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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你一定要到京城來找我,否則……
否則,他也不能怎麼樣啊!
數不清第幾次,因為東方家入主中原,緊接著東方騰光辦了婚事,誓必得乖乖留在京城的東方豔火,又在以為沒人發現時,悄悄地歎了口氣,眉間鎖滿憂愁。原本埋首公事的東方朧明沒抬頭,但長眸掃向坐在一旁,手裡拿著鬼怪小說的麼弟。
在所有哥哥當中,東方豔火最愛來煩他四哥。他跟大哥年紀相差太大,感覺像面對長輩;二哥最愛考他練武認不認真,揍人又特別痛;三哥總是把各種棘手的問題丟給他,順便把他支開;五哥呢……找得到人再說吧。
找六哥那個悶葫蘆還不如找花姊,但找了花姊又得忍受害他眼睛痛的小倆口打情罵俏。
還是找四哥最好了,總是替他張羅茶點。四哥府裡又安靜,他溜過來躲在他的書齋看閒書不小心睡著了,四哥還會給他蓋被,換成其他哥哥只會踹他一腳,叫他要睡滾回房間去睡。
當東方豔火再一次歎氣時,東方朧明忍住抓起紙鎮往麼弟頭上丟的衝動。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小子看的是繁瑣又沉重的卷宗呢!拿著本閒書還敢歎氣?
東方朧明其實看出了些端倪,只是暫且不說破罷了。
這小子從進京後,看似和以前一樣,有事沒事擺擺公子派頭,顯擺他的聰明才智,可總是在以為沒人注意時這麼抑鬱寡歡。本來他想大概是戰時那會兒他負責看家,處理過一些特別勞神而內情沉重的事務,他心想讓這小子長長智慧也是好事,所以一直沒多問。
但是前幾天,他無意間發現,這小子在數個月前,調動了沿海的海軍,前往夜摩國東南海域,說是回報夜摩女皇派兵支援東方家的南方戰線,所以才調動了海軍協同夜摩水師,前往他們的東南海域鎮壓海盜。
聽起來好像合情合理,但是什麼樣的海盜需要夜摩水師與龍謎島的船隊聯手,而他竟未曾聽聞過大名?
更巧的是——也許毫無關聯,但實在令他很難不做聯想——近日,夜摩國的東南方,與世隔絕數百年的驚鴻穀,重啟了與夜摩朝廷的談判,夜摩女皇大赦谷內在過去百年因政治鬥爭而入罪者,下一步極可能就是招安。
“老麼。”他喊了兩次,東方豔火才回過神來。
“什麼?”
東方朧明繼續翻著公文,仿佛突然想起那般地道:“你今天又進宮去問夜摩特使何時進京的事?”
“嗯。”他問得太頻繁了嗎?
“這次表姊派遣的特使,是我的救命恩人。”這很合情合理吧?
“你那位救命恩人,據說在兩次武林大會上打敗了南北武林的高手。”
東方豔火一臉驕傲,“莫菲的身手確實非常了得,二哥也向我問起過她。”
“我聽說,她在南武林的比武大會結束後,接受了你的邀請到衡堡做客,最後卻因為你必須陪著爹娘進京而作罷。”
那時爹娘曾見過莫菲,這件事也不可能瞞天過海,所以東方豔火只是遲疑了一下,便道:“是。”
“莫將軍以化名參加南武林比武大會的事,只有女皇表姊知道,連夜摩朝廷中那些老臣都是聽了江湖傳聞才知有這回事。你小子倒是神通廣大,在武林大會後就讓龍謎島的海軍順路去請她到衡堡做客。”
“是……”東方豔火背脊冒汗了,“我和表姊通信時,表姊在信裡提到的,我想這麼巧,咱們家的船隊正好在那附近,一定要請我的救命恩人到衡堡裡讓我招待啊!”
“你倒會挑時機,挑在咱們家軍隊進無極城時。”東方朧明仿佛無心的取笑那般,睨了麼弟一眼。
他三年來坐鎮龍謎島掌握前線狀況,調動大批海軍已經不太合理,但說是還人情債倒也能說得過去。可是明知無極城就要拿下,那是決定成王敗寇的一役,誰會邀請恩人來家裡做客?萬一他們家被扣上反賊的罪名這結局且不說,就是贏得大寶,結果不也是無法招待人家,把人家請回去嗎?
東方豔火手上的鬼怪小說差點掉到地上。
是啊,他每一步都盤算好了,最後卻敗在自己貪心地想留住莫菲這上頭。
讓他的六個哥哥知道他冒險進入驚鴻穀會有什麼後果呢?若是讓東方豔火來選擇的話,他最不希望大哥和三哥知道,因為大哥從他有記憶以來就扮演著一家之主的角色,只要他的行為對龍謎島產生危害,大哥一定會做出正式的,而且絕對不輕鬆的懲處,他以前不過是不小心在前朝王爺面前多嘴了兩句,就被罰到船隊上打雜一年。
一年!母親和大嫂想替他求情減刑還沒門!那一年他每天都覺得自己過得水深火熱。
三哥就更可怕了。通常他不會往上告狀,但就要有被他揪著小辮子,得替他做牛做馬的心理準備。大哥的懲罰還有刑期結束時,三哥的可沒有。
若是讓二哥或五哥知道,頂多就是挨一頓揍——可以的話,他比較想挨五哥的拳頭,被二哥痛打一頓,他估計要半年下不了床的。
六哥大概只會勸他向爹娘坦白自己做錯事,若是他自己不坦白,六哥就揪著他去向爹娘認錯——雖然爹娘的懲罰一定不重,但這麼做實在很討人厭!
所以他最討厭六哥了,老是扮乖兒子,明明沒他的事還跟他一起道歉,跟他一起受罰,但他又沒要求他這麼做,他才不稀罕,哼!
想來想去,四哥最賞罰分明。有時會視情況替他隱瞞,就算想揪他的小辮子要求他聽話,也只會利用一次,比較像是四哥私底下讓他將功折過,跟三哥終究是不同的。
“四哥……”他一臉痛定思痛地看向東方朧明。
臭小子!東方朧明沒好氣地看著麼弟。他還不清楚這小子只要闖禍想要他幫著隱瞞時,就是這副賣乖討好的模樣嗎?
“坦白從寬,說吧。”
“什麼事都瞞不過四哥法眼。”東方豔火也知事情扯到夜摩國朝廷,雖然暫且看不出會有什麼後遺症,但和四哥商量總是比較妥當的。
東方朧明聽完前因後果,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大哥會忙上好一陣子,恐怕今後也無暇管你了;二哥、老五或小六不會想那麼多,三哥就難說了,其實他是最護短的,你不要出事都沒事,你小子還是巴結點,記著以後別再惹是生非吧。這次幸好沒惹出大事,最要緊的是你人也平安,既然這樣,這事就算了吧。”
看吧,所以說,四哥最好了!
“四哥,要是你以後討不到媳婦孤身一人,我一定會好好孝順你的。”二哥在攻打開明城時有了中意的姑娘,五哥也對嫂子身邊的女官態度曖昧,他自己則是有了意中人,現在想想還沒消沒息的就剩四哥了,他這個弟弟是不是該好好地為四哥盤算盤算?
東方朧明只是沒好氣地斜睨他一眼,輕聲道:“你可以滾了。”
先祖海上稱霸,家族歷代都是江湖名顯,如今更是自馬背上打下江山,東方家幾個王爺,就是衣冠赫奕,也隱隱流露出一股大馬金刀的霸氣,有時更難掩一蓑煙雨任平生的瀟灑俠氣。
前朝的公侯貴胄對東方家總是難掩輕蔑,說那是草莽之氣,如今看來倒也不能說有錯,畢竟人家才當了幾個月的王爺,錦衣華袍對英雄豪傑來說稍嫌多餘。
但是呢,可不是焰王府的下人們想誇自家的王爺—也不能說是誇,只是就和那些老百姓一樣,每次看著主子,總是忍不住心裡油然而生一股感歎和讚歎……
原來,有人是真的一生下來,註定就要當王爺。那踐踐的樣子,伸手就有人伺候的天經地義,嘲諷地斜眼瞥人時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驕貴模樣,這些幾乎自小跟著東方豔火的心腹真的只能說,他們家小王爺可不是才當了幾個月的王爺,他生來就很“王爺”!
而對京城的老百姓來說,他們覺得天家的這幾個王爺,還真的就屬小王爺甫進京就有王爺的樣子,當然還比前朝那些癡肥霸道的王爺更好看。
老麼總是受寵,東方家本非尋常富貴人家,這麼一想也很能理解。
於是這日,夜摩特使進京,小王爺一身月華底織金鳥紋的華袍,頭戴束髮金冠,俊拔英挺,玉樹臨風,前呼後擁地上了城牆,底下圍了一堆好事的百姓,心裡歎道,真是賞心悅目極了。
但是聽說,夜摩國的女人一個個青面獠牙,虎背熊腰,單手能拉開鐵弓,嘶吼聲堪比驚天響雷,小王爺這麼招搖,不怕被搶親嗎?底下又有那些自以為高人一等的井底之蛙如是道。
可不是嗎?在邊疆,百姓日日和鄰國人民接觸,除了文化不同偶爾衝突,大抵都知道異族人並非那些自比為中原高尚之士所說的那樣茹毛飲血,可是世代居住在京城的老百姓則不同,不管怎麼改朝換代,他們始終相信自己就是住在天下的中心,離中心越遠的地方,當然就越是化外之地了。
可是天家的王爺們來自很遙遠的外島耶!有人又說。
沒讀書的懂什麼?中原高尚之士們不悅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啦!
既然如此,怎麼會有人生著獠牙呢?不都是人嗎?
生著兔仔牙倒是有可能。街角賣豬肉的劉一嘿嘿笑。
生著兔仔牙的中原高尚之士不說話了。
特使進京,是天大的事。此番夜摩女皇將會與新帝締結百年和平協議,對百姓來說可是件好事。
“來了來了!”起個大早,在城門前方大路旁排到了好位置的民眾歡呼道。燕國內亂了幾十年,卻堅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嚴禁所有外邦人進入京畿一帶,而夜摩國受到燕國內亂所累,時不時得處置那些從北方逃過來的難民,今天這樣的交流,說是百年難得一見也不為過。
前方為特使引路的,是他們兆國騎兵,金戈鐵馬,氣吞山河,看得老百姓心裡覺得在外人面前很有面子,當然也跟著驕傲起來。
後頭跟著穿著夜摩國服飾的高大女子,一個個都是英姿勃發,哪來什麼青面獠牙?就是笑得比較開朗一點罷了,人家牙還很白,笑起來好像天上的太陽哩!
儘管特使隊伍浩浩蕩蕩,宛如一條巨大的人河,東方豔火仍是一眼就在人河前端看見騎著黑色駿馬,一身銀色鎧甲和紅披風,長髮以銀冠束起,臉上依舊是那副悠哉笑意的莫菲。
小王爺打開扇子,用力掮風。一旁的隨侍心裡想這城牆上風這麼大,還拿著扇子掮風,主子想必熱了,伸手要去脫小王爺的披風,卻被他拿扇子拍掉手。
東方豔火只是睨了多事鬼一眼,繼續用力掮風,然後直直盯著莫菲。
他怎麼覺得……呼吸有點困難,心跳有點快?
莫菲的馬不只特別高壯,同樣披上了銀戰甲,只有如此才能陪襯它的主人那意氣風發,顧盼瑋如的雋爽身姿。
一旁的侍從見東方豔火面泛紅暈,忍不住道:“小王爺,您覺得熱的話,要不要……”他家王爺長陣陰冷地、兇狠地掃來,原本多麼好看的一雙眼寫滿怨毒,侍從全身寒顫一竄,硬生生閉上嘴。
東方豔火與莫菲的視線,終於在她接近城門時對上了。小王爺還來不及哀怨——他多早就看著她了,怎麼她現在才發現他?可莫菲立刻沖著城牆上的他,笑眯了眼,笑靨燦如朝陽。
那些老百姓說的沒錯,南國女子笑起來真像暖日一樣,把他心裡頭的幽怨驅逐殆盡。
他心跳更快了,而且連頭都暈了!小王爺捧著胸口,在莫菲進入城門後立刻轉身朝城牆另一側奔去。
夾道的百姓開始撒花瓣和彩紙。儘管存在著自以為是的“高尚”人士,但也存在著友愛而且善良的人們,他們知道這是太后出身的國家派來的特使,這些異族人曾經幫助他們飽受內亂所苦的同胞,她們並非青面獠牙,而且大方熱情,如果兩國能從此永世和平,為何不歡欣鼓舞呢?
東方豔火打算以無比帥氣的仙人姿態,出現在重逢的情人眼前。
當莫菲穿過城門,向大街繼續前進,他跳上城垛,以著俊颯輕功翩然而下,飛越了人群。
突然間,有個女子高喊:“小王爺!我喜歡你啊!”一抹黃色身影飛撲向大雁一般滑過人河上方的東方豔火。
我操!矜貴無雙的小王爺爆粗口了。這女人是……他忘了名字,是朝中某位一品大官的千金,只要他出了王府,他往往得在京城裡被她追著跑。
所以他愛往兄長們的王府跑,有時也是不得已的啊!“小王爺是我的!”又一個不知是男是女的飛過來胡攪蠻纏。
東方豔火翻了個白眼,本來是能躲開的,偏偏這時某千金雖然沒他的好輕功,但仍是一把抓住他的披風,他猝不及防,眼看就要往前撲倒……
咻!長鞭破空而來,輕巧地卷住東方豔火的腰,接著長鞭的主人一收鞭,就將眼看要跌滾在地的小王爺卷走了。
特使的隊伍並沒有停止前進,可是圍觀的百姓們都看得目瞪口呆。
那條拯救小王爺免于出糗受傷的長鞭,正是那位騎在神駒之上,威風凜凜、霸氣外露的女將軍甩出的!
東方豔火的臉色青紅交織,想死的心情都有了。此刻,他正側坐在莫菲身前,而莫大將軍一臂環住他的肩膀,因為他是被綁到她馬背上的,所以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躺,莫菲也不得不微微傾下身來。
好一個英雌救美!
馬背上深情對視的兩人,這一幕多麼讓人讚歎,男的俊,女的……呃,更俊!一個玉質金相,飄若神仙;一個英姿颯爽,豐神俊美。
頃刻間,所有看著這一幕的百姓,不少女子俏俏捧住了激動泛紅的臉,雙眼閃亮仿佛看見新世界,而另一些男人也默默地臉紅心跳。
“小王爺,別來無恙?”莫菲眼底和聲音裡盡是滿滿的笑意,她心裡想,雖然習慣了喊他小少爺,但“小王爺”這頭銜更強調了這小子不僅驕貴,而且……任性霸道。
雖然不管他是少爺還是王爺,他依然都是那只愛撒嬌的驕傲大貓咪。
她嗓音輕滑如絲綢,在他夢裡縈繞千遍萬遍。
“勉強過得去。”他瞪了一眼周圍掩嘴竊笑的傢伙,“你動作也太慢了。”他等了好久……
莫菲忍住笑意,“我不只是特使之一,也負責所有人的安全,可沒法想怎樣就怎樣。”
這麼說也沒錯。
“小王爺打算讓我權充‘護花使者’,送你進無極城嗎?”他無視眾目睽睽,坐她懷中坐得那麼大方那麼舒適。
護什麼花?他這朵花想必天下只此一朵!而且會毒死所有想對他不軌的混蛋,除了莫菲!
東方豔火當然知道很多人在看,如果不是這麼多閒雜人等,爺他可不介意多坐會兒。
“放我下去吧。”他扶了扶頭上的金冠,理了理扯皴的袖緣與衣襟。
“我沒綁著你啊。”莫菲攤手。
可不是嗎?他心裡怪她鞭子何必收那麼快?見後方焰王府的人也抬著他的軟轎追上來了,當下小王爺只能沒好氣地一蹬腿,再次施展輕功飛躍過人群,華麗又霸氣地一個旋身坐上他自己的軟轎。
那些跟在後頭莫菲的下屬,也很有默契,笑咪咪地讓出位置來讓焰王府的轎夫跟著她們的隊伍一起走。
“小王爺,別擔心,我們不會讓那些想對你惡虎撲羊的人靠過來的。”因為知道東方豔火會說夜摩國的語言,在開明城時協助過東方豔火好一陣子的莫菲下屬抬起頭,對著轎上的東方豔火道。在她們心裡,這位驕貴又貌美的東方家小少主、小王爺,早就是她們將軍的人啦!
東方豔火有些無語地望著偷偷訕笑的人群,他要殺了那兩個扯後腿的混蛋!
為了接待夜摩國的三名特使,東方長空除了安排行館,也賜下一座宅邸,專供未來夜摩國到兆國來的官員使用。
本來那宅邸是賜給莫菲的,答謝她在戰時對東方家的協助。其實論功勞,論關係,東方長空該謝的是金斡兒,但一來金斡兒並未擔任特使,二來莫菲救了他們家麼弟,這恩情東方家無論如何都要報答。
不過賜宅之事讓東方豔火擋下了,結果那座宅邸成了專供夜摩特使使用的官宅,終歸未來兩國來往頻繁,有座大使行館也便利得多;乃至後來國宴後朝中官員爭相邀請特使到自己府上做客,東方豔火也一樣跟在莫菲後頭,把她所有邀約都擋了下來。
莫菲只覺得好笑。當然,她一點也不喜歡這些應酬,雖然想贊他擋得好,可她卻覺得小王爺似乎是故意的。
四周終於不再圍滿想來搭話的人,東方豔火陰毒的眼神功不可沒,何況這朝中誰敢跟他作對啊?
“你方才說,在京城這段時日,打算住在一名摯友家中?”小王爺轉向莫菲時,倒是挺和顏悅色的,宮裡的人還不習慣小王爺這變臉神技,莫菲卻已經習以為常。
“是啊,有一名老朋友,和我娘也有點關係……”
“不是我嗎?”他擰起眉,滿臉的不痛快。
“你只是我的摯友啊?”她好整以暇的反問,應付他真是很有心得。
小王爺果然立刻就被安撫了,“當然,不只是摯友,”他的眼底寫滿歡欣,雖然面上努力維持尊貴凜然的模樣,“我王府大得很,”他房間更大!“住我那兒就成了。”
“我還是得去拜訪老朋友。”她不置可否,大有看哪邊舒適就住哪邊的打算。
“我陪你一塊兒去。”他早打定主意,此番她到京城來,換他當她的貼身侍衛,不管她去哪,他都要跟到哪!
還好小王爺這話沒說出來,要不莫菲可會失笑的。但東方豔火也沒想錯,在京城裡,單憑他的模樣、他的名號,隨便到哪去,喊一聲來人都會有人從四面八方湧出來為他效犬馬之勞。他這“侍衛”可好用了!
莫菲的老朋友,原來和東方家也有些淵源。“原來你認識水老闆。”
水月居的主人水樾匡扶天家有功,這事莫菲也知道,所以她並不需要多問,只是解釋道:“淩虛宮的香主在亂世時走訪天下,收留那些可憐的女子。當年我娘也是其中之一,原本她也可能成為香主之一。”確切地說,她娘親被香主帶回淩虛宮後,因為習武資質優異而被前任宮主水色的師父收為關門弟子,而水色也打算在自己百年之後讓小師妹繼承宮主之位,偏偏這小師妹對習武不認真就罷,還特別愛往外跑,天南地北地玩耍,最後還跟男人跑了。
直到莫菲在一次執行任務時惹上了淩虛宮的人,本以為不大動干戈是脫不了身的,偏偏淩虛宮的現任宮主水樾也是個愛享樂玩耍的直腸子,莫菲只用一根糖獸和一壺酒,就讓水樾坐下來陪她劃酒拳,徹夜暢聊那兩位養大她們,最後卻反目成仇的女人各種令人髮指的行為,同仇敵愾的情誼油然而生。
她才明白,原來因為母親離開淩虛宮,前宮主水色不得不再尋繼承人;但要是母親沒有離開淩虛宮,恐怕也不會有他們三兄妹了。
水月居的人一直要留莫菲住下,但她不習慣一大群女孩子吱吱喳喳,最後仍是和東方豔火回了焰王府。
接下來三年,莫菲一年裡總會在京城住上幾個月,就是為了小王爺和水月居的姊妹。有時一住大半年,有時住上兩三個月便離開,每回她都是下榻焰王府。
京城人多嘴雜,孤男寡女這麼來往密切,總不免會有蜚短流長,莫菲就是想女扮男裝也沒有用,太多人見過她的相貌,而東方豔火也不會因為她扮了男裝就停止那些我行我素,但別人看著像撒嬌的行為。
偏偏東方豔火又特別討厭聽見有人說莫菲的壞話,給他逮著了,他便用盡方法往死裡整,明著也就沒什麼人敢碎嘴。
不過,悠悠眾口豈是那麼容易就止住的?大家都在猜,天家的王爺在戰後一個個辦了婚事,小王爺明明有物件卻遲遲辦不了,恐怕是夜摩國的習俗與他們兆國皇室相抵觸了。
究竟是小王爺如願抱得美人歸,還是夜摩女將軍最後抱回美郎歸?也許相異的國情終將拋鸞拆鳳?京城老百姓決定閒話可以少說,好戲可要繼續看下去……
包括京城所在的京畿一帶,是整個兆國人口最龐雜的心臟地帶。有道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人多了,什麼怪事都不奇怪。這也是素來總為了各種請求而天南地北,東奔西忙的東方豔火,這三年來特別安分的原因之一。
畢竟,光是京城裡光怪陸離的事,就夠他忙的了。如今京城發生了連環血屍案,小王爺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呢?只是他也沒料到,原來這連環血屍案,竟然把他未來的嫂子都扯進來了。
“只要抓到了兇手,四哥應該可以把婚事給辦一辦了吧?”兩人來到城內視野最好的一座鐘樓之頂——尋常人當然不能隨便上來,但,他是小王爺!
東方豔火還非常主動地備了莫菲最愛的瓜子與茶點。
莫菲只是瞥了他一眼,陷入沉思。
見她不理他,小王爺思緒一轉,想到自己和莫菲不知何時能開花結果?
其實,今年過年時,他就把皮繃緊了,跑去問爹娘:如果……當然只是如果,他必須入贅才能娶得心愛的女人,他們會不會不認他這個兒子?
他爹只是看著他,問道:“你做好準備了嗎?只要你清楚將來你不會因為這件事怨怪自己的選擇,怨怪你們的婚姻,那就去吧,男子漢大丈夫,做了決定就該承擔。我東方耀揚有七個好兒子,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
他娘見他爹這麼說,便道:“去和祖宗牌位說一下就行了……不用執茭。”
原以為會遭到反對的事,想不到他爹娘比他更爽快。
“這次我跟你一起回去吧。”他自然不是第一次跟莫菲回夜摩國,以往覺得捨不得時,他就跟著她回南方,兩人沿路遊山玩水,也算走遍南北國的各地了。
莫菲卻道:“等水筠現身,若是那個什麼彎蒼的沒能好好和她解釋的話,我要把她帶走。”
“什麼?”東方豔火一時反應不過來。他以為她跟他一樣苦惱著兩人的婚事,怎知原來她想的是水琦和染穹蒼?這讓他有些哀怨,“這是他們倆的事,你何必插手?而且萬一你帶走了水筠,我哥怎麼交代?”
“他好歹是個王爺。”莫菲見慣了東方豔火耍特權,而且東方朧明先前那樣小家子氣地對待水樾,她幹嘛要為他能不能交代傷腦筋?他們這些王爺肯定有法子擺平,反倒是她看不慣女人得為了男人的功績與名聲委曲求全。
“雖然我也不喜歡水筠,但當年我在燕國執行任務時,水筠和她的雲中閣幫了我不少忙。我知道她是存心想賣我人情,以便將來有朝一日,有利用得上我的時候能討回來,但這麼一個事事心機用盡的女子,卻為了愛一個男人而蠢事做盡,就當做是還往日的人情,這事我管定了。”她瞥向東方豔火的眼,頗有“擋我者死”的氣魄。
東方豔火當下雖然絞盡腦汁,為了四哥也要阻止她,偏偏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逼迫莫菲。
倒是莫菲比較有可能逼他投降就是了。
他絕對不是懼內!而是維持他們東方家的優良傳統,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脅迫自己的女人呢?在床上脅迫就算了,下了床,想怎麼死硬脾氣,去對自己的敵人死硬,別拿回家裡對著自己的婆娘啊!
於是,當莫菲以萬夫莫敵的氣勢,一鞭掃倒千軍萬馬,接著飛越過城牆,騎著他早給她備好的馬揚長而去時,東方豔火站在城牆上想了半天,最後得到一個結論——
他還是趕緊和莫菲回夜摩國吧!要不四哥跑來質問他的話,他會很為難的!
莫菲扛著水筠一路躲開追兵,來到城郊,那兒備了另一匹快馬,她將裝著傷藥以及盤纏的包袱丟給水箱。
“趁現在快走吧。”
“不用你多管閒事!”水筠絲毫不打算買帳。
“我不過是還你人情罷了。還是,你方才說得好像要和那什麼穹蒼的恩斷義絕,只是像個扭捏的小媳婦一樣說好玩的?其實那是你以退為進的手段?”
水筠瞪著她的眼,恨不得眼神能像箭一樣射得她萬箭穿心。
“你覺得你的愛可歌可泣,那什麼穹蒼的辜負了你的癡心絕對,我卻覺得你真是自私透頂。”莫菲故意說著風涼話。
這句話果然狠狠地擊中水筠的軟肋,“你懂什麼?”
“我是不懂。但是我也不懂,要心愛的人為了你,放棄他之所以頂天立地的一切,放棄養成了今日的他的親情、友情,與師徒之情,只為與你廝守,你的愛情除了把他連根拔起之外,我還真看不出哪裡偉大。”“你……”水筠忍不住顫抖。
“反正你話都說得那麼絕了,就照你自己說的,從今以後……”莫菲話未說完,水筠又祭出了水龍吟朝她襲來。“別以為你什麼都懂,賤蹄子!”
莫菲壓根不在意她這種無聊的撒潑,只是冷笑,“你姊姊未中毒以前,以水龍吟第九重跟我打都只能勉強打成平手,憑現在受傷的你這種不到家的功夫,你是想替我槌背,還是替我抓癢?”
水筠實在不該和莫菲較真,那只會氣死她自己。
“閉嘴!”
“我覺得水色前輩挺有先見之明的,你確實不適合當宮主。”
不只武藝超群,莫菲更懂得怎麼讓對手抓狂。她的師父曾說過,攻心為上!水筠當下紅著眼眶,大吼著朝她殺過來,莫菲閃躲得遊刃有餘,幾招過後,水琦突地冷笑,“你以為你真的沒弱點嗎?”話聲方落,火紅的身影突然消失,卻是襲向不知何時追上她們倆,在樹林外不知該不該靠近的東方豔火。
林子外的東方豔火,當然早就看見兩個女人打起來,水筠這一偷襲,他也不是全無防備,抽出長劍便擋下她的利爪。
“喂,把我說成‘弱點’,太瞧不起人了吧?”小王爺心裡非常不爽,對手受了傷,趁人之危非君子行徑,他只好盡可能地採取守式。
“小王爺最近伙食不錯,”莫菲追了過來,竟然只是風涼話那般地道,“你二哥這幾年忙於管理武學和養兒育女,想必沒什麼空閒管你是否疏于練武吧?”
什麼伙食不錯?她是說他胖了嗎?東方豔火大受打擊。
“我每天可都把劍譜練過五十回!”
“五十回?你二哥不是要你練一百回?嘖嘖……”
“你們……”水筠快被氣死了。
她如果知道這小倆口,從過去在驚鴻穀,到這幾年在京畿和南國行俠仗義時,就是這麼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不小心忽略已經被他們氣個半死的對手,肯定會早點卷起地上的包袱走人,別和他們瞎攪和!
要心愛的人為了你,放棄他之所以頂天立地的一切,放棄養成了今日的他的親情、友情,與師徒之情,只為與你廝守……
“小莫。”
莫菲睜開眼,不用開口,東方豔火也知道她並未熟睡。
“我和我爹娘提過了,這次我就去你家提親。如果表姊不放你走,我就入贅莫家,這樣她就無話可說了吧?”若是她嫁到兆國來,不也是要她放棄養成了今日的她的親情、友情,與師徒之情嗎?他從不知道莫菲是這麼想的,他並不想把她連根拔起,就像她也始終不願意這麼對他,才放任著他的糾纏,卻不曾逼他下定決心跟她走。
莫菲卻沒說什麼。她不可能讓東方豔火離開他掛心的一切,但他們之間確實一直都只有一道阻礙。
東方豔火這“外子”在莫家,同樣受到她家人的疼愛。莫菲有時想想都覺得有趣,被愛包圍的孩子長大成人之後,果然也總是讓身邊的人只想疼惜他。
因為他擁有的愛,多到可以讓他為那些受苦的弱者挺身而出,這一切全因為他背後那些支持他的強大力量。
東方豔火不只一次進宮向夜摩女皇金燦鳳提過莫菲的事。他畢竟是兆國小王爺,又是女皇表弟,每次到夜摩國,肯定要被招待進宮的。
但這一次,在宮裡宴會結束後,女皇讓大臣們留下東方豔火商討兩國諸多合作事宜,自己卻和莫菲來到皇城後方,鎮國寺的墓圜裡。
這座木棉樹環繞的墓圜,除了女皇之外,任何人未經允許不得進入,也是女皇在日理萬機心力交瘁之後,找回平靜祥和的靜謐之地。
這座墓園,莫菲不是第一次來。當初就是女皇讓她親自捧著師父的骨灰進到這裡來安放的,往後每年師父忌日,女皇總會讓她進宮來為師父上香祈福。
當然,今日並非師父忌日。
“在他自知時日無多,最後一次與我相見時,我依然想為他做點什麼。”在墓園裡,金燦鳳從不以“朕”自稱,仿佛那男人還在世時一樣。“儘管那完全改變不了他的命運,我還是想盡我所能,我會答應他開口的任何要求!”她素手撫上墓園中央的無名墓牌。
沒有姓,沒有名,沒有字,卻是最獨一無二的墓碑。
“你知道,他向我要求什麼嗎?”金燦鳳突然轉身看著莫菲,眼裡萌生一股咄咄逼人的不諒解與悲傷。莫菲沒有接話,金燦鳳深吸了一口氣,才有些顫抖地道:“他並沒有向我要求他自己的任何事,而是要求我答應,有朝一日,如果你找到了歸宿,一定要放手讓你離開。”她說到這兒,語氣裡已經隱隱有著指控。
莫菲瞬間明白,女皇當時給出了那樣的承諾,情緒是有點不穩的,她明知情人時日無多,卻期待他能親口要求她,放下國家,放棄皇位,陪著他。
可是,她師父不是那樣的人啊!他怎麼可能做出這麼自私的要求?女皇一定明白師父的為人,只是當下悲傷得神智迷亂卻不自知。
她想必有那麼一點怨恨,怨恨著,為何情人最後的要求,不為他自己,也不為他守護了半輩子的她?而是為了一個才陪伴他不過十幾年的徒弟?
“師父是什麼樣的人,您一定再瞭解不過了,他絕不會做出任何自私的請求。”
莫菲聲音有些沙啞,“更因為,他最是明白,相愛卻無法相守的痛苦……”他也明白,相比起她的兩個哥哥,她的能力會讓女皇不願放手,才做出了那樣的請求。
“所以他不要我也跟他一樣承受。”
金燦鳳仿佛被那深沉而無形的一擊給擊垮了,痛楚抽空了她胸腔裡的空氣,顛抖著,只來得及在臣下發現她的脆弱之前轉過身,扶住了墓碑,良久說不出話來。
最後她只是無力地向莫菲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她連話都說不出口,怕一開口,便要被看穿那些跌碎在墓碑上的,不只眼淚。
莫菲在心裡歎了口氣,也只能跪安,“微臣告退。陛下請保重鳳體。”她靜靜地退出了墓園。
金燦鳳一向慣於卬首信眉地站得筆挺,在她身為皇儲,面對豺狼環伺的歲月當中,那個男人告訴她,絕對不要讓敵人看出她的軟弱,所以她從不曾在人前示弱。
可是如今她只能跪在墓碑旁,彎曲著自己的身子,好像那能讓無止境的悲傷不要那麼沉重。
在她生下皇儲之後,她便讓他離開了。其實他早就該走了,她登基後第一件讓滿朝文武都以為她瘋了的政策,就是解散了全天下人盡皆知,卻沒人敢明目張膽地提起的夜摩皇家刺客。這個可恨的組織,千百年來讓多少男女無名無姓、無家無累地為女皇的權謀奉獻一切,每一代的皇家刺客都活不過四十歲,他們傷痕累累,身心俱疲,不知自己從哪裡來,只知道女皇是他們一心一意侍奉的主子。
她見識過那樣的地獄,為了愛情,她承諾絕不再讓任何人進入這個地獄。
可是他仍默默地在她背後守護著,直到她所有政敵一個個倒下,她平安誕下皇儲。
只要成為皇家刺客,便會服下奇毒,終身不孕。這是為了斷絕皇家刺客所有可能的牽掛。多麼慘忍!她在那時逼他離開,不願她的孩子成了他內心隱不可言的傷疤。
他離開了皇宮,過去在民間因緣際會結交的朋友——也是他唯一的朋友,收留了他,並且讓他認他們的三個兒女為義子女。
他是真心的將那三個男孩女孩視如己出,那是無法擁有後代的他莫大的安慰。
他知道嗎?年少時,她曾經偷偷地希望,他能夠擁有孩子,擁有她為他孕育的孩子……
木棉花像染血的淚飄落,此刻那個抱著墓碑哭啞了嗓子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女皇,只是個心碎神傷的女人罷了。
那段緣分是怎麼開啟的呢?莫菲記得那也是個春光明媚的日子,她爹娘帶著一個安靜得像影子,眼神就像部落裡的老巫師一樣仿佛能看透一切,模樣約莫三十歲的男子回到部落來……
兩男一女走在森林裡,看起來像是跋涉了一段很遠的路,卻沒有顯露半點疲態,其中一名男子雖作書生打扮,卻顯然功夫不弱,另外作練家子打扮的一男一女就更不用說了。
就在這時候,他們三人面前,有個黑影從東邊的樹梢“咻”地一聲晃到西邊的樹梢。
她娘道:“咱們林子裡的猴崽子真是越來越潑皮了。”她方才好像看到猴崽子拿著一根……烤魷魚?
此時,東方的小徑上傳來某個少年的大哭聲,“把烤魷魚還我……”
她爹老神在在地看著黑影消失的方向,“那不是猴崽子,是咱們閨女。”
“什麼?!”她娘驚得柳眉倒豎—她方才看到烤魷魚,心裡還想她家小菲最愛吃烤魷魚!當下也顧不得身後的客人忍俊不禁地噗哺笑出聲來,她立刻卷起袖子,開演了大猴子教訓猴崽子的戲碼。
沒錯,她第一次正式和師父見面,正被她老娘壓在大腿上打屁股。幸好她早把烤魷魚吃個精光,損失不算太大。
那年,她六歲。整個部落和森林裡,已經沒有她的對手了。十裡坡劍神是很寂寞的!
也許在愛情上,上天對她師父是殘酷的;但在親情與友情上,她相信師父已經得到了圓滿。雖然莫菲認為,她娘根本認為自己賺到一個無償替她管教孩子的保母,更加放心地和她爹游走四方。
可是,師父確實成了他們家的一分子。每年過年時,他們一家六口一起吃團圓飯,師父總是笑著說,他已經多活了一年、兩年、三年……是史上最長壽的刺客了。
其實一點也不好笑。師父實在沒有說笑的天分。
然而,情根難斷。
儘管離開了皇室,他還是無法不去關心女皇與朝中權勢的角力,甚至主動介入其中。師父曾說過,他最後悔的就是帶著她執行原以為無傷大雅的任務——師父這麼感歎並不全然正確,當時的任務很適合驗收她所學。
她性子裡某一部分其實和她娘很像,娘親喜愛雲遊四海,而她熱愛冒險。後來她決定進軍隊也是因為如此,只是,那卻讓她從此成為女皇愛將。
無法拒絕情人,也無法阻止愛徒,莫菲的師父於是決定將畢生內力全部轉渡給她,終究他活不久,而莫菲卻需要更深厚的內力來克服未來所有可能遇到的難關,雖然那將讓莫氏夫婦數年來為他四海尋醫覓藥的苦心付之一炬,而失去內力的他只有加速走向死亡。
師父走的時候應該是四十六歲。畢竟他不知自己生辰。
夜摩女皇金燦鳳,在隔日早朝之上,宣佈賜婚,令一品大將軍莫菲與兆國小王爺締結良緣。
“遵從兆國或夜摩國的習俗,全由他們年輕人自己決定吧。”女皇道。
莫菲明白,女皇這麼宣佈,是為了讓自己沒有反悔的餘地。她固然想堅守對情人的諾言,但她不只是女人,更是女皇,為了國祚與皇室利益,她害怕自己必須成為負心人,背棄承諾。
那麼就選一條無法反悔的路。
“我希望表姊能明白,與兆國聯姻,她不是全然沒有助力。”東方豔火與莫菲這兩位女皇的貴客,在夜摩皇宮裡能夠自由進出,兩人在早朝結束後,漫步在楓香樹林道上,這是南國少數在秋冬時節轉紅的樹種之一,如今自是蒼翠鮮明,藏藉成蔭。
“放心吧,她曾經是連活著都要用盡心機的人,將失去什麼、能得到什麼,她在下每一步棋時必定想得很清楚,只是為了保住某些東西,她可以退而求其次,選擇不那麼貪心罷了。”這種寧可不那麼貪心的作風,卻是莫菲至今仍然尊敬她的陛下的原因。“你知道她登基後,解散了皇家刺客,卻接著成立了女皇禦衛,說穿了就是當年皇家刺客的進化,這些女皇禦衛有名有姓,能成家立業,更能擁有爵位,而且直接效忠女皇。”也就是女皇的忠犬們,未來會有什麼風波很難說,但至少現階段因為有這些忠犬,朝中老臣倒是安分許多。
更重要的是,不會再有人像她師父一樣,只能活在暗影之中,甚至連擁有子嗣的權利也被剝奪。
兩人明日就要起程回兆國,因此莫菲特地帶著東方豔火來到鎮國寺,算是拜別師父。
莫菲沒有開口解釋,她相信師父他老人家一定能明白這個跟她一起到來的男子代表著什麼。
東方豔火跟著她以夜摩國的習俗,為無名墓碑上香,然後他環視著圍繞著墓園,朝著蒼穹盛放的木棉,感慨道:“木棉又稱‘英雄樹’,我想長眠於此的,一定是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他說罷,還拿出水酒,以著龍謎島的習俗,和無名墓碑以水酒相敬,並正經八百地做了自我介紹,以前他會介紹他海上霸主的爺爺,他江湖巨擘的爹,三年前開始還要介紹他的皇帝大哥,現在則多了一個,他的將軍妻子。
介紹了這麼一長串,小王爺絲毫不怕別人當他徒有那些了不起的靠山——因為特別自傲才把自己藏起來!
爺他哪怕什麼名號都沒有,依然從頭髮矜貴到腳趾!
更何況,他介紹的這些大人物,都當他是寶呢!他能不驕貴嗎?
莫菲在一旁忍住笑意。她的小王爺這種有意無意,其實也沒什麼,但他偏偏語氣就是十分了不得的“顯擺”,總是讓她覺得好笑又可愛。
“是啊,是一位真正的英雄。”一朵開得特別完美的木棉花落在墓碑上,她相信師父他老人家也覺得這小子挺可愛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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