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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芃羽 -【姻緣巧訂(縱橫四海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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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03:3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姻緣巧訂(縱橫四海系列) 作者:芃羽

橫幫總舵主又「離幫」出走啦  
「前科纍纍」的他這回「流浪到日本」  
也不知道是哪兒轉錯了筋  
居然看上個不讓鬚「眉」、天生礙「眼」的美女  
這「血性」美女除了嘴巴利就會捅樓子  
幸虧他也不是簡單角色  
「修補漏洞」乃拿手絕活  
否則只怕縱橫幫都要被她玩垮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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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04:46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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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縱橫幫起家的縱橫海運最近有喜事,可是,他們卻因總舵主倪澈又一次「擅自出游」而亂成一團。

    因為,這樁喜事正是為他安排的訂婚兼正式就任大典!

    只可惜,男主角不在,整個縱橫幫又怎麼喜得起來?

    所以,理所當然的,幫內的弟兄又會聽見一陣熟悉的怒罵聲響遍整個縱橫幫總舵──

    「什麼?!阿澈又不見了?」

    瞪著前來報告的擎北,縱橫幫統領耿沖勃然大怒地一拍桌面,沉聲厲喝。

    雷霆般的個性和剛利的俊險,耿沖在幫裡是出了名的剽悍,人見人怕;這世界大概唯有他老婆單明非治得了他。

    「是的……」擎北垂下蒼白的臉,不敢抬頭見他的頂頭上司。

    「這是第幾次了?擎北,你說說看,四年來,你把總舵主搞丟幾次了?」原本就容易發怒的耿沖就像一頭著火的獅子,一步步逼問跪在他面前的擎北。

    「我……」擎北自知未盡到責任,始終吭不出聲。他是縱橫幫內八堂的成員之一,乃總舵主的貼身保鏢,本應如影隨形地跟在倪澈身邊。怎奈自從倪澈代理總舵主以來,他就經常跟丟了人。

    而這次,偏偏又是在重要的日子之前把人搞丟了。

    「好了,阿沖,別這樣。擎北也不是故意的。你該知道阿澈這傢伙就是不肯乖乖地當總舵主,才會不時東躲西藏,現在再加上個什麼訂婚,他不跑才怪。」開口的是縱模幫的「護劍」上官渡。他太了解倪澈的行徑背後所隱藏的真正含意──

    他們這位新任總舵主對這萬人之上的寶座一點興趣也沒有,更不想才二十六歲就被女人拴住。

    「都已經代理這麼久了,難道他還不習慣?」耿沖皺起兩道濃眉。說倪澈拒絕政策婚姻還情有可原,但他一直不願當總舵主的理由又何在呢?

    「這不是習不習慣的問題,而是他自己的心結。」坐在上官浚身旁的上官浩冷冷地說。

    他是縱橫幫的「護印」,長得俊美陰沉,年紀雖輕,但心思細密,反應敏捷,專門負責幫中的各項機要情報及謀略。

    「心結?」耿沖高高挑起眉,阿澈那小次腸子的確拐了好幾彎,要看清他可難了。

    「擎北,阿澈有留言嗎?」上官浚問。

    「有,總舵主留了一封信給我。」他雙手遞交上去。

    上官浚打開一看,裡頭倪澈以道勁的筆跡寫了短短幾行字:

    擎北:

    我又甩了你一次,想必你又要傷腦筋了。不過,這次別再找我了,

    好好去照顧你心目中真正的總舵主吧!

    還有:叫阿沖和阿客別來煩我,順便告訴我爸最好連婚事也取消,

    我這次想好好玩一玩,時間到了自會回去。

    「這算什麼?什麼叫真正的總舵主?難不成他還在介意他哥哥的事?」耿沖看完信,臉更臭了。

    「都是我不好!」擎北聲音癱瘓地領罪。

    「不,這不能怪你,這是阿澈對總舵主這個身分認知上的問題。」上官容低聲安慰。魁偉英挺的他雖是縱橫幫內的武將,但個性謙和溫良,穩重如山,對人總是和言悅色,因此深獲幫內兄弟的敬重。

    「不,是我心不在焉,才讓總艙主看出端倪。他知道我一直無法專心跟著他,因為我總是擔心著另一個人……」擎北自實地握緊拳頭。

    上官容和上官法對著一眼,都沉默了。縱橫幫原來的總舵主一職是由倪家老大倪湛所擔任,但倪湛在四年前一次車禍中意外傷了脊椎,雙腿因而不良平行,只有以輪椅代步。為此,他的父親,也是上一任的總舵主,便毅然將總舵主之位轉由年僅二十二歲的麼兒倪澈接掌。他和妻子則帶著倪湛遠赴國外就醫共休養。

    倪湛為人沉峻威嚴,行事作風及管理手法都以嚴厲著稱,是個魏勇厲害的角色;他接掌總舵主之職時,全縱橫幫將他敬老神明,不敢稍有造次。而倪澈的溫和親切正好和他哥哥大相徑庭。他年紀輕、脾氣好,代理總舵主四年來,幫內由上到下,沒有一個人不被他陽光般的個性吸引,不少弟兄還曾立督將永遠跟隨他……」

    倪家兄弟兩極化的個性造就了截然不同的縱橫幫。以前倪湛的時代是講求紀律,上下明分;在倪澈的攀管下則是生氣蓬勃,活力十足。

    可是,耿沖和上官兄弟都知道,倪澈對他哥哥依然相當尊敬,當初只答應代理總舵主便是希望倪湛的腳好了之後能重新接手縱橫幫,他不想被指稱占了哥哥的位置﹒這是他當總舵主當得吊兒郎當的主要原因。至於學北,別看他瘦弱得像個女人﹒他可是當年從幫內武術團中選出的一等一高手,年紀輕輕就擊敗了擎東、擎西和學南,拿下東西南北四學位的主席,成為保護總舵主的貼身保鏢。他跟了倪湛六年,忠心耿耿,很少與人交心的倪湛也對他相當器重,兩人名為主僕,事實上已是生死之交。所以,當倪湛受傷被撤換時,他受到的衝擊也最大。他不僅要擔心倪湛的傷勢,又要面對新的主人,內心交雜的情緒在所難免;雖然內斂的他沒有表露,但他的怔仲卻都著在倪撤眼裡。為此,倪徹經常派他出公差,不是要他拿東西去瑞士給倪湛,就是要他代他去問候他的家人,次數之頻繁,讓耿沖不只一次斥罵,說是哪有老是叫貼身保鏢去辦事的道理,萬一出事,誰來保護他?但倪澈還是笑瞇瞇地不以為意,我行我素。更有甚者,他還經常一晃就不見人影;他說他喜歡一個人,有隨從跟班會讓他有被監視的感覺。害得擎北老是挨耿沖的罵,說他沒盡到應盡的職責。

    這一次,倪澈更變本加厲,他在信中分明就是要擎北回去伺候倪湛,也等於不想幹總舵主,更不願被迫訂婚,才會再次「蹺幫」出走!

    「算了,阿澈那小子要躲,咱們要找他可不容易了。我看你先按照他的意思回去阿湛身邊,追蹤他的事就交給我們吧。」上官容命令道。「可是,萬一總舵主有危險……」學北緊張地說。

    「那傢伙不像你想的那麼遜。他啊,機伶得超乎你的想像。是不是啊?阿容。」上官浩勾起嘴角,瞟了上官容一眼。「是啊。」上官容笑了笑。「他不喜歡學武術,卻對飛刀和槍有興趣。」上官浩繼續道。

    「在他認為,這兩項武器比任何搏擊都有用。所以你放心,他有自保的能力。」上官容搖頭。

    「槍法和飛刀?」擎北愕然。「跟了阿澈四年,你竟然不知道他的拿手絕活?擎北,你這保鏢到底在干什麼?」耿沖冷冷地瞪著擎北。四年了,擎北連倪澈的個性都模不透,可見他是真的心有旁騖,再讓他保護阿澈也不見得是件好事。耿沖在心裡沉吟。

    「我……」擎北覺得罪過,低頭不語。嚴格說來,是倪撤一直沒把他當心腹……

    「或許,你回到阿湛身邊,他就會回來了。我們的情報網會隨時注意他的動向,你別操心了。」上官容歎口氣。「你對倪澈的忠誠不夠,硬要你一心兩用也沒意義。」耿沖冷哼著。縱橫幫內的組織體系雖有部分源自洪門,但幾十年來也有了自己的風格,內八堂四擎位的設立便是幫內的元老自創的,目的是為了保護幫裡的主要首領,危急時能助一臂之力。於是,以縱橫為主軸,各名為擎東、擎西、擎南、擎北的人員便固定在新任首領上任時由武術團中比賽挑選,擎北為首席,負責總舵主安全;學南是次席,負責「統領」的安全;擎東與擎西則分別為三、四席,保護著「護劍」與「護印」左右護法。這東西南北四學位的人員必須對所要保護的對像忠貞不二,為其生、為其死。這是他們在被挑選出時就立下的血誓,永世不變。但倪湛的受傷卻讓這誓破了例。在一時找不到新護衛之下,耿沖任命擎北轉而保護倪澈,續任擎北一職。或者,當初不該這麼決定的。耿沖在心裡南咕。

    「不!我一定要找出,總舵主,這是我的職責!」擎北堅定地道。他不能就這樣回到倪湛身邊,倪澈一天沒找到,他就一天無法安心。「你是認真的?」耿沖定定地看著他,沉聲問道。「是的。」

    「好,那這件事就交由你去辦。阿澈失蹤的事只有內八堂的人知道,先別傳開,我不希望引起幫內不必要的喧嘩。」耿沖決定讓擎北帶罪立功。「是。」擎北接受指令,轉身走出總舵的機要廳。

    上官容目送著他的背影,搖搖頭說:「沒想到擎北這麼死心眼。我看他這一生只認定倪湛而已,才會這麼失常。」「嗯,我們得再從武術團中挑出個人來保護倪澈才行。」耿沖支著下巴說。

    「現在先找到阿澈才是最重要的,他故意挑在這個節骨眼離開,擺明了絕不妥協。現在離就任及訂婚大典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靠擎北一個人的力量不夠,阿浩,你的情報網得加把勁了。」上官容盯著弟弟說。「放心,不管他躲到天涯海角,我都會將他揪出來!」上官浩擠擠眼,笑了。他和倪澈同年,從小混到大,對他的習性太了解了。倪澈這小子最會制造迷障,要遺他,得來陰的才行。

    「那傢伙要是真的敢在這麼重要的日子放我們鴿子,看我不打得他滿地找牙才怪!」耿沖忿忿地撂下話來。

    上官容微微一笑,」要是倪撤知道耿沖這麼生氣,肯定躲得更遠,讓他氣個痛快。

    這次的喜事真不知道會怎樣收場……橫濱是日本第一大港,也是當年實行鎖國政策的日本對外開放的三大通商口岸之一,因此城市沾染了許多外國色彩,隔著山下公園傍港的中華街便是這裡最著名的旅游景點。橫濱的中華街歷史久遠,中國人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在這裡駐足。雖說中國人與同屬亞洲人的日本人沒有太大的分野,但一進入「中華街」,還是能發現其中的不同。這兒不僅有中國特有的牌樓與瓦房,連許多個人垂涎的中式料理也都與日本風味截然不同,走進這裡,總會讓人恍如進入了50年代的中國……不過,並非每個人都有空欣賞它的風情。葉炯心就因為心有分騖而飛快穿梭在入夜後的中華街上,對一家家商店沒興趣駐足,也無心觀望,因為,她的目的地是位於街底那棟古色古香的三層樓綠瓦磚房。由於中華街﹒上大半是各式料理美食等商店,因此街底那棟有個小庭院的中式樓房就顯得格外特出。它沒有招牌,亦不營業,唯有門簷下那寫著

「縱橫四海」的匾額說明了它的身分。沒錯,這裡正是縱橫幫在橫濱的分舵,也是除了新加坡總舵外的海外第一大分舵!葉炯心正打界偷偷港進去找東西。另一個人影悄悄追隨在她身後,可是這人氣喘吁吁腳步不穩,等他追到她時早已累得癡在地上,半天說不出西也能勉強一類為「才能』的話。

    「呼……我說……小姐……你能不能……跑慢點……」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噓!小聲點,壁虎,你的喘氣聲太大了!」葉炯心低斥,在那棟樓房十公尺外停住,拎起他的手臂躲進巷弄。「守……宮!我叫守宮,不是壁虎!」守宮沒好氣地指正。他活了十六年,最氣人家把他名字搞錯!「守宮就是壁虎,這點只要是中國人都知道。」葉炯心從牆邊探出頭看著她的目標,懶得與他爭辯。

    「才不一樣!」守宮聽起來有學問多了,壁虎則怎麼聽都像只爬蟲。

    「你跟來就是為了和我爭這授意義的事?」她轉頭冷瞟他一眼。這小鬼肯定受了爺爺指使盯她,真是個大累贅。

    「不,我來是要叫你回去,別惹事了……」守宮想起他跟來的目的,臉上立刻堆起驚慌。「我惹事?哼!我這是替天行道!」葉切心覆地轉過身,街燈映在她臉上,照出一張英姿煥發的俊俏臉蛋。一般人對美女的定義與標準可能不適用在她身上,因為她完全以氣質取勝。

    眉毛租了些,眼睛適中,鼻子還可以,脣形最漂亮,可惜總是習慣性地咬著下脣,折損廠原有的性感。這洋的五官分開來看充其量只屬普通,可湊在一起就花生了化學效用了。她不時轉著心思的靈活眼神帶動了整張臉的神韻,眉毛變得生動,鼻子變得可愛,連那張嘴也更加溫潤美麗起來……

    所以,認識她的人總會覺得她越看越美;即使飄爽的個性有時不免太過不拘小節,不過她在朋友眼中仍是相當迷人的。

    「替天行道?小姐,你這闖進去根本是自尋死路!唐泰隆雖是縱橫幫一個分舵主,但他在中華街一帶的勢力不容小觀。他能作威作福是他本領夠,不需要你替大家討公道……」守宮急得汗流狹背。對他來說,他只希望她是一個安分文靜的小姐,迷不迷人一點都不重要。

    「就是你們這種態度姑息了他這只大臭蟲!哼,縱橫幫又怎樣?不過是個小小的幫派就如此囂張,我要是再任其撒野,我就不姓葉!」葉炯心咬牙切齒地瞪著那寫著「縱橫四海」的匾額,渾身都是火氣。

    「不行啊!你是練過幾下功夫,可那些都是花拳繡腿,不會是他們這些碼頭流氓的對手的。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回去向師父交代?」守宮連忙以手作扇幫她掠風
降溫。

    「誰說我要顧問了?」她忽然揚嘴一笑,又是那種要使計前的招牌笑容。

    「呃……不然你想怎樣?」守宮暗叫不妙,這位大小姐是神農藥舖葉虛懷的孫女,剛從國外回來這裡不到一個月,根本不知道中華街裡的規矩。

    在橫濱的中華街,誰人不知縱橫幫的康泰隆是條地頭蛇。他雖只是縱橫幫裡的一個小小分舵主,但橫濱港一帶的黑自兩道都買他的帳。三年來,他將縱橫海運的日本據點經營得有聲有色,因此成了縱橫幫裡的紅人,新加坡縱橫幫總舵對他贊賞有加,去年年底還犒賞不少好處給他,致使他更加招搖。

    可是,也只有中華街裡的人清楚他明打著「縱橫海運」的旗幟,暗地裡卻做著毒品交易及販賣人口的齷齪事,並且欺壓中華街裡的每戶百姓,到處收取保護費,以中華街霸主自居。只可惜縱橫幫的主腦都在新加坡,看不見他的惡形惡狀,否則以縱橫幫在外的響亮聲名,又豈容得下他這個敗類?

    守官從小在中華街長大,對唐泰隆的嘴臉最了解;可是縱橫幫盤據在中華街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想對付他不容易,這也是大家容忍他的主因。這群當年離鄉背井到日本間天下的炎黃子孫只想過著安靜平穩的生活,只要唐泰隆別太過分、大家也不想與他一般見識。但葉切心在自由民主的美國浸淫了二十年,從小跟著開武道館的父親和館裡的拳師長大,別的沒有,就是比別人多一股古道熱腸的正氣,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她今年首次回日本探望爺爺,當然看不慣唐泰隆在中華街一帶的放肆,更嚥不下大家對他的逆來順受;因此在得知後泰隆的手下三番兩次上藥舖索求保護費之後,她就決定展開反擊。

    這項決定當然嚇壞了她爺爺葉虛懷。葉虛懷生怕她捐出樓子,便叫自己藥舖裡的小徒兒守宮隨時跟著她,以免惹事。

    只是,守官實在懷疑自己對這位大小姐有沒有半點約束力,葉炯心根本是個我行我素慣了的人。

    「對付這種人,硬闖無非是以卵擊石。我可沒那麼笨。」葉炯心抬高下巴,瞇起眼睛冷笑。

    「是啊是啊,既然你都知道得這麼清楚,那我們回藥舖去吧。」守宮暗地裡松了一口氣。

    「不,好戲才要上場呢。你以為我穿這身黑唐裝是為什麼?」葉炯心搖搖頭,目光堅定。

    「為什麼?」守宮搔搔後腦,他哪猜得出這位小姐的腦子裡在想什麼?打從她回來,他就被整得七葷八素的。

    「因為我前幾天打探到一個消息……」她眼珠子轉啊轉的,笑得不懷好意。

    「什麼消息?」守宮心裡打個突,隱隱覺得自己那口氣可能松得太早了。『那天我替映花酒樓的銀花姊送藥去,聽見姓唐的手下們在聊天﹒干是湊上去偷聽,碰巧聽他們提到縱橫幫全分能的主要幹部今晚在映花酒樓舉行年度晚會……」舉行年度晚會於他們什麼事?守它邊疑慮邊等著聽下文。

    「這麼一來,這棟樓房的戒備自然會松懈許多……」葉炯心微微一笑。

    「那又如何?」這他可不懂了。「怎麼,你還不懂?」「懂什麼?」守宮愣愣地問。

    「笨,裡頭沒人。我就可以偷偷潛過去,找出姓唐的窩藏的毒品以及他的買賣資料啊!」葉炯伸出五指慢慢握緊,臉上是勢在必得的表情。「老天!」他就知道誰沒好事!守宮嚇得連退三步,愣愣地瞪著她。「你果然要做傻事!」「這怎麼叫傻事?我聽銀花婉說縱橫幫的主要幹部多半著黑色唐裝,我穿成這樣,就算被發現,他們也一定把我當成自己人。」她拍拍身上這套買來的短褂,機伶地笑著。自己人?拜託,縱橫幫裡清一色全是男的,你一個女人家怎麼冒充他們的人?」守宮忍不住低喊。「哈!我的臉長得這麼中性,沒人會看得出來的。」她一點也不擔心穿幫的危險。

    「誰說你長得很中性的?」守宮眉毛高高挑起,百分之百不以為然。「我在美國的朋友都說我長得英氣十足、很有男孩子架勢。」她拍拍他的肩膀,得意地笑著。「你會像男生?」拜託,她到底有沒有毛病?女孩子再怎麼英氣十足,也抵不過男人的一股騷氣!她啊,光用聞的就知道是個處女!守宮直翻白眼。

    「瞧見我的眉毛了嗎?我老爸說這兩這『剛勁有力』的眉毛正好印證了那句中國成語,什麼……「不讓須眉』!」她得意地翹起下巴,覺得自己的中文造詣還不錯。「饒了我吧!小姐,男人真正『剛勁有力』的地方不在眉毛!」一掌拍上自己額頭,守宮覺得自己快要昏倒了。

    「不然在哪裡?」她立刻追問

    「在下……」守宮急急佐了四。媽呀!話題怎麼扯到這裡來了呢?雖說她已滿二十歲,可畢竟是師父的孫女,調戲不得。「你說啊,在哪裡?」她推了他一下。

    「在─在拳頭!」他連忙轉個彎。「哼!不巧,我的拳頭也有力得很。」葉炯心又握了握拳,冷笑。

    「唉,小姐,你就聽我的勸,別鬧了。師父一定不希望你受半點損傷……」他沒轍地仰天疾呼。一個女人的拳頭再硬,也硬不過男人。

    「爺爺就是太會忍氣吞聲了。要不是我發現這種惡劣的事,他恐怕到死都不會說!」葉炯心不耐地揮揮手。「師父是為了顧全大局……」「顧全大局?算了吧!抓蛇要抓七寸,對付唐泰隆這種人,唯有踩住他的要害,才能將他一舉消滅。要不是殺人得坐牢,我早就一槍斃了他。」她對付敵人從來不懂得什麼叫客氣。守宮怔怔地看著她,心驚肉跳地想著,這位小姐有時候看起來挺江湖的,有那麼一點黑道大姊大的味道。「好了,你在外頭替我把風,有什麼狀況就通知我。」葉炯心不想再和他多費脣舌,拿起一個對講機塞給他。「這是做什麼用的?」他睜大眼。

    「聯絡用的。這是無線對講祝,你說的話我可以從這副耳機中聽見。」她戴上一個小型耳機,對他笑了笑。

    「媽呀,你還真是配備齊全哪!」真是敗給她了。

    「當然。我在美國參加過游擊作戰營,這種東西只是小Case。」她拍拍守宮的頭,輕輕躍進縱橫幫的私人宅園之中。

    「喂……」守宮舉起對講機,才發出一聲,她已經溜得不見蹤影。

    老天保佑啊!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只有開始禱告了。整棟樓果然唱空城計!葉炯心笑了笑,不費吹灰之力就進入樓內。

    不過,她的輕松只維持不到三秒鐘,因為她發現這棟樓房內全都安置了保全系統,一道道肉眼容易忽略的紅外線在通往二樓的樓梯前形成一張網,一旦誤闖,縱橫幫的成員必定立刻會發覺。

    「噴!真是麻煩。」她搔搔後腦,一時沒了主意。「喂喂,小姐,你聽到了嗎?」守宮的聲音候地響起。

    「干什麼?」她拉下掛在耳後的小麥克風,皺眉問道。"沒什麼,試試看這玩意見有沒有故障。」

    「沒事就別囉嗦,我很忙的。」她沒好氣地說。「你快出來吧!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你的預感從沒準過。好了,別吵我……」她的聲音嘎然而止,因為她看見靠近地面的部分有一條軟管將其中一道紅外線引開,那個小縫正好足夠一個人穿過。

    難道已有人早她一步進來了?

    她他瞳圓了眼,慢慢踱近,看著那一流的潛入技術,自歎弗如。會是誰呢?用這種方式進來,可見不是姓唐的朋友。那麼,這人也是來找「碴」的嗎』?她小心翼翼地穿過那個縫隙?躡手躡腳地踏上二樓,左右瞄著層開通的樓面。除了幾張辦公桌和幾台電腦,這裡連一個櫃子都沒有。

    早就聽說縱橫海運真正的辦公大樓在市區,不過她相信唐泰隆的機密應該都藏在這裡,因為他的毒品買賣全都是背著縱橫幫做的。就在她沉吟時,三樓傳來輕微的鍵盤敲打聲,她豎起真朵聽了片刻,立刻沖上三樓。聲音的源頭是一間虛掖著門的房間,她慢慢探頭,赫然看見一個一身黑衣的男人正側坐在皮椅上窺視電腦中的檔案。

    他是誰?

    葉炯心張大嘴巴,不禁向前跨了一步,想將他看得更仔細。就只這麼晃一下,那男人就發覺了她的存在,抬臉看著藏身在黑暗中的她,急急低喝:「別動!」

    但她跨出去的腳已來不及收回,頓時,整棟樓房的燈火全都亮起,人道激昂的警報聲響徹她的耳膜。

    該死!碰到紅外線警報裝置了!她暗暗叫苦。

    「怎麼回事?小姐?」守宮似乎也被嚇到了,緊張地詢問。

    房裡的男人沒有耽擱,迅速瞥了她一眼,關掉電腦,並抽出一張磁碟片放進門袋,在她回神前就沖出房門,往樓下奔去。

    「喂!喂偎!等等……」葉炯心也跟著下樓,沒空回答守宮。她只想知道與她擦身而過的人是敵是友。

    「糟了!小姐,快出來,縱橫幫的人全都回來了!」守宮驚慌地大喊。

    的確糟糕!葉炯心無力地想著,加快腳步往樓下衝。然而才來到轉角,那男人忽地又往上跑來,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就往樓頂鑽。

    「干什麼?」她立刻掙開他,以英文喝道。

    「樓下已經被圍住,出不去了,往頂樓比較容易走。」男人以流利的中文說著,再次拉住她往上走。

    中文?這人不是日本人?「你是誰?進來干什麼?」她只能跟著他跑,改用中文和他交談。

    「你又是誰?進來干什麼』」他反問。

    「我……我是縱橫幫的人。」她想起自己穿上這身衣服的用意。「那你干嘛要逃?」他打開頂樓的門,對眼前出現的小套房皺了皺眉。

    「我逃?」對哦,她干嘛跟著他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那是因為……」

    「別磨蹭了,幫我把窗戶打破!」他命令道。

    「為什麼我得幫你?」她不悅地說。

    「難道你想讓唐泰隆剝光衣服審問嗎?」他輕笑一聲﹒瞥了瞥她的身材。

    「他剝我衣服干什麼?」她瞪著他。

    「因為你摸黑跑進他的辦公室偷窺電腦資料。」

    「那是你做的!」

    「等我逃了,就是你做的。你以為你穿成這樣,他就會放過你?」他嘴角掛著的弧度似乎充滿了訕笑。

    「你想嫁禍給我?」她怒道。

    「不,我想救你出去,大膽的小姐。」他拿起椅子將窗戶好破,再用腳將尖銳的玻璃踢掉。

    「你到底……」她忽然無法確定他是好是壞,挎著發怔。

    「小姐!你還活著嗎?小姐!」守宮鬼叫的聲音直灌進她耳裡。

    「壁虎,小聲點,你以為我聾啦?」她摀住耳朵責備。

    「你還活著,太好了……你怎麼還不出來?唐泰隆已經進去了……」

    「慘了!我要從頂樓逃走,你先躲起來,別被發現了。」她聽見樓下鬧烘烘的聲音越來越大,決定不計較這男人可不可靠,先逃再說。那男人已半個身體跨出窗戶,她急忙大叫:「喂,你不等我了?」

    「這房了沒有後路,你有勇氣從三樓跳下去嗎?」他朝她伸出手。

    「從三樓?簡單!」在美國她還曾經從四樓住下跳……不過那時下面有軟墊。

    「嗯,果然勇氣可嘉。」他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將她拉近自己。

    兩人之間的距離倏地縮短,她這才看清他的長相。簡單側落的短髮下是一張清清爽爽的男性臉孔,不是挺俊的,卻又很有味道……該怎麼說呢?就是人不俊,但氣質俊!

    這種中文文法不知道通不通?就在她恍惚間,套房的門被重重撞開。葉炯心吃驚地看著帶頭沖進來的唐泰隆,心裡直喊著:完蛋了!「你們是誰?竟敢擅闖縱橫幫!」唐泰隆氣得額暴青筋,原本就肥碩的大險更顯猙獰。「我們是你老祖宗,來看看你這只免恩於死了沒!」遇見最討厭的人,葉炯心的利嘴半點不放過他。

    那男人聽見她回呼,雖然情況危急,但怎麼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唐泰隆沒料到這兩個小子會這麼刁鑽,氣得頭蓋骨都差點掀了。「給我拿下!」

    他身後的手下立刻一擁而上。葉炯心還沒意識到危險就被那人抱住﹒往一樓墜落。

    時間彷彿凍結了似的,不過是三層樓,但她卻覺得好似在空氣中滯留了一世紀。直到摔落到地面,

    她才醒悟他用自己的身軀護著她,替她承受了撞地的反作用力,因此她毫髮無損。

    「快抓住他們!快!我要留活口!」唐泰隆氣急攻心,探出窗外,凸著兩只眼球,朝一樓的手下破口咆哮。

    葉炯心急忙站起,扶著那個陌生男人,擔心地問:「喂,你有沒有受傷?」

    「還好。」他面無表情,臉不紅、氣不喘,看不出才剛做完高危險性的舉動。

    「真的嗎?」她不放心地上下打量他。「我沒事,不過接下來可能麻煩了點。」他指指圍住他們的一群人,搖搖頭。「媽呀!我今天這著棋全都亂了……」葉炯心看著眼前這票凶惡的人,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這和她的完美計劃差了十萬八千里。

    「喂,你能打嗎?」他轉頭問她。「打架嗎?沒問題,這可是我的老本行。」她握著雙拳,集然一笑。「那就別跟他們客氣。」他哼道。

    「OK!」她反正已經豁出去了,乾脆打個痛快。

    唐泰隆的手下早已三三兩兩沖了過來,葉炯心拿出看家本領,拳腳並用﹒打得凌厲且架勢十足。

    那個男人則邊看著她邊和敵人對打,身形飄忽,看起來像是只躲不攻,拳法也沒什麼勁道。

    「喂!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在打?」她有點生氣地大喊「有啊!我會的全部施展出來了。」他無事地說。

    「媽呀!這樣打下去會沒完沒了的……」唐泰隆的手下無恥地以多擊寡,所謂「猛虎難敵猴群」,她打得手都酸了。

    「混帳,兩個人也打不過!」康泰隆不知何時已來到一樓,從腰間抽出一把搶,對空鳴了一槍。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頓了。唐秦陵用槍指著他們,冷冷地道:「再打啊!我倒想瞧瞧你們有多大能耐,能闖得出我縱橫幫的地盤。」

    「王八蛋!你這只臭狗熊也只會用這招而已。」葉炯心氣呼呼地斥罵。

    「你這小子不男不女的,嘴巴倒是利得很哪!」他瞇起眼,臉上早已聚滿怒火。

    「我嘴巴如果真的很利,早就一口咬死你了!」她!呸了一聲,口頭上仍不饒人。

    「死到臨頭還呼硬,看我不打爛你的嘴……」唐泰隆本想問出他們的來歷,可是一再被激得殺機頓起,舉槍就要扣下扳機。「危險!」那男人駭然驚呼,一把將她推開,同時右手射出一道銀光。

    槍響的那一瞬間,唐泰隆的右手掌被一把薄刀射穿,他震驚得忘了要喊,只是驚恐地瞪著自己血流如注的手心。

    而那發朝葉炯心射出的子彈卻擦過了那男人的右肩,葉炯心得以安然無蕩;她知道自己又被救了一回,又是感激又是慌亂地仰頭看著救命恩人,「你中彈了?」

    「擦傷而已。」他笑了。

    這時候還笑得出來?她真是甘拜下風。

    「我們得快走,我爺爺的藥舖裡有藥。」話雖如此,但走得了嗎?她很懷疑。

    唐泰隆受了傷,氣得揮手厲喊:「把他們兩個都給我宰了!」

    「完了!」她瞪大眼驚呼。「小姐!」守宮躲在人群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別急,我們逃得了的。」那男人微微勾起脣角,低頭看著腕表。「……三、二、
一!隨著他的倒數,三樓唐泰隆的辦公室倏地爆響一聲,火花從窗口鑽進出來。

    那是他在逃走前埋設好的小型炸彈。

    「這是什麼?」縱橫幫的人全都傻了。「快救火!」唐泰隆第一個回過神,驚怒地吼道。

    那男人趁這混亂之際,拉著葉炯心沖出人群,飛快地朝大街奔離。

    「接下來要怎麼走?」他轉頭問著。「走右子邊的小巷……壁虎!壁虎!你跟來了嗎?」她焦灼地對著麥克風呼叫。

    「我……我在你們局面……」守宮喘氣的聲音就在她身後。

    葉炯心寬心地回頭,看見守宮,也看見一大群人連在身後不遠處,瞼色不禁一變。

    「快!走小巷繞這回藥舖!」她帶頭鑽進黑漆漆的防火巷,繞來繞去,終於回到神農藥舖的後門。

    「這裡是……」那男人有些遲疑。

    「進去再說!」葉炯心打開後門將他推進去,自己和隨後奔來的守官也一並沖進門內,把制造出來的混亂全都關在門外。

    唉,今晚實在是諸事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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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05:13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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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農藥舖雖然小,但在中華街卻是人盡皆知的老店面;從葉虛懷十幾歲來到這裡當
學徒,至今也有六十年的光景了。他是中華街出了名的「神醫」,舉凡針炙、藥草、推
拿、把脈等等中醫的絕活,他沒有一項不會。他的醫術除了華僑們口耳相傳,許多日本
人與外國人也都慕名而來,「葉神醫」的名號也日漸傳開。

    所謂樹大招風,葉虛懷太過出名,反而替他惹來禍端。縱橫幫在橫濱分舵的新舵主
唐泰隆一上任就把他列為搜刮的對象,三天兩頭派人到藥舖騷擾,美其名為保護地盤,
事實上則是變相的勒索。

    葉虛懷為了不傷和氣,三年來一直乖乖地花錢消災,誰知如此一來反而慣壞了唐泰
隆的野心,整條中華街都成為他的囊中之物:他還變本加厲地自封為中華街的頭目,各
大小商號莫不飽受他的欺陵。

    也難怪初來乍到的葉炯心會火冒三丈,她怎麼會想到從未謀面的爺爺竟是生活在這
倍受壓搾的環境中!向來奉自由、民主、平等為宗旨的她如何能忍受這種荒唐事?

    她不只一次提議葉虛懷以惡制惡,但葉虛懷生怕連累了周遭的朋友,總是用那句老
話:「小不忍則亂大謀!」或是「退一步海闊天空!」來開導直率的孫女。

    「這種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忍太久會憋死,退一步則會摔死!姑息會養奸!懦弱
會吃大虧……」葉炯心氣呼呼地反駁。

    「你這孩子,跟著你父親在蠻夷之邦鬼混了二十年,什麼中國學養全都沒學會,淨
學你父親的壞脾氣,只會逞強。」葉虛懷不勝感慨地斥責。

    當年唯一的兒子堅持到美國闖天下,父子倆就鬧得翻臉,二十年來沒聯絡過。他這
口氣日久難咽,早就當從沒生過這個兒子,硬是一個人孤獨地過了這些年。倏料葉炯心
忽然像只燕子翩然而至,說是想在日本過一個暑假,不管他如何趕人,她就是賴著不走,
住得還挺自在的。

    「我的壞脾氣跟爸學,爸的壞脾氣跟你學,也不想想,誰才是壞脾氣的始祖……」
她撅著嘴前咕。

    「你說什麼?」這丫頭一回來就只會頂撞他,分明是來氣死他的。

    「我說,既然是蠻夷之邦,當然有理說不清,想出頭靠的是拳頭,不是學問。」她
正經八百地道。

    「你……」這是有教養的女孩子會說出的話嗎?葉虛懷猛搖頭,直歎孺子不可教也。

    不過歎歸歎,相處快一個月,葉虛懷表面對她百般挑剔,私底下則滿欣賞她的純良
心性。除去太過不願和古靈精怪不說,她其實很好客,隨和大方,海派開朗,一下子就
和藥舖的客人混熟了,連一些個性孤僻的老太婆也都很喜歡她,老是囔著要幫她作媒。

    不容否認,她給晦澀陰沉的神農藥舖帶來明亮的陽光,感覺上只要有她在,那間老
店也變得活力十足了。

    可是,最讓他擔心的也是她的性格。當她知道唐泰隆的事後,整個人就被報復沖昏
了頭。他知道嫉惡如仇的她一直想找機會對付唐泰隆那幫人,為了怕她惹麻煩,唯一的
方法就是看牢她,所以他才會派徒兒守宮成天盯著她免得她惹是生非。

    但這招似乎不太管用。今晚,他就眼皮直跳,心裡頭不踏實,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天,
終是難以成眠,於是到孫女房裡查房,這一看才知道那丫頭竟然不見了!

    「她一定去幹傻事了!」葉虛懷擰著兩道自眉,瞪著天花板發愁。不用猜,他也知
道她半夜出去做什麼。

    要是她有個閃失,他該如何向兒子交代?

    唉,真是個不肖子!沒事丟個惹禍精給他,要他臨老還不能清靜。葉虛懷暗自焦急,
忍不住在心裡斥罵起來。

    過了不久,一大串腳步聲從藥舖後門溜進來,葉虛懷抓賊一樣地守在後廳,等著將
葉炯心逮個正著,可是第一個進來的竟是個陌生男人。葉虛懷疑惑地瞪著眼,還未問出
口,葉炯心就跟著沖進來。

    她一跨進門,就撞見滿頭白髮的爺爺臭著臉等在後門,心虛地笑著打招呼,「嗨……
爺爺,還沒睡啊?」

    「整夜有人進進出出的,我睡得著嗎?」他沉有臉道怒氣正在醞釀。

    「啊,一定是守宮的腳步太大聲了,我得警告警告他。」時炯心顧左右而言他。

    「你上哪兒去了?」他可不會輕易被矇混過去。

    「哦?我去散散步啊。山下公園的夜景真美也……」她揚起一朵燦爛的微笑。

    「在半夜裡散步?」她以為他人老就好騙嗎?

    「是啊,半夜空氣特別好……」

    她話聲剛落,守宮就緊跟著沖進來,口裡還嚷著:

    「小姐,姓唐的那些人不會追來吧?」

    「守宮?」葉虛懷簡直快氣瘋了,守宮這混小子正事不干,淨跟著炯心一起瞎鬧。

    守宮一抬頭看見師父,嚇得連忙噤聲,求救地看著葉炯心,臉上寫滿了驚慌。

    「你們到底在干什麼?什麼姓唐的那些人?」葉虛懷轉頭怒問孫女。

    「沒有啦!我和守宮散步時和一些流氓起了沖突……是這位……這位……」她支吾
了半天,轉頭問那陌生男子,「喂,你叫什麼名字?」

    「倪澈。」他笑著回答。

    「對了,阿澈他幫我們打退了那票流氓,還替我挨了一刀也!你看你看﹒他的肩膀
還流著血」她指著倪澈的傷處。

    「哼!睜眼說瞎話。那明明是槍傷!」葉虛懷蹙眉冷哼。

    葉炯心睜圓了眼,不得不佩服爺爺的厲害,立刻拍上馬屁,「高明啊,爺爺,您一
看就知道是槍傷。沒錯,那票流氓原本只是拿刀,後來見我們太強了,又拿出槍來對付
我們。在危急之中,阿澈英勇地替我擋下子彈……」她不顧說詞前後是否合乎邏輯,硬
是撇了過來。

    「是嗎?」葉虛懷面無表情,又問,「那這些玩刀又弄槍的流氓是什麼人?」

    「他們是……就是一些小混混嘛!」打死也不能說出唐泰隆三個字和她的計劃。

    「炯心,我住在中華街的日子比你這丫頭片子的年紀還長,這橫濱港附近全是縱橫
幫的勢力範圍,從沒有小混混敢進來胡搞。」葉虛懷斜看她一眼,兩道白眉的距離不斷
拉近。

    「哦?那些小混蛋還真是大膽,竟敢到縱橫幫這裡撒野!」葉炯心握拳輕擊自己手
掌,大喝一聲。

    「夠了!你給我說清楚,你是不是去縱橫幫惹事了?」時虛懷忍不住了。她真以為
他人老就胡塗了?

    「什麼?」她故做無知地眨著眼,繼續裝傻。

    「守宮!」葉虛懷不跟勇頑不靈的孫女廢話,直接問他。

    「是……師父……」守宮三魂被喊去了六魄。

    「說!你們干了什麼事?」他端起架子,威勢十足地質問。

    「我……我們……」守宮瞄著葉炯心,嚇得六神無主。

    葉炯心排命朝他擠眼警告,意思很清楚:要是他說了什麼,當心被她的跆拳道給踹
扁!

    怎麼辦?左不能得罪小姐,右不能欺瞞師父,夾在這縫中教人怎麼說啊?守宮左右
為難,恨不得當場消失。

    「老先生,這都是我惹起的……」倪澈在混亂之中開口了。

    葉虛懷見打從進門就沒吭半聲的陌生男子突然將事情都攬到自己頭上,不禁仔仔細
細地打量起他來。

    這小子五官端正,氣質正直,鋒芒內斂,倒不像個混混;不過,他可也不是普通角
色。

    他年屆七旬,閱人無數,非常相信自己的眼光。是非善惡、好人壞人,他只消看上
一眼,通常就有了譜了。

    「哦?你惹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這裡是縱橫幫的地盤,隨處拍照,大概是不小心拍到什麼比較敏感的東
西,引起縱橫幫那些人的不滿,因而遭到追擊……」

    這名自稱是倪澈的男人,正是在七天前「院幫」,讓整個縱橫幫弄翻天的代理總舵
主。這次他到日本並非單純的旅游,而是沖著橫濱分舵的唐泰隆而來。

    橫濱分舵建立得相當早,倪澈的曾祖父在新加坡奠下縱橫海運的基礎後,就很有遠
見地派遣他的得力助手遠赴日本、香港及台灣一帶建立據點。他知道既然要做海運生意,
就得先開疆拓土,如此縱橫海運的版圖方能順利擴展開來。因此縱橫幫的人早在這裡盤
據了好多年,而且與華僑勢力相結合,形成了一個擁有龐大影響力的組織。

    可是,原本忠實耿直的橫濱分舵主去世後,新接任的船主唐泰隆似乎有不聽使喚的
趨向。倪澈在縱橫幫內部的國際網路中查到橫濱分舵的帳目有被動手腳的嫌疑,而且自
從他代理總舵主以來,唐泰隆都不曾參加總舵的外堂大會,倪澈於是興起到此一探究竟
的意念;他想查清一直未曾謀面的唐泰隆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為了不驚擾耿沖和上官兄弟,他不動聲色地只身飛到日本來,新加坡那邊,只好委
屈擎北去面對眾人的質詢了。

    「你是說,你是個觀光客?」葉虛懷目光犀利地直視他的眼瞳。

    「是的。」他不便對外人暴露身分,因此明知葉虛懷不可能相信,他還是得有所保
留。

    葉虛懷轉頭看了看屏息等待判刑的葉炯心和守宮,決定不再追究下去。不管這三個
孩子半夜出去做了什麼事,現在他們都平安回來,這樣就夠了。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
趁葉炯心還沒真的槓上唐泰隆之前,讓他們盡速離開這裡。

    「小子,我得警告你,在唐人街得罪唐泰隆就別想再待下去。你最好現在就離開日
本,免得給我惹來麻煩。」他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等等……爺爺,人家救了我也,怎能就這樣趕走他?

    「太沒義氣了!」葉炯心馬上抗議。

    「義氣?哼!這年頭越是講義氣的人越是死得早,我葉虛懷不靠這種無意義的情操
過日子。」他冷哼。

    「那我幫了他﹒也算得罪了姓唐的了,是不是也得走?」葉炯心氣得大叫。

    「那我幫了他,也算得罪了姓庸的了,是不是也得走?」葉炯心氣得大叫。

    「沒錯,你明天就給我滾回美國去!」他毫不留情。

    「你……你這個老頑固!我不回去!」她開罵了。

    「小姐,你就少說幾句吧。」這還得了?孫女罵爺爺?!她是不是把藥舖裡的熊心
和豹子膽全吃了?守宮簡直替她的個性操透了心。

    「由不得你。現在給我上樓去整理東西,我受夠你的聒噪了!」葉虛懷也不甘示弱。

    「我聒噪?我會聒噪嗎?壁虎,你說,我是聒噪的人嗎?」葉炯心一把揪住守宮的
衣領猛搖晃。幫你上點藥。」

    「這只是輕傷……」倪澈客氣地道。

    「輕傷?輕傷也會死人的!」他冷冷地說。

    「我不會這麼輕易就死。」倪澈淡淡一笑。

    葉虛懷瞄了他一眼,見他骨架高挑、身材精瘦,眼神清澈內蘊,沒有時下年輕人的
浮華與輕挑。袖子下的兩條臂膀堅實有力,腰背挺直,這人不可能是泛泛之輩。

    他會是個普通觀光客?少騙人了!

    「人的生死不是由自己決定的,小子。」

    「那倒不一定。」倪澈還是笑。

    「喂,你上個藥又不會吃虧,推拖什麼?」守宮的口氣很差。

    「我爺爺人雖不友善,他的藥可是一等一的,保證有效。」葉炯心推他坐在椅子上。

    「哼!少拍馬屁。拍得再多,你明天還是得走。上去睡覺!」葉虛懷可不是被灌迷
湯灌大的。

    葉炯心嘟起嘴,生著悶氣走向二樓。

    倪澈笑著目送她的背影,繼而迅速地掃視這間充滿藥香的古老藥舖。

    藥舖以木材為建築架構,二樓半的格局,佔地方正,前廳有一整面牆都是木頭方格
的櫃子,上頭還有許多玻璃瓶裝的藥材;深褐色的核木桌椅因年代久遠而微微發亮,有
種安定人心的特殊力量。

    「好了!別碰水,明天一早傷口就愈合了。」敷完藥,葉虛懷對倪澈交代著,然後
起身往二樓走去。「守宮,你帶他去客房住一宿。」

    「是。」守宮應了一聲,帶著倪澈來到一樓的客房。房內一個簡單的矮凳,上頭舖
著榻榻米,陳設簡單乾淨。

    「只讓你睡一晚,明天你就得走人,懂嗎?」守宮倔傲地說。

    「懂了。」倪澈笑著點點頭,不介意他的口氣。

    「那睡吧!最好別打呼,否則吵醒我我會揍人。」守宮打著阿欠,人小鬼大地警告
完,逕自回房裡去了。

    倪澈坐在榻榻米上,相當好奇這對祖孫為什麼會和唐泰隆槓上?難道事情比他想的
還要複雜?

    算了,明天再問問那個女孩,或者,她能給他完整的答案。

    翌日清晨,連公雞都還沒醒,葉虛懷就拿著他自制的「更」到葉炯心門口叫人了。

    六點也!

    葉炯心回到日本近一個月,最不能適應的就是每天得在六點之前起床!

    頭才剛沾枕就硬是被人從被窩挖起,那種苦,還真不是人挨得了的。

    「天亮了!起床──」葉虛懷邊敲著竹更邊叫嚷,洪亮的聲音吵得連一樓的守宮和
倪澈都耳朵發麻。

    在藥舖住了十年,守官知道,越快起床越能免受吵耳之災,因此他再累、再乏,也
會用盡力氣爬下床向師父報到。可是葉炯心就沒這本事了,她是道地的夜貓子,在美國
時不到日上三竿絕不下床,這多年累積的習慣豈是這麼容易矯正的?

    所以,每天早上都會上演一出雷同的戲碼,祖孫倆必定會為此展開拉鋸戰。

    「起床!炯心,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葉虛懷在她門外大喊。

    「早起的鳥兒會神經衰弱……」葉炯心咕咕一聲,又將頭埋進枕頭裡呼呼大睡。

    「炯心!我葉家子孫從沒一個敢賴床。」葉虛懷沒耐性地吼著,分更「梆梆」地拼
命亂敲。

    「那正好由我創先例……」她念著念著,又昏睡過去。

    「炯心!」葉虛懷用力推開房門沖進去,搖了半天才將她從睡夢之中搖醒。

    「爺……饒了我吧……我才剛睡……」她蒙頭繼續睡。

    「已經六點了,我葉家子孫怎能這麼委靡不振?你沒聽你爸爸說過他小時候都是
『聞雞起舞』的嗎?」

    「什麼『機器舞』……爸爸只練拳……不跳舞……」她口齒不清地呢喃。

    「誰跟你提跳舞了?起來!」葉虛懷沒好氣地一把掀開涼被。

    「拜託……再讓我睡五分鐘……五分鐘就好……」她用雙手遮住臉。

    「起來!別以為賴床就能不回美國,我已經叫人幫你訂了下午的機票,快起來收拾」
葉虛懷把竹更放在她耳邊大敲特敲。

    葉炯心終於放棄掙扎,死心地張開眼,用那雙有如貓熊的眼睛看著葉虛懷,邊打呵
欠邊道:「爺爺,我知道爸為什麼要離家出走了,他一定是受不了這種折騰。你這招趕
人的伎倆還真好用……」

    「你這渾丫頭!少跟我提你爸的事。快起來,飛機是不會等人的!」葉虛懷輕斥一
聲,轉身走下樓。

    「飛機才沒那麼早起了!想起今天要被趕回美國,她就一肚子不樂意,唐泰隆還沒
擺手,她怎麼能走?

    嗯!乾脆先找個小旅館搬出去,一來可以躲開爺爺的監視,二來可以每天睡個飽……

    嘿嘿,這計劃不錯哦!

    一想到此,葉炯心精神抖擻地跳下床,穿上短褲T恤,梳洗完畢後,隨便將衣物塞進
大背包中,背起背包下到一樓前廳,就見被挖醒的倪澈和守宮己一臉惺忪地坐在椅子上
了。

    「早!」倪澈看著她恢復平時的裝扮,發現她其實比昨晚看起來還要清新稚氣許多。

    「早啊……」一張口又是個呵欠,葉炯心急忙掩住,免得被爺爺看見又要數落個沒
完。爺爺雖然生活在現代,可是骨子裡全是骨董,注重禮教、講究輩份,最看不慣她的
所有不良習性。她啊,怕死了他的叨絮了!

    「小姐,你的晚起讓我們又多受了十五分鐘的罪。你真以為多賴這點時間有用嗎?」
守宮無力地掛在八仙椅上埋怨。

    「怎麼沒用?一天十分鐘,二十幾天下來好歹也有四小時,夠貼補貼補了。」葉炯
心拍著雙頰,歎口氣。她可以不吃飯,就是不能不睡飽!

    「這麼早起是你們的習慣?」倪澈揉揉後頸,他昨夜也沒睡好。

    「不,是我爺爺的習慣。我以為這年頭大家都用鬧鐘了,沒想到竟然還有人用竹更……
唉!早知道這位沒見過面的爺爺這麼難相處,我也不會來找他……」她覺得今早的眼皮
特別沉重。

    『噓!小姐,你還敢說?當心等一下師父又要罵人了!」守宮連忙用雙手比個大
「x」。每次她被念,他也跟著遭殃。

    「呀!是得小心點。他肯讓我住下來我就得偷笑了。」葉炯心摀住嘴,大眼往後瞄
了瞄。

    「你從沒見過你爺爺?」倪澈爬梳著頭髮,靠在椅背上,對她越來越好奇。

    「沒有。聽說當年我爸和我爺爺吵了一架,我爸就到美國去了,二十年來都沒聯絡。
我在美國出生,只知道有個爺爺往日本,其他都沒聽我爸提起。」其實她這次偷跑到日
本是為了化解父親和爺爺之間的間隙,她知道這兩個男人都倔,想要一方先低頭根本不
可能,才會自願來日本當個和解天使。但是見到爺爺後,她才領悟這檔差事完全是吃力
不討好……

    「那你這次回來,主要是想看看你爺爺?」

    「嗯,光用想的想不出他會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趁暑候親自來探望,結果……」

    「結果才發現他並不好相處產?」他替她說完。

    「是啊!固執、倔□、剛懼、沒耐性……我真奇怪怎麼還會有這麼多人請他看病?」
她支著下巴,難以理解。

    「師父的醫術好啊!想要治病就得忍受他的個性,這是所有上門求醫的人都知道的
事。」守宮很以葉虛懷為榮。

    「我也是回來後才知道爺爺這麼有名。知道嗎?這裡大家都叫他『葉神醫』哩。真
好笑,又不是武俠片﹒連個老中醫師也能取這種名號……」她嗤地一笑,一張小臉洋溢
著青春活力,煞是動人。

    倪澈不自覺地呆望著她,她的表情變化之快,簡直讓人目不暇給。

    「咳咳咳……」守宮沒放過他的凝視,不悅地連咳好幾聲,以茲警告。

    「小兄弟叫守宮?」倪澈收回視線,轉而看向他。

    「嗯哼!」這人對小姐不懷好意,絕非善類,他得替小姐提防點。

    「這是外號吧?很少有人取這種名字。」倪澈覺得新鮮。

    「我就取這個名字,怎樣?姓守名官,獨一無二!」他說。

    「什麼獨一無二?晚上天花板上一大堆,我還差點認不出哪只是你咧!」葉炯心嘲
弄地大笑。

    「小姐!你……」守宮不禁哀歎連連,他一定是上輩子欠了她什麼,否則不會在現
世被她欺負得這麼慘。

    「好啦!我又忍不住損你了,別氣啊,壁虎,你正值發育,氣多了會長不大哦!」
她連挖帶損地賠禮。

    「是嘛,我才十六歲,干嘛和一個二十歲的老女人計較?」守宮也有反擊的時候。

    「小鬼,敢說我老!」』她笑罵地注他後腦拍一掌。

    「哎呀,我都被你打笨了啦!」他護著頭亂竄。

    「你本來就不聰明!」她做個鬼臉,又笑嘻嘻地追著他。

    「我是你爺爺的徒弟,你罵我等於罵他!」

    「這是什麼歪理!那他是我爺爺,我罵他等於罵自己啊?」她又打中他的背。

    「啊!我要叫師父了……」守宮祭出法寶。

    「別叫了,我這是最後一次欺負你。瞧。我要走了,放你一馬。」她拍拍大背包。

    「你真的要回美國?」守宮說不上來心裡的失落是為了什麼。她來,他覺得吵;她
走,他又覺得難過……難道十六歲的少年一定得有類似「維特」的煩惱?

    「噓,我只是搬出去,就在這附近找個便宜的住處待著。別告訴爺爺哦。」她將他
拉近,在他耳邊悄聲道。

    「什麼嘛!原來是陽奉陰違……」守宮化悲為喜。

    「別又跟我繞成語。我就是不能這麼輕易放過姓唐的……」

    她忿忿地握緊拳頭。

    「你和唐泰隆之間有什麼仇?」倪澈最想知道這一點。

    葉炯心抬頭看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很海派地攬住他的肩,「阿澈,我想,
我們之間還有一些問題得說清楚。」

    到現在為止,她對他的底細一點都不了解,雖然他昨晚對爺爺說他是個觀光客,但
有哪一個觀光客會觀光到唐泰隆的辦公室裡去?而且還能穿過紅外線,從三樓跳下來也
沒骨折;更誇張的是,他好像還會射飛刀……

    他不簡單哦!

    「是嗎?」看著她淘氣的眼睛,他揚起脣角。

    「你還欠我一堆解釋。走,我們最好離開這裡再說。」她的手依然搭在他身上。

    「不跟你爺爺道別?」倪澈不是沒和女人親近過,但她給他的感覺卻相當特別。

    素淨的臉上殘留著洗面皂的清香,簡單的衣著打扮,渾身洋溢著一種自然純淨的氣
息,一種不屬於女人的氣息

    她很中性,就像看不出性別的頑皮精靈。

    「不用了,我來也沒跟他打過招呼。」時炯心其實還在為爺爺趕她走這件事生氣。

    「別這樣,他是你爺爺。」心中湧起的回護條近之情讓他忍不住輕攏她的髮絲安慰。

    這傢伙竟敢亂摸小姐?混……混蛋!守宮臭著瞼,在一旁暗暗咬牙。

    「壁虎,告訴爺爺我走了,這一走,就不再回來了!」她故意轉向後方的藥室大聲
說。

    「小姐,你真的要走?」守宮配合地大聲回應,邊看向藥室。

    「有什麼辦法?人家要我走,我再死賴著就太難看了!」喝,連探個頭出來都不願
意,爺爺真是冷血!她在心裡低咒。

    「小姐,師父其實是為你好……」守宮又繼續喊道。

    「好個……」

    那個屁字還沒放出來,葉虛懷就忽地走出來,聳著眉怒道:「要走就快走,一大早
就在這裡吊嗓子,你們在叫魂哪?」

    「爺爺,我真的走羅!」她一腳跨出大門門檻,回頭撂話。

    「走啊!」白髮白眉,葉虛懷不笑的時候其實威嚴凜人。

    「那我也要離開了,謝謝您。」倪澈有禮地鞠了個躬。

    「嗯,都走吧!別再來煩我!」葉虛懷一揮手,轉身又入內磨藥去了。

    「師父──」守宮想替時炯心說話,但才開口就被時虛懷喝止。

    「守宮,別蘑菇了,還不過來磨藥?」

    「是。」他轉頭,正好瞧見時炯心跟他揮手道別。「我會再和你聯絡。」她小聲地
對他說。守宮這才笑著點點頭,進入藥室。於是,葉炯心和倪澈兩人走出了神農藥舖,
離開了中華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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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05:3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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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昨晚進去縱橫幫分舵干什麼?」葉炯心坐在一家早餐店裡啃著三明治,開始徹
底盤查倪澈的底細。

    「你先說你為什麼卯上唐泰隆?」他一手支著腮,看著她不太文雅的吃相。

    她之所以引起他的興趣,不只因為她昨晚的大膽行徑,還有她不同於一般女孩的特
殊個性。

    「為什麼我先說?是我先問你的也!」她不服氣。

    「想想,昨晚是誰救你的?」他狡猾地笑了笑。啊,不小心露出本性,他得節制些。

    「這跟誰先說有什麼關係?」她反問。

    「你的意思是,縱橫幫的老大也是個壞蛋了?」倪澈睜大眼,沒想到連自己都被罵
了進去。

    「沒錯,他肯定是個又老又胡徐的混球,否則不會一再縱容自己的屬下販毒賣淫!」
她不屑地冷哼。

    「其實唐泰隆販毒的事是最近才走漏風聲……」倪澈悶悶地說。

    果然和他搜集到的資料相符,唐泰隆背著縱橫幫干了許多壞事。

    「但事實上,他已經為非作歹了三年!三年來,沒半個縱橫幫的人來制裁他!縱橫
幫那個昏庸的幫主既然沒空清查他的手下,那麼,就由我來幫他教訓姓唐的這個人渣!」

    看著她義憤填膺的模樣,倪澈既是替縱橫幫抱歉,又覺得自己無能。

    這偌大的縱橫海運表面上風平浪靜,事實上卻暗潮洶湧,有些事不去查根本就不知
道。

    倪澈在心裡自我譴責,覺得他這總舵主一職當之有愧。

    「你打算如何教訓他?」他不方便出面,或者藉著葉炯心的手對付庸泰隆是個不錯
的方法。一來他能躲在暗處找出他此行要找的人,二來又能讓她洩憤,倒是一舉兩得。

    「我原本想進去偷他的資料,然後查出他走私毒品的路線與時間,通知警方……」

    「你沒想過他的勢力已經滲透警方?」他打斷她。

    「這……」她的確沒想到。

    「縱橫幫是縱橫海運的主幹,從很早以前就與政界走得很近,我相信唐泰隆在這裡
也運用了相同的方法得到特權。」他挑明了道。

    葉炯心盯著他,瞇起眼睛,懷疑地問:「為什麼你對縱橫幫知道得這麼清楚?換你
說出你的來歷了。」

    「你想知道什麼?,他學她瞇起眼睛。

    「你的姓名。」

    「倪澈。

    「哪裡人?」

    「新加坡。」

    「幾歲?做什麼的?」

    「二十六歲,特約記者。」

    「你是記者?」她皺皺鼻子,不信。

    「是啊!我專門寫大企業的內幕。這次新加坡有人請我寫篇縱橫海運發跡的事,所
以我才到處找縱橫幫的分舵下手。」他不得不撤點謊,現在如果讓她知道他的身分,她
肯定立刻送他兩頓飽拳,當場翻臉。

    「要找縱橫海運的資料,新加坡不是有更多可供參考的,干嘛跑到日本來?」她還
是不太相信。

    「新加坡是縱橫幫總舵所在,戒備森嚴,不容易混過去。我聽說橫濱的分舵與總舵
之間滿疏離的,是個下手的好地點。」他繼續掰著。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溜進唐泰隆的辦公室。」她點點頭。

    「我的目標是他電腦中的縱橫幫背景資料。」倪澈拿出昨天從唐親隆電腦上轉載下
來的走私情報磁片,朝她揚了揚。

    「那是什麼?」她好奇地問。

    「我們來玩個游戲。」他笑著說。

    「什麼游戲?」

    「這裡面有姓唐的最近這幾天的毒品走私時間及地點,要整他不需要透過警方,我
們就能辦到了。」他眼中露出少見的頑皮光芒。

    「真的?怎麼做?」她興奮地湊近,低頭看著那張薄薄的磁片。

    「只要讓他們交易不成就行了。」倪澈抬起眼,看著她。

    「快說快說!」她也微揚起臉,兩人正好四目相接。

    有那麼短暫的一刻,倪澈覺得心動了一下。可是他知道,葉炯心的思緒中除了對付
唐泰隆,沒有半點雜質。

    這小妮子八成沒談過戀愛!

    「我們只要假裝是警方的人,在他們交易時突然露臉,讓他們慌了手腳,這麼一來,
賣方就會對唐泰隆起了疑心。」倪澈說出計劃。

    「就這樣?」她一點也不相信這樣就能整倒唐泰隆。

    「就這樣。相信我,姓唐的絕對會抓狂的。」他的脣彎成了迷人的弧度。

    「可是,現在有個大難題得解決。」葉炯心對他的微笑。沒什麼感覺,只是指指自
己的行李,提出她此刻頭痛的問題。

    「對哦,你得找個地方住下來。」倪澈支著下巴沉吟。這橫濱港一帶要找間小旅館
應該不難,不過,他記得上官家在這附近好像有間特等套房。

    「我先說好,我身上沒帶多少錢,只能找個便宜的地方小住,然後,用最快的時間
將姓唐的整倒。」她摸摸荷包,做個鬼臉。

    「那麼,你和我一起住吧!」倪澈付了早餐錢,拉起她往外走。

    「一起住?住哪兒啊?」時炯心愣愣地跟著他,一點也不覺得他的提議有何不妥。

    「我有個朋友在橫濱有間房子,我們去瞧瞧。」他曾經和上官浩到過橫濱,依稀記
得套房的位置,於是帶著時炯心一路找向記憶中那棟港口邊的大廈。

    由干橫濱港附近有山下公園、中華街美食、元盯和山手一帶的異國風情,平時游客
就不少;倪澈一身輕便,合身的黑色短袖T恤、洗得帶點灰的黑色牛仔褲,跟著一雙登山
短靴,不同於日本男人的蒼白,他陽光般的健康膚色和渾身的年輕朝氣更惹人注目。

    他個是那種超級大帥哥﹒可是他身材夠挺,肩寬腿長,四肢結實勻稱,比例恰當,
無論從哪一個方向看他,他身上的線條都相當迷人。

    而一般說來,決定一個男人是否帥氣,身材就占了百分之八十,其余的百分之二十,
當然就由臉蛋和眼神來分攤。

    這個說法是否公平沒人知道,只不過有許多女人看男人是從臀部開始的;她們就是
無法忍受空有俊容,卻生得矮小、過胖或是身長腿短等身材比例離譜的男人。所以,男
人的俊不俊不全靠臉蛋來衡量。

    嘖!還是男人吃香!

    看著四方投來的眼光,葉炯心忍不住嘀咕。

    倪澈瞧她張著郵念念有詞的,好笑地問:「你怎麼了?」『哼!男人只要身材好一
點,連丑都會被說成性格;而女人呢?身材再好,臉蛋不行,就怎麼也擠不上美女行列。」
她抱怨地瞥他一眼。

    「干嘛突然這麼說?」他眉一挑,抿嘴笑了笑。

    「瞧,你明明不算好看,可是裝得酷一點,就有女人對你猛瞧。」她訕訕地說。

    「原來你對我的長相有意見。」他不好看?第一次被女人這麼直接地批評,倪澈的
自尊心多少受了點傷。

    「我不是對你的長相有意見,而是對世人眼光的不公平有意見。」時炯心扛起大背
包,雙手拇指掛在牛仔褲的皮帶上。

    「怎麼說?」他站定,雙手交疊在胸前,等著她解釋。

    「看看我不就知道了?我老爸就說我身材還可以,就被這張臉害了,所以永遠難成
美女。」

    「哦?」他笑著聽下去。

    「看,這兩道『不讓須眉』,加上一雙『天生礙眼』,美麗就遠離我了,再加上這
朝天奏和剪刀嘴,氣質更談不上了。因此哪,就算身材再凹凸有致、窈窕玲瓏,也引不
起男人的注意。」她比手畫腳地指著自己的五官。

    「哈……」倪澈已經聽不下去了,笑得前俯後仰,簡直被她的濫用成語打敗。

    「什麼事這麼好笑?」她小臉一冷,瞪他一眼。

    「我的媽呀……」他還是笑得喘不過氣來。

    「別笑了,我又沒講笑話。」

    「這還不是笑話?天!我第一次聽見有女人這樣形容自己。」他終於能好好說出一
句話了。

    「這是我老爸說的嘛!」她又嘟起小嘴。

    「好,那我告訴你,你並沒有長得那麼糟,別聽你爸爸胡說。」他揉亂她的頭髮,
安慰她。

    「是嗎?」她懷疑。

    「是的,否則,我就有問題了。」他又笑了。

    「為什麼?」

    「因為我不只覺得你很有氣質,而且還很美麗啊!」他可沒說謊。其實,她真的很
耐看,尤其她說話的時候,整張臉散發出的光彩無人能及。

    第一次被男人稱讚,葉炯心發現那種感覺好愉快。這大概也是一種女性的虛榮吧!

    「不管你是不是安慰我,阿澈,我都很高興。」她一掌拍在他肩上,心情又變好了。

    「人的美丑很難定義的,而你,是顆未經琢磨的鑽石,只要遇到好工匠,你自然會
發光!」不過,她要遇到識貨的工匠可能滿困難的。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鑽石是煤炭變成的,說,你是不是拐著彎在損我?」她抓住
他的衣襟,將他拉低。

    兩人第二次四目相對,貼近得能在彼此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葉炯心煥然發現,他的眼睛長得還真好看……

    「你說呢?」他食指輕點她的前額,拉下她的手,笑著大步跨開了去。

    她相當特別,特別得讓他競覺得有些喜歡她。

    「喂,阿澈,等我……」她追上去,與他並行。

    盛夏的天空很藍,但藍得一點也不憂鬱。

    認識了葉炯心,倪澈可以預見,他會有個非常快樂的夏日假期。

    住進了一間現代化的高級套房,葉炯心對這種豪華的房子有點不能適應,她癱在她
的床上,完全不想下來了。

    「哇!好漂亮的套房……」她這句話已經說了十遍。

    這兒在大廈的第九層,一打開鐵門,半圓形的陽台上兩張籐椅就躍入眼簾。再進了
門,舖著木地板的客廳擺著一組進口白色皮沙發,七種不同顏色的抱枕靠在沙發上,再
加上水晶美術燈、雕花玻璃桌、酒櫃以及壁上的許多框畫……這樣的屋子就像她在雜誌
上看見的一樣,舒適得近乎奢侈。

    房間裡的床是用白衫木製成的,上頭的床墊覆蓋著紫金香的花草圖案,美得讓她只
想在床上睡上一百年……

    「好了,快起來整理一下,這裡好一陣子沒人住了,別一下子就躺下。」倪澈從門
外探進頭,好笑地催促著她

    「現在,就算我爺爺用十條牛來拉我我都不離開了!這麼棒的床,我不睡它個夠怎
麼甘心?」她一翻身抱住枕頭,眼睛都快閉上了。

    「起來了!我的計劃今晚就要展開了!」倪澈走向前,一把拉起她。

    「計劃?」對哦!她住到這裡來可不是來睡覺的,對付唐泰隆才是第一要事。「要
我做什麼嗎?」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弄台電腦來,查一下今晚他們毒品的交易地點,就能上場了。」
他走向大門,回頭叮囑道:「希望我回來時,你的行李已經整理完畢。」

    「知道了。」葉炯心應了一聲,不再偷懶,開始將衣服掛進櫥櫃。

    半個小時後,倪澈帶著一台筆記型電腦回來,將磁片插入,查出了唐泰隆今晚在皇
家花園飯店的一場酒會中與毒梟進行交易。

    「那是個私人酒會,我們得弄到邀請卡。」他盯著螢幕說。

    「那怎麼辦?」

    「無妨,我打個電話就行了。」倪澈神秘一笑,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電話立刻
接通。「喂?請接川木大山先生。」他用流利的日文說。

    時炯心驚異地看著他,遇見他後就發生一連串的事,致使她沒有好好定下心來審視
倪澈這個人;現在她不得不開始懷疑,他真的只是一名記者嗎?

    他能輕易闖人縱橫幫分舵查資料,還能整得唐泰隆直跳腳;剛剛不知踉大廈管理員
說了什麼,他們就能住進這麼氣派的套房;現在又打個電話就能要到私人酒會邀請卡。

    這絕不是個普通人做得到的事,即使是被稱為「神行太保」的記者也不能!

    他到底是誰?

    葉炯心啟動了她很少用到的大腦,仔細推敲。

    雖然平常莽撞沖動,愛鬧愛笑又心直口快,不過這並不表示她胡徐,她只是懶得太
過費神而已。一旦她認真起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其實倪澈只是以縱橫幫總舵主的名義打電話給縱橫幫在日本的一個朋友,請他向主
辦人要兩張酒會邀請函。這對他來說是小事一樁,可是他沒想到會引起時炯心的疑心。

    「好了,搞定了。」他掛上電話,笑著將電腦關機。

    「一通電話就能搞定?你還真厲害!」她盯著他,想從他的臉孔研究出他的來歷。

    「過獎了,當記者,人脈總得廣些才好辦事。」他故意加強「記者」兩個字。

    「是這樣啊……」

    「是的。走吧!我們先去吃個飯,然後還得打理晚上的服裝。」他不讓她有機會亂
想,拎起她就走。

    「還要打點服裝?怎麼這麼麻煩啊!」她哀叫一聲。

    「這樣才能事半功倍啊!」他笑著說。她可能對他起疑心了,他得小心些。

    「先說好,我不穿那種低胸露背的晚禮服,」她大聲嚷著。

    「炯心小姐,那種衣服也得有本錢的女人才能穿,至於你……」他上下打量她的身
材,搖搖頭。

    「怎樣?」猛吸一口氣,她挺胸給他瞧瞧,免得被看「扁」了。

    「你可能穿男裝比女裝合適。」他又笑了。

    「你……」她掄起拳頭,往他欠揍的瞼上揮去。

    倪澈輕易地閃開,大手接住她的粉拳,湊過去取笑,「你要成為真正的女人還早咧!」

    「倪──澈!」她怒喝一聲,腿又掃向他的膝蓋。

    他大笑地旋過身,又是漫不經心地避開她的攻擊,迅速溜向大門。

    葉炯心被氣得火冒三丈,不過她在氣憤之余,仍沒忘記心裡的懷疑。

    倪澈越是神秘,她越想摘清楚地的真正身分。

    他不是普通角色,她可也不是省油的燈,大家就來比比看準厲害吧!

    酒會非常的隆重,與會的男女都身著正式服裝。葉炯心後來還是穿上一件倪撤幫她
挑的黑色削肩短禮服,露出她勾稱白皙的手臂與雙腿。可是她對這件衣服一直很有意見
﹒因為這件衣服就像繃帶一樣裹著她的身軀,害她連走路都不能跨太大步。

    「穿這樣教我怎麼追人打人?」她瞪著倪澈,不太自在地說。

    「你今天根本不用打人,只要遠遠地露出微笑就行了。」倪澈驚艷著她打扮後的美
麗模樣。

    女人真的要靠化妝衣裝。化妝師將葉炯心一頭及肩長度的參差長髮都攏了上去,增
強了她小臉的輪廓,又上了點淡妝,遮去她的英氣與率性,反而流露出她不為人知的性
感一面。

    再加上那件具畫龍點睛效果的黑色禮服,替她聚集了許多男士熱切的眼光。

    倪澈有那麼一絲後悔慫恿她穿上這件衣裳了。

    女伴成為矚目的焦點有時不是件太令人快樂的事。

    「微笑?我們不是來抓毒品交易的嗎?」她皺皺眉。

    「不用抓,只是要破壞而已。」他高深莫測地笑了。

    「不用抓人?那不是太便宜唐泰隆了?」她梭巡會場一圈,沒見到康泰隆的人影,
有點失望。

    「放心,這樣做比揍他還要讓他痛苦。」黑道的毒品交易最忌諱被出賣,一點點風
吹草動都會引起內部猜忌;他要的不過是讓唐泰隆與毒梟翻臉而已。

    「真的?」

    「真的,相信我。」他手肘彎起,等著她挽上來。

    葉炯心勾住他的手臂,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著。

    她是很想相信他,但又覺得他好像隱瞞了什麼,讓人無法放心。他是她遇見的男人
中最難以捉摸的一個。在那副笑臉後常會不經意地跑出頑皮與深沉的矛盾表情,瞬間就
能變換許多臉譜。

    儘管如此,她卻一點都不討厭他;兩人在一起時的玩笑打鬧都讓她覺得很有趣。說
真的,她個性雖開朗海派,可也難得碰上這麼合得來的人。

    「好吧!就暫且相信你。」她決定先不計較他的來歷,好好對付唐泰隆才是最重要
的。

    倪澈用眼尾瞄了她一眼,知道她的小腦袋瓜又在懷疑他了。不過無妨,幫她對付唐
泰隆之後,他和她可能就再也不會有交集;新加坡還有一堆煩人的事要解決,目前的日
子只能當成是夏日假期,假期結束後,心情又得打包好,回到原點。

    他根本無需告訴她他是誰。

    兩人各懷心思地走進酒會,葉炯心一看到美食就差點把此行的目的拋到腦後,賴在
桌旁品嘗每一樣令人垂涎的餐點,

    「喂,小姐,你今晚可個是來吃東西的」倪澈笑著提醒她。

    「既然來了,不吃白不吃。你看,所有的女人都吃得好少,剩下這麼多,不吃太可
惜了。」說著,她又吃進一大口蟹肉沙拉。

    「你想吃明天我請你。現在把嘴巴擦乾淨,我看見唐泰隆進來了。」他低聲道。

    「他來了?」她連忙喝口雞尾酒咽下口中食物。看向門口。

    唐泰隆帶了兩名手下走進來,一路和許多人握手寒暄,臉上堆著虛偽的笑容。

    倪澈拉著時炯心走到角落,沒有放過唐泰隆和一位美艷女人互相交換的眼色。

    這回和他接頭的是女人?

    倪澈有些意外。

    「喂,那女人有問題哦!」葉炯心也看出來了。

    「嗯。」倪澈盯著唐泰隆和那女人經人介紹認識後,就一起走向窗邊聊天。

    「要不要過去?」時炯心問道。

    「再等一會兒。」

    不久,那女人笑著挽住唐泰隆的手回到會場中,兩人互干一杯酒後,相揩走出酒會,
搭電梯下樓。

    「走,」倪澈牽起葉炯心追出去。

    唐泰隆搭的電梯直降到地下停車場﹒倪澈和葉炯心也搭另一台電梯跟下去。

    「戴上墨鏡。免得被他認出我們。」倪澈沉穩地說著,自己也戴上事先準備好的墨
鏡。

    葉炯心照做,一抬眼看見電梯鏡中的一男一女,不禁笑道:「哇,俊男美女!原來
一副墨鏡就有這種作用!」

    西裝革履的倪澈頭上抹上發油,忽然成熟了許多,戴上墨鏡後又酷又帥,魁力非凡。

    而她,就像OO7身邊的龐德女郎,妖嬌嫵媚,美呆了。

    「是啊!由此可知,那些沒事戴著墨鏡的人可能長得不怎麼樣。」倪澈沖著鏡中的
她咧嘴一笑。

    「嗨,詹姆斯龐德,準備好上場了嗎?」她故意以低沉的聲音問。

    「sure!」他揚了揚眉,亮了亮西裝外套裡藏在腋下的槍。

    「哇!是真槍?」她低呼。

    「假的。」

    「嚇我一跳,好逼真哪!」她摀住嘴,興奮地笑著。

    「當然要逼真,這樣才有意思啊。」倪澈扣好外套,剛好電梯停在地下三樓的停車
場,門一開,他一腳就跨了出去。

    時炯心跟著他,悄悄地繞到牆角,看見唐泰隆和那女人走向一輛跑車,他們身邊各
有兩名手下跟著。女人丟了一把鑰匙給他,「東西在車裡,錢呢?」

    「錢也在車裡。」唐泰隆朝他身後的跑車努努嘴。

    他們的手下各自到對方的車驗貨,然後同時點頭。

    「你在黑道很有名,唐先生。」』女人點上煙,冷笑。

    「是嗎?」唐泰隆得意地問。

    「縱橫幫的分舵主竟會與黑道掛勾做毒品買賣,你還真是大膽。」

    「想賺大錢就得把膽子養大一點。自古英雄哪個不大膽了?」唐泰隆抽著雪茄,仰
天吐出一大口煙。

    「我很好奇當縱橫幫的總舵主知道你干了這種事後,會有什麼反應?」

    「他只是個小鬼,不足為懼。」他呼了一聲。

    「是嗎?但我聽說從未露過面的他是個厲害角色哪。」

    「厲害?哼哼,他再厲害也鬥不過我們的。」

    「我們?我懂了,你背後還有人撐腰?」女人敏感地問。

    「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唐泰隆傲然地瞟她一眼,朝手下一揮手,準備將那輛跑
車開走。

    倪澈聽見他們的對話,一雙睜子變得冷咧,嘴角勾出一抹攝人的微笑。他倏地跨出
牆角,以日文大喊一聲:「都別動!這是國際緝毒小組!」

    康泰隆和那女人都嚇了一大跳,他們的手下立刻朝倪澈的方位開槍。倪激在地上翻
滾一圈,箭一樣地鑽向一輛車的後方,朝時炯心招招手。

    老天!還說來微笑就行了,這可是真槍實戰哪!

    她瞪他一眼,綴著沖到他身邊,驚道:「你玩真的?」

    倪澈沒回答她,一俯身對準那輛唐泰隆裝著錢的車子連開四槍,那四個輪胎就應聲
爆破,無法行駛。

    真槍?葉切心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唐泰隆,這是怎麼回事?」那女人怒斥。

    「我怎麼知道?好像有人出賣我了!」唐泰隆也氣得拚命開槍射擊。

    「你們被包圍了,快束手就擒!」倪澈又大聲喊道。

    「他奶奶的,快走!」唐泰隆帶著屬下撤向裝滿毒品的車。

    那女人比他更早一步上了車,怒道:「今天的交易失敗,姓唐的,你別想動這些海
洛因。」

    「混蛋,我今天一定得拿到這些!」唐泰隆是個大盤,他已約好許多人今晚來取貨。

    「你自個兒向我們老大要吧!」女人開車沖出停車場。

    「你……」唐泰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貨又被載走。

    倪澈象征性地開了幾槍,拉拉葉炯心的手,要她撤退。

    「我要好好教訓姓唐的……」她不願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硬是不走。

    「別傻了,再逗留下去太危險了!」倪澈才剛說完,一發子彈就飛了過來,打到他
們面前的車蓋。

    「這裡!」唐泰隆的手下發現他們了。

    「快走!」倪澈暗叫不妙,一手撐住車頂,縱身踢向那名大漢,並回頭要葉炯心離
開。

    時炯心才跑了兩步,就被唐泰隆堵住去路,只有急急煞住。

    「你……」這女人有點眼熟。唐泰隆怔了征。

    「讓開!大混球!」時炯心撩起下擺,沖上前一個後旋踢,將她的腳印留在唐泰隆
的臉上。

    「啊……是你!」唐泰隆痛捂著臉,認出她正是闖入分舵的那個「小子」。

    糟!葉炯心轉身就跑,踉蹌中為了避開流彈,一個不慎撲倒,頭側撞上一輛汽車的
保險桿。

    「哎喲!」她被震得有點暈眩,一時爬不起來。

    「快走!」倪澈擊退了唐泰隆的手下,跑到她身邊,拉起她往電梯沖去。

    「是他們兩個!快給我抓起來!」唐泰隆額暴青筋地怒吼。

    「是。」兩名手下對著他們猛開槍,倪澈聽聲辨位,閃過許多子彈,最後按開電梯,
與葉炯心在千鈞一髮之際逃了出去。

    「我要活抓他們!就算翻遍橫濱每一寸土地也在所不惜──」唐泰隆的狂吼還隱約
從電梯門縫中傳來。

    倪澈拉著葉炯心上到一樓,沒時間喘口氣,又迅速從後門離開,搭上計程車往住處
奔去。

    「你……你騙人……」葉炯心大口喘息,直到車子駛離飯店,還余悸未消。

    「有嗎?」倪澈也氣息微亂,她真是太亂來了,與敵人交戰時,戀戰有時反而會誤
事。

    「你說我不必動手,騙人,說槍是假的,騙人!」葉炯心瞪著身邊的男人,肩膀不
停起伏著,頭沒來由地覺得好痛。

    「我本來不準備開槍的。」他是在聽見唐泰隆的話之後才起殺機。剛剛他只要口徑
微偏,就能殺了那老賊,不過這麼一來,他就查不出性唐的背後的那個人了。

    唉!太沉不住氣了。

    「可是槍還是真的!你從哪裡弄來的?」真是,害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這是……」倪徹想解釋,可是一轉頭就看見她頭上競沾染著血跡,驚駭地問:
「你的頭怎麼了?」

    「頭?」時炯心伸手一摸,右側頭皮痛得她打顫,手上全是血。「好痛!」

    「天!你受傷了為什麼不說?」他這一驚非同小可,一把將她按進懷裡,拿出手帕
用力壓住傷口。

    「急著逃命,現在才覺得頭痛。」一定是剛剛那一撞的緣故。

    「傻瓜!要是腦震盪了怎麼辦?」他的心連抽了好幾下,突然醒悟他今晚根本不該
讓她涉險。儘管她的身手不錯,但她畢竟是個女人……

    「沒有這麼嚴重啦!我頭很硬,以前和爸爸練路拳都沒事。」她不太在意地說。

    「別說話,你得去看醫生。」他抱緊她,吩咐司機開往醫院,口氣中有著自己也沒
發覺的心疼。

    「看醫生?我最討厭看醫生……啊!」她猛地要抬頭拒絕,頭皮又一陣陣獨痛,忍
不住低呼。

    「你看你,別亂動行不行?」他再一次將她的頭壓進胸膛,略微責備。

    依在他懷裡,聽著他不平穩的心跳和略微焦灼的聲音,葉炯心毫無預警地紅了臉頰。

    他身上有陽光與海水混合的味道。

    這味道觸動了她最遲鈍的那條神經,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她體內覺醒,而她自己卻
還不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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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05:5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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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藥!」倪澈第五次拿著醫生開的消炎藥逼著葉炯心吃下去,之前的四次都無功
而退。

    她頭上的傷雖沒有大礙,可是醫生囑咐藥一定要吃,怎奈三天來他居然勸不動她吃
下半顆!

    虧她還是「神醫」葉虛懷的孫女,連個藥也不敢吃真是可笑。

    「不吃!」葉炯心側往右邊,閉上眼睛,拒絕得非常堅決。

    「你再不吃,我就用灌的!」怎麼會有這麼孩子氣的女人?連吃藥也怕成這樣。

    「這種威脅我爸用了十幾年,沒一次成功。」她擺擺手,要他放棄這老招數。

    「你……不過是幾顆藥丸,你也吞不下去?」他改以挖苦策略。

    「自從我七歲那年差點被藥梗死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能逼我吃藥。」她索性將頭蒙
進枕頭裡。

    「那請問你生病都怎麼痊癒的?」他重重將手裡的一杯水放在床邊的茶幾」。

    「靠我的免疫力!自然就會好了。」幸好她從小到大很少生病,標準的健康寶寶。

    「免疫力不是萬能的,你以為你有多少白血球能抵抗病菌和細菌?」他有點生氣地
將她扳過來。

    「我很健康,超級無敵!」她抓起被子遮住嘴,只瞪著兩只圓鼓鼓的眼睛看他。

    「健康個頭!你頭破血流,不吃藥傷口會爛掉,爛進頭殼,到時連大腦都會爛光,
你就會成為超級大白癡!」他又好氣又好笑地嚇唬她。

    「哇!別說得這麼噁心!」她嫌惡地將被子抬高過頭。

    「你不吃藥就是會這麼噁心。快,起來把藥吃了。」

    「不吃!」她很固執。

    「你……你到底要怎樣才吃?」他的耐性快磨光了,從不知道這麼一件小事也會讓
人有挫折感。

    「除非把我敲暈!」她躲在被子裡大喊。

    「把你敲暈?簡單,怎麼不早說。」他冷笑一聲,用力掀開她的屏障,抓住她的手,
將她拉起。

    「你想幹什麼?」她驚呼。

    「把你敲暈啊!」他一臉壞笑。

    「敲暈了更不能吃藥……」她瞠大了眼,

    「沒關係,我會喂你。」

    「喂我?」她呆住了。怎麼喂?

    「是啊,戲裡不都這麼演?男主角先含在嘴裡,再把藥餵給女主角吃……」他慢慢
靠近她。

    「噁心!」他想嘴對嘴喂藥?媽呀!

    「你自己不吃,我只好出此下策……犧牲一下了。」他無奈地聳聳肩,一副吃虧的
模樣。

    「你……別亂來啊!這樣會傳染好多疾病的……」她急忙掙開他的手,躲到床後。

    「那你自己想清楚羅,看是要我喂你,還是自己吃藥。」他悠哉地坐在床沿,笑瞇
瞇地說。

    「都不要!」她倔強地喊。

    「那你是逼我用強了。好吧!我只好勉為其難喂你了,反正也不是沒吻過女人。」
他拿起藥和水,繞過床走向她。「吻……」她一直很好好想清楚男女之間嘴對嘴根本等
於接吻,現在聽他一提,臉驀地紅了起來;

    和他接吻……光想就讓她心跳加速。

    怪了,以前和男人打來罵去從沒彎扭過,她是犯了哪一條神經失常才會心悸?

    「要喂你,只好碰你的脣了……」倪澈蹲下來,沖著她暖昧地笑。

    盯著他漸漸俯過來的臉,她更加不知所措,沒什麼男女之別的心突然開了竅,純女
性的羞藏與慌亂攫住她的感官。

    「怎麼,你真的在等我喂你嗎?」他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可惡,他在要她嘛!「登徒子!我要是嗆死,做鬼也不饒你!」葉炯心瞪著他,紅
著臉搶過他手裡的藥和杯子,連吸了好幾口氣才用一副要下地獄的表情將藥丸放進口裡,
接著猛灌杯子裡的水。

    可是,水喝完了,藥卻還梗在喉嚨;她一急,吞咽更加困難。小臉立刻漲得通紅,
抓住倪澈的手不停地嗚嗚大叫。

    「怎麼了?別慌,我去弄水!」倪澈沒想到她真的連吃藥都會出問題,忙不迭地沖
擊又倒了杯水進來,喂她喝下。

    葉炯心渾身發抖地又將水喝光,結果藥終於吞下去,但被嗆得拚命咳嗽,比死還難
受。

    「喂,炯心,怎麼吞個東西這麼簡單的動作你也做不來?太丟人了吧!」倪澈用力
拍著她的背,簡直開了眼界。這年頭要是有人會被藥梗死,葉炯心肯定排第一個。

    「嗚……都是你……我……我會被你害死……咳咳咳……」她痛苦得流出眼淚,邊
哭邊罵邊咳。要是她真的被藥梗死,一定會列入金氏世界紀錄大大地丟臉!

    「好了,沒事了。」他很自然地將她擁進懷裡安撫,隨後又被自己溫柔的動作驚得
一愣。

    他不管對男人或女人向來都很客氣,不會讓對方難堪,表現得像個溫和明朗又無心
機的人,可是基本上並沒用上多少真心。這也是為什麼耿沖說他是個標準的陰險小人,

光會用一張笑臉將別人玩弄於股掌間。

    可是,面對時炯心,他卻發現自己很自然地將真性情表露出來,喜怒哀樂可以不用
太費心隱藏,甚且還能被她的率直感染,毫不設防地讓她走進他的心……

    「我就是不會吞藥,還硬要我吃,還不如一刀殺了我乾脆……」她氣息紊亂地發脾
氣。

    「好,那下次試試用餵的,我喂你。」他開玩笑地說。

    「哇!還想占我便宜?」她推開他,仰頭怒斥,小臉上聚著嗅怒怨慰,紅潮末褪的
肌膚看來更令人怦然。

    一時之間,有某條情弦被撥動,四目相接處激盪著不知名的火花。

    從未體會過愛情滋味的葉炯心被那份奇特的蕩漾迷惑住了」她只能睜圓黑亮如鏡的
瞳仁,忘了呼吸。

    倪澈終於發現兩人的距離太接近了,近得讓人忍不住想嘗嘗去她鮮。潤沛的脣瓣是
什麼味道……

    掙扎了幾秒,他觸電般地跳了起來,拉長了臉,什麼話也沒說,拿起杯子走出她的
房間。他在干什麼啊!一個方家小姐已經夠讓他頭痛了,干嘛還隨便動心?

    現在不是談感情的時候,他得清醒點。

    看他不發一言,突然沉著臉走開,葉炯心也從迷惑中解咒。她也隱隱覺得他和她有
點不太對勁,可是是哪裡不對勁呢?是她的臉部血管被那一撞給撞得破裂了嗎?不然她
為什麼老覺得臉發燙、心亂跳?阿澈呢?他又是哪根筋轉錯了彎?一下子溫柔、一下子
冷漠,把她搞得胡裡胡徐的。

    「喂喂喂,你那是什麼態度?我又惹你了嗎?」她慢慢站起來,跟出去大聲問,化
解彼此間的怪異氣氛。

    「沒有。」倪澈對自己生悶氣。

    「沒有就別臭著臉。」

    「我只是在想今晚唐泰隆的另一次交易。」倪澈將話題帶向正題。他最好分清楚,
和葉炯心在一起是為了替她對付唐泰隆。當個玩玩鬧鬧的朋友無傷大雅,可是不應該摻
雜不必要的情感在內。

    「他今晚又有行動?」葉炯心眼睛雪亮地問。

    「嗯。」

    「這一次我還要跟你去!」她興趣濃厚地跟在他身後,他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
像只跟屁蟲似的。

    「不行!」上一回就夠他心驚肉跳了,他拒絕再隨便讓她冒險。

    「我這次一定不會亂來的。」她舉起雙手保證。

    「說不行就不行,你聽不懂中文嗎?」倪澈站在房門口雙手又腰地瞪著她。

    「為什麼不讓我去?對付唐泰隆原本是我的事,你只是幫我而已。我這個主要人物
不登場,那還有什麼看頭?」她也叉腰回瞪他。

    「你一登場就受傷,再讓你登場幾次不就掛了?」他口氣很差,轉身走進房裡。

    從方才開始,他的心情就很差。葉炯心受的雖然是小傷,但卻讓他看出她在他心中
占太多分量了,這不是好現象。

    「上次是你自己沒把計劃詳細告訴我,我才會不小心,這一回我絕對會遵照指示行
事,再攻他個措手不及。」當她知道唐泰隆上一次的交易失敗影響甚大之後,就巴不得
再桶地一回。

    「這一回是在海邊,更危險,由我出面就行了。而且唐泰隆的手下也一直在找你,
你最好別露臉。」倪澈背對著她悶聲說。

    上次的確讓康泰隆栽了個大跟頭,不過也引起他的戒心,現在整個港口一帶都有縱
橫幫的人在搜尋他和葉炯心,。要是讓唐泰隆發現葉炯心與神農的關係,那麻煩就大了。

    「他一樣也在找你啊!」葉炯心嚷嚷道。

    「他就算知道我是誰也找不到我。可是他只要查出你的身分,你爺爺就遭殃了。」
他冷冷地說。!

    「這……」她會連累爺爺嗎?「所以,我替你去教訓唐泰隆就好了,你乖乖待在這
裡養好你這笨腦袋。」一轉身,他又恢復原來的嘻皮笑臉。

    「是,我是笨腦袋,你最聰明。」忽冷忽熱,這男人比女人還善變!她重重哼了一
聲。

    「別嘔氣了,我﹒還不都是在幫你……」他走近她,看著她頭上纏著的紗布──那
模樣還真像個小海盜──心頭莫名被許多情絲纏住。

    唉!倪激啊倪澈,你可不能太喜歡她啊!

    新加坡還有件烏龍婚事等著他擺手,在婚事搞定前,他最好別和任何女人再有牽扯。

    「你是在幫我嗎?我看是幫你自己吧!」她直視著他。

    「怎麼說?」他心一凜。

    「我看你對付姓唐的比我還熱中。告訴我實話,你真的是個記者?」她犀利地問。

    「是啊!現在讓她知道他是縱橫幫的總舵主反而會壞事,等將唐泰隆除掉後再跟她
說剛吧。

    「算了,我知道你不會告訴我實話反正只要你和唐泰隆與縱橫幫是敵對的,我根本
就不用追究你的記者身分是不是真的。我只是覺得朋友之間有事隱瞞感覺很差而已。」
她轉身走到客廳,坐倒在沙發上。

    「縱橫幫並不壞,你不能因為一個唐泰隆就否定整個縱橫幫。」他忍不住辯解。

    「這叫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會冒出這種部屬,縱橫幫的老大也有罪過,要是有
機會遇上他,我一定狠狠揣他兩腳洩恨。」她氣呼呼地將拖枕頭抓起來猛捶。

    「你這只是遷怒。」他無力地歎口氣。看來,他還是永﹒遠都別讓她知道真相比較
好。

    「我就是愛遷怒,怎樣?我怒到把整個縱橫幫視為仇人也由我。」她噘著嘴,撇開
頭。

    「你的偏見這麼深,我們可能當不成朋友了。」他低聲地說。

    「什麼?」她沒聽清楚。

    「沒什麼。我出去了,今天別亂走,等我回來報告戰果。」倪澈被上外套﹒又叮哼

一聲,就離開了。

    葉炯心瞪著天花板生了許久的悶氣,而後拿起電話打回藥舖給守宮。

    「喂,神農藥舖。」』守宮懶洋洋的聲音好像沒睡飽。

    「壁虎,是我,」她低聲說,

    「小姐!」守宮的精神全來了「爺爺好嗎?」

    「師父知道你沒去拿機票回美國,氣得跳腳,我只好告訴他你打算在這附近租房子
住下來。結果你知道怎地?」

    「怎麼?」

    「師父有事沒事就會出去溜溜,說是散散步,根本就是在找你……」守宮早看出葉
虛懷的面噁心善。

    「是嗎?他的良心終於出現了。」她嘿嘿地笑。

    「你人到底在哪兒呀?」

    「我和阿澈住在一起。」

    「什麼?你和那個……那個阿澈?孤男尊女……守宮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是啊,他朋友在附近有間房子,在大廈的九樓,很豪華耶,往起來好舒服。」她
興奮地說著。

    「小姐,你有沒有點男女之別的觀念啊?他是個陌生男人哪!你怎麼可以……怎麼
可以和他住在一起,那不是把自己送進狠口嗎?」守宮大叫。

    「壁虎,你和爺爺住久了,連頭殼都變古董了!我們只是同居,又沒什麼。」她解
釋道。

    「同居還沒什麼?」這更糟糕。

    「是啊!一同居住在一起。大家不都這麼說?」

    「那不一樣!同居不能亂講的啦!」他都被她搞得緊張兮兮的」。「好啦!我只是
告訴你我很好,找到住處,就這樣。」「等等,你還是回來好了,要是讓師父知道你和
男人在一起──」守宮才說到一半,葉虛懷的聲音就嚷了起來。

    「守宮,你在和誰說話?誰和男人住一起?是炯心那丫頭嗎?」

    「師父……」守宮的電話被一手奪過去。

    「喂?炯心?是你嗎?」葉虛懷為這個孫女操心得頭髮都挾白光了──雖然他早就
滿頭白髮。

    「爺爺。」她躡嚅地應了一聲。

    「你死到哪兒去了?沒回美國:你爸爸打電話來也找不到人,你存心要氣死我是不
是?」葉虛懷劈頭就是一陣臭罵。

    「是你趕我走的!我就不回美國,現在和阿澈住一起,等我把唐泰隆擺平後,我自
然會回去。」葉炯心一肚子火全被提了起來,顧不得敬老尊賢地頂嘴。

    「和阿澈……你……你和那個男人住一起?」葉虛懷氣得暈眩。天,引狼入室啊!

    「是啊。」「這像話嗎?你給我回來!」他大喝。

    「不要!」

    「立刻回來!」

    「我不要!」「你……」你別給我惹事,唐泰隆不是你對付得了的。你回藥舖,我
通知你爸來領人。」

    「我不!」

    「錯丫頭!出了事,我絕不認你是我葉家的人!」「你認不認隨你,法律上我可是
你孫女,這輩子變不了的。」葉炯心說完立刻掛斷電話,可以想像爺爺沒處發的脾氣會
落在誰頭上。

    可憐的壁虎!

    她豈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既然趕走她,她就不回去,否則太沒原則了。

    她嘟著嘴,本想去沖個澡,在經過倪澈房門口時,滿心的好奇再也按擦不住,於是
走進他房裡,悄悄搜索著他的衣物。

    小小的行李袋中全是黑色衣褲,除了看得出他酷愛黑色外,沒半個可供檢查的證件。
她無趣地坐在床上,忽然瞄到他那台筆記型電腦,上頭還插著一張磁片,她靈機一動,
立刻打開電源,取讀磁片上的資料。

    磁片中果然並載著最近唐泰隆的毒品交易時間和地點,她看到今晚毒果與他相約交
貨的地點時,眼睛陡地一亮。

    橫濱港外!

    「阿激不讓我跟,我自己去不也一樣?」她笑著衝回自已房裡,換上衣服,高高興
興地出了門。

    倪激很早就來到橫濱外圍的一個偏僻海邊。這裡並非沒有海上巡邏,可是他待了將
近半小時也沒見半個海警來過,可見唐泰隆已經打點好這附近的巡警,為的就是讓他的
毒品順利上岸。

    很厲害的手法,不過,這應該不是唐泰隆一個人做得來的。他知道唐泰隆的背後一
直有個人在操縱一切、那個人不只聰明冷靜,還能將唐泰隆這樣的老狐狸收服得這麼聽
話、可見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

    他是誰?

    會是他一直在揣測的那個人嗎?

    悒鬱的情緒隨海浪起伏波動,怔仲間,葉炯心俏皮的身影又躍人心湖。

    奇怪,感情好像不是人能控制得了的。他越排拒喜歡上她,她就越往他心坎裡鑽,
防不勝防。以前認識的女人雖然不多,但少有能這麼對他的眼的,連方家那位溫文婉約
的千金小姐也引不起他的興趣。

    一想起方天艾,他的頭就發疼。他才和她見過幾次面,兩人之間連喜歡都談不上,
就硬要被湊在一起,那種感覺真是遜透了。當個總船主若連婚事都不能自己決定的話,
他又要如何管理這一大群弟兄?他最討厭任人擺布,當初老爸要他代理總舵主也是軟硬
兼施;這回更狠,訂婚與就任一並解決,老爸也未免太低估他的叛逆性了!

    這次趁著調查唐泰隆的事順便離開新加坡,就是想讓自己耳根清靜,好好想想他自
己的問題,但設想到會碰上了葉炯心……

    若說方天艾是沉靜的湖水,那時炯心就是飛揚灑脫的瀑布。她的豪爽與天真就像澄
澈的瀑布沖進他層層封鎖。冷靜天波的心池,濺漾起一圈圈的漣漪,想要忽視她的影響
力實在太難了。

    可是,他能喜歡她嗎?

    更進一步說,她喜歡他嗎?

    她對縱橫幫的成見很深,因為康泰隆,她就認定縱橫幫裡沒一個好人。在這種大前
提下,他也只能繼續當個與她瞎困的特約記者,別提什麼總舵主,否則不僅朋友當不成,
還可能反目成仇呢!

    凝思中,一陣陣短促的馬達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躲在大石後方,看著一艘小船販
緩緩駛近,艙裡跳下幾名強壯的大漢,抬下一箱物品。

    三輛黑色轎車在這時出現,停在小路邊。唐泰隆和他的手下走下巖岸,與對方接頭。

    因為眨離遙遠,倪澈聽不見他們的對話,他悄悄掩近唐泰隆的座車,灌車下安置了
一顆小型爆炸器、再緩緩退回去。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岸邊的巖石堆往唐泰隆他們的所在移動,倪澈仔細一
看,登時嚇出一身冷汗。葉炯心!

    她跟來做什麼?

    倪澈立刻縱身一躍,希望能在她行蹤曝光之前攔住她。

    那批毒販似乎聽見了什麼聲響,其中兩名持著手搶走向葉炯心的位置。倪澈見了,
一顆心差點從胸口跳出來;她若被發現,鐵定死路一條。

    沒辦法,眼看著她即將陷入危險,他只好用這一招了。

    「砰!砰!」兩發子彈準確地朝毒販身邊兩名手下射去,驚得那群人立刻圍攏。

    葉炯心也被嚇了一大跳,她伏低身子,不敢亂動。

    「怎麼回事?」唐泰隆選聲大叫。

    「有人來了!」

    「拿了錢快走!」毒梟喝令。

    「貨給我留下。」唐泰隆焦急地說。一連兩次都出狀況,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倪澈又瞄了那名毒梟,一發子彈命中他的大腿,「啊!」那人痛號一聲,轉頭怒瞪
著唐泰隆,「姓唐的,是你的埋伏嗎?你想來個黑吃黑?」

    「沒有……」唐泰隆呆了呆,連忙辯解。

    倪澈又一發子彈擊中毒梟的手下,場面一時大亂。

    「姓唐的,一定你的人暗中放冷槍!媽的,你敢這樣對我!」

    突然間,雙方人馬變成對立局面。就在這敵我不分之際,倪澈已經來到葉炯心身後,
伸手摀住她的口。

    「啊!」葉炯心駭得拚命掙扎。

    「是我。安靜,跟我走。」倪澈在她耳邊輕聲說,拉著她溜到一個巨大的石頭後躲
藏。

    「你要嚇死我啊!」她生氣地捶他一記。

    「你才想嚇死我吧!說,你來干什麼?」他臉色一正,責備地問。

    「我來幫你啊!」她眨眨眼。

    「越幫越忙!你差點就被發現了還不知道。真是的,淨會扯後腿,你腦袋果然撞壞
了。」他不得不罵罵她,她實在莽撞得讓人心掠膽戰。

    「我扯後腿?我是擔心你一個人來有危險也」她氣得不禁提高了音量。

    「小聲──」他的警告慢了一步,那票人已聽見她的聲音,朝他們這方搜了過來。
「那邊好像有人,去看看!」唐泰隆命令道。

    「姓唐的,別假惺惺!你傷了我,日後別出來混了!」那毒販氣得大罵。

    「我會做這種對自己沒好處的事嗎?」康泰隆怒道。

    「誰知道?一個縱橫幫的叛徒還會有信用嗎?」毒販仍然不相信他。

    倪撤嘴角露出冷笑,他就等著唐泰隆落得兩面不是人的下場。

    「這就是你的目的,對不對?把他們搞得烏煙瘴氣的。」葉炯心還想探頭觀望。

    「下來,當心被發現!」他伸手按下她的頭。

    「啊!好痛!」她低嚷著按住頭上的傷口。

    「抱歉,沒事吧?」扶住她的肩,他擔憂地問。

    「你是故意的……」她抬頭瞪著他,碰巧瞄見他們正上方的高地冒出一個人影,手
裡的槍正對著他們。

    「小心!」沒有半點遲疑,她立刻將倪澈推倒。

    倪澈的反應更快,他轉身護著她,同時舉手回擊。兩顆子彈在空中交錯,他的那發
擊中對方的胸口,而對方射出的子彈則正好好」進他的右上臂。

    『阿澈!」葉炯心驚叫一聲,感覺就像自己挨了一槍。他干嘛替她擋子彈啊?傻瓜!

    「快走,被發現!」倪撤眉頭微皺,也不顧看自己的傷勢。

    但是唐泰隆的手下和那批毒販都已圍了過來,他環視一遍,轉往海邊跑去。

    「那裡有兩個人!抓住他們!」唐泰隆厲喝。

    倪澈只是拚命往海的方向狂奔。來到岸邊的礁石處他按下手中的遙控器,唐泰隆的
車子立刻像團火球般爆開,把所有追兵的視線都引開。

    「炯心,跳!」倪澈緊握住她的手往海裡跳下。

    他沒問她會不會游泳就拉她下水,時炯心根本沒時間反應,整個人已經沉在黑暗的
海裡。

    「快找人!」唐泰隆從剛剛就懷疑這兩人是之前的一男一女,在車子爆裂的一瞬間,
他更看清果真是他們,他的怒氣幾乎將頭髮全都燒光。

    「這裡太危險了,舵主,我們快走!」唐泰隆的手下勸道。

    「該死!我不揪出他們兩個,誓不為人!」

    毒販在爆炸之後已帶著手下搭船潛逃,唐泰隆也怕太過驚動海陸警察,匆忙逃逸。

    倪澈與時炯心在水裡潛了一會兒才冒出水面,他對她笑著說:「我還真怕你就這洋
淹死。」

    「幸好我學過游泳。」她吐出一口鹹澀的海水。

    「我看,我們得游到人少的地方再上岸。」看著聞聲而來的眾多警車,他知道最好
避一避。

    「你的傷……」葉炯心想到他受了槍傷還泡在海水裡,心裡就直髮冷。

    「沒事,快走!」他拉著她縮回海裡,往漁港的方向游去,姿態優美得像條魚。

    幸好受傷的不是她!

    倪澈的手臂雖然痛,但深深慶幸替她擋下子彈。

    葉炯心一顆心七上八下地跟在他身後,有點擔心他的血會引來鯊魚;還好鯊魚都睡
了,半只也沒瞧見。他們兩人渾身濕透地上了岸,慢慢繞回倪澈開來的車旁。

    「你還好嗎?」上了車,她看出他的呼吸急促,臉色也泛白。

    「死不了!」他扯開一個笑容,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我來開車!」她沖下車,從另一個車門上了駕駛座,硬將他推到旁邊。

    「跟你說我沒事……」倪澈痛得眉頭緊蹙,但口頭上仍在逞強。

    「別和我吵!你撐著點。」葉炯心瞥了他一眼,凶巴巴地大嚷,踩足油門,直衝向
爺爺的藥舖。

    「開慢點,不然我可能沒被槍打死,卻被你胡亂開車撞死……」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別老是說什麼死啊死的!」她轉頭大罵,討厭聽這些不吉利的話。

    「怎麼,難道說多了死這個字,就活不了了嗎?」他嗤笑。

    「你閉嘴!」她急得都快死掉了,他還在那兒耍嘴皮!

    「嘿!你在擔心我嗎?」他側首盯著她焦慌的表情。

    「當然。」該死!這車怎麼開不快?

    「為什麼?」他追問。

    「為什麼?因為都是我害你的。你好心幫我對付唐泰隆,我還一直懷疑你的來歷,
硬要跟來看,結果把事情弄成這樣,讓你受了傷……」她因自責而說得又急又快,語無
倫次。他替她擋了兩次槍,她再懷疑他未免太不夠意思

    「我受傷不是你害的,是我自己警覺度不夠。」

    「才不是!你這槍是替我挨的。我看你別幫我了,等傷治好了就回新加坡去,反正
你的資料已經得手,不必再留下來……」愧疚使她難過不已。

    「你一個人對材不了唐……」他的傷口更痛了,以致聲音越來越小。

    「喂!阿澈!撐著點,我們去爺爺那裡,別暈倒啊!」她急得大喊。

    「小聲點,我還沒死。」他有點想笑,無奈已笑不出來。

    「別嚇我,你要是這麼死了,我怎麼辦?」汗珠從她的額頭滑下。

    「我要是死了,你會怎麼樣?」他的眼皮沉重,在閉上眼之前,輕聲用同樣的話問
她。

    「我會哭死!」她認真地說。

    「啊,那我可不能死,不然一定被吵得無法長眠……」傷口不停流著血加上海水的
侵害,讓他一說完這句頑皮話後就失去知覺。

    「你……拜託你,這時候我沒心情和你胡扯……」葉炯心瞪他一眼,這才發現他真
的暈過去,不禁大吃一驚。

    「阿澈!你……你別嚇我!阿澈!」

    抖著手將車開往中華街,時炯心後來連怎麼回到藥舖的都沒有印象。她只知道,她
的心在他倒下的同時也變空了,而那種空洞竟是比死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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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虛懷幫倪澈處理傷口又上完藥後,才發現孫女的模樣有點詭異。她從帶著右手全
是血的倪撤回來後,就一直是這副呆滯的表情,緊跟在他身後,眼睛卻不願離開倪澈,
就像在看顧著什麼重要物品一樣。

    「丫頭,你干嘛那副哭喪的德行?他死不了的!」葉虛懷口氣不好。

    從他們一進門,他就氣悶得想罵人。早叫他們別惹事,看吧!出狀況了吧!

    「他沒事了嗎?」時炯心走到床邊,怔怔地看著沉睡中的倪澈,總覺得不放心。

    「他雖傷得很深,又泡了海水,但爺爺神醫的名號可不是自叫的,我說他沒事就沒
事!」葉虛懷瞟她一眼,將手洗淨。

    「小姐,他只傷到右手臂,放心啦!」守官也覺得她不太對勁。

    「可是流那麼多血……」她苦著小臉。

    「流點血也好,新陳代謝一下,說不定更健康。」守宮涼涼地說。

    「是嗎?」

    葉虛懷清洗完畢,冷冷地道:「都出去,讓他躺著休息。炯心,我有話問你。」

    葉炯心跟著爺爺走到前廳,怯怯地看他一眼,又垂下頭。

    「說!你們干什麼事去了?」時虛懷剛才急著救人,沒空審問,現在忙完了,不問
個清楚怎麼行?

    「我……」葉炯心不敢說了。以前大聲說要對付唐泰隆時從沒想過會連累別人,現
在倪澈受了傷,總讓她覺得不安。

    「你們和唐泰隆槓上了?」這根本是多此一問。

    她點點頭。

    「早告訴你縱橫幫不管是黑道白道,最好都別去惹他們。唐泰隆的狠辣是出了名的,
你硬是找他的碴才會惹出今天這種事。一切都給我到此為止,等阿澈的傷好了,我會請
他回新加坡,你則乖乖地等你爸爸來接人,以後最好都別再來橫濱,懂了嗎?」時虛懷
沉聲道。

    「懂。」葉炯心的豪氣不見了。

    「那個阿澈也不學好,沒事淨找縱橫幫的麻煩。他的來歷不明,說不定也不是什麼
好東西,你最好別再和他有瓜葛。」葉虛懷警告孫女。

    「他不是壞人!」她聽得有氣,忍不住大聲反駁。

    「你……」時虛懷被她激動的反應愣住了。

    「他會受傷都是因為我!第一次和這一次都是為了我,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他?要不
是他,躺在那裡的就是我了!」

    葉炯心站起來大叫。

    「小姐……」守宮也嚇了一大跳。

    「你……你還替他說話?他誘騙你和他住在一起,還拉著你去對付唐泰隆,他是居
心叵測啊!」葉虛懷怒瞪雙眼,對倪澈的一絲絲好印象全都因聽見孫女和他同住而打散。

    「他沒有!他好心替我找地方住,又幫我的忙,他如果居心不良,干嘛還替我挨子
彈?」她替他辯解。

    「誰知道他替你挨子彈是不是苦肉計?」守宮加入撻伐陣營。

    「苦肉計?他沒事使苦肉計干什麼?」她不懂。

    「讓你心動,騙你上鉤啊!」守宮又細聲細氣地說。

    「什麼?」葉炯心眨眨眼,還轉不過來。

    「很多男人都是用這種方法騙女人的,讓女人對他們死心塌地,等玩過了再換一個。」
守宮人小鬼大地說明。

    「你們的意思是,他沒事去讓子彈打就為了欺騙女人?那他多騙幾個,身體不就成
了蜂窩?太可笑了!」天底下哪有這種笨到極點的苦肉計?

    「你從剛才就一直在幫他說話,你是不是傻傻的愛上人家了?」葉虛壞人雖老,心
眼可活絡得很。孫女的激憤大概也只有一個解釋──

    這丫頭愛上這男人了!

    「愛?」她的心又開始亂敲了。

    「你的樣子就像是個在替情人抱不平的女人。」守宮酸溜溜地說。

    「我……」她喜歡倪激?」

    「你連他有沒有妻子女友都不知道,我勸你別一頭栽進去,免得自找罪受。」葉虛
懷冷冷地盯著她。

    「你們在胡說什麼?我把他當成朋友,只是很要好的夥伴,如此而已!」她急忙澄
清。

    「是嗎?」一老一少不客氣地反問。

    「當然!我和他才認識沒多久,怎麼可能愛上他,別開玩笑了!」她擺擺手,但心
裡卻覺得自己的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很難說……不是有句話叫一見鐘情嗎?那根本用不到一天就會讓人墜入情網。」
守宮挖苦地撤撇嘴。

    「你今天話真多,壁虎。」她瞪他一眼。

    「守宮說得沒錯,你看好自己的心,別太接近那男人。我有預感,他會帶來禍端。」
葉虛懷白眉微聳。

    「那是傷們的偏見。」其實她也不見得有多相信倪澈;可是她不相信的也只有他的
身分,至於他的為人,她卻沒有絲毫懷疑。

    他只是神秘,但並不壞。

    「總之,你給我記住今晚的話。現在上樓去,好好反省反省。」葉虛懷命令。

    「我要照顧阿澈。」她不依。

    「守宮會看著他,你上樓。」葉虛懷喝道。

    「他是為我受的傷,我自己看顧他。」葉炯心倔強地走向後方藥室,異常堅決。

    「你……」反了!反了!

    「女大不中留!」守宮又開始搖頭晃腦。

    「閉嘴!還不給我盯著炯心,今晚你不准睡!」葉虛懷賞他後腦一個巴掌。

    守宮撫著頭,心中暗暗不平。怎麼每回小姐惹師父生氣,他就得當受氣包?沒道理
嘛!

    葉炯心坐在倪澈身畔,看他緊閉著雙眼,右胸包扎著繃帶,一顆心塞滿了各種奇異
的情緒。

    記憶中,她的朋友們受了傷,她也不曾如此擔心;即使是男性朋友,她的關懷頂多
點到為止。但為何這一次胸口會悶得這麼難受?

    難道真像爺爺說的,她喜歡他?

    會嗎?這麼快就愛上一個人,愛情也未免太簡單了吧?

    不!她只是心虛而已,因為倪澈因她而受傷,所以她才會這麼不安。這種種情緒完
全是歉疚所致,和愛情沾不上邊!

    經過這樣自圓其說後,她的心定多了,她的目光從他清朗的臉往下移,瞧見他頸項
上掛著一條金鏈,好奇地探頭看個仔細。

    鏈子上懸著一塊拇指大小的長方形金牌,上頭精雕著一艘類似海盜船的船形。材質
不像是黃金,而且刻得非常精緻,看起來極為貴重。

    「這是什麼?」她喃喃自語,拿起來端詳。

    倏地,一只手快而準地襲向她的咽喉,她來不及後退,頸子就被那只大手勒緊。錯
愕中,倪澈慢慢睜開眼,目光凌厲地說:「你想做什麼?」

    在房外窺視的守宮呆愕住,忘了要沖進去救人。

    「阿澈?」葉炯心也吃了一驚,他那凌厲戒備的眼神一點都不像原來的他。

    「炯心?」倪澈聽見她的聲音,臉色漸趨緩和。他慢慢放下手,又眨眨眼,努力想
分辨眼前的她是在夢裡還是現實。

    「是我。你……感覺怎麼樣?」她傾身向前,這才發現他的眼神有點渙散,強烈的
擔心使她聲音微顫。

    「我作夢了……」他細語著,手輕撫著她的臉頰。

    「作什麼夢?」他手掌的溫度好熱,熱得她從臉頰到頸項都發燙。

    「夢見阿湛、阿沖……阿潔……」他無意識地囈語。

    「他們是誰?」這些是什麼人?葉炯心半點摸不著頭緒。

    「他們是……」他閉起眼,沒有回答,然後又張開,眼睛發出奇特的光芒。「你是
炯心……」他雙手捧著她的臉,將她拉近。

    「是啊!」她順著他的手勢湊近,有些擔心他是不是傷口發炎造成腦子胡塗了。

    「你知道嗎?最近我一直想做一件事……」他懶懶地笑了。

    「什麼事?」她幾乎被他的笑奪去呼吸。

    「吻你。」他說著,不容她有所反應,主動將她拉下吻住她那玫瑰色的紅脣。

    這個姓倪的色狼竟然吻了小姐?!守宮的下巴跌落到胸口,久久合不攏。

    葉炯心則是完全呆掉了!倪撤火熱的脣封住她的。嘴,剎那間,她只覺得胸部以上
被一股燥熱的氣脹滿,找不到出口,把她的腦細胞全部推擠變形……

    「炯心……炯心……」呢喃中,他的吻從溫柔到灼熱越來越狂烈,舌尖也放肆地探
進她口中。

    葉炯心被嚇到了!

    她連忙推開他,抽身後退,雙手摀住自己的嘴,一顆心猛烈地撞擊著,彷彿就要從
胸口爆裂而出。

    他到底是清醒還是作夢?這樣子吻她實在太……太過分了!

    「我為什麼這麼喜歡你?好奇怪……」他又咕咕一聲偏過頭,再度沉沉睡去。

    他喜歡她?他……他說的是什麼夢話啊!

    葉炯心兩度燒得通紅,一轉身,偏偏又發現守宮就站在門外,表情複雜,似是將剛
才那一幕全都看進眼裡。

    老天,臉可丟大了!

    她急急繞過僵在原地的守宮,衝回自己的房間,把臉埋進枕被之中。

    她的初吻,竟然就這麼給奪走了!

    倪澈是燒壞腦袋,還是藉傷裝瘋?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一件事,她居然一點也不討
厭那個吻……

    一整夜,倪澈的氣息都沒放過她;二十年來,嗜睡如命的葉切心第一次嘗到什麼叫
作失眠。

    「最近的交易都被破壞,毒品市場因而大亂,我莫名其妙地被黑道列入黑名單,連
日本一些黑幫都對我起了疑心,您看這要如何是好?」唐泰隆在電話裡向他的頂頭老大
「狂龍」報告。

    「哦?什麼人敢壞縱橫幫的事?」那頭傳來「狂龍」冷冷沙啞的聲音。

    「一對男女。他們從十天前就出沒在我的分舵,還炸了我的辦公室,我懷疑他們偷
了交易的資料。」唐泰隆一提起那兩個到現在還查不出來身分的男女就怒火中燒。

    「一對男女?」

    「是啊,他們簡直存心踉我作對。偏偏他們身手都不錯。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下文……」
他養的一群飯桶連兩只老鼠都抓不到,他怎能不冒火?

    「那還不容易?繼續下次交易,設好埋伏等他們上鉤就行了。」

    「是啊!我怎麼設想到這個方法?」還是老大厲害!

    「你跟我三年了,連這種小事也辦不好,怎麼繼續當分舵主呢?」狂龍冷冷地說。

    「這……」康泰隆聽出老大的不滿,嚇出一身冷汗。

    「哼,蠢東西!你的腦袋不僅沒長進,甚至還退化了,我是不是得考慮將你撤換掉?」

    「不,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一定會找出他們來……「唐泰隆戰戰兢兢地說。

    他從沒見過這位老大,年紀、面相、來歷更是個謎,他只知道他綽號叫作「狂龍」。

三年前狂龍突然與他聯絡;問他要不要接掌橫濱分舵,他起先還懷疑是不是誰的惡作副,
沒想到一星期後真的接到委任,他驚喜之余,便開始與這位神秘的靠山往來密切。他猜
測,這位狂龍必定是幫裡的一員,而且職位不低,否則不能這麼輕易左右幫內的事。為
此,他再無顧忌,大膽地接受他的所有指今,背著總舵做些額外的黑道生意。

    「好吧!那就看你的表現了。」

    「謝謝!」唐泰隆如獲大赦地松了一口氣。

    「對了,你聽說縱橫幫的總舵主出走的事嗎?」狂龍又問。

    「總舵主出走?」唐泰隆一愣。

    「這消息尚未曝光,不過縱橫幫的情報網都在找人,我有預感這位年輕的總舵主會
到日本。唐泰隆,你得小心了。」

    「總……總舵主會來日本?」唐泰隆雖未將年僅二十六歲的總舵主放在眼裡,可是
他對縱橫幫總舵的力量還是非常忌憚。

    「聽好,如果他出現了,盡你所能,殺了他!」狂龍下令道。

    「殺他?」唐泰隆倒抽一口氣。這是犯上哪!

    「是的。」

    「可是……我如何能殺他?他的周圍有擎北,還有統領他們……」他根本沒有機會。

    「別緊張,他這次落單出走,擎北也沒跟上,況且,我的人會幫你。」

    「你的人?」老大還有伏兵?

    「沒錯,我的人隨時會支援你,所以,如果他真的出現,你得在總舵的人趕來與他
會合之前解決他,懂嗎?」狂龍陰沉地笑,但聲音中沒有半點笑意。

    「是……」這任務太艱巨了。

    「記住,我能讓你坐上這位子,也能把你扯下來,這點不用我說明吧?」

    「是……」除了惶惶地答允,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好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直到對方掛了電話,唐泰隆還死自發著呆。為什麼他總覺得有點詭異?跟著這位神
秘的「狂龍」究竟是不是擁對了寶?

    「舵主!舵主!」他的手下在這時匆忙奔了進來。

    「什麼事大呼小叫的?」他殮眉怒斥。

    「我們的人發現一件事……」

    「說。

    「神農藥舖的葉老頭有個孫女叫葉炯心,好像就是闖進我們分舵的那個女人。昨晚
有弟兄看見她帶著一個受位的男人進了藥舖……」

    「葉虛懷的孫女和受傷的男人?」唐泰隆眉頭擰成死結。

    「是的,可是那個男人就不知道他的來歷了。」

    「好傢伙!葉老頭唆使他孫女來和我作對?盯住他們我要讓葉老頭後悔惹火了我唐
泰隆!」

    「是」

    一干手下退去,唐泰隆磨拳擦掌地冷笑著

    葉虛懷,咱們走著瞧!

    直至翌日傍晚,倪澈才轉醒。看著四周的擺設,他知道葉炯心將他送回神農藥舖了。

    不知道她有沒有被葉虛懷罵慘?不用想也知道她會遭到什麼樣的質問。葉虛懷的脾
氣和她一樣硬,爺孫倆一碰面總是火花四濺,沒有平靜可言。

    倪澈慢慢坐起身,低頭看著右臂上的繃帶,不禁昭然一笑。跟著葉炯心,他得訓練
自己成為九命怪貓才行!

    說來好笑,以前遇見再驚險的狀況他都不曾受傷,就算擎北不在身邊,也很少有危
險威脅得了他。可是遇見葉炯心後,他就一連傷了兩次,這到底該說她本來就是個災星
呢,還是他上輩子欠了她?

    動動右臂,刺痛的感覺依舊,他知這是傷口泡了海水才會引起感染。不過葉虛懷的
藥很有效,此刻傷口處一陣清涼,已沒有昨晚的麻辣疼痛。

    麻煩了老人家兩次,應該跟他道個謝。

    他下了床準備到前廳去,門卻在這時打開,葉虛懷身著淺灰色長衫瞪了進來。看見
他起來,也不訝異,只是冷冷地說:「坐好,找替你看著傷口。」

    「不好意思,又麻煩您了,」倪澈客氣地微笑著。

    「知道是麻煩就好,等我替你上完藥,再開幾味藥給你,就請你離開。」葉虛懷熟
練地拆了繃帶,又在傷口上敷了一些黑色的藥,再用乾淨的繃帶替他把手臂纏住。

    「葉先生……」倪澈看得出他的沉怒,但他不明白為什麼。

    「炯心是個直性子,沒心眼,講義氣,重感情,而且機伶聰明;可是她和其他女孩
一樣,一旦陷入愛河,腦子就胡塗了!」葉虛懷邊清洗著雙手邊念。

    倪澈聽出了端倪,心慢慢地下沉。

    「我看得出你不單純,但你是哪條道上的人我不想知道,我只希望你別再和炯心在
一起。她一心想對付唐泰隆替我出氣,沒人勸得了她,這已經夠危險了,偏偏你還在一
旁扇風點火,幫著她胡搞,引來禍端……」葉虛懷頓了頓,又說:「我很感激你兩次救
了炯心,但為了你們兩人好,還是到此為止吧!你不見得會是她的好對象。但她認不清
事實,和你在一起這幾天,她似乎對你動了情。那丫頭沒談過戀愛,在愛情游戲上不是
任何人的對手,以她的個性,一旦投入就會死心塌地,就算頭破血流也義無反顧。你如
果不是真心,就請高抬貴手,放了她,免得到最後傷感情又傷心,連朋友都做不成。」
葉虛懷語重心長地說。

    倪澈靜靜聆聽,葉虛懷的話很傷人,但一點也沒錯,他當初就把這趟日本之旅當成
假期,對葉炯心他本來就不該太認真;他要是夠理智就該立刻離開,別和葉炯心之間有
太多牽扯。

    只是,在他警覺到她在他心上的分量正以倍速增加時,他已動了真情。現在要他撇

下她,競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你不是普通人,小伙子。但我們家炯心太平凡了,你們之間的差異太大,硬要湊
在一起反而會造成困擾,是不是?」葉虛懷眼神銳利地射向他。

    倪澈凜然,葉虛懷好像已看穿他的身分……

    「我依您的意思。我馬上離開,炯心的行李我也會請人送回來。」他下床行個禮,
口氣慎重。

    「這些藥記得照三餐吃,不出三天,你的傷口就會結疤﹒留下的傷痕也不會太深。」
葉虛懷遞給他一大包藥。

    「謝謝,這些藥和費用……」

    「不必了,就當你救炯心的酬勞。」葉虛懷揮揮手,背著雙手走出門外。

    倪澈沒有遲疑,隨即離開神農藥舖,回大廈去了。

    不久,葉炯心和守宮買了晚餐回來,一進門就嚷著:

    「爺爺,今天吃燒鴨!」

    「嗯!」葉虛懷在櫃台後替人開藥方子,頭也沒抬地應了一聲。

    「我放在後面餐桌上,順便叫阿澈起來吃。」葉炯心興匆匆地走往後廳的房間。

    「不用去叫了,他走了。」葉虛懷還是沒抬頭。

    「走了?什麼意思?」她楞了楞,停下腳步。

    「他醒了,我就叫他回去。」

    「你叫他回去?他是個病人也!雖然不是重傷,可是還要調養……」她一驚,立刻
怒叫。

    「他傷的是手又不是腳,還能動。」葉虛懷冷哼。生女娃兒有個屁用!一談起戀愛,
心全向著情人了!

    「可是他才剛好,你怎麼這麼沒同情心?虧你還是個醫生!」她氣得跺腳,奔到後
方,果然沒瞧見倪澈的人影。

    那空空的床舖又讓她回想起昨夜見他昏過去的感覺,心又一次感到被扯昧的痛苦……

    她轉身回到前廳,俏險佈滿烏雲。

    「師父……」守宮看了葉虛懷一眼。又瞄瞄似著了火衝回來的葉炯心,心中直叫不
妙。

    「他真的走了!你竟然趕走他!爺爺,你太過分了,他又沒做錯什麼事!」她握緊
雙拳,忍不住找葉虛懷理論。

    「他要是再待下去,你說不定一顆心全送給他了!」葉虛懷重重哼一聲。

    「什麼?什麼送一顆心?」她沒會意過來。

    「還不懂?瞧你昨晚那失魂樣兒,我就知道你喜歡上那小子了!」

    「喜歡?哪有啊!我是擔心他的傷……」她失措地紅了臉。

    「這騙不了人的。小姐,昨天一整夜你是不是無法入睡,胸口悶悶又脹脹,又是憂
又是喜的,整個人飄飄然,四肢不知該擱哪裡才好?」守宮清秀稚氣的臉配上老氣橫秋
的表情與動作,十足的不協調和搞笑。

    「咦,你怎麼會知道?」葉炯心驚奇地看著守宮。

    「這就是了!你中了愛情的毒,無藥可解,唯一的藥方得向下毒的人拿才行。」守
宮繼續說著。

    「你在繞什麼口令?什麼愛情的毒?」她眉一皺,越聽越火。

    「你愛上那個阿澈了,這就是我要說的。」守宮不是滋味地瞄她一眼,跳到椅子上
坐下。

    她……愛上了阿澈?葉炯心怔住了。原來,心口那種難以平靜的騷動真的是愛?

    葉虛懷瞪了守宮一眼,才喝道:「胡扯什麼!連對方的來歷都搞不清楚談什麼愛情?
膚淺!」

    守宮縮了縮,暗吐舌頭。

    「好,就算我愛上他,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女人愛男人,很正常啊!」時炯心大
聲地說。愛就愛了,有什麼不對?爺爺在阻撓什麼啊?

    「正常是正常,但不一定有結果。那小子不像你看見的那麼開朗,他還有另一面是
你不熟悉的。別這麼快就提什麼愛啊情的,庸俗又愚昧!」葉虛懷沒好臉色,口氣更差。

    「我不管他什麼來歷,他為了我才受傷,他沒好之前我都要去照顧他!」葉炯心大
喊。

    「不准去!」葉虛懷喝止。

    「我只是告訴你,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她發潑的樣子實在夠嗆。

    「你……你這丫頭,你知不知道那小子他……」

    「我走了!」她沒耐性聽完,轉身就走。

    「回來!」葉虛懷氣得吹鬍子瞪眼,提氣大吼。

    葉炯心根本不理他,越走越遠。

    「師父,要不要我去追小姐?」守官小聲地詢問。

    「別追了!這丫頭不嘗點苦頭是不會聽勸的!」

    「可是……」

    「由她去!我等著看她哭哭啼啼回來向我訴苦!」葉虛懷氣得將一張貼子丟在地上。

    守它從椅子上跳下來,撿起帖子打開一看,喜道:「師父,這不是方師婉的喜帖嗎?」

    「嗯。」時虛懷怒容末褪,聽他一喊,火氣更上揚。

    他最得意的弟子方天艾要結婚了,可是他還來不及高興,就被惹了一肚子氣!

    「方師姊四年前來這裡住了三年,盡得您的真傳,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是那麼婉約溫
柔……好快,她居然要結婚了!」守宮仰頭回憶著,語氣興奮。

    新加坡的方家老太爺和葉虛懷是多年的朋友,方家的掌上明珠方天艾因對中醫有興
趣,四年前來神農藥舖跟著葉虛懷習醫。她悟性高,葉虛懷非常疼愛她,把她當自己孫
女一樣,將自己畢生所學全都教給了她。

    守宮對方天艾這位沉靜美麗的師姊相當敬重,因此得知她要結婚,自然忍不住雀躍。

    「看看新郎的名字吧!笨蛋。」葉虛懷又是一聲厲喝,兩道白眉因煩惱而糾纏成死
結。

    新郎?

    守宮低頭一看,印得精美的銀白喜帖上,新郎的頭銜是新加坡縱橫海運的總裁,名
字叫倪澈。

    倪澈?他一驚,猛地抬頭。

    「師父……新郎也叫……倪澈?」

    「是啊!」

    「這……怎麼可能?未兔太巧了吧……」他吶吶地說,心裡有著不好的預感。

    「是很巧,巧得令人發嘔!」葉虛懷乍看見這張帖子時,就驚駭於這個新郎的姓名。
而縱橫海運即是縱橫幫,倪激既是縱橫海運的總裁,可想而知他在縱橫部的身分,

    他會是那個和炯心瞎搞在一起的小子嗎?

    震驚之余,他立刻想起倪澈與唐泰隆之間的關係。或者,炯心根本是被利用了!

    一想到此,他就火冒三丈。要是炯心愛上了天艾未來的丈夫,這還得了?

    「師父……」守宮一顆心也嚇得怦怦跳,他始終沒給過好臉色的倪澈會是這麼大來
頭的人嗎?

    完了!他一定會死得很慘!

    葉虛懷不作聲,只怕他擔心的事就要發生。炯心若扯進縱橫幫內部的紛爭,他說什
麼也要盡快將她送回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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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06:41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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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炯心來到倪澈的住所時,怒氣還未消;她用力敲著門,小臉又臭又皺。

    門打開,倪激神色冷漠地盯著她,「你來干什麼?」

    「我快被我爺爺氣瘋了!他竟然把你趕出來,沒半點醫德的昏老頭!我告訴他我要
來照顧你,不回去了。」葉切心沒注意到他的表情,閃過他,逕自走進門內。

    「你回去吧!把你的衣物收一收,回藥舖去。」倪激裸著上身,肩上只披著一件襯
衫,態度淡然。

    「你的傷還沒好,我來照顧你。」她站到他面前,認真地說。

    「不用了。這點傷不需要人照顧,你走吧!」他將對她的感覺收藏起來,不再流露。

    「干什麼趕我?我為了來這裡,還和爺爺翻臉也!」她蹙眉看著他,總覺得他變得
不太一樣。

    「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了。和你在一起,老是受傷,這種冒險的事我不敢再領
教了。」他從口袋掏出一根煙,點上火,不耐煩地吐氣。

    「你會抽煙?」她愣住了,才一夜而已,怎麼他的個性全走樣了?眼前的他流裡流
氣,看起來好陌生。

    「關於我這個人,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他冷笑。

    「阿澈,你到底怎麼了?怎麼會變得這麼……奇怪?」她睜大眼,百思不解。

    「這才是最真實的我,陰險、狡檜、專門用溫和親切的面具騙人,只有你看不出來
而已。」他也開始討厭起自己了。

    「是嗎?」

    「是的,而且我對女人的客氣溫柔全是裝模作樣。我呢,喜新厭舊,太過纏人的女
人我最受不了,所以你請回吧!我等一下就要回新加坡了」他熄了煙,走進臥室整理行
李。

    「可是你昨天不是這樣說的啊,你明明說你喜歡我。」她直率地說著。

    她是被他昨夜那一吻與那句話喚醒心中的感情,但是,他現在卻說她很煩?

    「我說我喜歡你?」什麼時候的事?倪澈暗驚。睡夢中,嘴反而比心誠實?

    「是啊,難道你不記得了?」葉炯心臉微紅,瞪著他。

    「小姐,男人在作夢時說的話千萬別信,因為睡著時的男人只是個野獸,沒有任何
理智可言。」他譏諷地笑著。

    「你究竟在玩什麼把戲?」她的眉擰得更緊了。

    「拜託,你別煩我了,行嗎?我不是你想像中的好人,我說不定還是你最討厭的人!」
他背對著她,每說一個字,心就重一分。

    「我不討厭你啊!我昨晚失眠了一夜,怎麼都睡不著,壁虎說那種感覺就是愛情,
他說我一定是愛上你了。」她坦白地說出自己的感覺。

    倪撤心中一顫,僵住了。

    她愛上他?老天!換成昨日,他一定會立刻給她一個吻,可是,聽過葉虛懷的話後,
這句話卻變成了負擔……

    「我後來想想,我對在美國的男性朋友從來都沒有像現在一樣,一想到你胸口就會
中窒悶難受,明明不舒服,可是又很開心,這種毛病,一定就是愛情!」她盯著他的背
繼續說。

    「夠了!什麼愛情不愛情的?少土了!你那是生了病,回去叫你爺爺給你開個藥方
吃,別來吵我。別以為男人嘴裡說喜歡就是愛了,這兩者之間還有很大的距離。」他存
心要她走,只好說狠話。

    「你……」她真的胡塗了,他是說真的假的?

    「我陪你對付唐泰隆純粹是閒著沒事,你也別因為我受傷而愧疚。我如果需要照顧,
隨手打個電話就會有成打的女人等著過來了,不需要你。」他冷傲地阻著她。

    成打的女人?葉炯心臉色一變,芳心被突然湧上的酸楚吞沒。

    「是不是我爺爺跟你說了什麼,你才故意這樣對我?」

    她直視著他,總覺得事有蹊蹺。

    「他沒說什麼,他只是比你厲害,一眼就看穿我對你居心不良。」這倒是事實。

    「你對我居心不良?」

    「當然,出門在外,有個女人可以溫存,當個假期情人,兩人白天一起玩,夜裡睡
一張床,這才有意思……」

    「你不是這種人!」她打斷他。

    「那你以為我是哪種人?你連我是不是真的叫倪澈都不知道,還能知道我是哪種人?」
他逼近她,陰笑。

    「起碼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她一本正經地說。

    「哈!這年頭好人壞人的界定太模糊了,你的標準在哪裡?」他訕笑著。

    「我憑直覺就能知道……」

    「直覺?天,女人真是直覺的生物,是非全都交由直覺判斷,真可笑。」

    「你是怎麼了,今天一直和我吵架?」她睜圓了眼,耐性漸漸減低。

    「因為我看到你就心煩。就火大,我對你膩了!」他不客氣地大吼。

    「你……」她後退一步,心全垮了。

    「回去!我被你煩得傷口又痛了!該死!」他低斥一聲。

    淚水在她的眼眶打轉,但她倔強地忍住,以干啞的聲音狂喊:「好,我走!讓你耳
根清靜!以後你就別再找我,去和你成打的女人□混吧!」

    她沖進自己的房間,又氣又苦地將所有衣服往背包塞。

    沒想到好心居然換來這種下場,虧她還為了他和爺爺吵架,虧她還為了他失眠一夜……
臭倪澈!不喜歡就別吻人家嘛,可惡!

    倪澈閉上眼睛,覺得好累。演這出戲比受傷還讓他大氣大傷。

    「別故意留下東西好籍機回來。」他走到門邊,惡意地又補一句。

    「放心,我還沒那麼無聊!」她拉上背包拉鏈,背著背包走向他。

    倪澈微微側身讓她通過,兩人擦肩的瞬間,他聞到她身上清爽的氣息,心陡地亂紛
紛。

    真讓她走出這道門,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

    倪澈倚在門邊,訝異自己對她的感情遠超過他的想像。

    她還沒走,他已犯起相思。

    葉炯心走到大門前,握住門把,突然頓住,半晌才低著頭說:「雖然我不知道你故
意這麼趕我有什麼隱情,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這個夏天……很高興能認識你!」

    「炯心……」她知道他在演戲?」他心一震,面具在轉眼間瓦解。

    她雖大而化之,可是並不笨,而他愛上的不也就是她的大智若愚與爽朗率真?

    「因為認識你,我終於知道喜歡一個人原來是這麼苦的事……再見!」打開門,她
的聲音夾雜著哽咽與離愁。

    就是這句話,讓他先前的努力功虧一簣。

    「炯心!」他沖動地上前一把拉住她。

    她一回頭,原來如太陽般燦爛的臉上掛了兩行淚,清澈的淚水毫不隱藏地映出一顆
被情整傷了的心。

    倪澈想也不想地將她抱住,心擰得發疼。

    為什麼要退縮?他自問著。好不容易喜歡一個女人,又要將她逼走,他何必為了葉
虛懷的一番話犧牲他的愛?

    至少,他的婚事並非不能改變。方天艾是個明理的人,他可以和她談談,不是嗎?

    他不要再為縱橫幫而錯失自己的幸福。

    「抱歉……」他在她耳畔輕喃。

    「你好差勁……故意氣我……」她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委屈地掉下更多眼淚。

    「對不起,不這樣做,你就不會回藥舖。再和我在一起,可能得面對許多危險,你
爺爺他……」。

    「我從不怕危險!」她仰起頭,一臉堅毅。

    「可是我怕!一想到你昨晚差點中彈,我的心就揪成一團。」他捧起她的臉,歎一
口氣。

    「真的嗎?你會擔心我嗎?」她怔怔地問。

    「是啊!擔心得都快休克了!」他深摯地回答。

    「那表示……你對我有一點點喜歡?」她破涕為笑,欣喜地追問。

    「如果只有一點點,我也不用傷腦筋了。」他無奈地笑著。

    「騙人!你剛剛還說我很煩,你膩了!」她嘟起嘴,立刻翻舊帳。

    「你明知道我在撒謊。」唉,真拿她沒轍。

    「我怎麼分得請你哪些話是真的,哪些話是謊言?」她佯作發怒,心中卻暗暗竊喜。
「不喜歡你就不會吻你了!」他還分得清昨夜的真幻。

    那個吻……是他真心的告白。

    他記得那個吻?葉炯心覺得火辣的熱氣轟然攻向她的雙額。

    「吻?你吻過我嗎?」她撇著嘴反問。

    「難道你忘了?」他眉一挑。

    「對,全都忘了!」

    「真的?」

    「可能是技巧太差,沒什麼滋味,所以讓人記不得。」

    她損人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小嘴就被他的封住,一口氣提也不是、放也不是,硬生
生地梗在胸腔。

    這個吻來得突然,也火熱逼人。薄懲的意味雖濃,但兩脣相貼的剎那,倪澈已被她
青嫩的氣息奪走所有心思,忍不成左手挽住她的後頸,給個綿密纏綿的長吻。

    片刻後,他微微拾頭,呼吸濁重地問:「如何?想起來了嗎?」

    「沒有!」她滿臉通紅,雙眼盈波,卻猶然不承認。

    他又一次低頭攫住她的脣,加深了吻,舌尖伸進她口中撩撥。她被這親密的動作驚
得想後退,他則堵住她的退路,不讓她抽身,一個翻轉將她按在牆上,急切地撫平她的
驚惶……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放開她,兩人都從窒息的邊緣活回來。

    時炯心靠在牆上喘息,黑瞳澄亮地瞪著他。

    這就是愛嗎?讓人一下子哭泣,一下子喜悅,一下子痛楚得心碎,一下子又快樂得
幾乎爆炸……

    「還是記不起來?」他低下頭,與她額抵著額,留戀著她所吐納的氣息。

    她羞怯一笑,調皮地搖搖頭。

    「那可能要換一種方式了……」他暗示地揚起嘴角。

    「什麼方式?」她盯著他深透翻亮的黑瞳,心如小鹿亂撞。

    他低頭用吻回答她,左手輕輕地將她的罩衫拉起,撫摸著她酥胸上那兩只滑嫩的豐
盈。

    「阿澈……」她有點慌,但又不希望他停下來。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他神魂顛倒地低喊。

    「嗯!我不怕……」話雖如此,她輕顫的雙腿已洩露了她對這件接觸的生嫩。

    「讓你變成我的,就不會有任何人或事阻止我愛你。」他像在自言自語,沿著她的
頸子吻下鎖骨,邊吻邊說。

    葉炯心第一次這麼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是個女人,被他撫過的地方都─一覺醒,沉睡
多年的女性細胞一個個都在歌頌著愛情。

    他抬起頭,再度將她擁緊,吻住她的脣瓣,掌心在她的背脊來回摩挲著。

    她慢慢懂得回應他的吻,學他用舌尖在他口裡輕撩,沒想到這動作卻更刺激了他的

欲望。他低吟一聲,拉著她進了臥室,抱住她跌落床墊,狂吻著她、探索著她。

    沒多久,她全身的衣服被丟到一旁,倪澈的雙手揉搓著她的雙峰,吻如細雪般落下,
愛憐地吮遍她每一寸肌膚。

    這種銷魂蝕骨的撫摸讓她顫動不已,她環抱著他的臂膀,才發現他其實不瘦,每一
處肌理線條都充滿魄力,散發著陽剛的男性氣息。

    相擁所探出的火花將他們的意識焚燒殆盡,漲滿的情慾主宰了一切,她幾乎要融進
他的懷裡了……

    「我愛你,炯心。」他輕聲低煙。

    「我知道……」她依在他懷裡,信任地說,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離開我……」他褪去年褲,以從未有過的熱情擁住她纖細
白皙的嬌軀,手從她的小腹往下游移。往下游移。

    「嗯……」她低吟一聲,在迷亂中給了承諾。

    在兩人體內流竄的熱火終於引燃狂燒,他在她的驚喘與呻吟聲中要了她,將她變成
了他的女人,然後,他們同時被快感的激流推進游渦,在彼此的懷抱裡滅頂……

    此後,沒有任何人能將他們分開了。倪澈在事後擁著她,安心地閉上眼睛。

    葉炯心突然醒了!

    她睡到一半,莫名覺得心顫了幾下,被一抹無言的恐慌驚醒,因而彈坐起來。

    「怎麼了?」倪澈立刻睜開眼睛。

    「我……我覺得不安……」她怔仲地說。

    「別擔心,我會去和你爺爺說清楚。」他拉下她,攏住她的肩,吻她的髮鬢。

    聽他這麼說,葉炯心才恍然回神自己與他做了什麼事,小臉紅得像朵薔薇。

    『哦……我不是在說那個啦!」她埋進他頸間,有點羞。在他懷裡,她不自覺就變
成了小女人,原來那個悍然直率的葉炯心已不見了。

    「什麼這個那個?你把我吵醒就為了統口令?」他輕笑,拂開她前額的髮絲。

    「不是嘛!我只是好像聽見爺爺在叫我。」她解釋。

    「叫你回去?」

    「不,叫我快走。」她蹙著眉,心仍然懸著。睡夢中,像是親人間的聯系,爺爺那
聲「炯心,快走!」劃破夜空,在她的耳邊激盪著。

    「你一定是作夢了,讓我替你壓壓驚。」倪激笑著翻個身,將她壓在身下,柔柔地
吻她。

    好甜蜜的吻……時炯心閉眼享受他的安撫。驀地,一陣冰涼貼向她的胸口,她伸手
一摸,是倪澈戴在脖子上的那塊金牌。

    「這是什麼?我之前就看你一直戴著。」她好奇地問。

    倪澈知道事實早晚要對她說清楚,於是吸了一口氣道:「聽著,炯心,有件事我要
告訴你──」

    「鈴鈴……」

    倏然響起的電話鈴打斷了他的話。倪澈心一驚,晚上十二點多會有誰打電話來?何
況,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裡。

    他跳起來接電話,神色戒備。

    「喂?」

    「我知道葉虛懷的孫女在你那裡。你告訴她,要葉虛懷和他徒弟活命,就親自到縱
橫幫分舵來。至於你,小子,你最好也一起來,咱們的帳還沒算清呢!」唐泰隆粗嘎的
聲音大刺刺地傳過來。

    「你倒厲害,查得出我們的地方。」倪澈沉聲道。

    「哼!橫濱是我的地盤,要找只螞蟻都沒問題,逞論你們這兩只老鼠!」唐泰隆惡
狠地奸笑。

    「好,你等著,我們是有帳還沒算清。」倪澈撂下話後就掛上電話。

    他不急著治康泰隆,唐泰隆倒先找上門來了!也好,也該將事情做個了結了。

    「什麼事?」葉炯心心驚地問。

    「唐泰隆查出你的身分,抓走了你爺爺和守宮。」他下床迅速穿上衣服。

    「他……那渾球抓走了爺爺?」她失聲大喊。

    「把衣服穿上,我們去分舵看看。」他沒時間告訴她他的身分,現在救人要緊。

    葉炯心氣急敗壞地穿上衣褲,跟著倪澈沖出大門。

    午夜的涼風有海水的鹹味和船塢的油味,這是典型的港口氣味。葉炯心猛然發現,
她自從來到橫濱,一直沒有仔細去了解這裡的一切,只是用她的立場在看爺爺和整個中
華街,不管他們的想法與觀感;直接就找唐泰隆的碴,用暴力解決暴力,結果。終干把
爺爺害慘……

    「別擔心,這件事我會擺平。」倪澈安慰她。

    「怎麼擺平?姓唐的絕不會讓我們好過的。」她咬牙切齒地道。

    「我也不會讓他好過。」倪澈冷笑。

    葉炯心困惑地看他一眼,還是樂觀不起來。

    縱橫幫分舵的大門開敞著,葉炯心和倪澈一到門口,就看見兩排黑衣人守在門外,
那陣勢的確夠嚇人。

    但葉炯心可不是被人唬大的,她大步沖進去,朗聲大罵:「姓唐的,把我爺爺放出
來!」

    早就好整以暇坐在大皮沙發上的唐泰隆有些意外她這麼年輕,眼珠子直在她身上打
轉。

    「呵呵呵,你這臭丫頭終於來了。我倒要看看你多行,每次淨壞我的事,我還以為
是哪來的女人敢和我作對,沒想到是葉老頭的孫女。」唐泰隆一臉賊笑。

    「你把我爺爺怎麼了?」她怒斥。

    「你爺爺?哼,這會兒懂得關心你爺爺啦?早知道惹了我唐泰隆沒好下場,你就該
認分地在藥舖裡磨藥,別來強出頭。」唐泰隆冷哼。

    「廢話說完了吧?大肥豬,快把我爺爺交出來,否則我會再一次燒了你這個分舵。」
她雙手叉腰,不屑地撇開頭。

    「喝!你這臭丫頭好大的口氣。你想燒我這分舵?別作夢了,你和你爺爺今晚都別

想活著離開!至幹那間小藥舖,我自會找人接收。」

    「王八蛋,你憑什麼在這裡作威作福?」她氣得想上前揍他那張大餅臉。

    「冷靜點,炯心。」倪澈適時制止她。

    「是啊,還是這個小伙子懂事……雖然我一直查不出你的來歷,不過我也不會放過
你。」唐泰隆指著倪澈說。

    「夠了。葉虛懷和他的徒兒呢?」倪澈收起玩鬧的心態,不再偽裝斯文,堅毅的五
官瞬間冷凝了許多,那份統馭眾人的威勢逐漸展現。

    「帶出來。」唐泰隆一揮手,葉虛懷和守宮就被四個大漢架了出來。

    葉炯心看著被打得渾身是傷且奄奄一息的葉虛懷和守宮,駭然得幾乎大哭。

    「爺爺!壁虎!」她叫著奔向前。

    「站住。」唐泰隆身邊的人攔住她。

    守宮已經不省人事,葉虛懷則還算清醒。他虛弱地抬起頭,看見她,有氣無力地說:
「傻丫頭,你還來,怎麼不逃呢?走得越遠越好……」

    淚水在葉炯心的眼中打轉,原來她不是作夢,真的是爺爺叫她快走……

    「事情是我起的頭,我怎麼能走?爺爺,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她痛心地喊。

    「少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你們這群人敢和我縱橫幫作對,真是向天借了狗膽!今
天我不好好回饋你們,未免讓別人小觀了縱橫幫。」唐泰隆陰騖地笑著。

    「蠢豬,你想怎麼樣?」葉炯心潑辣地大罵。

    「我想怎麼樣?哼!我要你脫光光陪老子上床,要葉虛懷和這位小弟做我的奴才,
聽我使喚;還有你……」他指著倪澈,「我要在你身上割幾十刀,讓你慢慢流血而死

    「你作夢!」葉炯心搶著反駁。

    倪澈忽然笑了,他冷眼盯著唐泰陵,「像你這種人渣,是誰讓你當上分舵主的?你
這身肉和骨只配去海裡喂鯊魚,活著太浪費這美好的空氣了。」

    「你說什麼?」唐泰隆見他出言無狀,氣得站起來。

    「我啊,徹頭徹尾瞧不起你。」倪澈一臉鄙夷。

    「媽的,還敢放肆,繪我宰了他!」他揮手命令。

    「你們敢?」倪澈冷傲的氣勢震懾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那些黑衣手下不由自主地躊
躇不前。

    「怕什麼?把他綁起來!我要親自捅他幾刀!」唐泰隆氣瘋了。

    「是!」一群人蜂擁而上。

    「不要!阿澈……」葉炯心焦急地大喊。

    倪激看著逐漸向他圍攏的人群,毫不在意他冷笑,頎長高挑的身影顯得凜不可犯。

    他等的人也該到了……

    「住手。」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外面傳入,阻止所有人進一步行動。

    「是誰?誰敢喊住手?給我出來!」唐泰隆氣得跳腳大罵。

    「我。」一個身形瘦小、身穿黑色短褂唐裝的男人閃了進來。只見他在幾秒內連續
出手,赤手空拳將所有圍在倪澈身邊的人─一打退,護在倪澈的右方。

    「你是誰?」唐泰隆瞳目怒問。

    「縱橫幫總舵內八堂,擎北。」那人簡扼地說。

    「擎……擎北!總舵主的貼身護衛?」唐泰隆傻了眼。

    在這要命的時刻,總舵的人竟然來了?

    該不會是來調查他的吧?他心中惴惴不安。

    「沒錯。」擎北冷漠地看他一眼。

    「不知擎北您……大駕光臨有何要事?」唐泰隆恭敬地向前詢問,示意手下將葉虛
懷等一干人全都帶下去。

    「誰都不准走,我是來找總舵主的。」擎北低喝一聲,所有分舵成員動也不敢功。

    「總舵主?他回……他也來了嗎?」唐泰隆心驚肉跳地問。

    「他不就正站在你面前嗎?」擎北寒著臉責備,轉而恭敬地朝倪澈行禮,「總舵主,
讓您受驚了。」

    「什麼?!」唐泰隆一抬眼,在他正前方的倪澈正露出詭異難測的微笑。

    不會吧!

    就算天在這時塌了下來,唐泰隆也不會比現在更驚懼。總舵主就是被他口口聲聲說
要親自捅幾刀的男人?!這下子,就算玉皇大帶下凡都救不了他了!

    縱橫幫的成條:作亂者死、犯上者死,販毒走私者死

    他一下子觸犯了這麼多條死罪,倒寧願被天壓死乾脆。

    「怎麼不吭氣了?唐分舵主,你不是要捅我嗎?」倪澈頭微偏,嘴角笑吟吟,眼神
寒颶颶地走到他面前。

    「是總舵主就得有令牌……」他聲音發顫,猶作垂死掙扎。

    「你說的是這個嗎?」倪澈從脖子上摘下那只金色令牌,在他面前晃啊晃的。

    金、銀、黑、白四色令牌是縱橫幫四位首腦才有的信物,見牌如見人,能號令全球
的縱橫幫成員。而其中尤以金色令牌最尊貴,因為那正是縱橫幫總舵主的身分表徵。

    在場所有的縱橫幫成員一見到令牌,再無懷疑,同時抱拳低頭,恭敬地朗聲道:

    「總舵主!」

    一時之間,浩大的聲勢更烘托了倪澈的不凡地位,他以王者之姿,掃視過眾人後,
才緩緩地說:「各位弟兄免禮。」

    「謝總舵主。」又是齊聲同發,聲浪奪人。

    葉炯心從方才就驚憚得失了神,如今又被眼下的敬稱聲震得回魂。她萬萬沒想到,
她愛上的人竟然就是縱橫幫的總舵主,是唐泰隆的頂頭上司,是被她罵得狗血淋頭的黑
幫老大……

    天大的欺騙!

    倪澈從一開始就在騙她!

    只有葉虛懷不感到意外。他早就懷疑倪澈的來歷,看見方夭艾寄來的喜帖後,他更
肯定他的真實身分。

    「唐分舵主,這下子你相信了吧?」倪澈轉向唐泰隆,仍然帶著笑臉,只不過,那
笑臉竟讓人不由得打顫。

    『哦……哦……」唐泰隆雙腿發軟,幾乎站不住。

    「還想不想捅我出出氣?來啊,我正等著呢!」倪澈張開雙臂,擺明作弄。

    「屬下……屬下不敢……」唐泰隆抖聲回答。

    「不敢?你唐泰隆還有不敢的事嗎?自以為天高皇帝遠管不到你,就自立為霸主了?」
他語調一轉,變得凌厲。

    咚的一聲,唐泰隆被嚇得跪倒在地。

    「干嘛怕成這樣?你不是說我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不足為懼嗎?」倪激盯著他一
字字帶刺

    「屬下……屬下……」總舵主連他說過的話都記得一清二楚!唐泰隆抖瑟得冷汗直
流,眼冒金星。

    「憑你這種貨色,沒有人撐腰應該是無法成氣候的,是不是?」倪澈走到他身邊,
雙手環在胸前,側身問他。

    唐泰隆哪還敢開口,與外人勾結叛幫的事一承認,他就完了。

    「那個教唆你做這一切的人在哪裡?說!」倪澈沉聲低喝,眼中閃過森然殺機。

    這個倪澈是剛剛抱著她,說他愛她的那個男人嗎?

    葉炯心瞪大眼看著換上一張新面孔的倪澈,驚覺自己對他了解得太少了。她只看見
他嘻皮笑臉又機伶的一面,但眼前的他卻散發著號令萬人的魄力,沉穩、敏銳、果斷、
甚至……精練得駭人!

    她早聽說過縱橫幫的原形是一堆海盜,倪澈的樣子不正像個狂野俊厲的海盜頭子?

    「沒有……沒有這個人……」唐泰隆矢口否認。

    「沒有?」倪澈瞇起眼,朝擎北使個眼色。擎北一腳踢向唐泰隆的肚子,痛得他癱
軟成泥。

    「啊!饒命,我……我……我只知道他叫『狂龍』,三年來他沒露過瞼,連打電話
來聲音都經過特殊處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誰……」他驚聲哀求,據實以告。

    狂龍?

    縱橫幫為一海盜組織,多年來,「龍」一直是幫裡膜拜的對象。這人自稱狂龍,敢
情真的是沖著他們而來?

    倪澈皺了皺眉,沉吟著。「擎北,這兩天,去查查唐泰隆的電話紀錄。」

    「是。」

    「先把他關起來,我要親自帶回總舵審問。」倪澈不想讓葉炯心他們看見他審人的
場面。

    「是!」唐泰隆被一群黑衣人帶了下去。

    正事辦完,倪澈轉頭面向擎北,「你怎麼找到我的?」

    「護印的情報網幫的忙。」擎北恭敬地說。

    「阿浩?他就見不得我優閒幾天嗎?」他哼道,揮手示意手下將葉虛懷和守宮扶到
沙發上。

    「總舵主,您已失蹤不只幾天。統領他們全都焦急不已,請盡速跟我回去,離您的
就任儀式與訂婚典禮已不到七天……」擎北勸道。

    「閉嘴!」倪澈厲喝一聲,目光自然地看向葉炯心。該死!被擎北這麼一說,這下
子更難向她解釋了!

    葉炯心坐在葉虛懷身旁,聽見「訂婚典禮」四個字,登時目瞪口呆。

    知道倪澈是縱橫幫的老大已經夠讓她氣憤的了,現在再得知他就要訂婚,雙重打擊
讓她錯鄂得無法思考。

    「炯心!」倪澈原想親口告訴她的,誰知擎北會先冒出這些話,看見她俏臉慢慢結
霜,他就知道他已失去她的信任。

    「你要訂婚了?」她瞪著他,心一截截地沉入冰海。

    「聽我說,炯心,這件事──」握住她的肩,他焦急地想說清楚。

    「夠了!你這個騙子!」她尖叫地掙開他的手。

    滿懷的愛在一瞬間轉化為恨意,倔強的她氣得握緊了拳頭;若非擎北說溜嘴,他究
竟還想騙她多久?

    見她受創的表情,倪澈心也跟著擰痛,用力抓緊她的手臂。

    「炯心,冷靜點,聽我說。我訂婚的事全是我父親作的主,我根本沒有意願要娶對
方……」

    「我不想聽!不想聽!」她摀住耳朵,狂怒地搖頭。

    「炯心!」他大喊。

    「你從一開始就在撒謊!除了姓名,所有的一切都是欺騙!你是我最痛恨的縱橫幫
頭目,還假惺惺地陪我對付唐泰隆,你根本伸根手指就能捏死他,卻隱藏身分耍得我團
團轉……而且……而且還瞞著我你有婚約的事實,玩弄我的感情和真心,你……你這個
流氓!壞蛋!惡棍!」葉炯心氣哭了。怎樣才能挽救一顆被硬生生砸碎的心?他實在太
過分了!

    「炯心!我對你是認真的……」倪澈承受不了她的淚。水,一把抱住她,只盼她能
理性地聽他解釋。

    「玩了我,又和別的女人訂婚叫認真?少騙人了!」她死命推開他,又氣又傷心。

    「我沒有玩弄你……」他要怎樣才能讓她好好聽他把話說完?

    「讓開!我要回藥舖去了。爺爺和守宮拜你們之賜受了傷,到頭來,我們神農藥舖
還是被擊敗了,不僅傷了人,還輸了心。倪總舵主,你狠!」葉炯心吸口氣,凝結的聲
音讓人感到陣陣寒意。

    面對她的指控,倪澈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她那冰冷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想離開他?

    不!她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只能是他的人!

    焦灼不安中,他自己都沒發現他骨血裡海盜般的霸道依舊主宰著他的思維。

    「我等你平靜一點再對你說明一切。炯心,現在我先送你們回去。」他振作精神,
暫且壓下波濤洶湧的情緒。

    「不敢勞您大駕,倪總舵主,派下人送我們回去我就感激不盡了。」葉炯心冷漠又
生疏地說。

    「擎北,你帶守宮,我們陪他們去醫院。」不能被她的話影響,她正在氣頭上,讓
她發洩一下就好了。倪澈調整心律,如此告訴自己。

    「是。」擎北二話不說,扛起守宮。

    「我都說不要你送了!放手,別碰我爺爺!」看見倪澈扶起葉虛懷,葉炯心立刻上
前阻止。

    「炯心,別這樣!你爺爺受了重傷,得盡快醫治。」他一手搭在她肩上,希望她冷
靜。

    「叫別人開車,我不要你跟!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她瞪著他,強硬地
架開他的手。

    倪澈被她的目光鎮住了,她是當真的,不聽他任何解釋,就這樣定他的罪……

    「你們開車送他們去醫院。」擎北替主子下令。

    「是。」手下們忙將葉虛懷和守宮扶進門外的轎車。

    葉炯心頭也不回地跟上車,直到車子開出中華街,她都沒有再看倪澈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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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06:5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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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虛懷和守宮受的都是外傷,所以很快就回家休養。幸好葉虛懷平時保養得當,還
經得起這次的折騰。他一回藥舖就自己弄藥治療,好得更快。只有右腳因骨折而微跛,
得拄著拐杖才能走得順。

    守宮更不用說了,十六歲的少年,有挨揍的本錢,就當跌了一跤,三天後就能活蹦
亂跳了。

    反倒是葉炯心,沒受傷的她比一老一少都還消沉。外傷容易醫,心病卻難治,她那
顆碎了的心要再拼起來,恐怕不是短時間能做到的。

    葉虛懷看著孫女這麼傷心,嘴巴上不願多說,可心裡卻暗暗替她擔心。他太了解她
的個性了,通常越是爽朗率真的人,越討厭不忠與欺騙;正因為她習慣直來直往,相對
的對朋友家人的要求也是毫無保留,因此得知倪澈的身分與他有婚約的事實,比任何傷
害都要來得大。

    「守宮,去看看炯心把自己鎖在樓上干什麼。」他不放心,派徒兒去探探。

    「還能幹什麼?不就是哭!」守宮滴咕地走上樓。

    再悍的女人,都是水做的。這是他的新發現。

    來到門外,他敲敲門,大聲說:「小姐,師父要我來看你。」

    「有什麼好看的,滾開!」隔著門,葉炯心怒氣未消地斥罵。

    就知道好心沒好報!守宮翻翻白眼。

    「你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生氣,就去把他揍扁,喜歡,就會找回來,這麼簡單
的道理還要想這麼久,唉!還說男人是單細胞生物,我看女人才是沒腦細胞的動物。」
守宮又饒舌了,「少在那裡放屁,快滾!」已經夠煩了,還得聽人唸經,她真是一肚子
火。

    「這麼凶,那肯定不會自殺了。」守宮點點頭,自言自語。

    走下一個階梯,他突然興起捉弄的念頭,於是扯開嗓門大喊:「□t□叱豪戳耍 

    葉炯心的房門霍地打開,她喜怒交雜的俏瞼出現在門口,厲聲問:「在哪裡?」

    「喲,反應好快!」守宮訕笑地眨眨眼。

    「死壁虎,你敢騙我?你不想活了!」她氣得橫腳一踢,就想把他踹下樓。

    「我是好心哪!救命啊,師父,小姐想殺我!」守宮機伶地沖下一樓,躲進藥室尋
求庇護。

    葉炯心追到一樓,冷哼一聲,轉身又要回房。葉虛懷從藥室出來,看她一眼,叫住
她:「丫頭,過來。」

    「我現在什麼話都不想聽!」她蹙盾走向樓梯。

    「別死心眼,早點回美國去吧!他不適合你。」葉虛懷歎口氣。

    「我明天就走。」』葉炯心點點頭。離開這傷心地。或許心中會好過些。

    行經藥櫃,她瞥見櫃台上有一張銀白的紙,順手拿起一看,竟是倪澈和方天艾的計
婚喜貼。

    她渾身一震,怒火再次攻心。

    「爺爺,為什麼你有這張帖子?他們為什麼寄給你?」她沖到葉虛懷面前大聲問。

    「方天艾是新加坡醫學世家方家的女兒,也是我的女徒。她曾在藥舖住了三年,跟
著我習中醫。」葉虛懷明知會刺激孫女,還是沒有隱瞞。

    「原來,你們都知道這件事……」葉炯心覺得被徹底擊垮了。倪澈要娶的女人家世
背景都好,甚至還是爺爺的徒弟……連爺爺也騙她!

    她還留下來做什麼?這裡再也不值得留戀了!

    轉身踉蹌地衝回二樓,葉炯心拿了護照和錢就下來,在葉虛懷知道她要做什麼之前
便奔出了藥舖。

    「炯心……糟糕,她以為咱們都瞞她!守宮,去把她追回來,快!」葉虛懷緊張地
說。

    「哦!」守宮立刻跟了出去。

    正午的陽光燦爛溫熱,可是葉炯心的心卻是冷的。

    倪澈騙了她。連爺爺也騙她!

    那個方天艾到底是怎樣的天之驕女?還未現身就已把她打得落花流水。

    失神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著,葉炯心邊跑邊哭,完全不在乎旁人的眼光,腦子裡只
不停地響著:回去!回美國會!

    對街,正打算往藥舖去的倪澈在人群中看見了身形踉蹌的她,急忙追了過去。

    「炯心!」他大聲喊著。

    她一回頭,看見是他,反而跑得更快,心中的酸楚痛辣將她的五腑六髒蝕得全是坑
洞。

    倪澈在她沖出中華街街口前她攔下,氣喘吁吁地說:

    「你要去哪裡?」

    「不要你管!」她寒著臉說。

    「我當然要管,你這樣沒命地亂跑,要是出了事怎麼辦?」他皺緊眉鋒。

    「那不正好?死了一了百了,你可以安心回去和那個方……方什麼的訂你的婚!」
她恨恨地說。

    「不准胡說!」倪澈突地攫住她的手腕,被她的狠話刺痛了心髒。

    「倪總舵主,我可不是你的屬下,我愛說什麼是我的自由,你永遠也管不著!」甩
開他的手,她冷笑地轉身擱下一輛計程車。

    「炯心!」他急急將她拉住,揮手讓計程車走開。

    「你干什麼?我要去機場,拍拍屁股走人,再也不會妨礙你的婚事……」她氣得回
頭瞪他。

    「我沒有要訂婚!你能不能聽我說清楚?我從頭到尾只要你一個,沒有其他人!我
就算要娶,也只娶你葉炯心!」

    這女人非要他在街頭上大聲宣誓她才高興嗎?

    葉炯心怔往了,他那信誓旦旦的話是真的嗎?

    她還能相信他嗎?

    「我不信!你說的話沒有一個字能信!」她搖搖頭,慢慢後退。

    「你……。」倪澈簡直沒轍了。再在這種地方談下去也談不出什麼結果。

    抿緊脣,他倏他出手扛起她,招來一輛計程車,將她丟進去。

    「干什麼?放手!救命啊!救命!綁架!」中英文並喊,可惜路上的日本人沒一個
有反應。

    跟出來的守宮遠遠看見她被倪澈架走,怎麼也鼓不走勇氣過去阻止。

    開玩笑,人家是縱橫幫的大頭目,不來找他算算先前他不禮貌的行為就阿彌陀佛了,
他干嘛沒事送上門去給人家修理?

    小姐啊小姐,別怪我,反正你明明愛他,就算是我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們重修舊好吧!

    於是,葉炯心在大呼小叫中被倪澈帶回了大廈。一進門,她的怒焰更熾;這個地方
有她胡塗地把一切給了倪澈的記憶,觸景傷情,怎能不氣?「限你三分鐘內放我離開,
否則我會──」她轉身指著他警告,可是話到一半,就再也說不出來了。

    倪澈用脣堵住了她。

    三天來,他和擎北忙著調查唐泰隆背後那名叫作「狂龍」的神秘人物,但都沒有下
文。此外,總舵方面也頻頻催促他回新加坡,就任儀式和訂婚大典就在四天後,他非回
去不可。

    但這兩件事都不及葉炯心對他的重要。他早已決定,回新加坡就一定要帶著葉炯心
回去。他可以不當總舵主,就是不能讓她離開他。

    所以,他才會急匆匆地去神農藥舖,想向葉炯心解釋清楚。

    可是,面對盛怒的她,所有的話都失去效用,他唯有用行動來軟化她,平熄她的怒
火。

    葉炯心有幾秒鐘的恍惚,他的吻還是那麼醉人,她幾乎忍不住要回應他了;然而,
那一夜的感受又迅速劈進腦海,她推開他,怒沖沖地大喊:「別想用同一招來對付我!」

    「我知道你有受騙的感覺,可是,我並不是存心騙你,你肯聽我把話說清楚嗎?」
他看著她,聲音誠摯。

    「你還想說什麼?說你很抱歉,說每次你出游都會找個女伴作陪,假期結束就得沙
喲那拉,各自珍重?」她拿他說過的話回敬他。

    「我只在乎你。」他忽略她的挖苦,直接表白。

    「哈!還是你想在新加坡訂婚,卻在日本養個情婦?哦!這很容易,你是縱橫幫的
老大,要多少女人都不成問題。」她繼續道。

    「我愛你,炯心。」

    「別跟我說這個字,你不配!」她怒斥。

    「不然,你挖開我的心,看看那顆心是不是都刻著你的名字。」倪澈左手不知從哪
裡拿出一把薄刀,遞給她。

    葉炯心一把搶過刀怒視著他,久久才哽咽道:「別以為我不敢!」

    「我希望你相信我,我對你的心天地可鑒。」

    她怎麼刺得下呢?她是這麼愛他!

    「你……過分!用這種下流的伎倆……過分的大流氓,過分……」她再也忍不住了,
又哭又罵。

    「別哭!炯心,別哭!」他上前緊緊擁住她,低頭吻去她的淚,最後覆上她冰冷的
脣。

    要解開男女間的誤會,擁吻比任何語言都有效。

    她在他懷中抽噎,三天來的氣苦都化成淚水奔流;他以脣撫慰她,直到她停止流淚,
停止輟泣……

    這幾天夠她受的了。才發現墜入情網,馬上就有傷心氣人的事─一出現,一時間,
教她如何調適這種種情緒?

    可是,明明氣他欺騙她,偏偏她的心又喚不回來。愛與恨豈是那麼容易轉換的,那
些氣話全是說給自己聽而已,現在被他攬過懷中,脆弱的一面再也掩藏不住……

    她要聽他解釋,聽他怎麼說!

    倪澈舔吮著她感澀的淚與柔嫩的脣,欲望又勃然狂燒。三天來的提心吊膽讓他對她
的感情發酵得更為徹底,故而一碰到她,他就再也把持不住。低哼一聲,他大手自然地
撩起她的上衣。伸進去撫摸著那令人心醉的雪峰。

    她還不明白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嗎?只有她能讓他癡愛至此!

    「才三天,我就想你想得快發瘋!」低下頭,他迷亂地含住她的乳尖。

    「啊……」她只能呻吟,滿腹的委屈和怨氣都被抽離。

    「你答應過我……要相信我……不會離開我……」拉掉她的上衣,他邊啃吮著她的
肌膚邊說。

    「誰……誰教你……騙我……」她微喘地將頭靠在他的肩膀。

    「我等一下會將全部的事告訴你,現在……我只想要你。」他手掌捧住她的後頸,
凝視著她半晌,才以一種膜拜的心情深深地吻她。

    也許是心境上的不安,葉炯心也狂烈地回應他的吻。他們交疊的身體躺在沙發上,
用赤裸的自己來向對方印證真心。在汗水和吟哦中,存在於他們之間的那道裂痕漸漸被
補平,他們在這場翻雲覆雨中再一次體會彼此身心早已結合在一起。

    沒有人能分開他們!誰也不能!

    激情之後,葉炯心斜躺在他臂膀中,聽著他細說從頭,才知道他隱藏身分來橫濱正
是為了清查唐泰隆的事。

    「原來你早就發現他有問題?」她看著他的大手握住自己的小手,覺得好溫實。

    「說早也不早,他當上分舵主三年了我才覺得不對勁,可見我的確昏庸!」他側臉
吻著她的髮際。

    「討厭,也不早點跟我說,害我一直在你面前罵你!」她怨著。

    「怎麼告訴你?你先入為主就對我這位『老大』沒好印象,說出來你不立刻和我翻
臉才怪。」他笑了。

    「那你就不怕我現在和你翻臉?」她仰頭看地。

    「說實話,我當時沒想到會愛上你,總認為事情辦完,逼出唐泰隆背後的主謀就會
離開。沒想到……會被你這小妮子迷住。」他低頭吻著她的眼睫。

    「你明知你要回去訂婚,還敢愛我?」她怏怏不樂地道。

    「方天艾和我之間連喜歡都談不上,我壓根沒打算訂這個婚,更不想當總舵主。」
他歎息地望向窗外的海景。

    「你不喜歡當總舵主?」她聽出他聲音中的苦澀。

    「我想,我並不合適。」

    「誰說的?你好像天生就是來當王的……」她忘不了他面對手下的那種自信與神采。

    「你沒見過我哥,他比我更適合。他是只狂鷹,機敏冷傲,他才是注定要征服大海
的男人。要不是一場車禍讓他雙腿受傷,現在我早就能無拘無束地在世界各地游走了,
哪裡還需要奉命訂這個莫名其妙的婚。」

    「可是你哥受傷了,你不當誰當?」她看著他縹緲的眼神,心中一緊。為何他的眼
底有一抹難言的憂慮呢?

    「我等著他恢復,才答應代理。如今雖然時機未到,可是,似乎有人受不了了……」
他語帶玄機。

    「阿澈,你是指什麼?」她不安地問。

    「沒什麼。你只要相信我。今晚我會打電話給方天艾,告訴她我的決定。這輩子,
除了你,我誰也不要。」他揉亂她的發,又重重地啄了她一口。

    「即使為了我丟了總舵主的頭銜?」她輕聲地問。

    「是的。為了你,我可以供手讓出全世界,何況是一個小小的縱橫幫。」他篤定地
說。

    她眼眶含淚地撲進他懷裡。

    有他這句話就夠了,她無怨無悔。

    傍晚,倪澈送葉炯心回神農藥舖。一路上,她對方天艾這個人非常好奇,不停地問
東問西。

    『她美嗎?」她第一句就問這個。

    「很美,不過我喜歡你。」倪澈輕擰她的小瞼。

    「她家世很好嗎?」

    「她們方家是書學世家,家世是不錯。不過家世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她的個性呢?」

    「落落大方,溫婉嫻靜,很迷人。不過,我比較欣賞爽朗坦率的女人。」

    無論她怎麼問,他總會在句尾適時地補上一句,讓她既窩心又找不出語病。

    「你很精嘛!」她瞟他一眼。

    「說真話也有罪?」他無辜地擠擠眼。

    「像她條件這麼好的女人,為什麼你不動心?她不解。

    「因為她條件雖然好卻不適合我。兩種濃度不同的液體是很難溶解在一起的,我和
她的濃度就不一樣。」

    「那你怎麼知道你和我的濃度會一樣?」她挑舋地問。

    「我們的濃度就算不一樣也能根溶。」他笑了。

    「怎麼說?」他的話互相矛盾嘛。

    「因為愛,我們會調整彼此的濃度,讓他成為一致。」他攏攏她的肩。

    「真會說話!」她笑地咬咬了脣。

    「我啊,就是喜歡你!」他緊握住她的手。

    聽了他說的這些話,她快樂得想飛。

    到了神農藥舖的大門時,葉炯心突然想起方天艾和她爺爺之間的關係,於是拉住倪
澈說: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知道那位方小姐和我爺爺其實──』

    「天艾?」倪澈瞪著屋內,震驚地喊著。

    葉炯心隨著他的目光望進藥舖,一個穿著水藍色短洋裝的長髮女人正和葉虛懷有說
有笑,連守宮也和她很熟似的聊著天。

    那女人聽倪澈一叫,回頭驚愕地笑道:「倪澈?」

    一見到她,葉炯心受到不小的打擊。

    這女人簡直美呆了!烏亮柔細的及腰長髮,白淨秀麗的臉龐上蛾眉淡掃,朱屏映紅,
一顰一笑間,絕對能奪走每個男人的呼吸。

    她和人家比簡直就像丑小鴨比天鵝,遜多了。倪澈是哪裡出了毛病看不上人家?

    更令她難受的是,爺爺竟然沖著方天艾露出親切的笑臉。

    笑臉耶!從她來橫濱,他連給個微笑也吝嗇,更別奢望他對她好言好語了。可是看
看他現在那副德行……

    壁虎那個牆頭草就更礙眼了,見到美女就像哈巴狗一樣,阿姨餡媚地陪笑,一點骨
氣也沒有。

    「她是我爺爺的女徒弟。」葉炯心冷冷地插嘴,不自覺地偷觀著倪澈的表情。

    「你是葉老先生的女徒?」倪激詫異極了。

    「是啊,我在這裡住過三年,學中醫。」方天艾笑容可施地說。「你呢?你怎麼會
來這裡?」

    「我送炯心回來。炯心是葉老先生的孫女。」倪澈大方地擁著葉炯心,舉止神態都
在召告著他與她的關係。

    「原來你就是師父的孫女,我不知道你也這麼大了也!」方天艾看了葉虛懷一眼,
驚喜地說。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葉炯心藏不住情緒的個性又犯了。

    「你好,我叫方天艾。」方天艾伸出手,臉上沒有任何不悅。

    好個心機深沉的女人,見未婚夫和女人走在一起還笑得出來?

    「我叫葉炯心。」她用力與她的手一握。唉!人家軟酥酥的手和她的干扁五指山就
是不同。

    「炯心,過來,別妨礙人家夫妻談話。」葉虛懷皺眉叫孫女離開倪澈身邊。這兩女

爭一男的戲碼他可不準備讓它上演。

    夫妻?葉炯心聽了不禁咬牙切齒,雙眼著火。

    「他們還沒訂婚,離夫妻還有一大段距離。」她酸酸地說。

    「你這丫頭……」葉虛懷對她的不識大體不以為然。

    「師父,炯心說得沒錯,我和倪澈還沒訂婚呢!」方天艾笑著說。

    「而且,還不見得訂得成。」倪澈補充道。

    方天艾看他一眼,不以為許,無奈地笑說:「那些長輩們真是天才,隨隨便便就要
我們訂婚,又不是辦家家酒。」

    葉炯心微征,方天艾似乎對倪澈也沒有意思。

    「可是離訂婚的日子不是就剩四天?喜帖上的結婚日期就在訂婚後的一星期,你們
還有這種想法?」葉虛懷沒想到會是這種局面;如果方天艾也無意訂婚,那炯心丫頭或
者有點希望。

    「是啊,這就是我來橫濱的原因。時間緊迫,耿沖要我親自來接倪澈,他說這樣才
能把他帶回去。」方天艾說。

    「原來是耿沖叫你來的。可是天艾,回去可以,但我恐怕不能和你訂婚,我愛上這
小妮子了。」倪澈拉過葉炯心,實話實說。

    哇!三方攤牌,精采!守宮張大眼等著瞧好戲。

    「恭喜你找到所愛,可是我卻不能不嫁給你。」方天文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為什麼?」倪澈揚揚眉。

    「理由等你回新加坡我再告訴你。」她朝葉炯心抱歉一笑。

    葉炯心才放到一半的心又提了上來,她微怒地盯著方天艾,不明白她的用意。

    「我會帶著炯心回新加坡。」倪澈事先聲明。

    「好啊,這樣會熱鬧些。師父,我先回縱橫幫分舵了,請務必出席四天後的訂婚宴。」
方天艾說完便走出藥舖。

    「等等,為什麼你不喜歡阿澈還不放人?你們之間根本沒有愛情。」葉炯心氣不過
她的陰險,出口攔住她。

    「不是我不放人,炯心,實在是情勢非我能控制。」方天艾歎氣道。

    「天艾,你為何要接受這樣的安排?這不像你的個性。」倪澈也覺得有異。

    「你不會懂的。如果你不討厭我,就請你婚後對我好一點吧。」方天艾淡淡一笑,
逕自離開。

    「或者,她是喜歡你的……」葉炯心怔怔望著她的背影,險色發白。

    「別胡思亂想。你留在藥舖等我,我去問個清楚。」倪澈吻了吻她就追上去。

    葉炯心怔仲地看著他們相偕而去。胸口沉得發慌。

    快樂稍縱即逝,她忽然覺得她和倪澈的未來是一片黑暗。

    倪澈和方天艾回到分舵,他帶她進入唐泰隆的辦公室,那重新修補的牆尚未粉刷,
記錄著他曾經到此一游的痕跡。

    「把話說清楚,天艾,你為什麼非嫁我不可?」倪澈沉著臉問。

    「你得去問你父親。倪澈,雖然縱橫海運名義上已交接給你,事實上你父親還在暗
地裡掌控許多事。」方天艾的笑容也不見了。

    「難道,你們方家和縱橫海運之間有什麼協議?」他反應很快。

    「你的確聰明。」她贊許道。「方家和倪家從以前就很熟,前一陣子我們醫院的財
務困境還是你父親私底下替我們擺平的。爺爺早就說了,要我嫁進倪家當媳婦,算是答
謝你們的幫忙。」

    「你不反對這種婚姻?」他皺皺眉。

    「你是個條件很好的男人,我沒理由拒絕。」她垂下頭。

    「可是你我都很清楚,我們只能做朋友,無法談感情。」他盯住她,覺得另有隱情。

    「是的,我們之間可能產生個了愛情,但只要能相處就好,我不介意。」她幽遠的
眸子充滿心事。

    「告訴我事實,天艾,我要真正的理由,讓你心甘情願嫁給我的理由。」他追問。

    她靜立許久,才道:「因為……我得報恩。」她轉向他,眼中有著令人懷然的淒苦。

    「報恩?」倪澈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方家領養的女兒。」她說出癥結。

    「什麼?」他著實吃了一驚。

    「我母親婚後一直無法受孕,用盡各種方法也徒勞無功,爺爺怕方家就此絕後,於
是決定領養一個孩子。可是,母親沒有挑上男孩,卻一眼就看上我,在她的堅持下,爺
爺終於讓步,就這樣,我成了方家的女兒。」方天艾黯然地道。

    「有這種事!」難怪他總覺得她很早熟,才二十二歲,看起來比炯心還要成熟許多。
「可是,你不是還有個弟弟

    「是啊,大概老天被母親感動,收養了我之後,母親居然懷孕了,而且還是個男孩。
弟弟天翼出生後。爺爺直說是我帶來的好運,更加疼我。我是在愛中長大的小孩,因為
他們,我才能過了這麼幸福的二十二年……」,她娓娓細訴。

    「傻瓜,那你更毋需這麼委屈,如果方家疼你,就不會迫你,你可以說出來!」倪
澈搖搖頭。

    「不!我爺爺日前生了重病,他的日子不多了。他很喜歡你,認為你會好好照顧我,
看我嫁入倪家是他最後的心願,我不想讓他難過。倪澈,我真的很抱歉,我們的婚事恐
怕得如期舉行。婚後你可以和炯心在一起,我不會幹涉,但倪夫人這個位置我無法讓賢……」

    她居然是為了她爺爺才訂這個婚!倪澈手撫前額,無法理解這種時代還有像她這樣
胡塗的女人。

    「我不會讓婚禮舉行的,更不可能娶你;我只要炯心一個女人,就算和我父親或整
個縱橫幫鬧翻也在所不惜。」他毅然地道。

    方天艾默不作聲,她好羨慕葉炯心能擁有一個男人全部的愛。

    「我已訂好後天的機票,回新加坡後,你最好要有面對混亂的心理準備。」

    看來,是到了他親自出面擺平這件烏龍婚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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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07:28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官不聊生 於 2019-6-19 00:08 編輯

+ 08 +

    葉炯心歎了一口氣,以前她從不知道自己會這麼小心眼又愛嫉妒,愛上倪撤後,這
些缺點就全冒出來了。難道女人天性就是如此?一旦愛了,就不能還原成原來的自在清
心……

    無聊地趴在藥櫃前的木台上,她說什麼也定不下心來。倪澈說會主動和她聯絡,怎
麼到現在連個電話也沒打來?

    她忍不住撥了電話到大廈,電話響了幾十聲都沒人接聽,她的心更煩了!

    他不在,會上哪幾去了?會不會……一整夜都和方天艾在一起?

    這個想法把她炙燙了一下。可能嗎?她竟像小說中那些懦弱的女主角一樣疑神疑鬼
起來。

    不行!葉炯心右掌用力拍在台面上,恍然心驚。再這麼被動地等消息,她會受不了
的,她要直接去找倪澈,看他和方天艾到底談出什麼結果。

    想到就做!她一手撐著木台,橫身躍過,大步走出去。

    「壁虎,我出去一下,好好看著藥舖!」她邊走邊回頭大喊。

    「小姐,你要去哪裡?」守宮沖出來問。

    「去隨便走走!」她頭也不回地丟下這句話,人已沖向大街。

    「隨便走走?找情人就直說嘛!我早猜到你沉不住氣,

    等不下去。唉!真的是女大不中留啊!」守宮老氣橫秋地搖頭晃腦,念念有詞地踱
回藥室。

    不到十分鐘,葉炯心一路趕到縱橫幫分舵。一進大門,她只看見兩、三個縱橫幫的
人滿臉焦急地打電話,氣氛緊繃,大家都沒空理她。

    「倪澈在嗎?」她拉住一個接上電話就急著出門的人問。

    「葉小姐,總舵主不在,你稍後再來,好嗎?」縱橫幫的人都知道了她和倪澈之間
不尋常的關係,對她不敢再放肆,口氣也變得非常禮貌。

    「他不在?他在忙什麼?」她奇道。

    「總舵主忙著追捕唐泰陵和找尋方小姐的下落。」

    「什麼?姓唐的逃了?」她驚得瞪大眼。「唐泰隆昨晚在他心腹的協助下逃脫了,
緊接著,方小姐也失了蹤,我們懷疑是他綁走了方小姐。目前分舵內所有人都在動員中。」
那人說完就匆匆跑了出去。

    方天艾被唐泰隆綁走了?

    時炯心征憎了好幾秒,那混蛋要拿方天艾威脅倪澈?

    這下子的確糟糕,若是方天艾出了什麼事,倪澈如何向方家交代?

    時炯心不由得直冒冷汗,方天艾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倪澈更沒有立場拒絕婚事了。
她要幫忙拐出她來!她們雖是情敵,但她希望兩人能光明正大地競爭,這樣輸贏才有意
義可言!

    走出縱橫幫分舵,她沉思了一下,唐泰隆可能會躲到哪裡去呢?橫濱是他的地盤,
這裡的每一寸土地他都了如指掌,此刻,哪裡才是他反擊倪澈的據點?

    中華街的人潮又多了起來,葉炯心邊走邊想,驀地被一個大漢撞了一下,險些摔倒
在地。她有點火大地抬起頭瞪著那名莽夫,只見那人不僅沒有停下來道歉,還回頭對她
冷笑。

    咦,這個人有點眼熟……她倏地一驚,想起他正是整日跟在唐泰隆身邊助封為虐的
跟屁蟲!好像……好像叫作陳中……

    他怎麼會在這裡?

    疑雲在她心中斯生,她毫不遲疑地跟上去,心想或許能從他身上問出唐泰隆的下落。

    陳中走得很快,模樣也鬼祟,葉炯心小心地尾隨在他身後,發現他走進了一家中華
飯店,她加快步伐跟進去。

    時值正午,飯店裡擠滿用餐的人潮。葉炯心瞥見陳中從廚房邊的樓梯走上二樓,連
忙穿過人群,也來到樓梯口。

    陳中的身影已消失在二樓,她怕跟丟,三步並兩步地沖上去。可是二樓全是包廂,
只聽得人聲鼎沸,根本很難查出他走進哪一間。

    這時,一位端菜的伙計從一間包廂走出,從那扇半開的門,她看見了裡頭陳中深藍
色的身影,遂再無遲疑,直接闖入。

    「陳中!告訴我唐泰隆在哪裡……啊……」葉炯心一進門就對著陳中厲聲斥喝,可
是才開口說沒兩句,一陣劇痛從她後頸傳來,她只覺眼前一黑,身體已軟軟地倒下。

    「做得好,陳中。」一個聲音嘉許道。

    「哪裡,是你計劃周詳。」陳中向站在葉炯心身後那人抱拳行禮。

    「接下來,把她送到方天艾那裡,再放出消息。我們等著對方自動上門。

    「是。」

    躺在地上的葉炯心在失去意識前,聽得這兩人的對話,隱隱覺得這個和陳中說話的
人聲音頗為耳熟……

    然而她再也沒有力氣想下去,幾秒後,她的思維全部被黑暗吞沒。

    「炯心!炯心!快起來……」

    有個細柔的聲音一直在時炯心耳邊喊著,她習慣性摀住耳朵。將頭埋進兩肘間,哀
聲歎道:「再讓我睡一下,拜託……」「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睡得著?小心睡出人命!」

    什麼?什麼出人命?她睡覺和出人命有什麼關係?

    葉炯心猛然驚醒,一睜開眼就看見方天艾那張絕美的臉蛋。

    「方天艾!這裡是……」她愕然地看著四周。

    是地在晃,還是她頭暈?葉炯心摸摸後頸的痛處,擰轉著脖子舒展筋絡,又一次感
受到晃蕩。

    不,不是她的問題,而是她和方天艾正被關在一艘船上。

    藉著昏黃的小燈,她看出這間寬敞乾淨的房間是船上的一間艙房。

    「這是一艘游艇。」方天艾解答了她的疑惑。

    「游艇?誰的游艇?是不是姓唐的那個混蛋綁了你?』葉炯心生氣地問。

    「唐分舵主不是被關起來了嗎?」方天艾對縱橫幫的事只略知一、二。

    「他逃走了!好像是分舵內有他的伏兵,暗中幫他逃掉,他才有機會對你下手。」

    「他逃了?」

    「嗯。你呢,你怎麼來到這裡的?」葉炯心最想知道這點。

    「我也不知道,倪澈昨晚送我回飯店後,我就回房間休息。到了十二點多,有服務
生敲門說我訂了消夜,我覺得奇怪,打開門,就被兩名陌生人用麻藥迷暈,醒來時人已
經在這裡了。」方天艾搖搖頭。

    「他們是唐泰隆的手下?」葉炯心奇道。

    「我也不知道。從我清醒過來到現在,沒有人進來過,直到方纔你被人扛了進來。」
話雖如此,方天艾總覺得有人躲在某處窺視著她。

    「哼!不用猜我都知道是康泰隆的把戲。他讓陳中引我上鉤,這件事一定是他幹的。
葉炯心忿忿地握拳。她太不小心了,竟會著了唐肥豬的道。

    「唐泰隆抓我們兩個做什麼?他應該知道我們是倪澈的朋友,他難道不怕罪加一等?」
方天艾斂眉淺蹙。

    「哼!我看他是一不做二不休,心想販毒的事東窗事發後反正已經離死期不遠,不
如用咱們兩人來換他一條生路。」葉炯心恨根地說。

    「你是說,他想用我們來威脅倪澈?」方天艾看著她,澄澈的眼中只有微溫,沒有
驚慌。

    「當然,你是他未婚妻,我是他女朋友,有了我們兩個在他手上,他等於拿了一張
免死牌。」她霍地站起,象徵性去拉拉門把。果然被上了鎖。

    「看來,我這趟來橫濱反而給沈拓添了麻煩。」方天艾抱歉地歎了一口氣。

    葉炯心回頭看著她。她長得柔弱纖秀、溫婉動人,可是她全身上下沒半點懼意。換
做是其他女人,怕不早已嚇得鼻涕眼淚齊下,哭得死去活來。

    而方天艾在這時卻表現得非常平靜,好像她現在正在搭船兜風,而非遭到綁架。

    這會兒葉炯心倒佩服起她的鎮定了。

    「算了,就算你不來,事情一樣複雜,別想太多。」安慰的話不禁脫口而出。

    方天文也跟著站起,笑著說:「謝謝,你的話很受用。」

    葉炯心被她笑得有點尷尬,轉過身盯著船艙的小窗。

    「你……真的非和阿澈訂婚不可嗎?」憋了許久,她還是問了。

    「嗯,這是我爺爺最後的心願。」一提到這件事,方天艾就覺得傷腦筋。

    「你為了你爺爺要嫁給倪澈?這算什麼理由?」葉炯心火大地回頭。

    「我知道你很生氣,可是我真的無法不顧他的心願。他很喜歡倪澈,倪家又曾經幫
助過我家,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得報恩……」

    「你們家的報恩方式還真特別,強迫別人放棄追求真愛的權利,這是基於什麼心態?」
葉炯心冷冷得譏諷。

    「我……」方天艾無言以對。葉炯心說得沒錯,這樣子哪叫報恩呢?她是在強迫倪
澈放棄他的幸福來幫她傳達她對方家的感恩,這實在是種自私的行為!

    「我告訴你,只要倪澈沒死,我就會努力成為他的妻子,因為我非常非常愛他。他
說為了我,他可以放棄全世界,我也一樣,為了和他在一起,我甘願與全世界為敵!

    這份愛,和你那點報恩心態比起來如何?」葉炯心言詞咄咄,清麗爽快的神態有著
對愛的駕定與堅決。

    方天艾被震懾住了,和他們的愛比起來,她的出發點根本不堪一擊。

    「或許,我錯了……我一心只想替爺爺做些什麼,卻忽略了這個想法是多麼愚贏。」
她內疚的笑,深深歎氣。

    「你的孝順用錯了方法。我從不會委屈自己去做任何我不願的事。我爺爺說這是我
爸把我慣壞了,但我卻認為這樣才不會造成後悔。我只是不要我的後半輩子都在後悔中
度過。」葉炯心認真地盯著她。

    「我真的很羨慕你,炯心。你是個發光體,讓人忍不住會被你吸引。」方天文終干
知道倪澈為何會愛上她了,她有著成人們日漸稀少的磊落與直率,單純無懼,朗朗如月……

    「我沒那麼好,我是個最普通的人。」她有點臉紅。

    「你的普通讓人心動。」方天文微笑著。

    「別誇我了,我剛剛還訓了你也!為了我自己的愛情,我連你這麼溫柔的女人都會
欺負!」她吶吶地說。

    「你有欺負我嗎?我不覺得啊。」方天艾更覺好笑。

    「嘖,你也是個怪人!」葉炯心搔搔後腦的半長髮,決定停止這個話題。現在最重
要的就是逃出去,出不去,說什麼都沒用。

    她爬上爬下地觀察著地形,看有沒有任何漏洞可以利用,無奈這艙房結實得很,沒
半點出路。

    「你在做什麼?」方天艾來到她身旁詢問。

    「看看環境……對了,你進來這裡都沒看見唐泰隆嗎?」她轉頭問。

    「沒有。

    「奇了,他到底有什麼陰謀?」她百思不解。

    「我想,天黑前他會有行動,或者他現在正在放消息引倪澈來這裡呢。」方天艾想
了想後說。

    「天黑……太陽已經快下山了,我失蹤也有五個小時了,不知道爺爺和壁虎會不會
擔心……」葉炯心自言自語著。

    「擔心是一定會的,師父那麼疼你。」

    「他疼我?哈,他才討厭我呢!我來橫濱找他,他還嫌我礙眼,要我早早滾回美國,
他會疼我才怪!」葉炯心扮個鬼臉。不信她的話。

    「你真的這麼認為?其實以前他常拿著你剛出生時你爸爸寄給他的照片給我和守宮
看,言詞中有著恨不能飛到美國去看你的無奈。你爺爺啊,就是嘴硬,事實上心比誰都
軟。」方天艾掩嘴而笑。

    「是嗎?」葉炯心詫異透了,她們兩個說的會是同一個老頭嗎?

    「是真的,別被他嚴厲的面孔給騙了。」

    「可是……他從來不給我好臉色,卻會對你微笑……」她酸酸地說。

    「那是因為我不是他真正的親人。愈是自己家人,愈不容易說愛,這是人的通病。」
方天艾拍拍她的手,輕聲道。

    「是這樣嗎?」她盯著她沉靜的眼眸。

    「是的。」方天艾也回望著她。

    這一瞬間,葉炯心忽然覺得她們之間的頻率變得一致,默契就此產生。

    或者,她們能成為好朋友也說不定。

    兩人相視一笑,新仇舊恨一並化解。

    忽地,一陣奇特的聲音接近艙門,葉炯心和方天艾互看一眼,同時盯著大門。

    「待會兒都將她們帶到甲板,我要倪澈做個痛苦的抉擇。」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響
起。

    「是。」

    「唐泰隆也該到了吧?」

    「是的,他剛剛來電,說他再五分鐘就上船。」

    「好,等倪澈他們上來就開船,我要在海上欣賞最後一幕戲。」

    「知道了。」

    交談聲漸漸遠去,葉炯心皺眉道:「那是誰?好像比唐泰隆還壞。」

    「會不會是倪澈說的幕後主使者?」方天艾揣測。

    「可能。不過,他是什麼來歷?剛剛那聲音聽起來好像是輪子壓過甲板的聲音……」

    「輪子?聽你一說我倒想起來,那好像是……輪椅的轉動聲……」方天艾經常在醫
院出入,因此對這種聲音較敏銳。

    「輪椅?難道那個人不能走路?」葉炯心咬著下脣,眉頭一攏。

    「我只是猜測。」

    「奇了,他到底是什麼人?」葉炯心愈加好奇。

    「等吧!我想答案就快揭曉了。」方天艾踱回小沙發坐下。

    「答案?」葉炯心也跳上沙發。

    「是啊,我相信倪澈一直在找一個答案。」方天艾攏攏一頭長髮,靠在椅背上。

    「我只知道他在找這個叫『狂龍』的神秘人物。」

    「狂龍……為什麼倪澈對他興趣這麼濃?」方天艾思索著。

    「他唆使縱橫幫的人叛幫作惡,倪澈當然要找出他來。」葉炯心支著下巴道。

    「可是,我總覺得不只──」

    她們的對話被乍然開啟的大門打斷,唐泰隆陰狠肥胖的臉出現在門外。

    「晚安,小姐們,歡迎光臨海龍號。」他走了進來,大刺刺地上下瞟著她。

    「你這個臭王八蛋,只會使這種陰險手段,有種就光明正大和倪澈對抗啊!」葉炯
心忍不住斥罵。

    「哼,我又不是呆子!光明正大和倪澈對抗等於和整個縱橫幫為敵,根本沒有勝算。
不過,有了你們就不一樣了,不管他喜歡哪個,他都會來赴約,而當他踏上這艘船,就
是他的死期!」唐泰隆呵呵大笑。

    「他死了你也逃不了,你難道沒覺悟到這一點?你殺了倪澈,只有更加惹怒縱橫幫,
天涯海角,你再無容身之處。」方天艾冷冷地說。

    「是啊!笨蛋,倪撤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葉炯心也覺得他沒腦袋。

    「住口!」唐泰隆心一凜,被她們的話擊中要害。

    「白癡,別被利用了都不知道,說不定你的靠山職守想借刀殺人,讓你背這個黑鍋
而已。」葉炯心繼續說。

    「閉嘴!臭娘們,死到臨頭還敢這麼放肆!」他厲聲喝止她。

    「怎麼,講話大聲就贏了嗎?」葉炯心揚起下巴瞪他。

    「看來,不給你們點顏色瞧瞧,你們是不會安分些了。」他說著一招手,淫笑地看
著方天艾。「把這母老虎給我綁出去,我要玩玩這個小美人。」

    「不!」方天艾大驚失色,急忙往後躲。

    「死肥豬,你敢碰她一根寒毛,我就砍掉你的腦袋!」葉炯心氣得破口大罵,奈何
被兩名大漢架住。

    「等你能活到明天再誇口吧!」他冷笑地揮手叫手下帶她出去。

    「放手!」葉炯心怎能讓方天艾就這麼被糟蹋,她怒斥一聲,左右手同時開弓,手
肘分別撞進那兩人的肚子,在唐泰隆的肥手抓向方天艾之前,一個直踢,一腳揣上他的
屁股,讓他跌了個狗吃屎。

    「去他媽的屁!」他罵了一句三字經,痛得猛揉肥臀。

    「炯心!」方天艾嚇得躲到葉炯心身後。

    「快走!」她拉住她的手,轉身沖出船房。

    來到甲板,她們才知道這艘中型游艇正停泊在港外,隨時準備起錨。

    「你會游泳嗎?」葉炯心邊跑邊向欄杆邊問

    「不太會……」方天艾驚慌地說。

    「這可糟了,我們得游回碼頭……」這距離太長,對她而言也有點困難。

    「這麼遠?」方天艾倒抽一口氣。

    兩人正躊躇著,七、八個大漢已經圍了過來。船桅的陰影中,一個男人低沉地冷笑
道:「我勸你們還是別跳的好。這附近有暗流往外海流,當心沒回到碼頭,反而被沖向

大海。」

    她們雙雙回頭,瞪著那團黑影,心中志願難定。

    「乖乖地等著吧!你們的倪澈就要來了!我相信他有能耐找到這艘船的。」那人陰
測側地笑了。

    隨著最後一道余輝在天際消逝,那森然的笑聲在火紅燃盡的天空中迴盪,竟寒冽得
令人忍不住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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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07:51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官不聊生 於 2019-6-19 00:0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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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二十個小時,倪澈陷入了此生第一次的憂煩交迫。先是方天艾,後是葉炯心,
兩個女人相繼失綜,直把他急得差點翻遍橫濱。

    葉虛懷得知她們都不見後,也派守宮到處打聽,擔心的程度一點也不亞於倪澈。然
而不管怎麼找,依然沒有她們的任何訊息。

    「如何?有下落嗎?」

    傍晚五時,倪澈再一次詢問擎北,得到的答案仍然一樣。

    沒有!

    「天艾在夜裡被人帶走也就罷了,炯心竟在光天化日下失蹤在中華街,怎麼說都令
人難以理解。」倪澈沉著臉,濃眉糾在一起。

    「現在緊張也沒用,我想,唐泰隆綁走兩位小姐一定是要和你談條件,我們早晚會
得知訊息的。」擎北還是冷靜得像塊冰。

    「我不喜歡主動權掌握在敵人手裡。擎北,陸上找不到,往海裡找!叫所有弟兄把
重心移往橫濱港與東京灣,我要此刻停泊在碼頭每一艘船的資料。」倪澈眼中冷光一閃,
立刻下令。

    憑縱橫幫的能耐,竟然都找不出她們兩人的下落,可見她們不在陸上。

    「是!」

    擎北得令後轉達,幾分鐘內,縱橫幫分舵的人馬已全部從陸地移向港口,展開海面
的大搜索。

    然後,就在黑夜即將來臨之前﹒他們終於查到了一艘名作「海龍號」的中型游艇。

    「海龍?」它和「狂龍」有關嗎?

    「是的,那艘海龍號是私人所有,盤查之後才得知是昨晚從廉倉抵達橫濱,並未做
停留打算,因此沒有進港。可是有漁船在昨晚和今天中午看見兩個女人分別被帶上去,
行跡可疑。」前來報告的手下說。

    「船主是誰?」

    「一個叫櫻井鈴子的日本女人,她是櫻井建設的總栽。」

    「我要上船看看,派一艘快艇和幾個身手利落的弟兄和我一起去。」倪澈說著,拎
起黑色外套走出分舵。

    他有直覺,就是那裡了。敵人故意露出破綻,就是要引他上鉤,他又怎麼忍心拒絕
他們的好意?

    不久,一艘快艇已在碼頭待命,倪澈領著擎北和三名身手矯健的手下一同前往海龍
號,另外縱橫幫的所有人已在港口一帶部署完畢,隨時準備支援。

    倪澈迎風破浪來到那艘銀灰色的游艇,黑暗中,遠遠望去,它的色澤彷彿是被月光
詛咒過,陰冷中泛著銀光。船身前端那兩個「海龍」漢字之後的龍形圖案在微光中栩栩
如生,似乎就要隨著海浪起飛。

    當他們一行人一接近海龍號,整艘原本沉睡中的游艇忽然亮了起來,甲板上燈光齊
亮,映得游艇四周如白晝一般。

    從船側的梯子爬上游艇,倪澈首先就看見康泰隆那肥碩的身材和得意的笑臉;他身
後站了一排手持槍械的人牆聲勢頗為浩大。

    「沒想到倪總船主真的找來了,真是厲害。」

    倪澈冷冷瞥過他,環顧四周一眼,才道:「不錯嘛,唐泰隆,你有這麼有財有勢的
靠山,難怪你膽子也養大了。」

    「是啊,我運氣好。」唐泰隆走向他,嘴裡叼著雪茄。

    「可惜你的好運已經用完了。」倪激揚起嘴角。

    「不,我的好運才剛開始。瞧,現在連你堂堂縱橫幫的總舵主也拿我莫可奈何。」
唐泰隆仰天大笑。

    「是嗎?」倪澈穩穩地立在原地,雙手環胸,任他猖狂地笑個夠。

    「不然你敢現在殺了我,拿那兩個女人的性命開玩笑嗎?你忙了二十個鐘頭,不就
是為了找她們?」唐泰隆一副已然勝券在握的模樣。

    「她們人呢?」倪澈直接問,懶得與他瞎扯。

    「她們正在艙房裡接受我的款待。」

    「說,你要怎樣才肯放人?」倪澈直視著他。

    「我要你那塊象征總舵主身分的金色令牌!」唐泰隆語出驚人。

    「放肆!」擎北怒斥。

    「你要金牌?」倪澈反而顯得鎮定。

    「沒錯。」

    「交出令牌你就會放入?」

    「那得看情況。一個令牌只能換一個,你想換誰?」唐泰隆存心刁難。

    倪澈忽然笑了,他慢慢脫掉外套,身上僅著一件無袖黑色背心,那塊金色令牌正在
他胸口閃著淡淡金輝。

    「你猜我想換哪一個?」他把問題丟回去。

    「這……」唐泰隆怔住了。

    「我的答案你可能猜不到。告訴你,我這塊金牌想換的人是……你!」他露出平常
難得一見的狡猾笑容。

    「我?」唐泰隆驚道。

    「是的,我願意拿金牌和你背後那個躲著偷看的『狂龍換你的命!」倪澈雙手叉腰,
目光射向甲板後方那抹陰影。

    「什麼?」唐泰隆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心連續抖了好幾下。要倪澈交出令牌是老大
的意思,對老大而言,今牌似乎比任何東西還貴重。現在倪澈這麼一提,老大會心動嗎?

    他忍不住也望向陰影。

    「如何?想知道你的命值錢,還是我的令牌值錢?」倪澈瞇起眼,笑容不減。

    唐泰隆衡量著情勢,忽然沒什麼安全感。方天艾和葉炯心說過的話在他腦中打轉,
他極有可能到頭來什麼也沒得到就被犧牲掉了。

    「把那兩個女的給我帶出來!」現下只有拿出手中的王牌了。

    葉炯心和方天艾被帶到甲板,當她們看見倪澈時,葉炯心立刻驚喜地大喊:「阿澈!」

    「你們沒事吧?」看見她們安然無恙,倪澈暗地吁了一口氣。

    「沒事,只是天艾差點被那死肥豬欺負……」葉炯心忍不住先告狀。

    「哦?」倪澈雙眼掃過唐泰隆,眉毛高高挑起。

    「怎樣?你有本事就將她們救走,否則她們只有任憑我宰割。」唐泰隆被他那凌厲
的目光嚇得後退一步,嘴上兀自逞強。

    「我是要帶走她們;至於你……我也不放過!」倪澈說著,毫無前兆地動手,身形
趕到唐泰隆面前,迅速兩個耳光打得他摔跌在地。

    整個情勢已有所改變,倪澈在對方尚未舉槍之前,就已射出三把飛刀,並掏槍射擊,
一眨眼的工夫,唐泰隆的人已去了大半,剩下的則和他帶來的三名手下大打出手。

    葉炯心一見倪澈行動,就跟著踢開她身邊的大漢,邊保護著方天艾邊擊退上前攻擊
她們的人。

    唐泰隆被這場混亂嚇傻了,這情況完全不在他們原先的計劃中啊!

    倪澈沖到葉炯心身邊,一拳撞倒她的對手,攏攏她的肩說:「嘿,不讓須眉嘛!」

    「早跟你說過我不是軟腳蝦!」葉炯心皺皺鼻子輕笑。

    「天艾,你呢?還好嗎?」他反而比較擔心文弱的她。

    「我沒事。」方天艾笑了笑,仍是鎮靜從容。

    這時,唐泰隆氣不過,又沖了過來;倪澈將她們兩個推到一旁,如電光的飛刀從他
手中射出,削去唐泰隆左鬢的頭髮,嚇得他撲倒在地,驚魂未定。

    眼看著倪澈這方就要獲勝,突然,三發子彈從陰影中發射而出,倪澈的三名手下應
聲倒地,局面整個改觀!

    「你……」倪澈瞪著躲在陰影中的人,首次發怒。

    「再打下去沒意思。」那人低沉地說。

    「的確,我也沒興趣再和你玩下去!』倪澈說著,匆忙牽起葉炯心和方天艾的手,
奔向下船的階梯。

    「你以為你走得了嗎?」那聲音飽含威脅。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倪澈回頭冷笑,腳步沒停。

    康泰隆見倪澈背對著他,心想機不可失,於是舉槍瞄準他的後腦,準備轟掉他的腦
袋。

    擎北在這時也出手了,只不過,他攻擊的對像不是唐泰隆,而是倪澈!

    「擎北?」方天艾震掠地回頭。

    「什麼?」葉炯心也詫異地瞪大眼睛。

    一發子彈加上擎北的掌風,倪澈不得不推開兩個女人,轉身對付。他一個翻飛閃開
唐泰隆的子彈,以右掌擋開擎北的雙拳。

    一陣急打,兩人各退一步,倪澈冷冷地盯著跟了他四年的貼身保縹,「你終於出手
了。」

    「我身不由已。」擎北面無表情地道。

    就在這一轉眼的時間,唐泰隆的槍已抵住葉炯心的後腦,而方天艾則被人拖向陰影。

    「哈哈哈!吃驚吧?倪澈,沒想得到離你最近的人就是你的敵人嗎?」唐泰隆大笑。

    「我想起來了,在中華飯店砍昏我的人就是你……擎北!」葉炯心想起昏倒前聽到
的那個聲音。

    「擎北不只使計抓你,他還是放我逃脫的人。快把槍丟掉。」唐泰隆洋洋得意,對
倪澈喝令。

    「你這個叛徒!你怎麼能做這種事?」葉炯心氣得大罵擎北。

    「別生氣,炯心,擎北不是叛徒,他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忠於原主而已。是不是?
哥!」倪澈丟掉手裡的槍,看向陰影處。

    黑暗中,慢慢出現兩個人影。一個美艷的女人手推著一張輪椅,而坐在輪椅上的男
人,半長的頭髮整齊地向後流成馬尾,左耳戴著一只銀環,冷峻如刀的臉孔上鑲著一雙
奪人心魂的利眸及一張堅毅的脣。即使下半身不能行動,但那份狂傲的意態仍然強有力
地從他身上輻射出來。

    他正是倪澈那位理應在瑞士養病的哥哥倪湛。

    聽見倪澈的稱呼,所有人都嚇壞了,連唐泰隆也驚得差點被口水噎著。搞了半天,
他的靠山竟是倪澈的哥哥,也是上一任的總舵主!

    這下子他還能有命嗎?

    葉炯心和方天艾更是瞳目無語,倪澈追查了許久的「狂龍」竟然是他的親哥哥,事
情突然複雜得非外人所能理解。

    「你早就知道了,對吧?」倪湛走出黑暗,脣邊哨著興味的微笑。

    「只是懷疑。」倪澈盯著自己小時候最崇拜的哥哥,心中五味雜陳。

    「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倪湛輕擊了一下手指,他身後的女人主動替他點上了煙。

    「從阿浩告訴我在瑞士那家醫院中復健的人不是你開始。」倪澈最不想得到這個答
案。雖然他早已揣度出這一切都是倪湛搞的鬼,可是他還是無法冷靜地面對兄弟反目的
事實。

    這麼多年了,為什麼倪湛總是不能接受他?

    就因為他是個私生子?

    「我的本事都是向你學的,哥。」倪澈正色道

    「是嗎?那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恭喜你,今天這一關是我對你測試的最後一
關,只要打倒我,你就贏了。」倪湛吐了一口煙,將煙蒂拋向大海。

    「我從來就不想贏過你──」倪澈苦澀地說。

    「但是我想!」倪湛打斷他,語調轉硬,「或許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我看著爸爸

帶著一個七歲的小鬼進門,還要我媽和我照顧你這個野種,你知道你在我心裡激起多大
的憤怒嗎?我媽能容你,我卻不能不恨你,你破壞了倪家原有的和樂,還無恥地接著倪
姓,公然在縱橫幫裡出入,用一張虛假的臉贏得了每個人對你的喜愛,包括爸爸……大
家對你的器重只有讓我更加肯定,我早晚要和你一決勝負!」

    「原來你一直這麼恨我……」倪澈覺得這一刻,他已經被擊敗了。這些話從他最敬
重的大哥口中說出來,每個字都是尖刀,刺進他的心口。

    「我照爸爸的意思,把一切都教給你。我懂的,你也懂,我會的,你也會。你是個
好學生,但你不是個好弟弟,從一開始你的能力就威脅到我,讓我一直有芒刺在背的感
覺,發生以外後,我被迫交出總舵主職位,你自然成了我的眼中釘,不緊不快,倪湛充
滿恨意的聲音讓人背脊發涼,他積了十多年的怨終於爆發出來。

    「我從沒有要取代你的想法,哥,你想要總舵主的位子,我可以還給你,你要我離
開縱橫幫,我也可以走,如果拋開一切能換回當你弟弟的權利,我寧願一無所有!」倪
澈痛苦地說。

    「哦,這話很動聽嘛,只是,我永遠都不會當你是我弟弟,懂嗎?」倪湛冷笑。

    葉炯心聽不下去了,連她這麼鈍的人都看得出來倪澈對倪湛的手足之情,為什麼倪
湛卻感覺不出來?

    「為什麼你就不能放下恨意接受阿澈呢?他一心只想當你弟弟,根本不願當那勞什
子總舵主!別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拿這位子當寶,他堅持代理四年總舵主就為了等你
回來,你難道不明白?」她氣呼呼地責備倪湛。

    「啊。又是一個被你魅力迷惑的人。阿澈,你的吸引力還是那麼強,在每個人眼裡,
我成了壞人,而你永遠是好人,你的這份特質還真教人嫉妒。」倪湛瞟過葉炯心,接著
若有所思地問:「這位葉炯心是你的情人吧?」

    「你想做什麼?」倪澈警覺地盯著他。兄弟倆相處了十多年,他摸熟了倪湛的一些
小動作。當他沉吟時,通常就會有人遭殃。

    「葉炯心是你的情人,方天艾是你的未婚妻,我一直在想個有趣的游戲……」倪湛
忽然笑了,但笑得讓船上的每個人都覺得心頭一窒。

    「不!」倪澈臉色揪變。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我的念頭一動你就懂了。」倪湛的眸子迷離難測,深沉得一
如此刻的海水。

    多諷刺!世間最懂他的,竟是他最恨的弟弟!

    「別玩這種無聊的游戲!」倪澈喝道。

    「我喜歡考驗人性……」倪湛笑著一揮手,朝他的手下道:「把這兩個女人帶過來。」

    葉炯心和方天艾立刻就被帶到倪湛左右,兩人頭上都有把槍抵著腦門,葉炯心被擎
北押著,方天艾身後的則是唐泰隆。

    這時在場的人才知道倪湛的計劃,也相對的對倪澈早一步猜中他的心思而駭異。

    這對兄弟的默契詭異得令人驚訝。

    「如果這兩個女人同時會死,你會救誰?」倪湛出題了。

    葉炯心和方天艾聞言都心驚地瞪大眼睛,這分明是在整人!

    倪澈吸了一口氣,握緊雙拳。倪湛絕非兒戲,他是來真的。兩個女人只能有一個活,
他要用這道二選一的難題折磨他的良心。

    那麼,他該怎麼辦、?

    救了炯心,他會對方天艾愧疚一輩子;而救了方天艾,他則會在失去炯心後心痛至
死。

    「我這是有時間限制的,給你三十秒!」倪湛以茶毒他的心靈為樂。

    三十秒!

    倪澈的手心冒汗了,要救誰?

    「救天艾!阿澈!救她,否則我活著也不會快樂!」葉炯心毫不猶豫地大喊。她不
要倪澈受這種痛苦的折磨,更怕他選擇她,然後她得眼睜睜看著方天艾被殺。

    她的個性不容許自己犧牲別人而存活。

    方天艾被她的話感動了,這女人,絕對配得上倪澈!

    「別管我,倪澈,先救炯心!快!」她也高聲說。

    「真精采哪!還剩十五秒。』倪湛一手托著左腮,優閒地計時。

    倪澈雙手握緊了薄刀,已有了對策。

    「還等什麼?倪澈,你哥哥是個自卑的可憐蟲,他殘了,心也跟著壞了,這種人沒
資格當你哥哥,縱橫幫也不會要個瘸腿的總舵主……」方天艾又急又快地說出一串話,
存心挑起危機。

    倪湛的瞳仁在瞬間結冰。

    「殺了她!」他怒極地下令。

    就在這一刻,方天艾出其不意地撞開唐泰隆,撲向倪湛,手裡捏著一根隨身攜帶的
針灸細針扎向倪湛的眼睛。倪湛身形微偏,那棍細外險險劃過他的右眉,拉出一道血痕。

    倪澈和擎北同時行動了,倪澈右手迅雷般射出飛刀,擎北似是早有防範,微一偏身,
舉槍擊中他的右腕,要他再也不能發刀,然後緊接著轉身對付葉炯心。

    倪澈不顧右手的疼痛,左手快捷地連發兩刀,一刀射中唐泰隆的大腿,另一刀則命
中擎北的背部。

    「左手……」擎北瞪大眼,踉蹌幾步跌倒,吃驚地回頭。

    「我哥沒告訴你,我是個左撇子嗎?」倪澈喘著氣,冷冷地瞪他。

    此時,倪湛一手扯住方天艾的頭髮,手裡旋出一把銀制小型彎刀,以足以將人凍斃
的聲音對著她恨恨地道:「你很大膽嘛,竟敢傷了我!」

    方天艾仰著臉,美麗逼人的五官燃著怒焰。

    「放開她!」葉炯心沖過去想救方天艾,那名推著倪湛的女人倏地擋住她,兩人大

打出手;她們拳腳都不弱,一時難分軒輕。

    「別打了,鈴子,有這女人在我手裡,他們不能亂來了。」倪湛抹掉右肩的血跡,
冷冷一笑。

    櫻井鈴子跳回他身邊,不屑地瞪著葉炯心。

    「放開天艾!」倪澈被惹火了。

    「這女人得罪了我,她必須死。」倪湛更加扯緊她的頭髮。

    方天艾痛得咬住下脣,免得痛喊出聲。

    「別再鬧了,哥,游戲該結束了。」倪澈沉著臉道。

    「哦?你的救兵來了嗎?」倪湛看著海上一大群逐漸向海龍號圍攏過來的大小船隻,
淡淡一笑。

    「救兵?」唐泰隆爬到欄杆一瞧,嚇得差點屁滾尿流。

    那如星的燈光正足以說明來者之眾,他不用猜也知道那是縱橫幫在橫濱的所有船隻。

    「你早就通知耿沖他們了,對不對?不,我該這麼說,你這一次來橫濱,根本就是
故意跳進我的圈套。你知道我用唐泰隆當餌,引你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來你,你接受了
這個挑戰,是不是?」倪湛看穿他的心思,冷笑道。

    唐泰隆一聽自己從頭到尾只是個餌,心立刻涼了半截。他果真被利用了!當初押錯
了寶,下場可能會很慘,或許現在還有補救的機會……

    「我只想面對面和你解決問題。」倪澈眉間有重重憂慮。

    「好,那就解決吧!」倪湛倏地推開方天艾,站了起來。

    「你的腳……」倪澈震驚地瞪著他。

    「驚訝嗎?我也是。努力了四年,我只能走三步,但這三步,已足夠讓我殺了你!」
他森寒地笑著,拔出槍,向前笨拙地跨了一步,指著倪澈。

    倪澈還處在失神狀態,看見哥哥能走,他只想大聲向老天致謝,壓恨忘了倪湛手裡
那把槍正要索取他的命。

    「阿澈!」葉炯心慌張地朝他奔去。

    「小心!」方天艾也大聲提醒。

    然而倪湛手裡的槍還沒響,唐泰隆卻先開槍了,子彈凶猛無情地朝倪湛射擊──

    一個人影沖到倪湛面前,替他擋下那致命的一擊。

    「擎北!」倪湛驚呼。

    擎北什麼也沒說就斷了氣,他沒有違誓,完成了為主子而死的使命。

    「我先宰了你,將功贖罪!」唐泰隆猙獰地又朝倪湛開了一槍。

    倪澈不假思索地撲向倪湛,左手飛刀回射而出,正中唐泰隆的眉心,唐泰隆就此驚
駭地瞠目倒下。

    然而倪澈只來得及殺了唐泰隆,卻來不及替倪湛擋下那一槍;子彈擦過他的腰側,
擊中了倪湛的胸口,血如急流般從倪湛胸口湧出。

    三個女人全被這幾秒內的變局嚇壞了。

    「哥!」倪澈大吼一聲,滿臉驚慌。

    「你……」倪湛瞪大眼,看著近在遲尺的他,受到不小的衝擊。他剛剛竟然要救他?
他最恨的人竟不顧一切地想用身體替他擋下子彈……

    這恨字,怎麼寫?

    「別說話,我送你去醫院……」倪澈急得冒汗,心髒狂跳。

    櫻井鈴子一把推開他,哭喊:「你別碰他!」

    但倪湛的手卻緊緊地抓住倪澈的衣服,他急促地喘著氣,臉上有著複雜而難懂的微
笑:「你……你贏了……弟弟。」

    倪澈還未回神,倪湛就驀地放開他,縱身往大海一躍。欄杆旁的方天艾自然地出手
要抓他,可也只來得及看見他狂傲冷酷的眼神往下墜落,漸漸沉入幽深漆暗的海裡。

    「哥!」倪澈沖過去,瘋狂地大喊。

    「阿澈,你受傷了,別下去!下去你也會死啊!」葉炯心死命地抱住他大哭。

    櫻井鈴子什麼話也沒說,轉身也跟著跳入海中,身形美得像一道瞬間消逝的長虹。

    當耿沖和上官兄弟登上游艇時,只見四處一片凌亂,擎北、唐泰隆與許多人的屍體
倒在甲板上,空氣中瀰漫著無言的哀愁。

    「阿沖,派所有人下海找尋我哥。」倪澈強持鎮定地命令。

    「是。」耿沖皺著濃眉,指揮著手下下海找人。

    只是,倪湛好像被大海吞沒了似的,始終找不到屍體,連那位櫻井鈴子也不知去向。

    倪澈緊擁著葉炯心,盼她的體溫能消洱他心中那份不斷擴散的冰冷。

    黑夜,一場兄弟爭鬥在還上展開,也在海上落幕,縱橫幫的橫濱事件結束了,倪澈找到了最愛,卻失去最敬重的兄長,這得失,該如何衡量?

    橫濱港的風持續嗚咽了一夜,倪澈的日本之旅也在低迷的心情中畫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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