東方朧明幾乎是夜以繼日地徹查朱長義及其黨羽的罪行,之前東方朧明召她去做口供時,她把替朱長義幹過的醜事全招了,但他坦白地對她說:「今日這些話,在場的人聽過便罷。我自認並非剛正不阿、毫無私心的執法者,陛下命我辦這些案子只為安撫民心,根除前朝亂源,也就是在情理之內,私下都能網開一面。關於你的事,有兩個人先後來跟我做過擔保,一個是逐風,一個是大嫂,我也答應他們了。你只要指證朱長義的罪行,其餘的就一筆勾消。」

  然而,東方逐風也好,蘭蘇容也罷,對替她擔保之事一字未提。她明白她已經受了太多的恩,更多的、不屬於她的好,她不能拿,也不該拿。

  東園確實不小,除了四合的樓宇、獨棟的澡堂,光是花園就有三座,一座緊臨著書齋,園內其實不種花,但山石與流水環繞、翠竹成蔭;另外一座大花園,中央以薔薇、藤花、紫陽,搭了座花團錦簇的花榭;小的花園被圍在四合的樓宇內,主要是種植四季花卉;而東園旁那座大湖的湖水被引了進來,形成一個荷花池,一棟畫樓就蓋在荷花池中央。

  紅葉看了一眼小園中疏落的花花草草,颲王府的前任主子,雖是朱長義的心腹,但東方家的軍隊一進入京畿,陷入癲狂的朱長義就把這心腹給殺了,還抄了他的家,這座府邸荒廢了好一陣子,園內種植的芍藥、枇杷、忍冬、茉莉、菊花……

  等等,東方逐風雖然住進這裡已經一個月,但顯然王府裡沒有專長園藝的人手,只把雜草除乾淨。

  她不想白白被供養著,再說她自幼研讀岐黃之術,也學習藥草栽植,充當園丁倒也還行,便要了圓鍬鋤頭的一類工具,幹起活兒來了。

  王爺可沒說不準夫人沒事找事做,小雨與飛兒雖然有些無語,也只能在一旁幫手。

  紅葉估算著那些接著要開花的該開始修剪枝葉和過多的花苞,晚個一季開花的差不多該填上肥料,明年才開花的則可以在這時扡插。小雨給她挪來了矮凳,飛兒則在一旁撐傘,她讓她們到屋裡去忙自個兒的活兒,兩人當然不肯,紅葉也拿她們沒轍。

  蔓生的薔薇花叢勾住了她的裙擺,在她手臂上刮出一道血痕時,紅葉渾然未覺,是小雨急急忙忙進屋內取了藥箱來,她才發現自個兒受傷了。

  「不礙事的,用水洗乾淨就好。」

  兩名婢子不知何時退下,頂上沒了遮蔭,紅葉也渾然未覺。她手裡忙著,其實思緒飄得老遠,若不是對這些活兒很熟悉,手指上可能都不知剪了幾道血口了。

  東方逐風靜靜立在一旁,也不出聲。他今日一早就進宮去了,雖然他們兄弟幾個暫且不任官職,可國家需要儘快恢復元氣,該出的主意,該幫的手,還是必須要做。

  他回到東園後,兩名婢子不像紅葉那般心不在焉,一見到王爺,正要跪下請安,卻讓他抬手制止,並揮手要她們離開。

  東方逐風就這樣雙手抱胸,靜靜地看著埋首花圃中的紅葉,她白嫩的臉蛋被曬得泛起紅暈,像顆紅蛋那樣誘人,惹得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原本想就站在這兒,看她何時會發現他,誰知兩隻腳偏偏不甘寂寞地往她走去,直到他高大的身子擋去了日頭,紅葉抬起手背擦去額上的薄汗,才終於瞥見他的存在。

  「奴婢給五爺請安。」一如既往,她見到他的刹那,總有些兩人也捉摸不了的悸動被隨之而來的期待給忽略。

  她總是笑得那麼甜,而他彷佛早已凝望著她許久。

  東方逐風老覺得輕易就因一個討好的笑臉而被安撫的自己太沒原則,所以他仍是端出滿不在乎的模樣,彎身將她抱起。

  他沒有對她在做的事表示什麼,而對紅葉來說,整理花圃本就是不想讓自己清閒罷了。五爺在,當然以伺候五爺為要緊。

  「奴婢身子髒了,恐怕不能現在伺候五爺。」她怕弄髒他的衣裳。

  東方逐風瞥了她一眼,「哼,你架子倒比我大啊。」

  紅葉自覺理虧,小臉泛紅,「奴婢稍作整理,很快的……」她轉頭找尋小雨和飛兒的蹤影,再不然任何一個奴僕都成,至少先替她伺候王爺,哪知東方逐風刻意把所有人都趕出東園了。

  每當被他抱在懷裡,她滿腔的柔情與溫存,卻總是被他譏笑得只能狼狽地收起依戀。

  「乾脆我來伺候你吧。」他嘲諷地道,幾個大步已經來到書房,將她擱在書案上。

  紅葉不知他是說笑或認真。對東方逐風,她雖敬愛,但並不至於誠惶誠恐,而且她感覺得出他對她總有滿滿的捉弄。

  「奴婢不敢,奴婢這就伺候五爺……」

  東方逐風一隻大掌輕易就擒住她雙手,另一手則托住她的臉蛋,彷佛又憐又惜地歎道:「啊,瞧你,熱得一身汗……」他拉扯她束在訶子下方的繩帶,在她壓抑的驚呼聲中,將留有她體溫的訶子塞進衣襟裡。

  裸著上身的紅葉漲紅了臉,連反抗都不敢,她想伸手遮住裸露的身子,可雙手偏偏被他捉住了。

  他接著去拉扯她的裙子。

  「五爺……」她連討饒都不敢太大聲,就怕外頭有人闖了進來。

  真不知自己又哪裡惹了這魔星不悅,要這樣玩弄她?

  「爺怕你熱,反正這裡只有我們倆。」這男人總是露出瀟灑傲氣的微笑,卻對她做盡邪佞之事。紅葉又羞又氣,卻拿他莫可奈何,也無法真的厭惡他。

  東方逐風脫下她的裙子,往一旁甩得老遠。

  紅葉眼眶噙著淚,咬著唇,一張小臉羞得通紅,可憐兮兮的模樣,看得東方逐風既躁又狂,心臟劇烈的鼓動幾乎令心窩有些發疼,他分不清那是心疼,或者只是野蠻的期待——他當然只承認後者。

  紅葉曲起修長的腿,試圖遮掩赤裸的身子。

  他偏偏不停手,以一隻手臂箝制她的動作,俊臉貼向她的芙頰,低聲誘哄道:「乖乖聽話,就讓你把衣裳穿回去。」

  「會有人進來……」她根本抵擋不住他的蠻力,任由他把她的褻褲半撕半扯地脫了下來。

  「沒我的命令他們不准進來,所以你最好乖乖聽話。」東方逐風嘴角勾起邪肆的笑容,故意把她的褻褲湊到鼻尖聞了聞,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然後在她快要氣哭時,將雪白的褻褲塞進衣襟內,那貼在胸口的地方。

  他真是愛煞她泫然欲泣、委屈得只能任他欺負的模樣,貝齒緊咬粉唇,芙頰染上紅霞,眼眶打轉的淚珠要掉不掉的——他知道她很堅強,這點程度的「欺負」不至於讓她哭的,就是讓她又羞又氣又不甘心罷了,他偏愛這麼逗她,有些變態地感到無比滿足。

  尤其是她渾身赤裸,凝脂白玉似的肌膚上,綻放的是一朵朵標記著他昨夜孟浪印記的紅梅,想遮卻無法遮的羞態,看得他血脈債張,心跳欲狂。

  如果女子豐滿為美,他實在不該這般動情,那肯定是有什麼地方錯了,又或者他終於領悟,她纖若無骨,嬌柔如柳絮,是天上女神的輕輕一歎,吐出這如幻如露,煙霞一般的人兒。

  偏生她又倔得很!既空靈又倔強,根本戳死了他的軟肋。

  他簡直在欺淩弱小。那一身鋼鐵似的肌肉,山一樣的身高,嬌柔的她哪裡是他的對手?他表現得好整以暇,就足以把她圈在懷裡,讓她插翅也難飛。

  可他不只沒一點愧疚,還亢奮得很!

  見她賭氣地把頭一撇,不肯看他,東方逐風歎了口氣,手指撫上她泛紅的粉頰,「陪著我,有這麼委屈?」

  「……」紅葉被堵得氣一窒,最讓她無地自容的是,她就這麼沒羞恥心,沒骨氣地感到好笑,還為了他口吻裡的無奈,心都給化了。

  陪著他,從來都不委屈,那是她過去始終不敢嚮往,卻依舊渴望的——飛出幽詭的深宮,依偎在他肩膀上。

  但誰喜歡被脫光了衣裳,任他這般無賴地欺負啊?他真是壞透了,竟然還問得這麼無辜!

  「奴婢願意永遠伺候五爺。」她果然沒骨氣到了極點,只能軟軟地示好,「但是奴婢想穿上衣裳……」

  要是有點羞恥心,他該退讓的吧?

  可東方逐風的羞恥心,一向是看情況來決定的。

  他笑得優雅又誠懇,「可爺喜歡你不穿衣服來伺候我,喜歡得很。」他還笑得白牙閃閃,對比他那一身黝黑的膚色和英挺的容貌,即使是在風塵裡打滾多年,見過許多大風大浪的女子,都會被他笑得心兒亂顫,暈頭轉向地一頭栽下去,更何況是情感上白紙似的紅葉呢?

  紅葉只能咬住下唇,好不甘心卻又沒轍似地眄了他一眼。

  他索性維持著那無賴又蠱惑人心的笑,將她頭上的釵鈿一支支取下,直到她一頭長髮如飛瀑般傾泄而下,他纏住一綹情絲,勾在指尖,握在掌心,輕柔地捧到鼻尖。

  他的手指有拉弓和握刀的繭,也有與死神搏鬥留下的疤痕,甚至他曾徒手握住敵人的匕首,使得匕首上的毒藥侵蝕了手掌,導致關節扭曲,那實在稱不上是好看的一雙手,男子漢大丈夫也從不在乎,可這一刻他真覺得自己的手醜,握住那華美青絲都覺玷污了她。

  「這天多熱……」他刻意深情款款地在她耳邊呢喃,優雅的舉止和語調,掩飾著浪蕩的笑意和如狼似虎的欲望,「就這麼陪我一會兒,我不准別人來跟我分享這一刻,你若不從我,以後也別說要伺候我了,我什麼都不稀罕。」

  「……」這是耍賴的意思嗎?

  東方逐風很清楚自己那種意味深長的淺笑最是禍害紅顏,於是他退開一步,笑著與她對視,紅葉果然紅著臉,目光飄忽,怕一與他對上視線,又要迷迷茫茫地醉了。

  偏偏他長著厚繭的手托住她的柔荑,一下一下地以指腹勾撩她的掌心,那些沒開口的軟磨硬泡與撒嬌,全都化為手指上的搔擾,不住地往她手心搔去。

  她傻了才答應他!可僵持不下也不是辦法,更何況,紅葉其實不願他失望,哪怕他那麼頑劣。

  見她不再使力地抗拒,赤裸地坐在他的書案上,東方逐風這才鬆開箝制住她手腕的大掌,她原就白嫩的肌膚都被他握出了紅色的手印,惹得他一陣愧疚。

  每當她從了他,滿足了他那些任性與色欲,東方逐風也沒力氣再否認自己的心疼。

  他握住她一隻手腕,湊上前去,以鼻尖和嘴唇來回地摩挲泛紅處,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她仍不敢與他直視的大眼,嘴角依然是那抹有些邪惡的微笑,甚至伸出舌頭舔過她手腕內側。

  紅葉縮著肩膀,腳趾忍不住微微地蜷曲。

  他終於放開她,宛如王者登基那般坐在太師椅上,大方欣賞他的女奴赤裸著白玉似的身子,坐在他眼前。

  他一坐下,大開的兩腿間便隆起明顯的腫脹,紅葉羞紅了臉,幾乎不敢看他。

  「到我這裡來。」他朝她伸出手。

  東方逐風的書案對她來說有點高,紅葉小心翼翼地爬下桌子。這中間東方逐風半點都沒有扶她的意思,見她不小心把臀部對著他——儘管她很快因為羞恥而挪開了臀部,卻連眼都不肯眨地直直看著,甚至上前,故意兩手扶住她的臀,「別動。」

  紅葉仍跪在書案上,東方逐風刻意扳住她的屁股,逼她那樣對著他,她脖子以上都羞紅了。

  她沒出聲,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若喊他,是哽咽,或嬌嗔。

  她圓潤的俏臀果然迷人,又白又嫩,讓他好想在上頭咬一口。東方逐風玩心又起,一手緊緊按住她的膝蓋,不讓她退開,另一手輕輕撫上她的臀,從週邊到飽滿的臀肉上,緩慢的,磨人的,輕輕撫摸。

  他迂回半天,刻意持續那讓她羞恥得只能跪下來把臉埋在手背上的愛撫,他看得很清楚,書案上留下她動情的證據,那讓他驕傲且充滿喜悅。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伸出手指,撫弄起藏在白嫩臀瓣之下,已然濕潤腫脹的私花,而紅葉也放任自己呻吟出聲。

  她不知道比起那些讓她羞恥的濕潤摩擦聲,或是她情不自禁的喘息,哪個更讓她無地自容。

  東方逐風才不認為自己在欺負她,他怎會是那麼殘忍的主子?他的小女奴動情了,他當然盡心盡力地滿足她呀!於是他那粗糙的手指,不住地在充血而濕潤的肉瓣上廝磨揉撚,另一手握住她的腿,逼她高高抬起臀部。

  這間書房原本是沒有鏡子的,他卻為了這一天,讓人搬來了一座等身長,兩臂寬的銅鏡,放在書房的左側,正對著書案,紅葉就算不想看,眼角餘光也會瞥見她赤裸著身子跪趴在書案上,高高蹺起了臀部任主子玩弄的模樣。

  好丟人啊!她將臉埋在手臂之中。東方逐風的動作慢得像在折騰人,仔細地揉戲私花的每一處,淫靡的水聲越來越清晰,每當他長著厚繭的指尖滑過她的花核,她再怎麼努力隱忍著,細碎的呻吟仍是逸出紅豔的櫻唇。

  擺上鏡子果然是對的,至少他能欣賞她各種風情。

  東方逐風偏偏在這時退開來,又坐回椅子上,而紅葉回過神來,羞恥地忙坐直身子。

  他沒忽略她刻意坐在自己的小腿上,還夾緊了大腿,有意無意地扭擺著身子。

  「過來。」

  紅葉遲疑了片刻,察覺到他的眼神似乎發現了什麼,連忙像做錯事的孩子般爬下書案。

  他朝她伸出手,她怯怯地將柔荑放在他掌心。

  「坐我腿上。」他依然是那大刺刺的霸王坐姿,紅葉只瞥了一眼那腫脹的男性,立刻便回憶起昨夜他是如何在她身體裡逞兇,膝蓋不禁有些發軟了。

  她乖順地坐在他的左大腿上,羞窘地想,五爺的衣裳肯定要被她弄髒了。

  他把她像貓兒一樣地擁在懷裡,大掌不住地在她身軀上愛撫,那力道介於挑逗與安撫之間,讓她忍不住撒嬌般地將頭枕在他肩上。

  除了身子光溜溜以外,她一直都想這麼做。坐在他懷裡,枕著他的肩膀,而五爺果然像安撫著愛寵那般撫弄著她,那讓她情不自禁想更加貼緊東方逐風,即便隔著布料,她也能感受到他昂藏堅硬的身子和熱度。

  她想撒嬌,可怕他不高興,只好安靜。

  東方逐風兩隻手沒一刻安分,一手在她大腿上來回撫摸,另一手撫過她的頸子、她的背,甚至圈住她纖瘦的身子,繞到她身前搓揉著軟乳。

  他偽裝出來的好整以暇,在她順服地貼近他頸側時逐漸瓦解,再也壓抑不住饑渴,抬起她秀美的下巴,貪婪地吻上她的唇。

  這個吻很激狂,充滿掠奪意味,把她吻得連氣都沒法喘上一口,屬於她的芳津沿著嘴角流淌,好不容易終於能喘上一口氣時,她嚶嚶的喘息與呻吟像極了討饒。

  但他可沒忘了伸出邪肆的爪,持續勾撩著她的情欲,同樣在最後一刻狠狠地推開她,任她迷茫得不知如何是好,泛著水光的大眼無助地瞅著他,瞅得他這惡劣的始作俑者也心慌了。

  他急切地拉扯自己的褲子,方才她跪在桌上時,他就已經鬆開了褲頭,這會兒腫脹的男性便迫不及待地彈出褲襠。

  「自己騎上來。」他嗓音沙啞得像喘息,沉重急切的呼吸更洩漏了冷靜的神情底下是早已狂亂的獸。

  看著那碩大硬挺的肉鐵,紅葉沒有一絲抗拒,她起身時,東方逐風的大腿上果然濕了一片,可她沒心思害羞,一隻膝蓋跪在他大開的兩腿間,另一條腿伸到太師椅後方。

  東方逐風一手握住自己的男性,引導著她,當她兩腿終於跨在他腰的兩側,她在他的引導下慢慢往下坐。

  灼熱堅硬的男性抵住穴口的刹那,她顫抖著抱緊了他,才放任自己的身子往下沉。

  「啊……」這樣的姿勢,讓他的男性完完全全地進入她體內,幾乎抵到了最深處,緊密而鼓脹到極限的結合,令紅葉最後一絲理智灰飛煙滅,啜泣著把臉埋在他肩頭,身子卻本能地因為歡愉而顫抖。

  他的心窩真的疼了。這一刻的東方逐風反而最是誠實,彷佛她是只小貓般地任她伏在他肩上,溫柔地安撫著,雙手搓揉著她的臂膀和頸子,細雨般的吻落在她細緻的頰上和耳朵。

  他身上的衣裳磨得她赤裸的身子有些刺疼,妖嬈的私花緊縮,彷佛菟絲花纏上了女蘿,她無比迷戀他的灼熱與堅硬,貪愛他的陽剛與強悍,不由自主地扭擺起身子,終於化身為女妖,駕馭她的勇士。

  直到她累了,東方逐風才放任仍然腫脹的男性,緊緊埋伏在她體內,將她的一腿抬到肩上,讓他能夠肆無忌憚地欣賞著他倆的交合。然後他強悍地擺動腰臀,幾乎將坐在他身上的人兒往上拋。

  「啊……」他的蠻力比她的扭擺猛烈不知多少倍,那樣的衝撞將她又拋向愛潮頂峰,這回他再也沒有顧忌,一次次衝撞得她不住顫抖,身子彷佛沒有重量那般將她往上頂。

  當他在最後加快了衝刺的力道時,紅葉終於承受不住情潮猛烈的衝撞,癱軟地暈在他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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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紅葉醒來時,她身上罩著東方逐風的外袍,一隻大掌在順著她的髮絲時滑過她的耳朵,長著厚繭的指腹輕輕搓著她的耳殼,紅葉才意識到枕在頭下的是東方逐風的大腿。

  他斜坐在軟榻上,一手拿著書冊,一手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她的長髮。他一大早進宮,穿的自然是正式的朝服,經過一番顛鸞倒鳳後,他僅僅是衣襟大敞,露出肌肉塊壘分明的結實胸膛,褪下的外袍則是罩在紅葉身上,其它則與平常無異。

  紅葉本想裝睡,可她這才知道自己的耳朵怕癢,縮著肩膀躲開騷擾,身子一動才發覺腿心處一陣酸麻不適。

  倒不是痛,可也不算舒坦。她暗忖私處可能有些紅腫,再讓他這麼不知節制的需索,她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順著她長髮的手停下動作,紅葉眼角餘光瞥見某人的目光已經不在書上,只好拉緊袍子坐起身。

  在這件外袍底下她一絲不掛,衣裳則擱在一旁,她有些氣悶,但這無賴是主子,她是奴才,又能拿他怎的?

  紅葉拉緊他的外袍,不想看他,只是朝他福了福身,「奴婢回房換好衣裳便回來伺候五爺。」

  「就在這兒換吧。」東方逐風一派閒適慵懶,將根本沒看幾個字的書冊翻到下一頁。

  「……」她怎麼會傻到以為他肯放棄捉弄她呢?紅葉委屈地咬住下唇。這書房裡連個可遮掩的屏風都沒有!

  見她遲遲沒有動作,只是垂著頭,東方逐風故意道:「怎麼,我欺負你了嗎?」

  「……」怎有人臉皮這麼厚?這不是欺負人,什麼才是欺負人?「奴婢……不習慣在人前換衣裳……」

  那聲「奴婢」依舊刺耳得很啊!紅葉不知道自己又不小心惹毛了這位大爺;東方逐風則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這麼討厭聽她自稱「奴婢」,他只知道自己沒來由的不痛快。

  東方逐風放下手上的書,好整以暇地換了個坐姿,「就在這兒換。」他一副「再和老子討價還價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的臉色。

  「……」紅葉只能一再提醒自己,五爺雖然性格頑劣,但也只針對她頑劣。他其實是個重情重義,為了大義甘願豁出性命的真漢子,她既然要伺候他,對他的惡劣包容一些也是應當的。

  深吸了一口氣,這麼一想好像也沒那麼難受了。紅葉硬著頭皮走到擱著衣裳的書案旁,有些不安地瞥了一眼書房門口。

  東方逐風知道她擔心有人闖進來,但他壞心眼地不打算告訴她,守在外頭的奴僕,沒有他的命令絕不會主動進書房來。他在讓紅葉住進東園時,就已經對所有奴僕警告過了,要不他怎麼盡興地欺負她呢?

  趕緊把衣裳穿上了吧!紅葉速戰速決,錦袍一落地,拿起了訶子,抖著手趕緊穿上,她還刻意背對著東方逐風……

  可惜啊!她錯估了這男人的無恥,他一點也不介意欣賞她可愛的俏臀和迷人的雪背……

  他突然想到自己曾嘲笑她正面和背面都一樣——某方面來講倒也沒說錯,她的正面和背面,同樣都讓他血脈債張。

  想到她那沒幾兩肉的身子,臀部倒是圓潤有彈性,椒乳雖稱不上豐滿,卻也嬌美秀挺,就是讓他懷疑自個兒是不是餓太久了。

  大概是太緊張,訶子手忙腳亂地穿不好,綁在下方的系帶不是束得不扎實,就是綁歪了,想到身後坐著一頭大老虎,紅葉都急出一身汗來。

  東方逐風慢悠悠走到她身後,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他堅硬火熱的身子便貼上她的背,兩隻大掌也分別握住了她的左右手臂。

  他沒有嘲笑她瞬間身子僵直的反應,依然是那副慢條斯理的調調,兩隻手順著她的手臂緩緩地滑向她的柔荑。

  只是他的大掌在她的手臂上滑過,她不該沒用得連膝蓋都發軟,可事實上,她的背與他赤裸的胸膛緊貼著,同時感覺到他灼熱的呼吸輕輕吹拂在她頰畔,他甚至刻意彎下身來,嗅聞著她頸間的香氣……紅葉丟臉地發現,她連脖子也怕癢!

  可惡!為何一被他揪在掌心裡,她全身上下的弱點都跑出來了?

  從她身後欣賞粉紅色的耳朵和染了一片紅霞的粉頰,想不到也是絕妙風景,幾綹髮絲垂在鬢邊和胸前,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更顯得她嬌柔可憐……

  東方逐風好看的唇勾起一抹邪氣的笑,他身前的小羊兒該慶倖自己看不見這魔性的笑,否則恐怕連僅剩的勇氣也要蕩然無存。

  他握住她的柔荑,以拇指畫過她的掌心,然後從她手中抽走了訶子的繫繩。

  紅葉心臟差點跳出喉嚨,以為大勢又去……噯,真的很丟臉,她不明白自個兒為何會好像與強悍的敵人進行攻防戰一般……

  她遇過最可怕、最邪惡、最令人髮指的敵人,當然是朱長義了,但這會兒她完全沒想起那段夢魘。東方逐風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敵人,她厘不清心裡那複雜的糾結情思,只知道自己此刻真是如臨大敵啊!

  東方逐風卻只是緩慢地替她綁起繫繩。

  紅葉原本泛著淡淡紅暈的臉蛋,此刻紅成了甜熟的柿子,不僅僅是因為她前一刻還擔心這無賴又要脫她衣裳,做盡邪惡至極又羞人至極的事,也因為他就這麼理所當然地緊貼著她,還把臉靠在她額角,令她整個人都被他一雙鐵臂包覆在他懷裡。

  他綁著她訶子繫繩的動作慢得匪夷所思,紅葉只能緊張地數著兩人幾乎相貼的心跳——她比他緊張多了。

  但兩顆心漸漸地,從追逐,到共舞。

  東方逐風視線停留在她雪白的頸子上,那兒還有他孟浪的痕跡,昨夜的紅梅與今日的薔薇,熱辣辣地熨燙在她的肌膚上,沒有一點褪色。

  他知道那樣很蠢,好像急於在所有物上留下自己印記的野獸,可他還是感到無比的滿足。

  都不知花了多久時間才綁好她的繫繩,東方逐風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雙手,紅葉回過神來,脫兔似地轉身退開,他俊臉又是一沉。

  紅葉不安的眼來來回回掃視著書案,方才急於把身子遮好,沒找著褻褲也管不了那麼多,而且她原本還期待是因為自己太緊張,等穿上衣裳時,就會發現褻褲只是藏在衣服堆裡而已。

  但此刻書案上除了文房四寶,沒別的了。

  難道是掉在別處了?她環視一眼書房,希望失蹤的褻褲趕緊現蹤跡。

  「怎麼了?」東方逐風明知故問。

  「我……」這問題實在難以啟齒。

  問他有沒有見著她的褻褲?這問題不只愚蠢,而且很丟臉。這也許是某人的另一個惡作劇,可老是這麼懷疑他,紅葉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

  「奴婢有東西不見了。」她依然左右張望。

  說不定五爺沒這麼壞心眼,是她多心了……

  東方逐風覺得她想找褻褲,卻不敢開口的模樣有趣得很。

  「什麼東西?」他故意問。

  紅葉漲紅了臉,支支吾吾的開口,「也、也不是什麼大、大不了的東西……」

  話雖如此,她也許可以趕緊回房,讓飛兒或小雨替她拿一件,但如果下人們整理書房時發現了她丟失的褻褲,那豈不是明白告訴所有人,适才在這書房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行,她非得把褻褲找出來不可!

  「是……」她真想找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是我的……」她越說頭越低。

  「是這個嗎?」東方逐風若無其事地伸手探進衣襟,拿出一件雪白的褻褲。

  紅葉抬起頭,瞪大眼,瞬間又羞又惱又無語。

  是她太笨了!

  五爺沒這麼壞心眼?她第一天認識他嗎?

  是!他在她心裡是無比高貴,但他的頑劣與他的高貴並駕齊驅!她還在心裡指責自己冤枉好人,真是蠢到姥姥家了!

  但他是主子,她是奴婢,她又能拿他如何?紅葉只得忍氣吞聲,「是,那是奴婢的……」她覺得好丟臉,明明褻褲是這惡霸硬從她身上扯下來搶走的,他竟然笑得出來,還笑得那麼風流倜儻,真是嘔死她了!

  「請五爺還給奴婢。」心裡氣歸氣,她的嗓音卻又細又軟,只有幾乎難以察覺的顫抖。

  她不會被他氣哭,倒是會被他氣到內傷。

  東方逐風偏偏當著她的面,像是欣賞名畫那般地攤開那條褻褲,還歎了口氣。

  「……」老天啊!她不求老天劈死他,因為這男人再怎麼惡劣無恥,仍是她心目中高高在上、尊貴無雙的五爺。她只求他某一天出門……看是踩到狗屎,或是跌個四腳朝天都好,讓她解解氣!

  「都濕成這樣,穿回去不舒服吧?」他笑得好迷人,好優雅。

  「……」紅葉渾身顫抖,懷疑自己會氣暈過去,眼眶羞恥地泛起濕氣。

  她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口,但是她好氣,她又不是豪放女,什麼「濕成那樣」?這男人真是太可惡了!

  「還是我替你收著吧。」東方逐風將她的褻褲仔細折好,然後放到鼻前,深吸了一口氣,眯起眼,以著半是陶醉半是戲龍的口吻道:「都是你的味道。」

  「……」她真的很希望一切能靜止,讓她偷偷地甩他兩巴掌。這種明明別屈得緊,卻無法真正痛恨,明明想甩他兩巴掌,又覺得自己太冒犯……

  真的很讓人崩潰啊!

  那一整天,她都感覺到身旁這男人的眼神,穿透了薄薄的羅裙,追著她的屁股;當王府的傭僕來送飯或整理時,他就拿出折得四四方方的褻褲,一下子遮在鼻前,一下子拿來擦汗,若見她瞪著他,他還故意笑眯了眼,嘟起好看的唇,親了一下褻褲。

  紅葉眼神都死透了。

  蒼天啊!她無法咒他遭天打雷劈,那降下一坨鳥屎賞給他總行吧!

  她睡在東方逐風房裡,好像成了理所當然的事,紅葉自然也無法推拒。

  就是替五爺暖床,都是她的福氣了。她絕非作踐自己,在她心裡,她的罪孽沉重如山,她的幸運也是得天獨厚,若是真有那麼一天,她得還清她得到的幸運與她犯下的過錯,不知會不會要還到地老天荒?

  那夜東方逐風沒有為難她,兩人相安無事地躺在床上,紅葉不知為何,心裡升起一股幸福的感覺,她都覺得自己有點傻。

  身邊傳來東方逐風規律的呼吸聲,似是睡熟的他翻過身子,整個人八爪魚似地把她抱得緊緊的,她也只是順從地偎在他懷裡。

  沒了那野獸般的侵略性,她真覺得待在他身邊是最死而無憾的美好了。紅葉沒去探究這樣的心思代表什麼,放任自己懷著這股甜蜜情思恍惚地睡去。

  隔日,她依舊睡到東方天際泛白才醒來。

  小雨和飛兒也和昨日同樣早已等著伺候她,她們對她身上的吻痕視而不見,顯然只有紅葉自己覺得彆扭。

  後來她想,也許是因為王府的人都很清楚王爺留她在身邊的目的吧!雖然她該覺得羞恥,但對她來說,既然她入住王府的原因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她反倒坦然了一些。

  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好好伺候五爺,就是她應該做的。如果她只有這點能為五爺所用,那麼她就會盡心盡力,多的感傷或糾結,都是矯情的。

  她如此安之若素,某個以為這麼做能羞辱她並報復她的傢伙卻還在沾沾自喜。

  而王府裡的奴僕們,除了總管南宮昂對主子的彆扭心思,比他自己還要瞭解的透澈許多外,眾多奴僕其實不明白王爺的舉動,可王爺要所有人把紅葉姑娘捧在手心,小心翼翼伺候著,絕對錯不了!

  今日準備的衣裳,是茜色織金石榴網底抹胸與湖綠色羅裙,裙擺處還繡了兩朵荷花,想起昨日她待在日頭底下老半天,因此東方逐風還吩咐兩名婢女再備上一件碧色薄紗披帛。

  飛兒還給她挑了個赤紅香囊結在裙間,而且因為某人特意交代,今日只梳了簡約的髮髻,但飛兒還是費心地挑了一對珊瑚雕花耳墜。

  紅葉也不多問了,五爺想出現時自然會出現。其實經過昨日,她還巴不得他遲些再回府。

  就算有心伺候好他,但他這麼愛捉弄人,她難不成還期待他早點回來捉弄她嗎?紅葉其實有滿心的無奈啊。

  飯後又因為左右無事,想繼續昨日未完的工作,來到園子裡,卻發現園子裡的薔薇全都被鏟平了。

  她只道五爺不喜歡薔薇吧?但這鏟平的方法也太粗魯了些,挖起來的坑洞都沒確實填平。

  「五爺打算種別的花嗎?」也許她可以出點主意。

  小雨掩住竊笑,道:「王爺說,夫人想種什麼就種什麼吧,只要不會長刺的就好。」要不姑奶奶又受傷的話,王爺又要命人連夜把那該死的花叢給連根帶土地挖起來了。

  紅葉咬唇想著,那就種點靜心寧神的香花或藥草吧,免得有人一天到晚虛火上升,欲望過盛。

  今日東方逐風在離開無極城之前,先去了一趟尚藥局。紅葉昨天寫了一張藥方要兩名婢子替她抓藥,兩名婢子自然先把那方子呈給總管過目,接著南宮昂就拿來問他的意見。

  她若身體有恙要抓藥,他自然不會不允,就是心裡好奇這妮子哪裡不舒服?

  他絕對不是關心她,只是好奇!

  「這個是……」尚藥局的陳奉禦看了方子,沉吟了一會兒,「這應該是兩張方子,一張是節育避孕,另一張……」他看上去臉色有些尷尬,「滋陰水,還有消腫消炎。依微臣看這是治標不治本,恐怕還是請開這張方子的主子房事節制為好,就是克制不了,至少也要過一陣子再行房,畢竟這兩帖藥一起吃的話,長久下來也是傷身。」

  「……」東方逐風瞪著老奉禦的神情,讓老奉禦不由得冷汗直流。

  尚藥局如今都是新官上任,大多延攬前朝各州的醫學博士,或者由某位在醫界有「傳奇之手」稱號的名醫推薦人選。

  至於那位「傳奇之手」梁神醫,自個兒為何不當太醫呢?套句他的說法,上輩子殺人放火,這輩子才倒楣當太醫——這話其實是挖苦前朝尚藥局被朱長義牽累,受到連坐處分,連藥童、掌固也盡數遭到撤職的下場——梁大夫是俠骨仁心,憐憫一班受累的太醫,但被他推舉進尚藥局的人,還真沒有一個不恨得牙癢癢啊!

  但東方逐風到底不是無理取鬧之人,起碼他要鬧也會找讓他鬧得歡心的,比如紅葉,鬧別人有什麼意思呢?

  「多謝老奉禦。」

  陳奉禦擦了擦汗,「不敢不敢,這是下官職責所在。」

  「那麼……」東方逐風似是想到什麼,有些尷尬地開口,「如果是……」他乾咳兩聲,瞪了一眼周圍來來去去的太醫們,搞得所有人連忙滾出廳堂,他才壓低嗓音問道:「房事過度,導致……不是我要問!」他支支吾吾的,又突然強調道,老奉禦只能笑咪咪地,努力聽懂王爺想表達的意思。

  「自然,這帖藥是女子服用。」陳奉禦連忙道。

  「對,女人。那女人該注意些什麼?給她吃什麼?要怎麼樣才好消腫?」他身子半靠在藥櫃上,忍不住換了個姿勢,慎而重之地道:「會不會是我太大或太用力了?有沒有法子讓她不受傷?」他看來擔心的不是自己太大,而是真的很怕那個「她」受傷啊。

  陳奉禦一臉淡定,耐心地為王爺一一解答。別的男人可能有好面子、吹牛皮的問題,但天家這群王爺卻完全不需要,醫術經驗老道的,連脈象都不必看,只看人的外貌就能知七八分。

  陳奉禦肯定沒料到,後來天家這群精力過盛,威猛過人的王爺,一個個在成親後來問他這問題,搞到後來他忍不住思考起來,尚藥局是不是該設一門專解房事疑難雜症的專科呢?

  東方逐風回到王府,立刻吩咐廚房準備陳奉禦提點的食補給紅葉,並讓下人煎藥,但他並沒有去見紅葉,而是為了兄長吩咐的事忙碌到下午才回東園。

  早上紅葉重新翻了土,她想種茉莉,南宮昂便差人到別的王府尋找合適的植株取新枝,但由於最適合茉莉扡插的節令未到,也就只做了點事前準備工事。

  紅葉還請南宮昂派一位熟悉東園的婢女或老媽子帶她熟悉環境,南宮昂就派了兩個在衡堡時照看過東方逐風起居的老媽子過來,她們一開始也是負責東園的佈置。

  到了下午,紅葉便閑了下來,還在想怎麼給東方逐風配些消火的食譜時,就見東方逐風臉色深沉地走進東園。

  噯,她並不想把他當猛獸,可一見到他,她昏昏欲睡的腦袋瓜子整個清醒過來了。

  紅葉跟在他身後拿著他脫下來的披風與外袍,東方逐風本來想調戲她,可是一見到她就站在身後,他竟然有些尷尬地退了一步。

  紅葉不明所以,東方逐風卻被驟升的臊意給攪得心浮氣躁。

  他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在意起自己身上的味道好不好聞,滿身是汗會不會讓她不喜歡來著?

  他覺得介意這種事太可笑,可是紅葉朝他走近時,他又立馬向後退了一大步,還緊張地偷覷著她的表情。

  紅葉察覺了他這異常的舉止,忍不住暗忖,難道她身上有怪味嗎?可看他的臉色不像嫌惡,反倒是……她看了一眼他漲紅的臉。

  這是什麼奇景?天要下紅雨了嗎?五爺竟然會臉紅?

  紅葉突然想起,她從未見過東方逐風臉紅的樣子,這讓她忍不住又多看了好幾眼。

  五爺的容貌英挺而陽剛,笑起來多了分溫文儒雅,想不到臉紅時倒顯得稚氣許多,大概是因為他臉上難得浮現彆扭神色吧。

  那讓紅葉心兒一軟,忍不住想安撫他。

  東方逐風不自在地乾咳兩聲,「我……我要先洗澡,去幫我準備。」

  「是。」紅葉轉身要去準備時,又回頭問:「五爺要換哪件衣裳?」稍早時兩名老媽子還對她交代過,五爺穿什麼搭什麼,先問過他比較好。

  「……月白的,你幫我挑吧。」

  紅葉應了聲是,完全不知道某人那句話根本反常啊!

  東方逐風對穿著挺講究的,但紅葉並不清楚,以為龍謎島的規矩就是如此,東園有一間房間,專門放東方逐風的衣裳和佩件。

  紅葉走進那間房時,只覺大開眼界。

  這男人的衣服比她還多!

  不,比她多沒什麼了不起,不過她伺候過小皇帝,可是小皇帝的衣裳都沒有他多。

  紅葉這才意識到,幫東方逐風挑衣裳,是件艱巨的工作。索性她便憑自己對他穿衣的印象,挑了內單和常服,其它也沒來得及多選,不就在家裡,犯得著穿得像孔雀嗎?只能說紅葉對東方逐風的瞭解還不夠深入,看到她只挑了內單和外袍時,某人眉頭都擰緊了。

  紅葉卻沒注意到他對衣服的反應,因為她一進到寢間,東方逐風正好抬起手臂,狀似聞著自己身上有無異味,那讓她腦海裡閃過些什麼,接著聯想到稍早時他紅著臉退離她一大步的舉動。

  該不會……

  從她第一次見到他起,這男人一舉一動充滿了自信,難得見他顧慮到旁人的感受。

  這一刻她卻忍不住覺得,因為擔心身上的汗味不好聞而覺得尷尬的五爺,很可愛,她很想告訴他,她並不討厭那味道。

  在戰時,東方逐風的部隊相當於龍謎島的刺客與密探,流了汗產生體味很可能導致任務失敗,所以他常常洗澡,不只因為他喜歡泡在水裡。

  除此之外,紅葉對氣味的敏感高於常人,東方逐風記得,這女人光靠他的體味就能認出他來,那自然讓他在意起自己的味道。

  東方逐風揮退了兩名婢子,紅葉則打算寬衣伺候他入浴……

  他在心裡懊悔不已,早知道前兩天就溫柔點,現在把她弄傷了,都不能讓她陪自個兒洗鴛鴦浴,他扼腕到快吐血了!

  「你在外頭等著就好。」陳奉禦提醒過,紅葉暫時不適合泡澡,只能沖澡。

  紅葉松了口氣,她也擔心自己的身子不能儘早復原。

  而一個人入浴的東方逐風,望著偌大的浴池,突然覺得有點寂寞啊!

  洗好澡後,東方逐風仍是喚了紅葉為他穿衣。

  他才不會放棄任何可以騷擾她、調戲她的機會哩!

  紅葉的兩名婢子都在屋外候著,就紅葉一個人替他擦拭身體,他站得直挺挺的,任由她拿著布巾把他從頭擦到腳,擦遍他每一寸肌肉,心裡愉悅得不得了。

  其實紅葉沒什麼心思注意他會不會使壞,這是她第一次將五爺的身子看個仔細。她從來不知道女人對著男人的身體也會覺得口乾舌燥,心跳失速,她也從沒見過比他更強焊有力的體魄,而她的手必須擦拭他身子的每一處……她一邊擦著,一邊心兒亂顫,膝蓋都有些發軟了。

  「擦乾淨點,這麼隨便。」這麼美妙的時刻,他怎麼可能不找碴?

  跪在他身前的紅葉愣住了,顯然在懷疑他指的究竟是哪邊不夠乾淨,他又道,「這是你要用的,用心點行嗎?」他還挺起腰,原本安分的男性就像有意提醒她那般,緩緩地揚起。

  「……」她能不無語嗎?紅葉臉又漲紅了。

  什麼是「她要用的」啊?她一陣氣結,卻又有些忍俊不住,最後她終於忍不住開口:「我怕五爺受傷。」說完她就後悔了。

  敢情這丫頭在譏諷他嗎?「你覺得爺不夠硬的話,儘管再試試。」老子要讓你哭還不容易?

  她錯了!她不該回嘴的!紅葉告誡自己千萬別再逞口舌之快,對上他,她只有吃癟的份!

  她幾乎是抖著手,擦拭著他已然被喚醒的男性雄風,並且在心裡祈禱他不是真的想讓她試試他夠不夠硬。

  她知道錯了!嗚……

  雖然,被她的小手拿著布擦啊擦,那保證夠硬的男性有越來越囂張的趨勢,可是當東方逐風粗魯地問她是不是打算把他擦到破皮時,紅葉忍著沒笑出聲,心裡真是謝天謝地,趕緊去取他的衣裳幫他換上。

  穿衣服時,他又有話說。

  「白衣配黑袍,你眼睛還好嗎?你什麼時候看過爺給你挑黑衣白裙了?」

  「……」她怕他等太久,隨手拿的啊。不過,她確實不知道她的衣裳都是他挑的,這讓她臉蛋又悄悄紅了。

  但紅葉也很聰明,她馬上想到,難怪兩個伺候過五爺的老媽子特別提醒她,給五爺挑衣裳時要問過他。她對穿著從來不講究,所以也從沒注意這些細節,現在想想,這男人就是一身黑,也一定黑得比別人帥氣。她原以為是他天生風采非凡,想來還有別的原因。

  「奴婢下次會注意。」她乖順地道。

  又聽到奴婢兩字,東方逐風氣不打一處來,這回卻忍著沒發作,安靜地讓她替他穿妥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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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1 00:37:1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炎光正熾,東方逐風說要到書房處理公事,吃過一次悶虧的紅葉臉蛋紅了紅,只得認命地跟著他進書房。

  東方逐風已經換上一套銀灰色常服,雖是待在家裡,佩件也不馬虎,板指玉帶發冠也都特意挑選,他在書案前坐定,而紅葉糾結地想著,與其它替她脫,不如她自個兒脫!

  於是她站在軟榻旁,小媳婦似地脫下了那件碧色披帛,然後又掙扎了天,最後手摸在腰帶上……

  「你做什麼?」某位大爺隨意地將身子靠向椅背,頗有看戲的態勢。

  紅葉小臉又紅成甜柿子,愣了好一會兒。

  聽這問句,難道今天不用脫衣服?

  「天……天氣熱。」她頭低得都要垂到地上去了,沒看見某人咧開嘴,笑得白牙閃閃。

  這妮子以為他要她脫衣裳伺候嗎?早知道他就不出聲阻止她了。可是看她這麼尷尬的模樣,他又樂得很,故意道:「你想光著身子伺候我啊。」

  「……沒有。」她好想哭!

  「喜歡這招就老實認了吧,爺我是很大方的。」

  「……」渾蛋!紅葉委屈地氣紅了眼。

  好!都是她又笨又蠢,才會老是著他的道!她活該!紅葉氣憤地想。

  「改天一定讓你滿足這癖好,今天爺很忙,過來幫我磨墨吧。」

  她是不是要謝主隆恩啊?紅葉真的快得內傷了,可當下她只能吸著鼻子,乖乖蹭過去為他磨墨。

  他把她氣哭了嗎?東方逐風偷偷瞥了她一眼,看見她泛紅的眼眶時心裡有些愧疚。

  可是逗著她,真的很好玩啊!

  東方逐風沒說謊,他的確捧了一迭公文回來。有佳人作陪,倒是不覺麻煩,他很快埋首於公文之中,東方朧明給他的大多是軍機一類檔,主要是信任五弟在這方面的能力。

  紅葉見主子神情專注地投入公事中,也盡心盡力地伺候著。她早就給他備了寧神養心茶,兩名婢子送來煮好的茶,廚房已特意放在冷水裡一陣子,壺身摸起來也只有微溫,她立刻倒了一杯放涼,然後送到書案上給他。

  直至夕照轉紅,儘管東方逐風忙於公事無暇他顧,紅葉卻滿足於這靜謐的時刻。

  能夠這樣伺候五爺,她真的心滿意足了。她全然沒察覺到自己可以凝望著東方逐風半天也不覺無趣。

  她從來沒見過五爺埋首公事的模樣,這時的他,和逗弄她的他,真是判若兩人。

  東方逐風的字,跟他的性格一樣豪放不羈。紅葉早就見識過了,五爺不只武功高強,也寫得一手好字,她對他真是崇拜得很,站在一旁說是「欣賞」他處理公事都不為過。

  哺時未至,小雨手上捧著藥碗來到書房門口,揚聲道:「王爺,夫人的藥熬好了。」

  紅葉有些詫異,東方逐風聞聲,立刻擱下筆,「放那兒。」他指著軟榻上的矮幾道。

  小雨把藥小心放下,便退下了。

  東方逐風伸了個懶腰,然後站起身,「過來喝藥吧。」

  紅葉有些受寵若驚。仔細想想,五爺除了愛欺負她之外,其實極為厚待她。

  「喝藥的事不敢勞煩五爺。」她擔心他公事處理不完。

  東方逐風卻瞪了她一眼,「爺想休息不行嗎?」

  行!她哪敢說不行!

  東方逐風躺進軟榻,朝她伸手,紅葉將柔荑擱在他掌心,立刻被他一把拉向懷裡,她整個人跌趴在他身上。

  「五爺?」

  東方逐風自顧自地調整個舒適的半臥姿勢,將她圈在懷裡,任她背靠著他的胸膛,然後他伸手捧來藥碗,舀了一口藥,細細地吹涼,才送到她嘴邊。

  「……」紅葉張口喝下,腦子裡亂哄哄地鬧成了一片。

  也不是只有今日他的行為才讓她感受到那甜膩的呵護,可之前總像無心之舉,只有這一刻,他擺明瞭就是要這麼做。

  也許她開口問,他還會生氣地說,爺覺得爽,不行嗎?

  所以她沒開口,只是乖順地,任由他慢吞吞地把每一口小心吹涼的藥喂進她嘴裡。

  藥明明很苦,可是她怎麼覺得,隨著他小心翼翼的動作滑進她嘴裡的,是糖蜜?

  最後一口藥喝完時,她心裡有些失落。

  東方逐風把碗擱回幾上,一手像安撫愛寵那般揉著她的頸子,許是奔波了大半天,回來又埋首公事中,終於顯露疲態,他歎了口氣。

  「五爺累了嗎?」紅葉轉過身子,臉頰貼著他的胸膛,問道。

  他本想回答,爺猛得很,不識累字怎寫!但終究不想破壞這難得的溫柔氣氛,他只是給自己調整了個更舒坦的臥姿,然後將她摟進懷裡,沒說話,但眼睛微眯,神情放鬆,看來打算小憩一會兒。

  紅葉也乖乖地趴在他身上,靜靜伏在他胸口陪著他。

  然而那一刻,紅葉枕著東方逐風厚實的胸膛,聽著他沉穩的心音,向來波瀾不興的心湖卻一片紊亂。

  對戲謔的他,她可以氣惱他的頑劣;對下流的她,她能以禮教和廉恥來潑自己冷水。但對溫柔的他,她連一丁點抗拒的能耐都沒有。

  直到這一刻,她才驚覺,她有多迷戀他的懷抱,被他的氣息,他的熱度,他的結實所圍繞,她幸福得死而無憾。她不是氣他頑劣或下流,而是為了他的溫柔,她心甘情願被他那樣欺負。

  她不只是報恩,更坦白地說,她只是假報恩之名,放任自己沉溺在他的禁錮與佔有當中!

  她愛上她心目中高高在上的神只,原本應該滿心歡喜,繼續奉獻自己,可為何她隱隱覺得有些害怕呢?

  未曾領略過情愛滋味的紅葉,對於愛仍有些懵懂,但終究有著女人敏銳易感的天性,察覺了在愛之後,那得與不得,舍與不舍,患得患失的淩遲,最是傷人於無形。

  轉眼,東方家入主中原後的第一場婚禮熱熱鬧鬧地辦完了,隔日東方逐風進宮去赴家宴,紅葉則一如往常忙自個兒的。

  現在她什麼都不想,過一天算一天。如果一個不留神又默默傷懷起自個兒配不上五爺,她就提醒自己該報的恩不知有沒有報完的一天,沒報完就盡想著享福,自是不知羞恥。

  如果有一天,颲王府迎來真正的「夫人」,她不知道自己會如何,但想著這天應該至少還要大半年,她還是繼續「克盡職守」比較要緊,等那天到了再說吧,在朱長義眼皮子底下的日子她都熬過來了,還有什麼她熬不住?

  天氣漸漸轉涼,這日東方逐風回到東園時,手裡拿了個錦盒,他要紅葉跟著他進書房。

  大爺一進書房,就坐到軟榻上,紅葉奉上溫茶,他一口喝幹,看樣子今日在外頭的奔波夠累的了,她又將茶盞斟滿,但東方逐風擱下茶盞,反問:「你的藥好了沒?」

  每天喂她喝藥,似乎成了他的「規律」之一,他總要她在他懷裡,由他一口一口地把藥喂完,才肯放人。

  「已經不用喝藥了。」紅葉也不知該覺得遺憾或窩心。

  意思就是……某人有些坐不住了。自那之後他就過著比和尚更刻苦清修的生活——和尚四大皆空,清心寡欲,他卻是佳人在懷還得坐懷不亂,有什麼比看得到吃不到更艱苦?

  雖然,他還能調戲她,欺負她取樂,但調戲到最後沒有大獎慰勞一下自己,就像山珍海味沒有甘醴佳釀作伴一樣掃興啊!

  「那……」他立刻就起了壞心眼,「今日你就伺候我入浴吧。」這會兒他整個人精神都來了。

  紅葉小臉又紅成一片。

  雖然不意外,但還是有些好氣又好笑,最後她也只能乖順地點頭應是,然後去替他和自個兒準備換洗衣裳,並讓兩名婢子到澡堂去備溫水。

  自從紅葉有一回給他準備了紅衣綠褲後,東方逐風就放棄再念她了,反正回到房間裡,他自個兒再挑別的衣裳穿,而且再讓她替他換一次衣裳,還能光明正大調戲她,何樂而不為呢?只不過他心裡還是忍不住咕噥,這丫頭眼睛到底有沒有問題?

  可嘲笑她眼睛有問題,感覺好像也嘲笑到他自個兒……

  紅葉對他是什麼心思呢?偶爾想到這一點,他也會忐忑,但無論如何他絕不會放她走。

  然而,有些心思細究之下,隱隱有些耐人尋味。他就愛看她臉紅無措的模樣,也許有一點期待那是因為對他情難自禁。

  氣得臉紅脖子粗,也是臉紅,但他大少爺才不理呢!

  澡堂裡,兩人赤裸相對,紅葉手抖得澡豆都要拿不住,東方逐風倒是優閑得很,坐在板凳上,好像怕人不知道他男性雄風有多威武,雙腳大開,雙手抱胸,等著佳人伺候。

  他沒有一點不耐煩,因為欣賞她白脂一樣的身子,從這邊晃到那邊,手忙腳亂、緊張無措的樣子,他就覺得好開心!

  當然,他的男性也是。

  紅葉拿水瓢自水把他身子淋濕,然後跪在他身旁開始替他抹澡豆。

  她還故意從背後抹起,實是是膽怯。

  不過,他的背是真的好看。

  手抹到臀部上方時,她就抖著手停住了,其實每天替他更衣時也沒少見過,五爺還堅持沐浴過後她得替他擦拭身子呢,可是拿著布巾和拿著澡豆,總是有差別的。

  何況,現在連她身子也都是光溜溜的。

  「在我背後磨蹭什麼?」他看不見她的,耐性就沒了。

  紅葉只好認命繞到他身前,再一次從耳朵到脖子抹起澡豆,接著是手臂,連手指都沒放過。

  某人雙眼賊一樣把她從頭到腳「摸」過幾百遍,現在她在他身前,他就由著她蘑菇,反正她無論如何都躲不過的!

  紅葉不想這麼沒用,可抹到他的胸膛時,她覺得自己的臉會熱到暈過去,決定要速戰速決!

  可某人哪會讓她這麼輕易蒙混過去?

  「你盡點責行嗎?上面還有你的口浮水印,洗乾淨點。」他抓著她的手,不知羞恥地往自己胸口抹了又抹,真不知是誰在吃誰豆腐。

  「……」什麼口浮水印!紅葉瞪了他一眼,卻只是被他笑意盈盈的眼看得又是一陣頭暈目眩,手腳發軟。

  她還是認命點,低頭幹活兒吧!

  紅葉決定把他的身子當牆壁,抹牆壁有啥好害臊的?反正他肚子上那一塊'塊的肌肉,看著還真挺像磚頭的。

  某人若知道這女人拿他跟磚頭比,應該會吐血吧。

  抹到下半身時,她一樣避重就輕,先抹大腿。

  大腿其實是挺敏感的地方,讓她小手這樣抹過來又抹過去,只有死人才會沒反應!紅葉一見那充血昂揚的男性,緊張得讓澡豆都滑掉了。

  東方逐風拿起另一塊澡豆,「爺是體恤下屬的人,瞧你都滿頭大汗了,換我來幫你擦澡豆吧。」嘿嘿……

  「不……不用了。」蹲在地上撿澡豆的紅葉,抖著泛起誘人紅暈的身子,看在餓狼眼裡,當真是可口極了。

  那餓狼嘴角噙著下流無比的笑,卻天殺的依然優雅迷人,雙眼眯成彎月,露出了雪白的牙,明明該是猥瑣駭人的神情,出現在他臉上卻只殺得她的理智潰不成軍。

  他一把就將她撈進懷裡,讓她坐在他大腿上……

  紅葉併攏雙腿,羞於被發現某個秘密,但他眼裡的狡詐讓她知道自己的舉止根本沒有意義。

  他抹澡豆抹得很隨意,想抹哪就抹哪,白嫩藕臂,或小蠻腰,敏感的耳朵,或雪白綿乳,圓潤的屁股,或粉紅色的腳丫子……他還粗魯地把她的一條腿抬起,擱在他膝蓋上,紅葉膽顫心驚地以為他想使壞,這傢伙卻慢條斯理地搓揉起她的腳趾。

  他似乎洗得比她認真多了。紅葉默默地覺得有點愧疚,覺得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連腳趾縫都沒放過,一一替她搓出泡沫,紅葉看得不免有些心虛,撈起澡豆往他耳朵和頸子上抹。

  東方逐風眼睛都笑眯了。

  一起洗,挺好玩的啊。

  當她漸漸放鬆戒心,東方逐風沾滿泡沫的手滑向她腰後,握住兩邊的臀瓣捏揉,鼻尖貼向她的芙頰,撒嬌那樣地搔她癢,「坐上來。」他說,嗓音沙啞得像他長繭的手直直往她心窩搔癢和愛撫。

  她聽明白他的意思,下腹一陣緊縮。他一定早就知道她身子的反應,這回眼底可沒有一絲促狹,她也不想佯裝無知,在他捧住她的臀,兩隻鐵臂輕而易舉地抱起她時,她一手環住他的肩膀,另一手握住他的男性……

  她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或那是他的。換作平時她有千百個理由讓自己被動地接受他,可是,他為了等待她完全復原,這段日子以來真是安分得不可思議——吃吃豆腐當然不算,對他來說那是必須的調劑。

  然而,她也會想念兩人結合的滋味,有時反倒怪他太安分呢。

  她跨坐在他身上的時候,因為澡豆的關係,身子很滑,當昂揚的男性一抵住濕熱的穴口,一下子便滑了進去,東方逐風放下她的身子,兩人立刻緊密地嵌合了,他盡根沒入她身體裡。

  「啊……」她抱緊他的身子,那一瞬間幾乎就要歡愉地翻上愛潮之巔。

  但他卻慢慢地收攏四肢,將嬌小的她完全抱在懷裡,然後才緩慢地抱著她上下搖晃。

  他們的身子貼合在一起,澡豆與水的濕滑讓肌膚之親多了一股惱人又誘人的感觸,她扭動身子的同時,不只讓私花纏緊了陽剛,也讓他倆相貼的肌膚滑膩地磨蹭在一塊兒。

  東方逐風不急著傾泄欲望洪流,像要一口一口慢慢品嘗,吻上她忘情的小嘴,吻得誘哄而纏綿,抱緊她挺腰律動的力道卻緩慢而強勢。

  這樣的細火慢熬並沒能讓紅葉保持理智,她忘情地抱緊了她的五爺,貪戀他倆的溫存。

  她不記得兩人在澡堂裡待了多久時間,最後是東方逐風以自己的單衣裹住她,抱她回到書房,半裸的兩人躺上軟榻,她趴在他胸前,懶洋洋地還有些恍惚,也許是不想太早夢醒。

  這會兒,她仍在五爺臂彎裡被呵護著,怎麼捨得醒?

  東方逐風打開擱在幾上的錦盒,取出一隻黃金頸圈,累絲的,鏤雕出一隻形態優美的鷹。那是代表東方家老五的圖騰。頸圈的鎖扣扣上便鎖死了,他用兩隻手掌量過紅葉的頸圍,戴上去不會太緊,也不會太寬鬆。

  和頸圈成套的,是同樣有著翔鷹浮雕的腳環,在她纖細的腳踩上,成了曖昧的禁錮與標記。

  在三哥成親後,他突然強烈地想在紅葉身上留下屬於他的標記,那難以解釋的焦慮與不想遮掩的霸道,全都融入這黃金頸圈與腳踩之中。

  紅葉是他的,這輩子他絕不放手!

  暮春她種了茉莉,涼夏他倆窩在東園裡避暑,深秋陪大老爺晨昏忙於公務,冬夜裡,偎著他就不覺寒冷。

  紅葉繭居在東園裡,一轉眼就過了兩個秋冬。那對她來說沒什麼困難,十六歲以前她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待在她的小院子裡,研讀醫書與藥草;十六歲後被困在深宮之中,難得出一趟宮門,都是冒著生命危險,如今住在東園,儘管兩年來連王府其它地方長什麼模樣也沒見過,可她完全不在意,因為東方逐風只要回到王府,一定是待在東園裡陪她——對東方逐風來說,不是他陪她,而是她伺候他。

  雖然,偶爾她抬起頭,有些豔羨地目送雙鷹飛過王府上空,彷佛看著她說服自己放棄的那一切……

  在京城安定下來後,東方逐風負責操練駐守京畿的大軍,每日天未亮便出門,到晌午才回東園,然後讓紅葉伺候他入浴。

  東方逐風每天都會帶著雙鷹到城郊練兵,有時她會聽見他有些心疼地說,這京城,把他一對鷹兒都悶壞了。每當那時她就很羡慕那對鷹。

  這兩年,蘭蘇容只要想起小雛鳥,就會想法子把她召進宮裡聊聊天。

  兆國大治二年,東方長空終於如願冊立了他唯一的皇后。據說這兩年來為了該不該擴充後宮,滿朝鬧得沸沸揚揚,但紅葉一直深居簡出,幾乎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她只知道在她的印象中,帝后之間夫妻情深,一直是教她羡慕的。

  冊後大典是開國以來最重大的盛事,不只鄰國使節前來恭賀,龍謎島的東方家舊臣也沒忘上京為主子賀喜。

  紅葉當然為蘭蘇容高興,但她一直以為就像節日慶典一樣,歡慶過後便回歸常軌了,她依然待在五爺身邊過著單純的日子。

  她不知道的是,蘭蘇容這兩年一直想法子要讓老五帶她出席家宴,想不到連冊後大典隔日,東方家舉辦的家族聚宴裡,老五依舊是一個人前來,她都快氣死了。

  「你們家倒是出了個負心漢啊。」小叔子竟然連她的帳也不買,蘭蘇容難得端出大嫂的架子,卻差點得內傷。

  東方長空如願把愛妻留在身邊,哪有心思管弟弟們的家務事?他痞痞地笑著,一臉無辜,「那絕對不是我。」

  蘭蘇容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

  老四東方朧明,在老二東方定寰之後也成親了,至於老七,這位好面子的小王爺始終不肯透露他和夜摩國的遊俠將軍是怎麼走在一起的,但兩人從戰前到現在,打打鬧鬧三年多,終於也要修成正果了。

  那麼,在明年焰王成親後,除了就缺拜天地召告天下的老六那對小倆口之外,七個兄弟就只剩老五的婚事還沒個結果。蘭蘇容實在不敢說到時面臨太后的逼婚,老五就會投降——她本來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不怎麼擔心。

  可是這兩年來,老五把紅葉幾乎是以軟禁的方式養在刮王府他的院落裡,除了颲王府的人和她這個皇后外,誰知道東方逐風養了個女人在家裡?連太后都不知道這件事。

  不過,蘭蘇容會緊張,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

  南宮家數代以來都是東方家的家臣,如今南宮家的男人或有派到軍事重地擔任駐軍統領,或有在朝中任職者,至於龍謎島上的南宮家只剩下老弱婦孺,東方長空允諾要將南宮家族中,男性或家主亡故的老小接到京城來照顧,冊後大典自然是個極好的機會。

  南宮緋是南宮家難得的女嬌娃,受寵程度可想而知,這個今年才滿十七的丫頭,是東方家兄弟和老家奴們看著長大的,東方家跨海參戰那年,她還是個丫頭片子呢,如今她隨著族人搬遷到京城,雖住在朝廷賜給南宮家的宅邸裡,但她沒事就老往颲王府跑,大夥也樂得當作多個小嬌客。

  「咦?有甜湯啊!」南宮緋蹦蹦跳跳跑進廚房,看見一盅甜湯放在盛著冰水的甕裡放涼。這府裡沒女主人,王爺和昂哥哥又不吃甜食,於是她伸手就要去沾甜湯試試味道。

  「噯,別搗蛋!」廚房大娘一掌拍開這丫頭賊兮兮的手。

  「怎麼了?王爺和昂哥哥又不吃甜食,這不是為我備的嗎?」

  有些人生來就習慣眾人繞著她轉,這是慣著她的人的錯!

  「你想吃,看老王有沒有空幫你再煮一碗。這燕窩是給夫人的。」

  南宮緋皺了皺眉頭,「什麼夫人?颲王府哪有夫人?」

  自從她才貌雙全的族姊為了權宜之計,在戰時嫁給沿海某位大燕的駐軍統領後,南宮緋就認定這世間沒有哪個女人匹配得上五爺,五爺一定也這麼想,才會至今未娶妻。

  她突然想起其它下人說,東園住了個小主子,她當時不甚在意,還以為是王爺馴養的一對鷹。王爺養那對鷹就像養人一樣重視,說是小主子也不為過。

  可她方才才知道,那對鷹不住在東園,王府裡另有一座鷹園伺候著雙鷹。

  她又接著想起,從一位進宮伺候皇后的堂姊那兒得知,五爺把戰時為東方家做內應的那名女官帶回王府了……

  說到那名女官,南宮家有些人就不大痛快,所以堂姊說得遮遮掩掩。這事南宮緋是知道的,她聽說就是這名女官,害得大魁哥哥死在湧泉寺。

  這樣的女子怎麼可以留在王爺身邊?難道真像家裡的長輩所說,王爺迷上了那狐狸精?

  「什麼夫人啊?王府還沒有王妃,誰配稱得上夫人?不過就是碗甜湯,讓王叔叔再煮給她不就行了嗎?」南宮緋說著就要去捧那碗燕窩,大娘卻眼明手快,一手拿擀面棍拍開她的手,另一手拿蓋子蓋住甕。

  「王爺說她是夫人就是夫人,這府裡哪時候輪到你這丫頭片子說話?」大娘嚴厲地道,對南宮總管放任族妹搗蛋隱忍已久。「燕窩是王爺叮囑,每日未時三刻必定要給夫人送去,遲了誰都不好向王爺交代。你這小魔星要撒野,跟你兄長撒野去,別來廚房給咱出亂子!」接著大娘喚來婢子,將燕窩送到東園去。

  「你!」南宮緋氣得跺腳,「不就是一碗燕窩,你凶什麼?」

  「不就是一碗燕窩?這兒是王府,是講規矩的地方,而王爺就是規矩,王爺沒給你,你一粒米都不能拿,王爺要給你,誰都沒資格說第二句話。」

  「你拿王爺來壓我?」

  「我是提醒某些不懂規矩又不懂敬老尊賢的熊孩子要守規矩,你是嗎?」大娘指桑駡槐,南宮緋氣得牙癢癢。

  在廚房碰了個釘子,南宮緋隨即轉往別處去。

  對東園那位「小主子」,南宮緋仍是有些在意的。但話說回來,如果那位小主子真的那麼受王爺重視,何以東方家的家宴卻不見她?連她都受邀出席了,那位什麼夫人,要是真的那麼重要,早就成為王妃了。

  燕窩的事,沒一會兒就讓南宮緋拋在腦後了。

  接連數日,她發現每日未時三刻,廚房就會給東園送去一碗燕窩。連早午膳時備的菜色,也特別講究,她若想分一杯羹,大娘就會不假辭色地教訓她,真讓她一肚子氣。

  大娘認為她不知分寸,南宮緋卻覺得有這麼嚴重嗎?

  這日,颲王府的花廳裡,擱了十幾個大箱子,都是些錦鍛紗羅,珠翠首飾,珍珠瑪瑙一類,還有一些來自遙遠國度的稀奇玩意兒,和國內頂尖工匠師傅們的工藝品。

  「這是什麼?」女孩子對這類事物最感興趣,當下南宮緋每個箱子都想翻翻看。

  南宮昂制止了她,「這是三王妃差人送來的。」

  三王妃程紫荊,以皇商的身分掌管皇族設立的貿易商號,這些東西都是號子裡進的新貨,只是南宮昂對從來沒拜訪過颲王府的三王妃這個舉動有些不解。

  其實這是蘭蘇容托三弟妹替紅葉想想法子。颲王府始終沒有女主人,王妃們當然不好來拜訪,程紫荊就想出了這招。

  看不出來有何用意,但程紫荊是商人,又是那種為了一家老小生計,什麼都可以不顧的性子,她的想法既現實又直接——老五這王八蛋要是不給人家名分,那就給金銀財寶啊!女人家有點錢攢在手邊也安心點。於是她就把這些東西送過來,她相信東方家的男人在這方面不會虧待女人。

  若是知道程家女霸王出這種主意,恐怕蘭蘇容也會無語吧。

  既然是三王妃送來的東西,南宮緋也不敢亂來,只是她眼尖瞥見某個箱子裡一個別致的象牙小花鏡,覺得喜愛得很。

  她想,昂哥哥是王爺最重視的左右手,東方家又向來禮遇南宮家,她私下跟昂哥哥要了這面小鏡子,是件小事吧?於是南宮緋漾著甜笑,跟南宮昂撒起嬌來了。

  南宮昂也是疼妹妹的,他道:「等夫人挑過之後,如果她沒挑走,我給你買下來吧。」要不,直接開口問紅葉姑娘能不能讓他買來送給妹妹,相信她也不會計較的。三王妃這些可不是「送」的,她是何等精打細算的商人,這些寶貝若是自家人買,也要明算帳,因為每一筆交易,朝廷都是要抽成進國庫的。

  東方逐風稍早見到這些東西,也許是想著這兩年來也沒給紅葉買什麼貴重的東西,就全部留下來了,一會兒送進東園讓紅葉挑中意的,她沒挑中的就擱到倉庫裡。

  又是給那狐狸精?南宮緋擰起眉,越發地想要那面鏡子了。「就一面小鏡子,那女人看不上眼吧?」她酸溜溜地道,「你偷偷買給我,她也不會發現。」

  「什麼那女人?」即便疼妹妹,南宮昂臉色也有些難看,「不管有沒有受封,夫人就是五爺的人,是主子。你再沒大沒小,休怪我不再讓你進王府!」

  「……」南宮緋沒料到昂哥哥會這麼嚴厲教訓她,不禁有些惱羞成怒,「什麼主子?你們都向著那狐狸精,別忘了是她害死大魁哥哥的壞人,如果不是晴姊姊為了王爺犧牲自己的婚姻,那個狐狸精憑什麼以夫人自居!」太不公平了!她絕不承認那女人是主子!她憑什麼?!

  南宮昂不敢置信地舉起手要教訓這個口不擇言的丫頭,但終究沒打下去,見她竟然還一臉倔強地瞪著他,他頭都痛了。

  這丫頭是堂叔和堂嬸的心肝寶貝,他若打下去,恐怕南宮家的長輩會怪罪他的。

  「你立刻回家去。」

  「回去就回去,誰稀罕!」南宮緋跺下腳,飛快地跑開了,離去前眼眶泛紅,嘴兒發顫,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唉!他頭又更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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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1 00:37:3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東園裡的紫陽花,像沐浴在夕照裡的醉美人,甜甜笑綻慵懶紅暈;皎皎銀藤憐美人醉酒嬌態,化作珠簾,葳蕤拂地。

  藤花深處,男人女人的衣裳散亂一地,女人隱忍的喘息終究不敵男人的野蠻孟浪,花棚內旆旎春色漫溢。

  暮春時節,整座京城像是籠罩在一股微醺的熱浪之中,讓出身龍謎島的東方逐風耐不住焦躁,自個兒脫得一絲不掛,還要把他的小愛奴拖下水,然後當然是一邊快樂地調戲她,欺負她,最後再推倒她。

  「我們……唔……回……回房……」紅葉在他伸手揉住花核時差點逸出顫抖的嬌吟,「回房好嗎?」她承受不住他激烈的衝刺,啜泣出聲。

  花影與天光,灑在她皎白的胴體上,東方逐風覺得這一年她的身子豐腴不少,尤其那對曾被他嘲笑和男人沒兩樣的軟乳,好似被他伺候得豐滿許多。

  他的手感當然是錯不了,以前只能摸,現在都能握了。這讓他覺得挺有成就感的,好幾次刻意加劇衝刺的幅度,欣賞她的身子隨著他的擺動,嬌乳狂顫的模樣。

  他的火熱堅硬,幾乎是逼緊了那般地搗弄她,不留給她一點喘息冷靜的機會。

  斑斕光影間,東方逐風麥色的肌肉已經沁出薄汗,他身子撐在她上方,替她擋去了炎光,肌肉的起伏宛如最優雅卻最強悍的獵手,背對著天光,盯著獵物的自信笑容依然令人目眩神迷。

  他們兄弟幾個都不是靜得下來的性子,不練兵也要找人練身手,加上這兩年比起戰爭那時吃得更好,身子越發壯碩,相較起來他身下的人兒就越發顯得嬌小纖瘦。

  這就是他不太滿意的地方了。雖然胸脯看起來有點樣子,怎麼肉就長這麼點呢?有時他會惡作劇般捏幾下她身上的肉,把她白皙的肌膚都捏出了紅印子,才懺悔地用嘴唇輕輕在上頭安撫。

  他單手都能握住她的膝蓋,將它壓到她肩上,調整了一下兩人的姿勢,紅腫的肉刃抽出了些許,而兩人的交合處,甚至是他肌肉塊壘分明的腹部,早已佈滿銀痕。

  「不要看……」她遮住臉,可憐兮兮地喊。

  紅葉總道這男人故意要讓她感到羞恥……其實是有一點,誰教他就愛欺負她呢?但有這習慣卻是當初害她受傷必須喝藥調養時嚇出來的。

  他顯然很滿意他看到的。他的女人越來越能接受他了,瞧她把他纏得多緊!那讓他更加亢奮,再次強悍地挺進她的最深處。

  「唔……」紅葉咬住手背,感覺體內的他,沒有一點想要休兵的霸道氣勢,深怕自己就要承受不住這令她瘋狂的激情。

  這春光盡頭處在哪兒?他野蠻的馳騁不為找尋,只為耽溺於迷戀之中。

  那狐狸精到底有什麼了不起?南宮緋決心要找機會見識見識。

  大門口有門神守著,那就表示……不要從大門進入不就得了?南宮緋為自己的小聰明沾沾自喜。東園的圍牆她繞過了一遍又一遍,早就鎖定了最容易攀爬的地方。

  坐在牆上時,雖然那高度讓她有點害怕,但又忍不住讚歎,這東園真是既漂亮又壯觀!

  一眼望過去,只見畫閣朱樓,瓊蕤玉樹,還看不見盡頭呢,颲王府裡最雅致的院落,毫無疑問就是這裡了。

  那狐狸精憑什麼住在這裡以小主子自居,而她貌美多才的晴姊姊卻只能嫁一個大老粗的軍人?真是太可恨了!

  南宮緋從牆上跳下來時有點狼狽,幸好她挑了一處草地,跳下來時滾了一圈,不打緊。

  那狐狸精這會兒會在哪呢?她可打聽過了,王爺這時候應該還沒回來。她若找到那小蹄子,很快地教訓她一下,再飛快地溜走,她也不曉得她是誰啊!

  南宮緋本想朝那座四合的樓宇走去,卻聽見花園那兒有聲響,便轉身往花園走。

  聲音來處,似乎是花園裡的花棚,還沒走近,她便聽到女子妖嬈的吟哦……

  饒是未經人事的黃花大閨女,也覺這呻吟頗不尋常。出於一股好奇與惡意,她躡手躡腳走近花棚。

  東方逐風早就瞥見花棚外鬼鬼祟祟的人影,他加劇了衝刺的速度與力道,逼得紅葉啜泣出聲,然後在她喊著承受不住的時候,將爆發的熱流盡數釋放在她體內。

  花棚外的人差一步就要走出遮蔽處,東方逐風不慌不忙,將紅葉連同他讓她墊在身下的斗篷一起,卷了個密密實實,然後將她抱在懷裡。

  「誰讓你進來的?」他的嗓音沒有一絲暴怒,卻如冰刃直碎人心。

  懷裡的人兒嬌軟的身子一僵,連呼吸都屏住了,害得他差點失笑。

  有沒有這麼膽小?

  紅葉被裹得像蛹似的,動都不敢動,還想法子把臉埋在他頸窩,連露出斗篷外的粉紅色腳丫子都努力地想縮進斗篷裡。

  他可以感覺到她顫抖著身子,大概快哭了,沒好氣地搓揉她的背安撫。

  現在一絲不掛的人可是他,他都不怕了,她包緊緊的是怕什麼?

  南宮緋尷尬地僵在原地。

  不是說王爺這時通常還沒回王府嗎?花棚裡前一刻發生的事,直教她浮想聯翩,可那如憤怒的猛虎般盯著她的男人,卻又教她膝蓋打顫。

  她隱約猜到他們在做什麼——散亂一地的衣裳,抹胸和褻褲丟在一旁——真是不知羞恥!她嫌惡地想著,瞥見倚在東方逐風肩上的女子,漫著水光的眼,嬌羞不勝的神情,果然是狐狸精。

  東方逐風的模樣卻教她羞於直視,他幾乎是赤裸的,若不是懷裡窩著那女人,她可會連不該看的都看盡。

  「我……我迷路了。」她就裝傻到底,他還能拿她如何?

  「來人。」東方逐風大喝,中氣十足地教懷裡的紅葉嚇了一跳,他大掌按在她頸子上安撫,不過紅葉只管把身子往他懷裡縮。

  守在門外的護院與婢子十萬火急地沖了進來,一見到南宮緋,不禁一愣。

  東方逐風盯著南宮緋心虛的臉,冷冷地道:「再讓我看見你闖進東園,以後你就別想再踏進王府一步,免得你又「不小心」迷了路。」

  哼,稀罕啊!南宮緋終究不敢在東方逐風面前放肆,但被兩名虎背熊腰的護院一左一右地盯著離開的腳步,顯得十分不悅。

  「王爺恕罪!」兩名婢子跪了下來,「奴婢們一直守在門口,真的不知南宮姑娘是怎麼進到東園裡。」

  當然是爬牆了!難道還能用飛的?

  「水備妥了嗎?」東方逐風沒多說什麼,只問道。

  「稟王爺,稍早已依您的吩咐,將澡池注滿冷水備用。」

  「下去吧。」

  兩名婢女離去後,他把蓋住紅葉頭臉的斗篷掀開,「你是想悶死自己嗎?」

  紅葉只是靜靜地靠在他肩上,不說話。他當她怕羞,直接抱著她往澡堂走去。

  天氣熱的時候,他就愛抱著她泡在冷水裡。雖然紅葉怕冷,但反正有他在,他愛煞了她在水裡抱緊他的時刻,他當然也會「盡心盡力」替她取暖囉。

  其實誰也沒發現,南宮緋這丫頭的心思有點微妙。

  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常和族姊南宮晴在一起讀書,習女紅、練琴,受盡長輩溺愛的她沒一樣做的好,優秀的南宮晴卻處處掩護她。南宮晴年紀和東方逐風相仿,又只有南宮緋一個說心事的物件,那些少女情懷與戀慕,自然只能對南宮緋說了。

  在南宮緋心裡,晴姊姊和五少主,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晴姊姊有她作為女人最嚮往的一切,而東方逐風則是她心目中最優秀,最俊美,最讓女人怦然心動的男人。

  在對男女之事仍懵懵的少女懷春的夢境之中,和東方逐風依偎纏綿的女子是誰?恐怕她自個兒也羞於啟齒吧。

  那時,東方逐風總讓南宮晴傷心,他身邊圍繞著名妓與花魁,那些豔名遠播的女子,讓南宮晴眼裡浮現哀愁,也讓南宮緋大罵著那些她根本不認識也沒見過的女人是狐狸精。

  其實以旁觀者的角度看來,南宮晴一直是單戀,東方逐風和她的交集屈指可數,她嫁給浦州駐軍統領時,大半是為了賭氣,想證明東方逐風那些紅粉知己能為他捜集情報,她也能為他犠牲自己。

  閨閣女子那一方天地能有多大?一隻蝴蝶折了翼都能傷心落淚,何況心心戀戀的那人從來不曾看過自己一眼呢?

  事實上,東方逐風根本不需要她去當自以為是的臥底,他們需要的是一場熱鬧的婚禮來掩人耳目。

  南宮家怎會把女兒嫁給不夠格的男人?南宮晴的夫君是個值得託付的男子,就是臉上蓄著大鬍子,粗獷了些,性格卻寬厚仁慈——恐怕還奇怪這新過門的小娘子怎麼老神神秘秘地,好像當自個兒是探子呢。

  那南宮晴雖傻,婚後得到夫君疼愛,瞭解真正的愛並非一相情願地做自以為是的犠牲,也就不在意婚前那些傻念頭,也許想起來還會覺得丟臉,所以不太想回南宮家省親吧。

  這些轉變南宮緋自然不懂,她認為南宮晴是不得不妥協於婚姻,畢竟不懂愛的小丫頭,對情愛的理解全憑她的自以為是。

  誠然,她的「抱不平」,是有私心的。

  這世間能有多少抱不平,是真的沒有一點私心在內呢?多的是不敢承認那些憎恨,是源自於自己內心的不滿,躲在一個比較可能博取同情的物件背後,發洩自己的痛楚罷了。

  也因為她很年輕,從沒人拂逆過她,才讓她有恃無恐。

  東方逐風壓根沒想到,這丫頭竟然敢在隔天又爬牆進東園!

  這次她確定東方逐風已經離開王府才溜進東園,她想大不了她趁王爺發現以前離開東園不就成了?

  紅葉也沒料到她在書房裡看書時,這個昨天迷路闖進東園裡的姑娘會突然出現,這東園平日裡只有她和兩名婢子,偶有來打掃的僕役,但這姑娘看起來面生得很。昨日她並未看見南宮緋的樣子,直到她開口,紅葉才認出她來。

  找到狐狸精了,該怎麼辦?南宮緋本是大刺刺走進書房,哪曉得狐狸精就在書房?狐狸精和書房一點都不搭啊!

  沖上去賞她兩巴掌?南宮緋是很想啦,但想像是一回事,面對一個有血有肉的活人時又是另一回事,這會兒她竟然覺得緊張了。

  「我……我不知道……」

  紅葉認出了昨日的聲音,想起昨日的情況,本來覺得有些尷尬,但接著想起昨日東方逐風差點沖上去揍人,有點擔心地道:「你又迷路了嗎?」

  南宮緋有些不自在——這狐狸精裝出一副親切的模樣,別以為她那麼好收買!

  南宮緋對自己突如其來的膽怯很不滿。

  紅葉本想趁東方逐風還沒回來時送她出去,以免他回來時發現她在這兒,真的懲罰她,她不知道南宮緋的身分,但既然東方逐風能讓她待在王府,就一定不是外人吧?

  然而,紅葉轉念一想,她明明住在颲王府裡,除了東方逐風之外,她卻是個徹徹底底的外人;這個陌生少女,是東方逐風熟悉的人,也是王府上下熟悉的人吧?

  她是誰呢?

  驀地有些心酸,但面對這個兩年來她第一個見到的陌生人,紅葉仍是忍不住好奇地開口招呼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甜蜜的夢境底下深埋的憂思,悄悄地覺醒。

  她的生命是如此封閉,閨閣寂寞,深宮恐懼,到如今豪門深苑的孤立,因為她生性安靜且慣於忍受,就算偶然感到不安,她也無從比較和思考不安從何而來。

  而這個不期然闖進東園裡的小姑娘,不只在這王府裡有朋友,她還能在外面的世界自由地飛翔……

  紅葉似乎看見了,這座東園存在著她看不見的巨大的柵欄,它的真面目是一座華美的鳥籠,關著這輩子從未真正飛翔,真正擁有過自由的她。

  然而這個不屬於東園,屬於外面的天與地,屬於某個也許與東方家交情匪淺,與她唯一親密的人熟識,她卻全然陌生的少女,出現了。

  「我……」南宮緋心裡突然有個模糊的主意,「我叫南宮緋。」

  南宮緋不知道,她的闖入,喚醒了迷夢,驚擾了幸福幻影,她為紅葉的恐懼描繪出形狀與臉孔,讓它從虛無的想像中活了過來。

  她只是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可以做些什麼,比如……

  就來一場無形的破壞吧!

  「晴姊姊跟逐風哥哥,當年可是明珠城裡人人都覺得登對的金童玉女呢!」南宮緋說得眉飛色舞,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天知道她昨兒個絞盡腦汁編了不知多久的故事,還反復演練。「當逐風哥哥練兵的時候,晴姊姊就會帶些她親手做的小點心去慰勞他,那時候逐風哥哥還心疼晴姊姊太辛苦,當著所有士兵的面,抱著晴姊姊到山坡上的大樹下,兩個人遠遠拋開了其它人,只為了單獨相處……」她掰到這兒已經掰不下去了,只好喝口茶,大方地享用紅葉讓婢子們送上來的點心,並偷偷覷著紅葉的反應。

  幸而接連幾日下來,南宮緋對自己的成果還算滿意,紅葉從第一日興致勃勃地聽她編那些東方逐風年少時的故事,到現在看上去強顏歡笑,眼底有一絲難掩的憔悴。

  她聽說,這位「夫人」從未有訪客,五爺也不准她到別處去,只有偶爾皇后召她進宮時才能離開東園,鎮日在東園裡除了伺候王爺,什麼事也不用做,自然也就格外歡迎她這個唯一的「朋友」,所以每次都為她掩護,把兩名婢子遣開,讓她能夠進到東園來「講故事」。

  最初,因為紅葉主動要婢子準備點心時,小雨和飛兒有些疑惑。夫人平日很少吃這類東西,可第一天她們發現夫人將點心吃個一乾二淨時,還心想夫人這陣子有胃口了,應該是好事吧?

  可幾日下來,夫人非但沒有豐腴一些,怎麼反而更消瘦了呢?小雨和飛兒這才躲起來查探,卻聽見南宮緋編的這串故事,當下有些氣憤,可南宮緋的身分終究是南宮家的小姐,而她們只是僕役,她們只好悄悄退到遠處。

  「這個南宮小姐安的是什麼心?王爺過去和誰相好,要她這樣到夫人面前當成自個兒的豐功偉業顯擺來著?」

  兩名婢子畢竟不是東方家的老家臣,也不曉得南宮緋一派胡言,她們當下也信了南宮緋說的那些話,畢竟像王爺這樣身分的男子,有幾個紅顏知己也屬平常。

  「這事還是得先稟報王爺。」但對於東方逐風,小雨和飛兒懼怕得多,畢竟這兩年來王爺對伺候紅葉的她們極為嚴厲,也因此讓她們對自己的職責不敢有一絲鬆懈。

  那日東方逐風一回府,小雨和飛兒便稟告南宮緋每日偷偷溜進東園在紅葉面前嚼舌根的事,但至於是嚼哪些舌根?

  「這……」她們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當著主子的面前把他的風流情史宣揚一遍?當下也只好草草數語帶過。

  東方逐風壓根不知南宮緋心思,倒是這陣子,皇后總一再提醒他,紅葉是人,不是他馴養的愛寵,她不想他把紅葉給關出病來。東方逐風表面上對皇后的話不置一辭,心裡卻仍是在意的。

  況且他也聽說最近紅葉會跟廚房主動要求送點心到東園,想來有南宮緋那丫頭陪伴,也不見得是件壞事,他巴不得她多吃點,老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有時他想著就掛心。

  「如果夫人沒有任何不對勁之處,就由她吧。」

  兩名婢子知道,王爺沒親耳聽見南宮緋那些話,是不會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但終究也無法再多說些什麼,只好退下了。

  東方逐風對於紅葉的一切,仍是留著心眼的,那日他便不讓任何人聲張,自己靜靜地回到東園。

  南宮緋那丫頭倒算得很准,老早就腳底抹油開溜了,他只見到站在九曲橋上,倚著攔杆看著落日怔忡出神的紅葉。

  他走到她身後,有些強勢地將她抱進懷裡,「想什麼想得出神?」

  紅葉回過神來,沒有太多驚嚇。

  這東園裡,本來就沒什麼新鮮事。

  哪一個身分尊貴的男人,身邊不是鶯鶯燕燕環繞?她也清楚五爺擁有許多紅粉知己,怎的這陣子老是感到愁悵?難道是她恃寵而驕了?

  對東方逐風的問題,她只是搖搖頭,微笑著任由他環抱著她,螓首擱在他肩上。

  這座九曲橋蓋在荷花池上,連結著荷花池中央的畫樓,由於向著西,夕照便半沉在畫樓之後,將東園外的湖水照映得波光粼粼。這兒是整座東園唯一能看見牆外景色的地方,東方逐風陪她看了一會兒夕照,便抱起她回房。

  這兩年來,她曾經幻想過,他的這些溫柔只屬於她。

  但如今想來,她何德何能?因為待在他身邊太久,她都忘了自己惡貫滿盈。她不知道那些跟她同樣為虎作偎的人是怎麼面對自己的良心,朱長義殺人時,難道需要他自個兒動手嗎?當然是他們這些爪牙!以前在宮裡,她常夢見被她推下井的宮女臨死前不甘心的瞪視……

  怎麼在五爺身邊,她全忘了自己做過的好事了?

  「我家晴姊姊,心地善良,她可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子了,雖然京城裡也有許多美麗女子,但我瞧著沒一個及得上我家晴姊姊;而且她自幼就有極高的樂理天賦,還寫得一手好字,畫得一手好畫,跟逐風哥哥是天造地設……可惜啊,她為了逐風哥哥犠牲了自己,但我想逐風哥哥也是念舊情的,所以颲王府才會始終沒有王妃……我前天進宮時,聽說王爺不介意晴姊姊被和離,我想他們很快就能在一起,到時刮王府就會有王妃了吧?」南宮晴笑眯了眼道,「你放心,晴姊姊人美性子溫柔,脾氣又好,她一定會善待王爺所有侍妾的。」

  「怎麼最近老心不在焉的?」東方逐風擱下筆,將她拉進懷裡,讓她坐在他大腿上。

  紅葉有點慌張,看樣子她又出神了。「我……只是有點累。」

  「那就歇著吧。」他揉了揉她的頸子,喚來兩名婢女伺候紅葉歇息。

  紅葉卻道:「沒關係,我在這兒陪王爺。」

  她喊他王爺,而不是五爺,這對他倆來說有著微妙的生疏之別,可東方逐風只是暗暗壓下懷疑,沒說什麼。

  「好吧,你在一旁歇著。」他又對兩名婢子道:「去給夫人準備茶水和點心,溫水和手巾也備著,讓她在軟榻上休息。」

  兩名婢子去後,他又安撫地道:「過陣子等我手邊的事結束,我打算和聖上請個長假,咱們去遊山玩水逍遙一陣子。」皇后所顧慮的事,他也不是那麼漠不關心,心裡還是惦記著的。

  「好。」紅葉甜甜地笑著,乖順地點頭。

  侍妾和妻子原本就是不一樣,侍妾只要陪伴主子便成。比翼雙飛?那是妻子才有的資格。

  她也沒什麼好怨的,不是嗎?

  南宮晴見紅葉依然安之若素,微笑著歡迎她到東園,心裡不禁急了。

  也是啦,她這招只能對付有良心又肯要臉的尋常人家女子,這女人外表柔弱,卻心如蛇蠍,害死了她大魁哥哥都能厚著臉皮待在王爺身邊了。

  「雖然晴姊姊跟她名義上的丈夫已經答應和離了,但晴姊姊聽說王爺讓你住進東園,她就說她不想打擾到你,回絕了逐風哥哥的提議……怎麼辦?這樣下去,颲王府真的會永遠沒有王妃,逐風哥哥和晴姊姊也太可憐了。」

  「如果我請王爺讓我搬出東園呢?」

  南宮緋沒料到紅葉竟然這麼說,情急之下只能繼續鬼扯,「晴姊姊說是這麼說,但我覺得她是氣王爺背棄跟她的誓約。你知道的,有一就有二,背棄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她看著紅葉的反應,慶倖這時兩名婢子都被紅葉給支開了,她趕忙又道:「而且我聽說,東方家的家規中規定了,東方家的男子不得在娶妻之前納妾……你看看,這樣王爺豈不是既娶不了妻,又納不了妾?你害死了大魁哥哥,南宮家對王爺留下你已經極為不滿,王爺為了安撫南宮家,也不可能再給你更多,你只能當個沒名沒分的通房,這可是連妾都算不上,。」

  南宮緋沒想到,如果紅葉當面和東方逐風對質,她這些謊言全會被戳破,可紅葉本就不是那種性子。

  因為她對東方逐風始終存著強烈的尊卑之分,五爺是她的主子,她怎麼能去質問主子?

  南宮緋那些話,讓紅葉在意的,倒不是她的身分連侍妾都不如,而是颲王府很可能因為她而沒有女主人!王爺也會不斷在她和南宮家之間陷入兩難,她怎麼能讓這種事發生?

  焰王的婚事,牽涉到與夜摩國的聯姻,一切大小事自然不可不慎重行事,包括該派誰到夜摩國去正式提親與交涉,上至天家,下至文武百官,可都傷透了腦筋。

  於是商量到最後,這重大的任務,便落在東方逐風肩上。

  「我不能去。」這一趟要三五個月跑不掉,他不想把紅葉丟在家!

  「為何?」

  「……」東方逐風卻生不出個理由來。

  他能拿什麼理由搪塞?七個兄弟裡,老大不可能去,二哥……嗯,二嫂肚子正大著,他好意思叫二哥去?三哥要管理皇室貿易商號,四哥說他不想丟下新婚妻子,這理由讓他瞪了氣定神閑,打定主意說不去就絕不去的四哥一眼,奈何誰教他沒有「新婚妻子」?

  那老六呢?完全沒有兄長自覺的東方逐風看向弟弟,老六的青梅竹馬小媳婦在同時擤了一把鼻涕——這妮子和他們七兄弟自小一塊兒長大,什麼大家閨秀的禮儀、皇室媳婦的規矩,還真沒人捨得拿出來壓她。

  花雨桓吸了吸鼻子,一臉歉意地道:「對不起,五哥,我犯了風寒,旋冰說什麼也不肯出遠門……」說罷,還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東方逐風心死的眼看向花雨桓身旁一臉不動如山,就算是天皇老子也別想把他從媳婦身邊帶走的六弟,頓時絕望了。

  那新郎官老七呢?這都日上三竿了,他還待在他的焰王府和未婚妻難捨難分呢!連新娘都不用回國,因為重責大任都落在被派到夜摩國去的使者身上了,這人肯定要夠分量才行啊!

  看來,他只好把紅葉給帶上了。

  可紅葉想的卻是,這很可能是唯一的機會,她必須為颲王府想想法子,沒病沒傷卻始終不娶妻,天下人會怎麼笑話五爺?

  「我會等你回來,我一個人不要緊的。」她笑著反過來安撫東方逐風。

  東方逐風失望之餘,也顧慮到她從未出過遠門,往南方可不是一路平坦,對他來說沒什麼,對紅葉來說肯定是折騰,這下也只好作罷。

  自然,在出發之前,他是絕不會放過任何與她溫存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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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1 00:37:5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連他離開京城那日,她也不能站在人群裡送他。紅葉站在東園最高的畫樓上,彷佛聽得見王府外人群的歡呼,又或者那只是她的幻覺?

  也許是因為她已經開始想念他,但想到颲王府的未來,她卻無心相思。

  紅葉唯一想得到的解套方式,就是向蘭蘇容救助。

  蘭蘇容給了紅葉進宮的權杖,也吩咐過只要紅葉想見她,颲王府隨時能派人進宮通報。東方逐風離開京城前,也特別請皇后照顧紅葉,有需要的話讓她進宮住些時日也無妨。

  紅葉雖非命婦,但有了蘭蘇容的命令,加上她也是悉熟宮裡規矩的人,從通報到進宮通常花不了半天時間。尤其蘭蘇容私下直接將紅葉進宮的待遇比照幾個妯娌,讓她不用受到太多約束便能到後宮與她話家常。

  紅葉進宮時已經過了用膳時辰,但蘭蘇容還是讓人備了些補身子的膳食等著她。

  她不曉得老五是怎麼照顧紅葉的,颲王府膳食很差嗎?幾個嫁進東方家的弟妹裡,可沒一個像小雛鳥這樣消瘦的。

  不是她自誇,她夫家的男人真的很會養媳婦,怎麼老五卻成了例外呢?

  紅葉這陣子較少入宮,一看見蘭蘇容,眼眶立刻泛紅。她忍不住想起南宮緋,雖然她很喜歡那小姑娘,可每回她來拜訪後,她的心情總是多了幾分沉重,烏雲久久不散。

  她一直把南宮緋當成唯一的朋友,是因為她不敢將皇后當成朋友,要不,跟蘭蘇容在一起時,還更舒心愉快。

  閒話數句後,便提到她此番進宮來的正事,紅葉在提出請求時,自然免不了把南宮緋對南宮晴與東方逐風相愛卻無法相守的處境敘述一遍,希望蘭蘇容能理解她這麼做的苦衷。

  蘭蘇容聽罷,都無語了。

  她嫁進東方家十多年了,自然是識得南宮晴。她心想,南宮晴的性子不太可能讓族妹替她捏造這些話,何況據她所知,南宮晴婚姻幸福美滿,和離之說應該是南宮緋那丫頭憑空捏造。

  但那臭丫頭這麼做有何好處呢?

  南宮家確實有某些人對東方逐風將紅葉留在身邊感到不滿,就算東方家是主子,也不能不顧慮始終忠心耿耿的南宮家的想法。但都是為主子賣命的,怎會不明白南宮魁的死算不到任何人頭上?南宮家大多數人都是明理的,但就是有些見識淺薄,沒參與過戰爭的愚夫愚婦,一個勁兒地把南宮魁的死怪在紅葉頭上,導致南芮緋那丫頭先入為主的對紅葉百般看不順眼。

  蘭蘇容早就擔心南宮家會是東方逐風給紅葉名分的阻礙,想不到卻是以這麼可笑的形式偷偷鬧騰著……

  「紅葉啊,」傻丫頭就是傻丫頭。「你真覺得,老五是會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以幫助自己的名義另嫁他人的男人嗎?」

  「……」紅葉被問倒了。她怎麼會知道東方逐風會不會寧願犠牲自己心愛女子的幸福?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對待心愛的女子。

  但她所認識的五爺,卻不是捨得女人為他吃虧受委屈的男人啊!

  「老五紅粉知己雖多,但沒有一個是大家閨秀或小家碧玉,因為這樣的女子也不可能是他的知己。我就和你說白了吧,在東方家,自小兩小無猜,非君不嫁,非卿莫娶的青梅竹馬,我只知道一對,就是老六和小花。老五有什麼青梅竹馬的心上人,這可是誰都沒聽說過的,你就是去問太后和太上皇,問他所有兄弟,答案也都一樣。」

  「……」紅葉整個人都呆住了。她來請求蘭蘇容幫助時,可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實情」啊!

  「至於那南宮晴,就我所知,現在正懷著第二個孩子。她和她丈夫不是什麼名義上的夫婦,也不可能和離。」

  「但是……」紅葉遲疑了。

  「我知道。」南宮緋真以為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編造謊言嗎?但話說回來,這也許是解決老五和紅葉之間問題的好機會——誰說有心壞事的小人,不能帶來好的契機呢?

  「這樣吧,老五才離開,你一個人住在王府也無聊,就進宮住幾天吧。」至於怎麼解決老五、紅葉,以及南宮家的心結,她可得好好想想。

  紅葉最初的打算是,請蘭蘇容助她離開颲王府。她想如果她不在了,五爺能夠認真考慮將南宮晴娶進門,王府也能夠有真正的「夫人」,怎知蘭蘇容的話卻打亂了她的計畫。

  沒有一個出身良好的女人希望自己還未過門,夫婿身邊已經有一個連女主人都算不上,卻霸著主院,還能支使丫鬟的女子吧?她離開比繼續賴著好。

  何況現在不走,待東方逐風回京城,要走可就難了。

  蘭蘇容心裡想,這倒不失為一帖猛藥,她就不信老五回京後找不到人,還能沉得住氣!

  「要走也行,不過你得答應我兩個條件。」她一方面是心疼紅葉,好歹也算她的下屬,在她身邊時既乖巧又能幹,替她多打算點也是應該的;再者身為東方家的長媳,若是婆婆知道這件事,也是非管不可。不過兩老先是為孩子們跨海參戰煩心多年,之後又為了兒子們的婚事焦心,這點事還是她擔下來,不要驚動到兩位老人家。

  「娘娘請說。」就是十件她都答應。

  「第一,你先在宮裡住下。」放她回東園,誰知道南宮緋那丫頭又想出什麼花招?她這幾天還沒空把南宮緋叫進宮裡來教訓,但只是訓她一頓,那被慣壞了的丫頭怎可能明白自己錯在哪裡?她自然得想個法子治一治她。「老五最快也要三個月後才回來,在他回京之前,如果你還想走,我會讓人送你走。」

  這就是怕她會反悔了?紅葉心意已決,但在宮裡住一陣子,讓娘娘安心也好,她便答應了。

  「第二,我希望你回到你爹娘身邊,我會派人護送你到應州,直到找到你爹娘,確定你能安頓好。另外,你擔任過宮裡的女官,比照退休該有的待遇,該給的田舍財帛我會一併給你。」

  蘭蘇容為她做到這一步,紅葉心裡是感動的,她的情況本就特殊,蘭蘇容比照退休的女官待遇給她,無非是怕她不好過日子。但要她回到家人身邊,她卻有更多的遲疑與錯愕,一來是她當初對蘭蘇容說的謊,看來娘娘一直都心知肚明;二來,是她對是否原諒祖父與父親心裡仍然有些掙扎,親情與道德,於她是兩難。

  最後是如果蘭蘇容知道她父母在應州,那麼東方逐風想必也知道,如此一來,她此番出走,豈不是變相地索討名分,要東方逐風娶她?

  「奴婢並不是為了威脅五爺,或對五爺有任何不滿才離開的,所以……」

  蘭蘇容早料到她會這麼說,歎口氣道:「你有你的骨氣與顧慮,但試想想老五的處境吧。在他終於回到京城後,卻發現你失蹤了,他不可能不著急,若你從此不知所蹤,他這輩子過得安心嗎?」

  紅葉果然動搖了。

  「大不了我不告訴他你父母在應州便是。」見紅葉一臉不解,她繼續道:「梓王向陛下建議,因為受到威迫而不得不為朱長義辦事的罪臣,可予以改名換姓搬離京城,並繳納罰金的處分,而非發配邊疆。改名換姓是考慮到有些人惡名昭彰,讓他們能在新地方好好過日子。」至於罰金嘛,皇朝初興,想法子為國庫掙錢也是挺費神的呢。

  「五爺當真不知我爹娘在應州?」話說回來,她也是皇后提起才得知。

  她對家人是否決絕了些?其實紅葉待在蘭蘇容身邊時,就知道四王爺對情有可原的罪臣多是從輕處分,她猜想家人應該不會受到太多刁難,只是她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家人。

  「不知。」蘭蘇容笑著說謊時可是連眼都不眨的。

  紅葉無法質疑蘭蘇容,這位國母在她心目中既尊貴又高尚,怎麼可能會說謊?

  終究在她也沒有更兩全其美的法子下,她也只能妥協道:「紅葉謝娘娘成全與厚愛。」

  在宮裡的日子平靜許多,平日讀讀醫書,協助蘭蘇容處理宮內事務。

  紅葉不免感慨,如果當初她留在宮裡,一輩子替皇后分憂解勞,也許所有的煩惱都不會有,颲王能迎娶王妃,她對五爺的愛意將會深埋心底,就這麼懷抱著敬愛之情,成為皇城裡那些白頭宮女之一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她相信這麼一來,所有人都能擁有更好的結果。

  直到兩個月後,南方捎來東方逐風的訊息,他不負所托已完成使命,正快馬加鞭趕回京城。

  紅葉慌了,慌的是不願承認的傷感,別離竟來得如此之快,兩個月來她縱使思念東方逐風,終究不是真正離開他,她與他之間還有著聯繫。

  她也才明白這兩個月來,她其實就像縮頭烏龜一樣,將來的日子會如何?她拒絕去想。

  蘭蘇容卻忍不住暗笑,真是不出她所料。但話說回來,三個月的行程只花了兩個月時間,可見把紅葉丟在家裡,真是讓這小子急壞了。當下她雖然有點同情,但又忍不住想,早知如此,早早把紅葉娶進門不就好了,何必這麼折騰?

  「你還是要走嗎?」蘭蘇容看著已經收拾妥包袱的紅葉,卻見她堅定地點點頭,神情僵硬。

  「那好吧,就照當初說的,好好保重。」期待再會的日子不會太久。

  紅葉眼眶一熱,其實除了東方逐風,她同樣不舍皇后。

  「紅葉拜別娘娘,願娘娘鴻福齊天,百歲無憂!娘娘大恩大德……」

  「好啦。」蘭蘇容阻止她說出什麼「來世再報」之類不吉利的話,「別什麼都往壞處想,到了應州好好和家人團聚吧。」

  從自己敬重的人口中說出希望她和家人好好團聚一話,紅葉頓時有些狼狽,不知該為自己的心結委屈,或感歎即便是如此睿智的娘娘也不解她的掙扎?

  蘭蘇容卻在她離去前,道:「紅葉,有句話我不知該不該說,但仍是送給你,如果你能明白我便放心了,若不能,還是希望你有釋懷的一天。」

  「紅葉定將娘娘教誨銘記于心。」

  蘭蘇容看著小雛鳥一副聽夫子教誨的書呆學生模樣,有點想笑,她斂住笑意,以著難掩憐憫卻誘導的口吻道:「你知道嗎?一生能夠問心無愧,俯仰無愧於天地的人,都是擁有很大的福氣。」

  蘭蘇容派上了她的四名近身護衛,護送紅葉在大清早避開閒雜人等耳目離開京城。考慮到路途遙遠,在蘭蘇容賜給她的賞賜裡,布匹黃金一類不易攜帶又容易遭歹徒覬覦的財物並不多,而是以銀票、紅契為主,和一些現銀做路上開銷用。

  紅葉離京沒幾日,一身風塵僕僕,連臉上胡碴都無暇清理的東方逐風便回到了京城。

  他並未進無極城面聖,而是先回到颲王府,也不等總管和僕役行完禮,風一般地刮進東園裡。

  他原本想給紅葉一個驚喜,奈何整座東園遍尋不著紅葉,兩名婢子這才發現前頭的人沒告知王爺夫人進宮的事,連忙跪下道:「稟王爺,皇后娘娘在王爺離京沒多久,便召夫人進宮小住。夫人目前不在王府裡。」因為東方逐風對兩名婢子的嚴格,她們也拿不准王爺對夫人兩個月來並沒住在東園會否感到不悅,當下都是戰戰兢兢地害怕受罰。

  東方逐風雖然失望,可是對於大嫂在他離京期間,把紅葉接到宮裡陪伴,他倒是由衷感激的。說坦白了,底下人再怎麼忠心護主,還是自家人能夠與紅葉作陪史讓他放心,當下他鬆口氣地笑了。

  「沒事,下去吧。」他腳跟一轉進宮去。

  雖然沒能陪紅葉吃頓飯來慰勞一下兩個月來的辛勞,但想著今晚兩人就能團聚,還是讓他的疲備一掃而空。

  無極城的大總管目前是王公公與錢公公,都是紅葉舉薦的。對人脈與仕途向來不怎麼上心的紅葉,舉薦這兩位公公自然是有特別的原因。

  王公公是宮裡最老資歷的太監,六局二十四司差不多都待過,宮內大小事務難不倒他,這是紅葉舉薦他的原因之一。在朱長義亂政那時,王公公獨善其身的本事之高,讓紅葉佩服得五體投地,他不只想盡法子不得罪朱長義,也盡可能不造孽,就怕晚上睡不著覺,只要風向一不對,老太監立刻想法子讓自己調離原來的職位,說難聽點是滑溜,滑成了精啊!

  這老太監對新朝來說,不忠也不奸,但他的目的很明確,在宮裡待到老死那日,畢竟他此生一無所長,無親無故亦無後,只盼宮裡能收留他到最後,這樣的老奴,留在後宮讓太后與太上皇差遺,輔佐皇后管理後宮,倒是挺合適。

  另一個錢公公較年輕,幹練聰明,反應又快,紅葉舉薦他是因為他幫過小皇帝,有一點忠君愛國的情操,既然他願意效忠東方家,紅葉認為可以留在皇帝身邊。

  自然,對兩位公公來說,紅葉是他們的貴人。對這位紅葉「姑姑」的事,他們也是有些瞭解的,所以本來在伺候帝后用膳的錢公公見到一身風霜的颲王時,就知道這幾日宮裡要不得安寧了。

  他硬著頭皮笑著恭迎王爺大駕,「王爺千歲。」

  「我要見皇后。」

  皇后說見就能見?就是王爺也太放肆啦!錢公公擦擦汗,幸好陛下早提點過,除非必要,用不著拿宮裡那套規矩在這群蠻子面前擺譜——「這群蠻子」可是出於天子金口,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陛下和娘娘正在用膳。」錢公公笑容可掏地道。

  「那好,我也正要面聖,替我通報。」

  「是。」錢公公一刻也不敢怠慢地領命去了。

  而這廂,蘭蘇容聽見老五來了,立刻擱下碗筷,「我回坤儀宮了,就說我病了,不見客。」

  「怎麼了?」東方長空不是不知道妻子把紅葉送走,只是他國事繁忙,一直沒問她打算怎麼做,何況他完全相信妻子,她的所作所為必定有她的用意。

  「先別讓老五知道紅葉離京的事,讓他多緊張幾天。時候未到,我是不會見他的,你要替我擋下來。」她纖指在他髮鬢上輕輕刮著,笑得溫柔婉約,一如每次有事需要他這個丈夫出面扛下來的時候。

  其實,東方長空真的不太願意插手弟弟們的婚事和情事。他們家的男人永遠不是心愛女人的對手,要這麼對付自家兄弟,他怎麼會樂意?

  不過,東方家妻令如山,真不是說假的。當朝天子、開國皇帝,也只好摸摸鼻子,替自己五弟說點好話,「老五這一路上肯定夠累的,別太為難他。」

  「我有分寸。」

  太座都說她有分寸了,他能怎麼著?讓宮女伺候皇后回坤儀宮安歇著,直到她走遠,東方長空才揮手讓錢公公宣颲王覲見。

  東方逐風來到御花園——夜涼如水,冰壺懸夜月,宮奴們全提著宮燈在一旁伺候,熏香和百花環繞,這兩夫妻還真是好興致!可他卻只見到東方長空,另一邊的椅子空著,碗筷早讓宮女撤走了。

  東方逐風仍在疑惑,東方長空已經換上爽朗坦蕩的笑,「還沒用膳吧?坐吧。」他示意宮女給王爺倒酒。

  「娘娘呢?」

  「她身子微恙,在坤儀宮靜養,朕想讓她好好休息。」東方長空一臉嚴肅,大有「不讓她休息,就是跟老子過不去」的威勢。

  東方逐風才不信大嫂病了,他大哥會有心思一個人在花前月下大口吃肉喝酒!

  但如果東方長空要裝傻,誰也拿他莫可奈何。東方逐風只得道:「既然皇后鳳體欠安,那麼臣弟想紅葉也不該繼續叨擾,臣弟這就將紅葉帶回家,請陛下代臣弟謝過皇后這兩個月來的照顧。」

  東方長空笑著慢慢咀嚼口中的食物——很慢很慢,慢到東方逐風都懷疑大哥是故意的。良久,他總算吞進所有食物,才道:「就是因為容兒在病中,更需要紅葉姑娘幫手,宮裡不怕多雙筷子,不用客氣。」

  這確實也在情理之中,但東方逐風就是不高興。「那麼,臣弟想見紅葉一面。」

  今晚不能團聚,那至少讓他看看她好不好,和她說說話吧?期待落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啊!

  東方長空又塞了一大口肉進嘴裡,細嚼慢嚥。

  他娘的!東方逐風完全不記得他家大哥哪時吃飯這麼講究來著?

  「這樣吧,」直到那塊肉總算吞進肚裡,東方長空打了個飽嗝,長長地歎了口氣,在東方逐風額上冒出青筋時才慢悠悠道:「紅葉姑娘忙了一日,也累了,稍早才下去歇著。我讓宮人去請她過來,不過可能沒那麼快,你要不要……先吃飯?」

  然後他又皺眉,「你瞧你邋遢的,雖然說小別勝新婚,但你這模樣也太難看,我看用完飯你回去休息,明兒個再來吧。」

  東方逐風雙目直直盯著大哥,似乎想以深沉的注視與壓迫人的氣勢逼得他自露馬腳。但東方長空有這麼容易對付,就不是東方長空了。

  「你不會想收了紅葉做妃嬪吧?」東方逐風的口吻陰惻惻的,宛如來自幽冥地府。

  「噗!」當朝天子一口烈酒噴到桌上,還嗆咳了起來。東方逐風只是沒良心地冷眼旁觀。

  「你這傢伙……」東方長空沒好氣,差點想打開天窗說亮話。但想著妻子的交代,只好道:「省了你那些嫉妒吧,容兒讓你見紅葉姑娘時,自會讓你見她。」他取過錢公公遞上來的黃金剔牙籤,悠哉地剔牙。

  意思是,他這麼做就是為了拖住他,帝后壓根沒打算在今夜就讓他見紅葉。

  東方逐風日夜兼程趕回京城,越接近京畿,想儘快回到紅葉身邊的想念就越劇烈,好不容易終於進城,以為能夠好好慰藉這兩個月來的相思,卻一波三折,頻頻遭遇刁難,疲憊讓他再也壓抑不住火氣地爆發出來:「你別以為我不敢……」

  「朕相信你真的敢。」東方長空只是坐正了身子,定定地直視著他道。

  他們兄弟幾個真是無拘無束慣了,若不是他開口說了那句話,打斷了東方逐風將衝口而出大逆不道的無心之語,難保未來沒有那一天,有心之人要在他們兄弟之間挑撥離間,舊事重提,告上那麼一狀,帝王之家,沒有心存僥倖的餘地啊!

  東方逐風抹了把臉,他知道兄長包容了他什麼,也知道兄長再一次阻止他的魯莽,可當下真是鬱悶極了,忍不住賭氣地抱胸不語。

  東方長空歎口氣,「這事就算你大嫂不干涉,傳到娘耳裡,你一樣不會好過。兩年來都由你了,欠下的終是要還的。還是回去好好歇著,明日把你自己打理好了,再進宮來……」說到這兒,他搔了搔濃密的眉毛,其實就算到了明天,他還是不會拂逆容兒的意思逼她見老五,難不成明日他們哥兒倆又要在御花園大眼瞪小眼?

  不過,至少讓老五先回去,這副累慘了的樣子,也許可以稍稍讓女人家心軟,但無論如何他確實得養精蓄銳,才能追著紅葉到應州去——為了不讓他真的瘋了似的立刻追出去,瞞個幾日是必要的。

  他怎麼著?東方逐風一陣惱羞,「大嫂這麼關心弟弟的家務事,看樣子娘教得真好,東方家管家婆的傳家衣缽可以一代傳一代了。」他語帶嘲諷地道。

  憑什麼不讓他見紅葉,他是虧待紅葉了嗎?他可沒有下屬、沒有鄰國的國君硬逼著他納妾,逼得原配想委曲求全、相忍為國呢!好意思說他?

  東方長空也不高興了。對容兒不滿,就是對他不滿!

  「有種這話你當爹的面前說。」他不打斷這孽子的腿才怪!「還有,咱們家老五還沒娶媳婦,你這算哪門子家務事?」東方長空露出白牙森森,冷笑道,「紅葉不是奴籍,而是良民,跟你東方逐風非親非故,她還輪不到你來做主。嚴格說起來,紅葉還是容兒身邊的女官,老子不追究你把容兒的女官帶走兩年,你小子倒有臉來跟我說容兒管你的閒事?」越來越想念在衡堡的日子,兄弟間有事談不攏?到校武場痛快打一架!東方長空覺得好久沒打架,真是渾身不舒服。

  東方逐風瞪著兄長,說不出話來了。

  好心安撫弟弟,替他說好話,還被惹毛的東方長空有點不爽快,決定回坤儀宮抱媳婦,省得被這王老五氣死。

  哼哼,有人沒媳婦可抱,悲憤了吧?難過了吧?活該!

  「朕也要休息了,你退下吧。朕體諒你辛勞,該稟報的,明日你精神養好了再來稟報。」

  「大哥!」東方逐風發動溫情攻勢,希望大哥可以心軟。

  現在會叫大哥了?東方長空雖然被弟弟惹毛了,仍是道,「我不可能逼容兒跟你妥協,最多就是替你說說好話。你也不要怪容兒,別忘了,你離京之後,紅葉姑娘唯一能商量和說心事的物件就只有你大嫂了,是你把她孤立至此,你大嫂會心疼屬下,心疼妹子,也是情有可原。我勸你回去好好休息,精神養足了,再來想想怎麼求得原諒,在這裡跟我討價還價是沒用的。」

  總歸一句話,他這妻奴不是叫假的,得罪他媳婦的王老五快回去洗洗睡吧!

  務必把媳婦交付的任務辦妥,這是東方長空一直以來認為一個男人對來家裡那口子最起碼要做到的事。十多年前,兩人剛成親那時,他實在算不上好丈夫,但至少這點一直是很堅持的。

  他回到坤儀宮,大有討賞的意味,但見蘭蘇容似乎是鐵了心想讓老五吃吃苦頭,他當下也不願再拿這件事惹得她不開心了。

  當然,這表示接下來數日,東方逐風都得由東方長空攔住。

  這有何難?東方長空不只擅長扮黑臉,還很會打太極。

  簡單地說,老大有事,弟弟們服其勞嘛!

  於是這幾日,就見東方家幾個兄弟輪番去找東方逐風,哥倆好話家常,若是有兩頭野獸因此打了起來,還鬧到各自帶著副手到城郊軍營,雙方人馬較勁,那絕對不是意外,對那群蠻子來說是日常。

  每個兄弟各纏一天,纏了三輪,到最後一輪的最後一日時,老七搗著一隻被揍黑的眼進宮哀求大嫂行行好,再拖下去要死人啦!

  他就要當新郎官了,不要讓他頻頻吃癟行嗎?他那武林第一高手的准媳婦,看著他被哥哥揍得渾身是傷,不只沒安撫他,還取笑他。

  嬌貴無雙的小王爺心都碎了一地啊!

  蘭蘇容放下茶盞,心裡盤算了一下,也差不多是時候了,便道:「好吧,南宮家的幾位家主也都到京城了。把老五叫進宮,南宮家我點名的那幾個,也一併宣進宮來吧。」

  該算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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