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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都市言情] 芃羽 -【奪愛狂龍(縱橫四海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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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13:06 |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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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呢?她人呢?」傍晚,倪湛因四處找不到方天艾,怒氣勃發地立在廳堂中,一
掌拍在那張仿古龍雕椅上,對著無辜的石剛吼叫。

    石剛比了手勢,意思是櫻井鈴子帶方天艾去幫一名手下看病。

    「她是我專屬的藥師,誰准她去的?」倪湛看得更氣,揚聲咆哮。

    「我。」櫻井鈴子正好來到盤龍居,一進門就聞到他的火氣。她在心裡冷笑,他再
也別想見到方天艾了。

    「鈴子,你把她帶到哪裡去了?」倪湛疑心地問。鈴子對方天艾沒好感,她帶走她
安的是什麼心?

    「別緊張,修羅有個手下病了,只不過請她去看看。反正她是醫生,要她幫點小忙
應該沒問題。」她點上煙,在太師椅上坐下,悠哉地蹺起勻稱的腿。

    「為什麼去這麼久還沒回來?」應該有一個半小時了吧?看個病要這麼久?

    櫻井鈴子一聽,心裡稍稍平息的妒火又再次燃起。他即使三天沒看見她也不會問一
聲,而方天艾不過才離開個把個鐘頭,他就急急迫問。這差別待遇教她如何平衡?

    「或許她和病人聊得挺愉快的,正樂不思蜀呢!」她強抑慍火,冷冷陰笑。

    「去帶她回來,石剛。」倪湛沉下臉,命令道。黑海盜全是男人,他可不准方天艾
和別的男人聊得太過愉快。

    「是啊,去把狂龍的妙手天女帶回來吧,好讓他安心。」櫻井鈴子話裡全是嘲諷。

    石剛默默走出盤龍居,櫻井鈴子瞥了一眼他的背影,想著今晚的一切都是修羅布好
的,幾個對狂龍忠誠度高的都被派去站崗守衛了,基地裡只剩下他的心腹,那票人應該
可以暫時絆住被支開的石剛,好讓她執行她的計劃。

    「來吧,我扶你進房去。你的腳剛好,不能站太久。」她站起身,扶住他的手臂。

    「我自己走。」他移開她的手,緩緩地走向他的房間。

    一步,兩步,三步……

    櫻井鈴子看著他顛躓的步伐,心中百味雜陳。她看過他為了走三步而付出的努力,
他可以不要命地練習,反覆地讓自己從跌倒中爬起來,那種毅力看得她心痛;自負驕傲
的他不容許失敗,但練了四年,他也才走了三步而已。

    那時,她曾經非常希望親眼看著他步履昂揚地自由行動,她想看他站立、走路的英
姿,恨不得早點認識他,認識雙腿仍良好,神采奕奕又不可一世的他。所以她才尋遍名
醫替他治療,她不放棄任何希望,只為一睹他原本的面貌。

    但是現在,方天艾治好了他,他就快能站起來了,就要恢復成她最企盼看見的原貌,
而她卻在這時後悔了。

    修羅說得對,一旦倪湛的腿痊癒,他就不可能待在她身邊。他癱瘓時她就無法擁有
他,他好了之後,她更得不到他!他是只狂龍,除非自願,否則誰也不能強迫他棲息駐
留,他遲早都要回到大海,回到他的世界,而她……她竟不是那個可以與他共同徜徉的
女人!

    她不能忍受這種結果,要是倪湛離開她,她的心會死,絕對會枯死!

    因此,她不會讓他走的,她要永遠把他綁在身邊。她可以不要縱橫海運,不要櫻井
財團,但她一定要倪湛。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倪湛終於走進了房裡。櫻井鈴子跟了進去,將門帶上,隨口問
道:「來杯酒吧?」

    「嗯。」倪湛在床沿坐下,已累得滿身大汗。不過短短十公尺的距離,他卻要花十
分鐘才走得完,可是這個進展他已經很滿意了。回想這一年來,他連動也不能動,只能
靠輪椅過日子,那種無力感,比走這幾步還要他的命。

    方天艾是個天才!

    一想到她,他的思維立刻被昨夜的情景占滿。她的掙扎、憤怒與最後的臣服,都已
深烙在他的心,光想到她喊著他的名字,以及為他火熱的胴體,他的血液又逐漸沸騰……

    櫻井鈴子走到酒櫃倒了兩杯酒,一杯乘機加入了修羅給她的藥,然後端著來到倪湛
身邊,將下了藥的那杯遞給他。

    「在想什麼?開心點,你的妙手天女跑不掉的。讓我陪你喝點酒慶祝你的康復。」
她皮笑肉不笑地揚了揚嘴角,眼中閃著異常熱切的光芒。

    倪湛拿過酒杯,嘴脣擱在杯沿,盯著她問:「鈴子,為什麼我總覺得你今晚看來有
點……興奮?」

    她一驚,手裡的酒差點灑了出來。

    「有嗎?」倪湛是很敏銳的,她得小心些才行。

    「有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他滴酒未沾,只是拿著酒杯把玩。

    「因為你的腿就快好了,我等著看你站起來已等了三年,如今希望成真,我當然高
興了。」她在他身旁坐下,輕搓著他的大腿。

    「你真的為我高興?」倪湛側首看她,眼神深不可測。

    「當然,這麼一來,你這張輪椅可以丟了!」她笑著貼近他,貪婪地吸取著他身上

陽剛的氣味。

    「的確,我再也不需要輪椅了。」他看向那張冰冷的鐵椅,恨透了那個特別的雙輪
造型。

    「讓我們來喝杯酒慶祝吧!倪湛,為咱們即將展開的計劃干一杯!」她舉杯輕碰一
下他的,清脆悅耳的玻璃撞擊聲在房裡鼓震。

    「的確該干一杯!」倪湛真心地笑了。寬闊的未來正在等著他,是值得他痛快地喝
一杯。

    櫻井鈴子被他異乎尋常的笑容電擊著,從沒想過他邪冷俊美的臉龐一旦笑起來,會
是這麼迷人!

    「我們將是永遠的夥伴,對不對?」她摟住他的手臂,喝下一口酒,然後張大眼等
著他吞下她為他精調的酒汁。

    「是的,如果沒有變數的話。」他也吸了一口,讓芬芳的液體在口裡發酵。

    見計謀得逞,櫻井鈴子露出安心的笑容,一口乾盡自己手裡的酒,高興地摟住他的
脖子,低喃:「我愛你,倪湛,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倪湛嘴角勾起,陡地板過她,封住她的脣,在她還來不及細想他的目的時,將口裡
的酒汁全數灌進她口裡。

    「晤……」當她回神要掙扎時,酒已滑進喉嚨,暖暖地直達她的胃。

    「好喝嗎?鈴子。」倪湛拾起頭,眼中全是看穿一切的譏諷。

    「你……你……」她推開他,掩住自己的嘴,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你在酒裡下了什麼?毒藥?迷藥?」他慢慢站起來,冷冷地看著她。

    「哼!還是瞞不過你。」她惱羞成怒,憤而將手裡的酒杯丟在地上。

    「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破壞我對你的信任?」他輕聲質問,冷凝的臉上有暴風來
臨前的詭異寧靜。

    「是你先背叛我的!」她怒叫道。

    「我有嗎?」

    「誰要你眼裡只有那個姓方的賤人!你才認識她一個月,卻對她動了心,而我跟了
你三年了,你真心愛過我嗎?」她委屈地吼著。

    「我們的關係在合作之初就說好了,你出錢,我出腦力,我們一起對付縱橫幫,但
可沒規定我得愛你!即使咱們上過床,也不能強迫我非愛你不可,不是嗎?」他毫無感
情地說。

    「你……」她被他堵得啞口無言。沒錯,他們之間一直是她單方面的付出,他從未
承諾過什麼,但是,她就是不甘心哪!她的付出,難道他都視若無睹、無動於衷?

    「你被嫉妒沖昏頭了。冷靜地想想,你的大業是擴展櫻井財團,還是留住我?你努
力了這麼多年,難道要為了愛情放棄一切?」他冷冷地反問。

    「我要愛情,也要事業,不行嗎?」她瞪著他,傲然地抬高下巴。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太貪心了,而太貪心的人,下場都不會太好。」他陰鷙一
笑,「更何況,你在我身上是得不到愛情的。」

    「那是因為你已經愛上了方天艾,對不對?」她激動地追問。

    倪湛眉心微蹙,這問題困擾他不少時間,他一直不願多想,只是將這份情愫以模稜
兩可的形狀藏在心底。但他愈想去忽視或否認,那個形狀就愈清晰,清晰到讓他不得不
坦承,方天艾在他心中的分量已超乎他的想象。

    是的,他愛上她了,在與她針鋒相對的期間,在與她朝夕相處的日子,他頑強又驕
傲的心已不知不覺被她降服了。

    他默認的表情比任何解釋都要傷櫻井鈴子的心,事實擺在眼前,她早就輸了,還未
開戰,她就被方天艾徹底打敗……這太不公平了!

    「我沒猜錯吧,你是真的愛上她了!但別高興,我是不會讓你們稱心如意的!她現
在正和修羅在一起,說不定早已被修羅或他的手下們玩盡,而那副殘破的身軀也被丟下
海喂魚去了……」她陰狠地笑了,報復的快感竄上腦門。她雖敗了,但方天艾也得不到
倪湛,這輩子都休想!

    「什麼?」倪湛倏地變了臉色。

    「想不到吧?酒裡的藥是修羅給我的,他說這種藥會讓你四肢癱軟,讓你再也站不
起來,這麼一來,你就離不開我了……修羅還體貼地說要幫我料理方天艾,他說只要姓
方的一死,你就會正眼看我了,只要除掉她,我就會成為你眼裡惟一的女人!」她冷笑
地說著。

    倪湛靜靜聽著,臉色凝沉。

    原來是修羅在攪局!

    他想幹什麼?不動聲色就煽動了鈴子,還帶走方天艾──

    一想到修羅可能碰了方天艾,倪湛全身的怒火便從每個細胞中爆發出來。

    他會宰了他!他一定會拆了他一身的骨頭!

    「告訴你,你那個心愛的妙手天女也巴不得早點離開你,當我一說要送她回去,她
就迫不及待地跟我走了!那個笨蛋,她還真以為我會讓她活著離開?隨便下個餌,她就
輕易地掉進陷阱,走向死路……她這一去是再也回不來了!她啊,和修羅親熱過後,說
不定還比較喜歡修羅哦……」她開懷暢笑,字字帶著奚落。除掉方天艾的感覺讓她愉快
極了,愉快得忘了去深思酒裡的藥是否也會傷了她自己。

    「她想離開我……」倪湛暗地咬牙,方天艾真的想走?她就這麼討厭他,寧願相信
櫻井鈴子的話冒險,也不願留在他身邊?

    「可悲哪!你的愛一樣沒有回應,這叫自作自受!」

    「閉嘴!」他窒悶地喝道。

    「她的身子已被別的男人摸遍玩遍,你心裡做何感想?很恨吧!你活該,這是你拒
絕我的下場,誰教你不要一個投懷送抱的女人,反而愛上一個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裡的賤
人,你這叫報應──」她說到一半,倏地覺得眼前的東西一直在旋轉,心裡一驚。

    修羅給的到底是什麼藥?

    「住口!她若真的出事,我會毀了這裡,也會殺了你!」他表情認真嚴峻,絕不只
是口頭威脅。

    「喲,還敢誇口?憑你那雙腿,你哪裡也去不了……啊……」她驀地下腹絞痛,抖
瑟了一下,身子彎倒在地。

    「怎麼,藥性發作了?」他冷眼看她。

    「這……這藥有毒?」她駭異道。

    「你不知道修羅給了你什麼藥?」他一楞,隨即厲聲質問。這個呆子極可能被修羅
利用了!

    「我……我也不知道……」她痛得直冒冷汗,臉色益發蒼白。這是怎麼回事?難道
修羅給她的是毒藥?他要藉她的手毒死倪湛?她驚得雙脣不停發顫。

    「你不知道?」他慢慢走向她,困難地蹲下身,摸著她的額頭。「你的腦袋怎麼了,
連這種蠢事也做得出來?他很可能要我們兩敗俱傷,好接收這個暴風島上的所有裝備,
這點你都沒想到嗎?」他不得不厲責,鈴子向來不笨,但這次竟會著了修羅的道,真是
太糊塗了。

    「他?不會吧!他是我從傭兵裡挑出的菁英,他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看走眼?
背景資料與經驗都沒有差錯的他一直是傭兵界裡最被稱讚的一員,他怎麼會!

    「人心永遠是個謎,鈴子,你太小看人類的欲望了。」倪湛深沉地道。

    若他沒猜錯,修羅就要沖進來了。

    「什麼……」櫻井鈴子痛得嘴脣發紫,她這才明白,修羅真的別有居心。

    門外倏地傳來雜沓的腳步聲,倪湛從後腰拿出一把槍握在手心,對櫻井鈴子叮囑:
「別說話,眼睛閉起來,一切由我來解決。」

    說完,他臥倒在她身邊,佯裝昏厥。

    石剛可能也遭到毒手了,少了他,他要逃出去的希望就更渺茫了。如今之計,惟有
智取。

    門被撞開,修羅領著七、八名部眾,大刺刺地踏進這間平常不得擅入的房間。

    「哈哈哈!看到了嗎?狂龍被擺平了!」修羅高興地向身後的弟兄們大笑。

    「真的!狂龍死了!」黑海盜們驚喜地叫鬧。

    「不,他還沒死。我給的毒只會讓人四肢麻痺、神智不清,並不會取人性命。但這
樣就夠了,他再也不能喝令我們,他已經成了一個廢人!」修羅走到櫻井鈴子身邊,蹲
下來扳過她的身體,疑惑道:「只是鈴子怎麼也會倒下?她應該不會傻到陪狂龍一起喝
毒酒吧?」

    「這樣也不錯,她現在昏迷不醒,把她讓給我們玩玩吧!修羅,我們早就對她心癢
難耐了。」其中一個部下大膽地建議。

    「哼!她是我的,誰也別想碰!有了她等於有了櫻井財團,我得好好控制她才行。」
修羅反身斥道。櫻井鈴子若也失了神智,那就不好玩了,他還需要她的幫助,才能合法
掌握一切呢!

    掏出一包藥,他迅速餵進她口中,乘機撫摸著她嬌艷的臉蛋,笑道:「把她扛進我
的房間關著,等她幫我簽完文件,蓋完了章,我自然會將她送給你們。」

    「好□C 彼□氖窒賂呱灑行Α?

    修羅轉向倪湛,踢了踢他的腿,得意地說:「你囂張好久了,狂龍,現在你再也不
能發號施令,只能任我宰割了!」

    「要不要殺了他?」另一人問道。

    「不……跟了他三年,我也被他感染了喜歡折磨人的習性。我不要讓他死得太痛快,
我要他醒來,然後眼睜睜看著他創立的一切被我奪過來……這樣不是更有趣嗎?哈哈……」
修羅對自己的模仿能力感到佩服。

    的確有趣!倪湛扣緊扳機,在心裡冷笑。修羅想學他,還早呢!

    他猝地翻身,就在修羅得意忘形之際,由下往上,對準他的心髒,無聲無息地開了
一槍。

    「□V 幣桓齠潭斗斕納翫簦□擁掛憂箍諫涑觥?

    修羅多年的經驗讓他在千鉤一發之際躲開這致命的一擊,但槍法奇準的倪湛還是打
中了他的左上臂。

    「哇!」修羅痛呼一聲,向後跌捏到桌子,仰頭摔倒。

    這突來的變化讓修羅的人馬慌了手腳,倪湛使盡全力一躍而起,朝其他人連開六槍,
七、八個大漢已有六名中彈倒地;倪湛趁此空檔坐上輪椅突圍而出,沖向後花園。

    「給我追!」修羅嘶啞地怒吼。

    剩下兩名手下追了出去,修羅忍住痛,也憤恨地跟過去。

    可惡!沒想到狂龍這傢伙竟能反制櫻井鈴子,使詐逃出他的陷阱!

    他可不能讓計劃功虧一簣!

    後花園又傳來一起槍響,他大步沖向前,昏暗的燈影下,只看見一名手下又被撂倒,
倪湛的輪椅倒在在一顆巨石之前,卻已不見人影。

    「狂龍呢?」他拎起惟一活著的手下,喝問。

    「我也不知道,這裡黑漆漆的……」那手下原本就對狂龍心存忌禪,現在看他一眨
眼就收拾掉其他人,腳已發軟無力。

    「蠢貨!連一個殘廢也對付不了!」修羅斥罵道。

    「他……他不是殘廢。……他是狂龍……可怕的狂龍」

    「住嘴!」弟兄們對倪湛太敬畏了,才會錯失這次良機。修羅又恨又氣,一拳擊上
手下的下巴。

    「倪湛,你逃不了的,出來吧!就算你打垮了我的手下,你也逃不出這裡,因為我
的背後還有一個強有力的靠山,他們已經包圍住暴風島了,你束手就擒吧!」修羅企圖
以言語騙他現身,並開始搜索花園的每一處,務必要抓到他才甘心。

    四周靜無人聲,黑夜的暴風島一向風聲颯颯,此刻聽來別具肅殺之氣,連海潮的拍
擊也像是許多人哭號的聲音。

    倪湛躲在矮樹叢後,揉著發疼的雙腿。剛才疾奔到這裡,輪椅接上巨石,他被摔出
椅子,跌撞在草堆中,雙腿被震得痛不堪言,根本無法移動。

    躲在這裡遲早要被發現,手槍子彈已用罄,他已做好最後的準備,只要修羅一靠近,
他就射刀。

    修羅忽然瞥見左前方的草叢在晃動,嘴角浮出冷笑,朝手下招招手,慢慢舉起槍,
準備要打得倪湛千瘡百孔而死……

    倪湛也感受到殺氣了!他瞪著對準他的槍管,面無表情。在這死前的一刻,他竟只
想到方天艾明湛無瑕的眼瞳,他希望,在另一個世界裡,她不會再討厭他、躲著他……

    「砰!砰!」連續兩聲槍響劃破了氣氛凝重的夜空。

    兩人中槍了,一個是修羅,另一個則是他的手下。

    修羅身子一震,看著手裡始終沒射出子彈的槍,緩緩回頭,方天艾冷白如雪的臉充
滿驚駭,她的手裡握著槍,正瞪著他發呆。

    「是你!方天艾……」聲音從他齒縫迸出,修羅感到背後不停淌出的血,難以置信
她竟逃了出來,還射了他一槍。她這一槍,把他的計劃全打碎了!

    什麼都碎了……可恨哪!他不甘心!就差那麼一點點而已……

    該死的方天艾!

    他憋住最後一口氣,倏地舉起手,要方天艾嘗嘗被子彈貫穿的滋味。

    嚇呆的方天艾沒想到他還能反擊,渾身僵直地杵著,不知所措。

    「天艾──」倪湛眼看她就要被射殺,急得大喊,手裡的刀飛出,從修羅的後頸沒
入,穿進咽喉。

    修羅慢慢倒下,子彈射向天空,就像他臨死前憤怒的咆哮。

    許久過後,方天艾才找回自己的心神。她看著死不瞑目的修羅,目光再移向倪湛,
正好迎向他黑沉如夜的雙眸中流露出的激動。

    「倪湛……」喊著他的名字,她奔向躺在草堆中的他,因過度驚懼而散盡的氣又回
流人體內。

    一進到盤龍居,她就知道自己可能遲了;尤其看見櫻井鈴子意識半醒半迷地倒在倪
湛房裡,身邊還躺了六個大漢,強烈的不安就攫住了她的心頭。

    發生了什麼事?

    倪湛呢?修羅呢?

    她怔了好久,突然後花園傳來修羅的聲音,她心一震,從那些大漢身上拿了一把槍,
悄聲走到這裡,沒想到正好看見修羅和他手下的槍正對著倪湛──

    她根本無暇細想,毫不遲疑就朝他們開槍;她只想救倪湛,讓他遠離死神的威脅,
沒想到自己卻差點成了槍下亡魂。

    「你……你還好吧?」她顫聲地看著倪湛。

    「不好!」他盯住她,心裡的恐懼還未散去。看她從鬼門關繞一圈回來,竟比他自
己涉險還要令他害怕。

    「怎麼了?」她愕然地摸摸他的額頭和腿。

    「我以為我已經失去你了!」他伸手捧著她的臉看了片刻,再緊擁住她溫暖的身軀,
放心地閉上眼睛,吁了一口氣。

    「倪湛……」眼淚朦朧了她的眼睛,見他沒事,她的心終於落地,漲滿的焦慮頓時
化為酸楚的淚水。

    他抬起頭,輕拭去她的淚,忍不住問道:「你呢?你還好嗎?有沒有人對你……」

    「沒有!我逃出來了。」她猛搖頭,搖落兩行清淚。

    倪湛心一緊,吻去她頰上的水珠,然後,溫柔地吻上她輕顫的脣瓣。

    當修羅出現在盤龍居,他以為她已死在修羅手裡,心裡想著她遭遇過什麼凌虐,他
就憤怒得無法平靜。

    詎料她不但沒死,還在最危險的時候跑回來救了他!

    回到他身邊……

    他的手摟得更緊了,吻變得狂熱,彷彿要將她吞噬進體內,永遠與她在一起。

    方天艾雙手主動圈住他的頸子,閉上眼睛體會他的氣息,那濕熱的感覺證明他還活
著,只有他會如此狂肆地吻她,毫不留情,不將她的身心完全掠奪不會滿意。

    半晌,他突然推開她,直視她的眼睛問道:「為什麼回來?」

    「什麼?」她茫然地看著他。

    「你可以乘機逃出暴風島的、為什麼你選擇回來?」他靜靜地等待著他一直想要的
答案。

    「我……」她楞了楞。

    是的,在她逃出小屋時,她的確可以開著快艇離開。她不會游泳,但她擁有快艇的
駕船執照,要離開根本不成問題。

    但是,她卻選擇回來救倪湛。

    為什麼?

    這還要問嗎?因為她愛他!

    可是這份感情能讓他知道嗎?她心裡還是有所顧忌。

    「我……我是不想看你被殺掉……那麼……我辛苦幫你的治療不就白費了?」她遮
掩地說道。

    「是嗎?」這不是他想聽見的回答。

    「是的,你是倪澈的哥哥,倪澈是我的朋友,雖然你是個狂妄、冷酷、無情、陰沉
又沒有良心的壞蛋,但我還是不能見死不救……」她微掙開他的手,站了起來。

    「這就是你回來的原因?為了救一個壞蛋?」倪湛微慍地瞪著她。她就不能給點好
聽的形容詞?他在她眼裡就是這麼惡劣的形象?

    「我是認為你罪不致死,才不想讓你就這麼死掉。」

    「哦?那如果我真被修羅殺了,你會為我傷心哭泣嗎?」他又問。

    「誰會為你哭鬧!在你這樣欺凌我之後,我已經恨透你了。」她猶然嘴硬,眼睛也
故意不看他。

    「真可惜,我還以為你剛才的淚是為我掉的呢!」他汕弄地笑了。

    「那是……」她臉一紅,索性轉過身去。「那只是嚇哭而已。」

    倪湛撐著大石慢慢站起,可是腿上的痛未消,他不由得悶哼一聲,身子晃了晃。

    方天艾回頭大驚,連忙扶住他,急道:「怎麼了?你喝下鈴子的藥了?還是被修羅
傷了腿?」

    看她焦急明明寫在臉上,卻不承認她在乎他,倪湛嘔氣地推開她的手,「你不是恨
我嗎?不用你管!」

    「你──」

    「我是喝了藥,而且喝了一大杯,藥性可能就要發作了,到時說不定會發狂,你走
吧!讓我一個人在這裡自生自滅。」他冷冷地轉過身。

    「你……你別這樣,讓我幫你看看,務必把毒退出來才行……」她怎能就這樣走開?
既已選擇回來,她對他就再也捨不下了。

    「不需要!我還有鈴子可以照顧我,不需要你了!」他回頭朝她大吼。

    方天艾一震,心酸的再次流出眼淚。

    他說不需要她!

    是的,他還有個女伴,櫻井鈴子才是他要的女人。

    倪湛只是故意激她,沒想到一回頭就看見她的淚水,他的倔強在瞬間被那些能淹沒
男兒志氣的液體融化。

    「天艾……」他蹣跚地走向她。

    「我忘了你還有鈴子,還自作多情回來幫你……真抱歉,我會走……」她說不出話
來了,鮮少流淚的她卻一再為倪湛哭泣,或者她該離開這個攪亂她平靜心湖的男人,才
能重新找回平和無慾的自我。

    「不!」他握住她的手,將一步步退開的她拉回來,用力抱住她。「別走!我不准
你走!」

    「倪湛?」她不懂他的出爾反爾,一點都不懂。

    「留下來,留在我身邊,別離開我!」她難道不明白,他只是氣她不明說對他的感
情,才會故意轟她走。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掙開他的手,眼中怒火灼灼。

    「你還不明白嗎?一定要逼我說出我對你的感情嗎?」他一把將她拉近,與她鼻尖
對著鼻尖,怒氣在彼此間激盪著。

    「你……」他對她的感情?

    「我愛你……方天艾,我本該恨你的,但老天卻該死的教我愛上你……」他將她按
進臂彎,字字真情。

    「倪湛……」他說他愛她?她呆住了。

    「我不會放你走的,這句話從一開始我就說過了!」他在她微張的脣上印下火熱的
吻,他要讓她明白,只有她才能熄滅他心中對全世界憤恨不平的心火,只有她才能帶領
他回到他的大海。

    方天艾迷糊了,倪湛也愛她嗎?那狂暴之間偶爾出現的溫柔都是因為愛?

    她被他吻得嬌喘不休,心裡的感情也被全然挑起。人心一旦中了愛情的毒之後,就
再也還原不了。之前,她想盡辦法要走,但現在,他一句叫她離開就足以讓她心碎。

    「你呢?說你也愛我,說……」他邊吻邊命令。

    「我……是的,我愛你,在你那樣對待我之後,我竟還愛著你……」她向愛神投降
了。

    倪湛大喜過望,更深地吻住她,兩人相疊的身影緊緊密合,幾乎不留一絲空隙。

    「答應我,你永遠不會離開我!」他離開她的脣,讓彼此有喘息的機會,但口氣依
然沒有放鬆。

    「我……我不知道……」她不太敢許下承諾,因為她還必須回新加坡一趟。

    「你怎麼會不知道?只要你愛我就該和我在一起,為什麼還要考慮?」他懲罰地舔
吻著她的耳垂和頸窩,聲音沙啞低沉。

    「你不明白,我得回新加坡去看一個人……」她酥軟地靠在他身上說。

    「看誰?」他如刺蝟一樣豎起所有的利針。

    「我爺爺。他病了,我得回去……」

    「你一回去,就再也見不到我了。」倪湛知道那個世界絕不會把妙手天女讓給他這
個帶罪的狂徒。

    「不會的,我……」方天艾臉色一變。她當然知道倪湛不見容於外面的世界,那裡
已不是他的海域,但她又不能不回去看看。

    「要跟著我就別再回去,若你選擇回去,我們之間就不會再有交集。你了解嗎?」
他定定地看著她,等她下決定。

    方天艾從沒想過自己會遇上這種抉擇,她要回到她的世界繼續當妙手天女,還是跟
著倪湛一起浪跡天涯?

    回到新加坡,她會失去倪湛;但跟了倪湛,她會失去她的家人、她的世界……

    這樣的得失如何衡量比較?

    她迷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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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13:23 |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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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方天艾陷入苦思時,大廳外傳來了一些人聲。倪湛心下一驚,拉住她的手,悄悄地從長廊移向前。而當倪湛看見了來人是誰後,他呆立當場,腳如生了根,再也無法動彈。

    倪澈!

    他弟弟帶著耿沖、上官浚、上官浩,四人一身勁裝,如入無門地聞進了他的盤龍居。

    方天艾一看是倪澈他們,驚喜地放開了握著倪湛的手,沖了出去,大喊著:「倪澈!」

    倪澈看見她安好無恙,也是既意外又高興。

    「天艾!你還好嗎?這裡出了什麼事?」倪澈興奮地攬住她,繼而打量四周。

    「這裡──」她才要說明,就被倪湛譏弄的自嘲打斷。

    「這裡才剛演完手下集體叛變的戲碼。」倪湛強忍住痛,一步步走了出來,盯著睽違一年的弟弟。

    「哥!」

    「倪湛!」

    四個男人齊聲驚呼,耿沖他們的聲音中有警戒,只有倪澈的臉色是全然的喜悅。

    「你……你的腿好了?」倪澈看見他好好地站立著,整個人激動莫名。

    一年不見,倪湛沒有他預想中的陰沉狂熾,半長的黑髮雖然圈著一張依然任性冷峻的臉,但那雙眼中的溫度已沒有一年前的冰冷,相反的,他似乎變得有人性了些。

    「這都該感謝妙手天女的回春聖手。」倪湛冷冷一笑。

    「天艾,是你治好了我哥?」倪澈感激地緊握住方天艾的手。

    「放開她!」倪湛低喝一聲,眼裡冒著爐火。

    倪澈微楞,他沒看錯吧,倪湛在吃醋?這個以前縱橫幫內人人稱為冷血無情的倪湛居然會為了女人而眼紅?

    方天艾連忙抽回自己的手,尷尬微怯地笑著說:「倪湛的腿才剛好而已,行動還有點遲緩,起碼還需要一年的調養。」

    「你抓方天艾來,就是為了治你的腿?」上官浚看著倪湛,恍然道。

    「我是在回春號上巧遇她的。要不是她逞強出頭,我可能還不知她就是鼎鼎大名的妙手天女呢!」倪湛口頭上不忘揶揄,但眼光始終沒離開方天艾。

    「那時我若不出聲,你一定會殺人。」方天艾瞪他一眼,她可不會忘記自己愛上的是個什麼樣的大魔頭。

    「我後來不是給了你面子,把那群人全放了?」倪湛冷哼。這種恩德,平常人還得不到呢!

    「是,那我該感激你把我抓來困在這裡一個多月嗎?」她沒好氣地道。

    「你不感激嗎?」他眉一挑,話裡有話。

    「我……」方天艾了解他的弦外之音,但她還分不清愛上他到底該喜該憂。

    倪澈被他們之間的對話惹得莞爾,這兩人,怕是早就墜入情網了。

    這樣也不錯啊!或許靠方天艾的力量能讓浪子回頭。

    「哥,你的人既然背叛,我看這裡不宜久留,你跟我們走吧!」倪澈勸道。

    「走去哪裡?縱橫幫能饒過一個叛徒嗎?」他冷笑一聲。

    「不回縱橫幫,你也可以到瑞士去……」倪澈當然知道東南亞一帶已無他容身之處,
可是這並不表示他沒能力幫兄長安排一個住所。

    「不!這裡是我的地方,我哪裡也不會去。」倪湛說著,撇下他們,走進臥室想看看鈴子是否無恙。

    但是,本該躺在地上的人竟然全不見了!

    鈴子還有那六個屍體竟都不冀而飛!

    倪湛微楞,心裡湧起一抹黑影。

    「怎麼了……咦,鈴子和其他人呢?」方天艾跟了進來,也是一驚。

    「你來的時候他們還在吧?」倪湛沉吟地問。

    「是啊,那時鈴子還有點意識,我一心急著救你,沒時間看她的傷……」方天艾自責地脫口而出,才發現倪湛正直勾勾地瞧著她。

    他當然知道她那時有多焦急,倪湛動容地想。他怎會看不出她當時在他懷裡的淚水是為誰而流?

    「我知道。鈴子沒受傷,她只是喝了要毒我的那杯酒。」他握了握她的手安慰,才轉而思索:「可是她已經不省人事,又會走到哪裡去?」

    「我們進來時這裡就沒半個人了。」倪撤立在門邊道。

    「沒錯,整個島上都沒人,我還以為我們搞錯地點了。」耿沖也覺得奇怪。

    「地點沒錯,可是情況詭異。你的手下有部分叛變了,但其他人呢?」上官浩雙手環胸,打量四周。

    「應該會有人在島的各個哨站把守才對。」倪湛的臉沉了下來。事情有點蹊蹺,平常的暴風島絕對不會輕易讓倪澈他們上岸的。

    可見監控系統和警報系統都被破壞了,連那些盯哨的人也被殺了。

    會是誰?

    「元老團的人!」倪澈與上官浩對看一眼,驚道。

    「元老團……」倪湛如劍的利眉倏地蹙起。

    「元老團收買你的手下,這件事你知道嗎?」倪澈擔心地問。

    「是修羅嗎?」方天艾做了聯想,忍不住低呼。

    「修羅?」倪澈眉一擰,看著倪湛。

    「就算是他,他也已經死了。」倪湛面無表情地說。修羅提到的靠山就是縱橫幫的元老團?那些老傢伙可真是無孔不入,不致他於死誓不罷休。

    「死了?」這麼容易嗎?上官浩不太相信。

    「是的,在後花園被我用槍打中背部,加上倪湛一刀,要活命絕不可能。」方天艾慎重地道。

    「事情可能不像表面那麼簡單。」倪澈推敲著,總認為事情還沒完。只要倪湛不死,元老團的人就不會放手。

    倪湛扶著牆,緩步走回正廳,在太師椅坐下來,忽然道:「你們走吧!連方天艾也一起帶走。」

    「什麼?」大家都是一怔。

    「倪湛……」他要她走?方天艾詫異地走近他,須臾前還口口聲聲不准她離開的人,現在卻要趕走她?

    「你自由了,方天艾,和阿澈一起回新加坡吧!」倪湛冷冷地看著前方,讓人捉摸不透。

    「你為什麼……」她說不上來那種酸澀,那感覺好像她被拋棄一樣。

    「帶她離開,阿澈,你們也走,暴風島就要起風暴了。」倪湛一語雙關,沉冷的眼神飄向窗外。

    倪澈看了臉色蒼白的方天艾一眼,執意道:「就算有風暴,我也要留下。」

    「我討厭吵鬧,你們這算侵入私人地盤,我看了就煩,都給我滾!」倪湛低喝一聲。

    「倪湛,你真的要我走?」方天艾還是問了。她得回去看爺爺,但她仍想再見他啊!他的意思卻好像要她永遠都不要再回來,好像,他將與她永別……

    「是的,你走吧!回去當你的妙手天女,忘了暴風島,忘了島上的一切,也把我這個壞蛋忘掉。」倪湛瞪著她,語氣堅定。

    方天艾渾身輕顛,心揪得好痛。他把他們之間的感情說得好輕松,如果她能說忘就忘,她就不會愛他愛得那麼痛苦了。

    「你當真?」她再一次求證。

    「滾!不要再讓我看見你那張惹人厭的臉!」他倏地發起脾氣,大聲怒吼。

    方天艾向後退一步,倪澈順勢扶住她,低聲道:「他要我們走,我們就走吧!」

    「對……我是該走了……我……」她沒說完,低頭含淚沖出盤龍居。

    倪澈朝耿沖及上官兄弟揚了揚下巴,四人魚貫地離開,只留下倪湛一人在正廳裡。

    他閉起眼睛,感受到方天艾的氣息漸漸遠離,被不捨的情懷扯痛著四肢百骸。

    這樣也好,就讓他單獨面對一切吧!

    他點上一根煙,靜待制裁他的人出現。

    過分寧靜的子夜,有著死神出現的前兆。倪湛低著頭,聽見一個熟悉的腳步聲緩緩朝他走近,他慢慢抬頭,嘴角泛起冷笑。

    「我竟然一直沒發現你是元老團的人,石剛。是我變遲鈍了,還是你太厲害?」

    石剛壯碩的身軀在燈光的投射下更顯得龐大,他方正寬闊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惟一不同的,是他開口說話了。

    「是你太信任我了。」石剛的聲音低啞粗硬,挾雜著濃重的山東腔調,聽來既古怪,又不協調。

    「原來一年前在日本救你的事是元老團安排的。那時你就奉命查尋我的下落了,是吧?」

    「是的,我是元老團手下的追緝隊隊長,專門追拿叛逃的幫內弟兄。你是我最棘手的一個任務。」石剛站在他面前,有問必答。要緝拿的對象是縱橫幫的前任總舵主,他的心情也同樣複雜。

    「一年來,我把你當成我的雙腿,對你百般使喚,你還是不動聲色,騙過疑心這麼重的我,我不禁要佩服你的本事了。」倪湛只能歎息自己的警覺退步了。

    「我只是拿出真心對你而已。」石剛不否認,這一年來他對倪湛的關心完全出自真心,他知道只有如此才能瞞得過倪湛。

    「厲害!元老團竟有你這號人物,那些老傢伙果然非等閒之輩。」他早就知道元老團不會放過他,卻沒想到他們早已派人在他身邊臥底了。

    「你也很行,四年來你把他們搞得暈頭轉向,他們都說你是最令人頭疼的人物。」

    「是嗎?」

    「是的。我要感謝你支走總舵主他們,好讓我不會為難。」石剛朝他行個禮。倪湛早猜出是誰在暗地動手腳,也知道他就在附近,才會趕走倪澈他們和方天艾打算和他做個徹底了結。

    「你也是聽命行事,要是讓倪澈為了我和元老團槓上,那我的罪過不是更大了?」他知道倪澈絕對不會眼睜睜看他被殺,所以他才要他走。可是,他懷疑倪澈會這麼容易被打發。

    「元老們其實一致認為你前幾年的挑舋是有正面的意義,你替縱橫幫找出毒瘤所在,明為煽動,實為除害,所以才要我以一年為限,留意你的行動。」石剛繼續說下去。

    「哦?他們是不是黑白不分了?」倪湛表面譏笑,但內心卻已有波動。那些老頭們真的能認同他做的事?

    「但你在暴風島集結海盜,與櫻井財團聯手對付縱橫海運的事卻罪證確鑿。元老們得知了你在縱橫集團內部布下人脈,想乘機搜購股票一事,全都震怒不已,才會收買修羅在暴風島制造混亂,好拆你的台,斷你的路。」

    「而整個制裁行動由你殿後,若修羅失敗,你就會負責收拾殘局,對嗎?」倪湛將煙一拋,吐出一團煙霧。

    「是的。櫻井鈴子將會有人護送她回日本,暴風島的其他人都被我放倒,現在,就剩下我和你了。」石剛慢慢拿出一把手槍,面色凝重。「你雙腿不便,我這樣殺你等於欺弱,但我有命令在身,不得不出手,請原諒。」

    跟了倪湛一年,要說沒感情是不可能的。石剛尤其了解他的邪惡其實只是一種偽裝,他只是需要發洩,需要為自己證明些什麼……

    看他痛苦地與雙腿戰鬥,他更是感慨萬千。倪湛的自卑與自負,他的矛盾,他和方天艾之間的愛恨情懷,他每一樣都看在眼裡,刻在心上。

    但是,元老才是他的主人,他們一聲令下,他就不得不執行。而他收到的命令正是──

    殺無赦!

    「殺就殺,別說廢話。」倪湛冷靜地看著他,十指在下顎交握。

    「那就得罪了!」石剛舉槍發射,沒有遲疑。

    但他還未扣下扳機,一發子彈已搶先射出,不過不是打向倪湛,而是射向石剛的手。

    石剛一個利落翻身,躲過那一槍。

    「好身手,可惜腦袋食古不化。」倪澈和耿沖他們從通道走進來,他手裡還旋玩著一把槍。

    「總舵主。」石剛恭敬地向他行禮。

    「你們不該回來的。」倪湛早就知道倪澈的個性,他決定的事,從不輕易改變,這點……正好和他一模一樣。

    「不回來就不會知道你在等的是誰;不回來,等於要天艾心碎地回新加坡。」倪澈朝身後努努嘴,方天艾清麗的身影緩緩踱出。

    「你留下來只會親眼看我死去,這樣你才高興?」倪湛強忍住悸動,故作不悅。

    方天艾看著他,突然沖向前,擋在他身前,面對著石剛說:「石剛,你竟然連我也騙了!但我不相信你真的下得了手,如果你要殺他,就連我也殺吧!」

    倪湛一楞,手抖了一下。她在說什麼傻話?

    「這是我和縱橫幫之間的事,天艾,你走開!」他喝道。

    「我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你霸道得夠久了,現在,換你聽我的話。」她轉頭對他怒道,正氣凜然。

    「方小姐,我不能對你出手,請讓開。」石剛苦惱地道。

    「不!」方天艾這回是鐵了心了。

    「再加我一個,你打算怎麼辦呢?石剛。」倪澈也站到倪湛面前,雙手叉腰,清俊的臉上雖佈滿笑容,但耿沖他們都知道他並非玩笑。

    「總舵主……」石剛變臉了,事情比他想象的還棘手。

    倪湛的心情激動萬分,方天艾愛他,他能理解她的心態;但倪澈……他難道不知道他恨他?

    「阿澈,別為我費神了,我不會領你的情的。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人和元老團翻臉,不值得!」他想逼他離開。

    「如果你指的是你不是倪家人這件事,我得告訴你,我不管你姓方還是姓什麼,我永遠都只認定你是我哥哥,在我心裡,你永遠叫作倪湛!」倪澈正色道,他終於將心裡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倪湛錯愕地瞪著他,久久才發得出聲音。

    「你……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了,但我對這個真相一點感覺都沒有,因為它改變不了你就是我哥哥的事實。我想,爸媽一定也都這麼認為。」倪澈看著他,第一次讓手足之情在心底泛濫。

    倪湛的心被這番話深深撼動了,他抿緊脣,點點頭,嗓音暗啞地說:「你是個好領袖,阿澈,你比我更合適當總舵主。」

    這是他第一次承認倪澈的實力,也承認心裡對這個弟弟的深厚感情。

    「倪湛……」方天艾感動得又想哭了。

    「石剛,就放過倪湛吧!總舵主是個極固執的人,他說什麼都不會讓你動手的。」
耿沖忍不住嚷嚷。

    「是啊,難不成你要連總舵主都殺?」上官浩又加一句。

    「我想,殺了他你也不會好過吧?」上官浚也道。

    就在石剛無措,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時,整個盤龍居忽地震動了一下,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地震嗎?」倪澈駭道。

    倪湛臉色一變,低喊:「不,比那更糟!這是暴風島自爆裝置。」

    「什麼?是誰按的?」倪澈驚奇地問。

    大家面面相覷,清醒的人都在這裡,島上還有誰能去控制中心引爆炸彈?

    「這裡就要爆炸了,快走!快上船離開!」倪湛厲聲命令。

    石剛二話不說,上前抱起他就先行,其他人迅速跟在後頭,匆匆離開盤龍居,來到船塢。

    正當大家準備上快艇時,一個人影忽然從黑暗中躍出,一把扯過方天艾,手裡的槍抵住她的太陽穴,陰狠地笑道:「除了倪湛,其他人都不准上船。」

    「鈴子!」倪湛皺眉低喝。他果然沒猜錯,只有鈴子才知道自爆裝置如何啟動。原來她沒事了!

    「你……」石剛也吃了一驚,他以為她還在昏迷當中……

    「你們縱橫幫壞了我的計劃,這筆帳以後再算。但倪湛是我的人,他得和我一起走,誰也不能帶走他!」櫻井鈴子厲聲威喝。

    她被修羅喂了解藥之後,不久就自動清醒,但因四肢仍有些麻痺,只好繼續躺著,不料正好看見石剛鬼鬼祟祟地進來,把她和其他人都扛出盤龍居,不知有何目的。待石剛一走,她便偷偷跟蹤他,赫然發現他竟和縱橫幫的元老團聯絡,說他已將島上所有人都擺平,並破壞了所有的系統,只要再殺了倪湛,任務就告終結。

    她那時才驚愕地了解,石剛不但不是啞巴,而且還是個內奸!

    這震驚還未消除,她又看見縱橫幫那四名頭目也來到這裡,情勢已擺明她毫無勝算,只有放棄暴風島再另起爐灶,再跟縱橫幫對抗。於是她才按下自爆裝置,打算把他們全都葬送在這裡。

    她相信,只要有倪湛在,她就還能卷土重來!

    只要有他陪著她……

    因此,她絕不會讓他們帶走倪湛,只有他們兩人能離開,其他人都得跟著暴風島一起陪葬,尤其是這個姓方的女人。

    「鈴子,放開天艾!」見她以方天艾為人質,倪湛憤而厲喝。

    「你跟我走,我就放開她。」她才不會放掉方天艾呢!方天艾可是逼這些男人就範的最佳武器。

    「死吧,我不會跟你走的,沒有人能命令我做任何事。」倪湛絲毫不受威脅。

    「即使用她的命也不行?那我殺她你也無所謂了?」櫻井鈴子冷笑。

    「她活著,我要她的心;她死了,我要她的魂。這輩子我只認定她,生生世世,我只愛她一個人,不管她是生是死,我的心都不會改變。」倪湛深刻而鄭重地說著,每一句都足以教在場的人動容。

    櫻井鈴子終於被徹底擊垮了,這些話像利箭一樣射得她全身淌血;他對方天艾的愛竟然到了這種教她又妒又恨的地步!

    「這就是你的回答?好……那我就讓她魂飛魄散,不留全屍,讓你一輩子靠你可笑的愛活下去!」她倏地發狂大叫,邊說著,手裡的槍已有動作。

    倪澈他們早就注意著她的行動,一見變化,立刻撲上前,怎知她的槍在轉眼間由方天艾的額際轉向站在她正對面的倪湛。

    她要殺的不是方天艾,而是讓她心痛得生不如死的狂龍!

    「不──」第一個發覺她意圖的方天艾驚駭地尖叫,她幾乎是與她同步,轉身握住槍管,往下一拉……

    「砰!」

    「砰砰!」

    一連三聲槍響,一切又歸於寂靜。

    石剛與上官浚的子彈同時射向櫻井鈴子,她身中兩槍,膛目結舌地後退幾步,向後墜落海中,濺起一朵水花,帶著她的悲劇愛情和未完的大業夢想,奔赴死亡。

    但是,她手裡那一槍卻打穿了方天艾的右手掌,射人她的右胸……

    「天艾!」倪湛不顧雙腳的疼痛,沖向前抱住倒落的她。他的呼吸停止了,心跳停止了,他的意識、感覺在這一瞬間全都從他身體內抽離。

    她為他不顧性命!為了他……

    所有人都圍攏而上,滿臉焦急。

    倪湛手心冒著冷汗,但表面仍維持著冷酷面具,他在她耳邊輕喃著:「你不能死,天艾,沒有我允許,你千萬不能死!」

    「我……我知道,你沒事……就好了……」她臉色蒼白,急喘著氣息,朝他扯出一抹微弱的笑。

    「我會找人治好你的。」倪湛吻了吻她,她的脣和他一樣冰冷。

    「我自己就是醫生,我不會有事的,不要緊張……」她撫摸他的臉安慰他。她感覺得出他的身體在顫抖,因為擔心她而顫抖著……

    她終於明白,她是如此愛他,為了他,她可以拋棄一切,即使是她的生命。

    「我送她去醫院。」倪澈將方天艾抱進快艇內,正準備上去,就被倪湛攔住。

    「由我來開,我帶她去。」倪湛木然地對倪澈說。

    「但是……」倪撤擔心他的腿,面有難色。

    「讓我們走吧!誰也不要來煩我們!」倪湛笨拙地爬進駕駛座,冷冷地環顧他們一圈。

    石剛忽然舉槍正對著他的臉,低斥:「你不能走,倪湛,我奉命要殺了你!」

    「要殺我就動手吧!」倪湛所有的心思都在方天艾身上,連看也沒看他一眼,逕自發動引擎。

    「別逼我……」石剛的內心正在交戰。

    「你如果要殺他,剛剛又何必開槍救他?」上官浩在他身後說。

    方天艾斜靠在快艇內,虛弱地開口道:「你……就放過他吧……你明明是那麼的喜歡他……」

    方天艾這句話才真的打進了石剛堅如巨石的心。是的,他不能否認,跟了倪湛一年,主僕之倩早已很深蒂固了。

    但是這一放手,很可能就無法交差了事,很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他能讓他走嗎?

    「讓他們去吧!石剛。」倪澈一手拍在石剛肩上。這一別,兄弟倆可能再也不會見面了。

    石剛怔了幾秒,槍就是不肯放下,然而,子彈始終沒有射出去……

    倪湛左手抱著方天艾,又深深看了倪澈一眼,什麼話也沒說,駕著快艇朝黑沉沉的大海疾馳而去,只在海面上留下一道美麗的水痕,從此消匿無蹤。

    過了不久,倪澈和耿沖等人及石剛都駕著他們開來的快艇離開暴風島。一聲轟然巨響後,暴風島所有的一切頓時化為烏有,火光奔騰竄燒向天際,遠遠望去,有如一條紅色的狂龍飛馳而上,直沒入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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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13:37 |顯示全部樓層
+ 尾聲 +

    暴風島的黑海盜已經解體,狂龍也消失了,南海上又恢復了平靜,不再有搶劫的事發生。

    但事情真的結束了嗎?

    石剛因為有失職守而被氣得跳腳的元老團降職,禁閉三個月。

    倪澈則反而向元老團要人,指名要石剛來當他從缺了一年的貼身護衛「擎北」,還不准他們再去尋找倪湛,強迫他們撤除對倪湛的緝捕,元老團於是正式和總舵主翻臉,縱橫幫有一陣於都處在氣氛低迷的狀態,弟兄們各個眼睛雪亮,都乖乖地盡本分,不敢造次,免得成了元老團的出氣筒。

    而方家在得知方天艾被倪湛帶走之後,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她找到心愛的男人,憂的是這男人偏偏是縱橫幫的叛徒!而且還不知將他們心愛的女兒帶到哪裡去了。這始料未及的結果讓他們一家人憂心仲仲了許久。

    倒是方家爺爺方仰新在這一氣一喜之下,病竟好了大半,不僅能四處走動,還跑到日本去找神醫葉虛懷,打聽有沒有方天艾的消息。

    而外界都以為妙手天女在中醫之航中離奇失蹤,傳言說她被可惡的黑海盜頭子狂龍擄走,成了他的女人;也有人說她為了救回春號的人而犧牲自己,自願跟著狂龍;更有人說狂龍甘心為妙手天女放棄一切,才會自毀暴風島,退隱江湖……

    諸多揣測甚囂塵上,縱橫幫的四大頭目們聽了也不由得覺得好笑;再這樣胡掰亂扯下去,可以寫成一本武俠小說了。

    其實,上官浩曾經想找尋倪湛的下落,但被倪澈阻止了。他不想去打擾他們,只要知道他們還活著,而且過得幸福快樂,那就夠了。

    在妙手天女的帶領下,他相信狂龍已找到了屬於他自己的大海,一個能真正讓他邀游的大海,他再也不會孤獨了!

    那麼,方天艾後來又如何呢?

    有人曾在南大西洋的非洲沿岸看見一個美麗的東方女子幫許多難民治病,她的右手心有個傷疤,看起來像是上帝做下的記號。她親切文雅、醫術一流,而且不收分文,許多病患都深深喜歡上這位來自異國的女神醫,視她為下凡的天女。

    她的身邊一直伴隨著一位長相如海盜般的長髮男人,聽說那人身手靈活,冷峻異常,從不主動與人寒暄,惟有對女醫師和顏悅色。

    他們形影相隨,無比恩愛,總是乘船沿海而行,行跡不定,但見過他們的人都不停地傳頌著有關他們的義行事跡。

    也許,多年之後,隨著海洋與暖風,他們的消息將會飄回故鄉,到時所有的罪與罰,必將從人們的記憶中沉澱,只剩下妙手天女與狂龍的深情摯愛,在海底化為最溫柔的一
聲歎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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