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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芃羽 -【奪愛狂龍(縱橫四海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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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09:4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奪愛狂龍(縱橫四海系列) 作者:芃羽

  這個男人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海盜!非但不顧她的意願將她擄來,還把她當女奴使喚、強佔她的身子,她可是鼎鼎大名的「妙手天女」,豈可任他如此囂張!  

  他本是縱橫幫的總舵主,一場車禍使他失去了一切,成了只能在瑞士休養的廢人!在西醫都對他的雙腿束手無策下,他找上了一年前就與他結下樑子的美麗女中醫,這一次,他不但要她的妙手治好他的腿,更要她的愛治好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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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10:03 |只看該作者
+ 楔子 +

    聽說,最近東南亞南海一帶的海域不太平靜,許多商船頻頻遭劫,連黑道走私的船只也不例外,不是船毀人亡,就是貨被掏空,任空船隨波漂流。最讓人吃驚的是,遇難的船隻都沒發出任何求救信號,且絕無生還者,以至於至今仍查不出究竟是什麼人在做怪。

    據一些前往破船勘察的海警指出,犯案者似乎受過訓練,手法迅捷凌厲,就像海上的游擊隊般,短短的五分鐘就能摧毀一艘船,殺人劫貨。也因為來得太快,船隻根本沒時間發出求救訊號就被制伏了。

    那些到底是什麼人?

    曾經被埋藏的歷史又被挖了出來,有些媒體記者以聳動的標題到處散佈著恐慌──

    海盜復活了!

    海盜,十九世紀末橫行馬六甲海峽及群島之間的海上流氓,在將近一百年後的今天,重新躍上舞台,蠢蠢欲動。

    這個說法讓許多船商和航運業者都提心吊膽,連縱橫海運也對這個消息非常注意。他們這群海盜的後裔早就洗手收山了,卻有人冒用他們的名義混淆視聽,這種行徑,他們又豈能坐視不顧?

    更何況,誰人不知縱橫海運是東南亞一帶的龍頭老大,在他們的地盤上撒野,分明就是故意尋舋,刻意找碴!

    於是,縱橫幫決定揪出這群來去無蹤的冒牌海盜,出動了各地分舵的武裝戰艇,在海上巡邏,不抓到海賊,誓不罷休。

    整個東南亞因而陷人一種奇異的緊張狀態,不少船家索性停止了海上活動,走避這場幾可預期的風暴,免遭池魚之殃。

    但偏偏在這種時候,集結了全世界優秀中醫師的豪華游輪「回春號」抵達了新加坡,正打算繞行東南亞,展開其「中醫之航」最後的二十天行程。

    索有「妙手天女」之稱的年輕中醫師方天艾亦在受邀之列,縱橫幫的眾頭目們都紛紛警告她別在這節骨眼上船,可是她卻以已答應了主辦單位,不能食言為由,照樣登上了回春號。

    回春號在新加坡只停留一天便又啟航了,這艘載滿了中醫菁英的游輪如期航向湛藍的大海,一切都顯得風平浪靜,那些「海上搶匪」似乎又銷聲匿跡了,縱橫幫的海上哨站也逐漸鬆了警戒。

    或者,「海盜復活」只是記者們招徠讀者的手段,面那些遭劫的船隻也只是商船間的鬥爭行為而已,根本就沒這回事。

    是的,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現在即將邁入二十一世紀了呀,哪還會有海盜出現!

    回春號上的每個人都這麼想,早先的擔心也化為烏有,將所有的危機拋在腦後,完全沒發現,遠方的海平面上早已湧起一片烏雲,正朝著回春號翻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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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10:19 |只看該作者
+ 01 +

    嘩啦!

    一個玻璃藥罐連同一只針筒被掃向牆角,碎了一地,幾顆顏色鮮艷的藥丸點綴其中,被那些碎玻璃映照成更多瑰麗的幻影,彷彿躺在地上也在向動粗的人反諷:少了它,他的身體就永遠好不了……

    「你做什麼?不吃藥身體怎麼會好?」長得美艷奪人的櫻井鈴子怒斥中有著深深的著急。

    「就算吃下一噸的藥,我這兩條腿還不是廢物!」猛烈敲打著毫無知覺的雙腿,「狂龍」倪湛低沉嘶啞的聲音中全是絕望,陰森的臉色令前來看診的私人醫生及所有的手下望而卻步。

    五年前的一場意外,奪走了他的腿、他的自尊、他的一切,如今,他只能屈居在這座小島上,當個半調於的海盜……

    「但是,醫生說──」

    「這些庸醫全給我轟走!」他一聲厲喝,轉著輪椅移到窗前,瞪著窗外洶湧淒冽的海景。

    「別太任性了!沒有藥,你的腿更不可能好。起碼這些藥能緩和你的腳和背上的疼痛。」櫻井鈴子擺擺手遣走那票無辜的手下,走向他,從後抱住他的寬肩,柔聲相勸。

    「那些小痛算什麼?真正的痛在這裡……」他倏地轉過身,一拳擊在胸口。「心理的痛永遠比身體上的痛來得持久且強烈!」

    「別這樣!倪湛,讓我來化解你的痛……」櫻井鈴子不捨地低頭吻住他的脣。

    「走開!沒人化解得了的,這份痛,沒有人能替我解脫!」他忿忿地推開她,眉頭擰得死緊。

    「有的,我相信一定有辦法的。看,這是今天的報紙,上頭說全世界的名中醫師都在這一艘船上;這些菁英里,難道沒有一個人治得好你嗎?」櫻井鈴子噙著微笑,安撫著心愛的男人。

    「中醫?」倪滋看著報紙上有關「中醫之航」的報導,輕蔑地哼了一聲。

    「我聽過有許多中醫秘方治好疑難雜症,既然西藥不行,那就改用中藥……」她興致勃勃地說著。

    「你是要我病急亂投醫?看來你也對我的腿沒轍了,是嗎?」他抬眼盯著跟了他三年的女人,冷冷地笑。

    「我只是希望你好起來。只要你能復原,我不借用遍各種方法……」她激動地抱住他,想起第一次在瑞士遇見他的情景。坐在輪椅上,他的光華並末因此減少絲毫,相反的,他俊美冷傲的外形與冰寒懾人的眼神,頃刻間就擄獲她的芳心。那一刻,她就告訴自己,她不僅要他成為她的事業夥伴,也要他成為她水遠的戀人……,「你是怕不良於行的我不能幫你執行你的南進計劃嗎?」他陰沉地審視著她。

    櫻井鈴子年紀輕輕就繼承了父親名下的財團,為了將旗下海運事業打入東南亞,她大膽槓上東南亞的海上霸主縱橫海運,但試了幾次都無功而返;就在她幾乎放棄這南進計劃時,他和她搭上了線。

    他原是縱橫幫的前任總舵主,出了車禍後傷了脊椎,雙腿動彈不得,因而被迫下台,到瑞士休養,整個縱橫幫就交給了同父異母的弟弟倪澈掌理。

    倪激是他父親倪浼在外頭生下的野種,他從一開始就瞧不起這個弟弟,但他父母卻要求他帶領著小他三歲的倪澈,把所懂的一切全都教他,還要他們倆相親相愛!

    相親相愛?對一個闖入他家庭的私生子?

    不,他沒那麼寬溶!即使倪澈真是倪家的血脈,他也不接受他!

    可是,面對父親的命令,他只有強抑滿心的不悅,捺著性於忍下對倪澈的恨意,扮演起哥哥的角色。

    倪澈非常聰明,而且天生開朗,他擁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領袖特質,深受大家的喜愛;相較之下,他的沉斂厲色就顯得難以親近,就算當上總舵主,感覺上仍像是以威攝人,而不像倪澈以德服人。

    他當然知道大家喜歡私底下比較他們兄弟,也知道弟兄們對他是敬畏,對倪徹是愛戴;所以,即使他當上了總舵主,倪澈依舊是他的最大威脅!

    他對倪澈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直覺這個弟弟終有一天會搶走屬於他的任何東西……

    果然,一場車禍讓他拱手讓出江山,他失去了一切,成了一個只能在瑞士休養的廢
人!

    這種結果能讓人甘心嗎?尤其是像他這麼心高氣傲的人,他會就此善罷甘休嗎?

    當然不!

    所以,他表面上在瑞士休養,實際上已展開了報復行動。運用最新科技和網際網路,他很快就找到金主,組成自己的人馬,專找縱橫幫的碴。

    而櫻井鈴子正是他找到的金主。

    他們的目標一致,一個出錢,一個出力,兩人一拍即合,成了事業夥伴。

    「當然不是!這麼久了,你還不懂我的心嗎?」仰起臉,櫻井鈴子嬌媚的臉上全是愛慕之倩。

    「我向來不相信人心!」他直視她半晌,忽地將她拉進懷裡,狂野地撕開她的上衣,

掠奪似地吻著她的脣和胸上的兩朵蓓蕾。

    下肢的疼痛漸漸被欲望取代,他用力一推,兩人倒向地板,褪去衣褲,然後他將她的臀托向自己,解放了身體內吶喊的細胞,也證明了他廢掉的不是全部。

    櫻井鈴子臣服地依向他,她喜歡他的吻和擁抱,只有在這親暱的時候,她才能窺知他冰冷外表下的熱度有多炙人,也才能感受到他對她還有一點點的需求。

    許久,他放開她,以手撐上輪椅,又恢復了原來的深沉,彷彿剛剛的激情從未發生。

    「你打算派黑海盜們去嗎?」將及肩長髮爬梳到腦後,倪湛點上煙,淡淡地問。

    「是的。我早已讓修羅混進去了,只等我們裡應外合,那艘游輪就成了我們的囊中之物。」她慵懶地坐起身,輕笑著。

    「是嗎?」

    「這次,你也去,去享受那艘游輪上貴客們的害怕和恐懼……」跪在他面前,她意猶末盡地吻著他結實的胸膛,惡作劇地提議著。

    「嗯,也好。」他有一陣子沒上船了,是挺想念踏浪迎風的那份恣意。

    「你知道嗎?最近咱們黑海盜可闖出不小的名號呢!許多報章雜誌都在討論我們的來歷,還說『海盜復活了』!」她偎在他懷裡,手不停地撫摸著他的身軀。

    因為保養得宜,他的下身並不顯得瘦軟,反而還勻稱得教人著迷……他的全部,包括脾氣都教她神魂顛倒。

    「海盜復活了?這詞我喜歡!」他笑了,冷峻的臉部線條登時軟化許多。

    「你那個海盜頭目弟弟大概會覺得很諷刺吧!」她純粹是開玩笑,可是話剛出口,就發現他臉色一變。

    「不准提到他!」倪湛冷冽的眼神掃過她的臉,聲音毫無溫度。

    櫻井鈴子打了個寒顫,每次提到倪澈,他就會像刺蝟一樣張起防備的網,讓人退避
三捨。

    可是,她常會懷疑,倪湛真的恨倪澈嗎?

    三年多來,他有的是機會殺掉倪澈,可是他一直沒有付諸行動,反而讓他活到現在,還差點賠上自己的性命。

    「對不起。」只有先道歉才能免去他的慍火。

    「我們兄弟的事,誰也不能管、不能問!」

    「我懂。」只有在他面前,她願意委屈自己,放下身段,願意揚棄女強人的姿態,當個小女人。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鈴子,所以我才找上你。」他食指輕搓著她的臉頰,聲音放
柔。

    「我知道,我們是好搭檔。」她從不奢望他愛她,只要他陪在她身邊,她別無所求。

    「跟個廢人在一起,很累吧?」他自嘲地笑了笑。

    「不,你不是廢人,總會有一個人能治好你的。我相信,一定會有的……」她心跳怦然地主動獻上熱吻,最後的話已消失在他口中。

    雖然他陰暗不定,但他的笑卻總能引得她不顧性命地向他飛撲!

    倪湛冷淡地回應著她,情火早滅,櫻井鈴子對他如何他心裡有數。只是經過一年前在橫濱的事件,想到他恨了十多年的弟弟倪澈居然要替他擋下子彈,那奇異的悸動就不
停地在他心中作亂,久久平息不了。

    而中槍投海的他命大沒死,清醒後反而發現對倪澈的恨已轉變成某種複雜的情緒,那種情緒,莫名使他拖延了協助櫻井財團奪下東南亞海運霸權的計劃。

    為什麼遲疑了呢?

    這一年來他經常自問,對倪澈,他已沒有恨了嗎?

    倪澈呢?他又是如何看待他這個哥哥?

    而他……還回得了縱橫幫嗎?

    其實答案早就非常明顯了。一個海盜失去了他的海域,就等於離開水的魚,只能任其乾渴而死;除非他能另外再覓一片海洋,屬於他倪湛自己的海,他才能存活。問題是,他的海在哪裡?他能單靠著兩只手游出櫻井鈴子幫他圍起的淺灘嗎?

    沉晦的眼神如同窗外驟暗的天色,倪湛凝視著大海,心想這雙腿是否還有希望?

    誰能治好他的腿?

    那艘回春號上,找得出再世華佗嗎?

    方天艾一身素淨地站在游輪的甲板上,清麗的瓜子臉正泛著淺笑,長髮隨意扎在腦後。海風將幾綹黑亮的髮絲吹起,在她白皙的粉頰上繾綣拂過,將她立在夕陽中的側影更添增了幾分令人驚艷的柔美韻致。

    自從上了這艘游輪,她就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來自新加坡醫學世家,年方二十三歲就成了中醫界最耀眼的一顆新星,她的光芒不僅止於她的美麗,更在於她妙手回春的本領及獨到的針灸技巧。挾著「葉神醫」女傳人的余威,再加上對中、西醫的博學多聞,年輕貌美的她早在十八歲就嶄露頭角。尤其最近這一年來,她又和東南亞海上霸主「縱橫海運」扯上了關係,雖然後來沒當成「縱橫幫」的總舵主夫人,但在許多人眼中,她已成了不能輕易褻瀆的女聖手了。

    去年,她因治好了東南亞某小國皇太后的惡疾,被該國國王親賜「妙手天女」的封號,方天艾的名聲沒來由地在亞洲一帶被炒熱起來,紅得連她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

    其實,以她淡泊恰然的個性,人們的過分注目對她面言反而是種負擔。習醫是興趣,救人是責任,她從不認為行醫是在作秀,更對「聲名」這種無聊的玩意感到可笑。什麼「妙手天女」,聽起來就像敦煌石窟裡的壁雕,幾千年也登不了仙界!

    她關心的是人,是人的病痛。會專心鑽研中醫,除了早年受到葉虛懷的啟蒙,最主要的,是為了醫治眾西醫都束手無策的爺爺方仰新。

    方仰新得了一種奇怪又鮮見的病症,六年前開始就經常會全身疼痛,甚至昏厥;方家動用了自家醫院中各種最新儀器也查不出病因,在難以對症下藥的情況下,也只能用一些止痛劑來緩和方仰新的病情。

    方天艾和方仰新感倩甚篤,見爺爺為病魔所困,她的心也隨著煎熬。但她查遍了醫書,問過醫院中的所有醫師,都沒有人可以給她一個完整答案。就在她為爺爺傷心難過之際,「神醫」葉虛懷遠從日本來探老友的病。經他診治把脈之後,他開了幾味藥方,方仰新服了之後竟然好了許多,甚且能下床行走,精神也恢復不少。

    當時,方天艾就被葉虛懷近乎神奇的醫術給迷住了,於是當葉虛懷要返回日本時,她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決定跟著他回去學習中醫。

    性情乖僻的葉虛懷與她相當投緣,撂下一句「三年內將她還回來」的豪語之後,便帶她回到日本,將所知所聞傾囊相授。

    這三年的洗禮讓她從西醫的殿堂跨入了中醫之門,葉虛懷教她的不只是精湛的醫術,更教她許多行醫的觀念與面對生死的豁達。在他的熏陶下,她懂得「盡人事,聽天命」,懂得以平常心看待無常事,原本就與世無爭、平和悠然的她更因此出落得靜謐迷人,少有風浪的心早已化為一池明鏡,清心自在,娉婷出塵。

    三年後,她如期返國,考上中醫執照,邊在研究所旁聽醫學課程邊懸壺救人;由於她下針精準、用藥確實,短短兩年不到,她已聲名遠播,連一些西方人士也遠道來讓她診治。

    這樣的「名氣」實在是她始料末及的。她並不太清楚當初「妙手天女」的封號怎麼會傳了出去,那位國王賜與她這名號時她還覺得有點荒唐,可基於禮貌又不得不接受,孰料她才回到新加坡,媒體就開始拿她大作文章了。

    為了這件事,家人還訓誡她好久,尤其是爺爺,他為闖出名號的作法大為不悅,說方家子孫怎能用這種方式譁眾取寵,這簡直和那些藝人沒什麼兩樣!

    回轉過身,方天艾的視線從海水拉回海平線上的那輪落日,抿著的脣也露出無奈的微笑。

    她也不願這樣啊!可是媒體要報導,她又能如何?總不能去堵住別人的嘴吧!反正有人請她看病她就看,至於「妙手天女」的別號,就隨大家去喊,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或許是因為早熟,她對這世間的事早已能從容應對,從小到大就不是個愛計較或是會亂發脾氣的千金小姐,善解人意的她在得知自己是從育幼院抱回來的孩子之後,不但沒有驚怒,反而要自己珍惜方家毫不吝惜付出的溫情與愛護,因為方家給她的,已經夠多了……

    正是為了這原因,也為了再次重病住院的爺爺,去年,她答應了爺爺檀自替她訂下和縱橫幫的現任總舵主倪澈的婚事;然而一趟日本之行,她赫然發現倪澈竟愛上了師父葉虛懷的孫女葉炯心。她與葉炯心歷劫歸來後,才醒悟自己根本只是在利用倪澈向爺爺報恩,於是一回到新加坡就向爺爺表態,說她有了心上人,不想嫁給倪澈。怎料爺爺不死心,硬是追問她看上了誰,迫於無奈,她只好拿上官浚出來當擋箭牌……

    「上官家的大兒子?」方仰新躺在病床上,一聽寶貝孫女有了心儀對象,原本還有點萎靡的氣色頓時精奕不少。,「是。」她答得有點心虛。她和縱橫幫內的人見過面,知道上官浚為人沉穩可靠,想必能幫她挨過爺爺的質詢。

    「那好,上官『護劍』儀表堂堂,如果你喜歡他,我請倪家去替你說媒。」方仰新只怕自己撐不了多少時日,因而急急要撮合孫女的婚事。

    「不!爺爺,這可不行……」方天艾驚駭地低嚷,她隨口瞎扯,沒想到爺爺竟當真了,這樣下去如何了得?上官浚可會被她害慘了!

    「為什麼不行?男有情、女有意,喜歡就快結婚,免得拖太久,爺爺就吃不到你的喜酒了。」握著孫女的手,方仰新說到後來,聲中已有遺憾。

    「爺爺,事情不像你想的這麼單純……」方天艾百口莫辯,一徑兒著急。

    「男婚女嫁還有多複雜?明天我就找倪家和上官家談談。」方仰新自顧自地說,霸道的不讓方天艾有解釋的機會。

    所以,就在倪澈和葉炯心結婚前夕,她和上官浚的事也鬧得不可開交。

    爺爺急躁的個性替她惹出了大麻煩,上官家雖沒一口答應婚事,不過聽說正在考慮;這烏龍事件還引起了耿家大小姐耿沁的發飆。她這才知曉,自己的隨口搪塞可能又要壞了人家一段姻緣。懊惱不已的她在倪澈完婚後,便決定參加「中醫之航」的活動,先避避風頭再說。

    這就是為什麼鮮少出門的她會不顧倪澈他們的阻止,執意上這艘游輪參加中醫之航的前因後果。

    捅出大紕漏,只有傻子才會杵在亂源之地受人炮轟,所以這艘游輪說起來還算她的救命之船哩!

    嘴上的笑意加深,方天艾慢慢踱向甲板上的躺椅,坐下來休息片刻。想想她這一年也真是走霉運,先是婚事告吹,再來又在日本被倪澈的哥哥倪湛綁架,回新加坡後仍逃不過爺爺的追問,害她無端成了上官浚和耿沁的第三者……所有的事好像都是從與縱橫幫有了接觸才開始的,早知道縱橫幫是個複雜之所,她就不該和這票人相往來。

    只是,命運這種東西太難預料了,它根本不會讓你知道你這一生會遇見什麼人或什麼事,總是用即席題考驗著人們的應變能力……

    唉!方天艾忍不住歎了一口長氣,首次發現她的「平常心」往往對付不了「無常事」。


    師父葉虛懷常說:「世事難料,所以遇事要處變無畏,定心自強。」一定是她的修為不夠,才會落成今日這般窘境!

    一陣咯咯的笑聲從遠處傳來,方天艾止住思緒。抬頭一看,一對日本中醫夫婦帶著六歲的兒子也在甲板上散步。那小男孩攀住欄杆,稚氣地大聲問:「媽媽,坐船好好玩哦!可是我們會遇上海盜嗎?我看過故事書裡有海盜會拿著長長的劍來搶東西哦!」

    「不會的。現在已經沒有海盜了。」母親笑著摸摸兒子肥嫩的臉頰。

    「就是啊!海盜現在只有在童話裡才會出現!」年輕的中醫口氣中也帶有些微的笑弄。

    方天艾揚起脣角,不禁想起了縱橫幫。要是這位母親得知如今的海盜已轉換成另一種面目,不知會有多吃驚。

    不過,他們早就不做打船劫貨的勾當了,因此這次的航行絕對不會有小男孩幻想中驚險刺激的場面發生。

    「好可惜哦!我好想看海盜的說。」小男孩有點失望。

    「想要看海盜啊,回家去看你的故事書,或是爸爸買一部卡通給你看就有了。」中醫師笑著說。

    方天艾淺淺一笑,心想還是別遇上海盜的好。這陣子報上老是提到海面不平靜,她可不願千里迢迢跑上船避難,結果反而遇難。

    此刻,太陽有一半已沉人大海,氣溫降低了些,半明半暗的海上,有種說不出的詭譎在醞釀;方天艾瞇起眼,遠眺著一個奇異的黑影從海平線上出現。

    那是什麼?

    她心中無端端打了個突,總覺得那個剪影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

    「哇,船吶:媽媽,快看,是一般海盜船!」小男孩眼尖,指著那個黑影興奮地大
叫。

    「什麼?」中醫夫婦睜大眼睛看著遠遠的帆影,繼而笑斥:「哎呀,那只是一般漁船而已。你啊,現在滿腦子海盜,看見什麼都以為是海盜船。」

    他們沒再逗留,又回到正開著宴會的大廳去了,方天艾則望著那船影,逕自出神。

    一個高壯的男人從甲板走來,不小心擦撞到她手臂,她踉蹌了一下,那人立刻出手扶住她,以流利的英文道:「抱歉,小組。你沒事吧?」

    她抬起頭,看著那張陌生的東方臉孔。他蓄著三分頭,一身黑色鑲金扣的保全人員制服,顯得筆挺威武。

    「沒事。」她禮貌地微笑,搖搖頭。

    那人深深看她一眼,不經心地順著她方纔的視線問道:「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遠方那艘船有點奇怪。它好像一直跟著回春號……」她覺得不太對勁。

    「有嗎?是你多心了吧!那可能只是艘歸航的漁船,別擔心。」男人解釋著,眼中閃過一絲狡繪。

    「可能是吧!」她也覺得自己太緊張了點。

    「進大廳吧,船長要所有的人都到大廳集合,有要事公佈。」他轉達這項消息。

    「好,我這就去。」她不疑有他,朝他點頭致謝後,走進大廳。

    太陽終於沉落,海上更靜了。今晚沒有月亮,天地黑成一片,幾乎找不出蒼穹與海水的分野。那般遠遠觀望的神秘船揚起了帆,迎著風,正趁著夜色朝游輪迅速駛來。

    高大的男人立在甲板上,臉上露出狡猾的微笑,慢慢舉起手裡的聚光燈,打出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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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10:43 |只看該作者
+ 02 +

    回春號上,大廳正熱鬧地舉行著餐宴,特地聘上船的主廚親手烹調出的藥膳美食吃
得人人贊不絕口,紛紛詢問菜色與做法,台上則有風趣的主持人講解著每一道菜的功效,
當真是氣氛融洽,興致正揚。

    但在主控室裡,大副卻發現了一艘來歷不明的船隻正迎面駛來,遂不停發出訊號以
確認對方的身份。

    「那是什麼船?摸黑而來想幹什麼?」舵手驚疑不定,與大副對看一眼。

    但那艘船並末理會他們發出的訊號,不改其航道,直接朝游輪沖撞而來。

    「危險!他們究竟想做什麼?」大副發現事態不尋常,正想發出求救訊號,三名高
大的保全人員忽地搶了進來,他還未警覺到對方的意圖,就被敲暈倒地。

    「控好舵,這裡由你們兩個負責,我去迎接狂龍。」大寺修羅戴上耳機,大步走向
船尾的甲板。

    就在所有乘客沉浸在歡笑中時,「黑海盜」們已悄然接近,船上近百名保全人員全
被擺平,主控室、電腦操作室,還有機房早已淪陷。大寺修羅帶領著幾名手下立在船尾,
靜候海盜船到來。

    方天艾用過晚餐,覺得有些疲憊,於是步出哄鬧的大廳,打算到甲板上透透氣,不
料一走出來,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得釘在原地,因為回春號後方正神不知鬼不覺地泊著一
艘貨真價實的「海盜船」!

    不是在童話故事中,不是她的幻覺,而是如假包換的現代海盜船!

    那船雖不及游輪龐大,但也不小,古銅色的船桅與船身,黑色的布帆載滿了風,船
首那尊裸女的雕像栩栩如生,而最醒目的則是船桅最上方那面繡著龍形的旗幟,

    那條龍有著邪惡的眼神及鋒利的銳齒,迎風招展時,猙獰的表情彷彿在說明他們的
來意不善。

    就在她瞪目結舌間,海盜船上那些全部穿著黑襯衫、黑背心的人竟競紛紛拿出特制
溜索,射向游輪甲板,然後一個個藉著自動收縮的溜索爬上了游輪;而更讓方天艾吃驚
的是,甲板上那些保全人員,竟高舉雙手迎接著海盜們的到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保全人員集體造反?

    驀地,報紙上「海盜復活了」的標題乍然閃進她腦海,倪澈的警告猶然在耳,她這
才徹悟,事態嚴重了!

    而且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很顯然的,這些保全人員全是冒牌貨!

    她得去警告大廳的人……然而她才一轉身,兩名「保全人員」就擋住她的去路,冷
笑地問:「要上哪兒去啊?小姐。」

    方天艾倒抽一口氣,難道整艘游輪都被佔領了?這些海盜是什麼時候混進來的?

    驚懼中,她聽見輪子著地的聲音,一回頭,忽然看見一張輪椅被吊上甲板,上頭坐
著一個戴著銀色臉罩的男人,身邊則跟著一個美艷的東方女子。

    他們是……

    她驚喘一聲,那輪椅讓她想起了一個人,一個陰沉險惡,但理應死去一年的男人。

    老天!不會吧?

    大寺修羅迎上去,恭敬地說:「都搞定了,狂龍。」

    方天艾心下更驚,「狂龍」不正是倪湛的外號?那男人……會是一年來生死不明的
倪湛嗎?

    「是嗎?很好,剩下的,就由我來壓軸。」倪湛冷笑地點上煙,比了個手勢。

    櫻井鈴子推著他,往大廳走來。

    修羅帶頭先行,見手下逮住方天艾,眉一揚,譏諷地道:「你就不能乖乖待在裡頭,
硬是要來掃我們的興?」

    「你們……你們是……」她還杵在驚愕之中,輪椅上的男人逐漸逼近,她睜大眼睛,
但只來得及看見他耳上的一輪銀耳環,就被修羅的手下押進大廳。

    「怎麼了?修羅。」櫻井鈴子看見她的背影,奇道。

    「沒事,一個多心的女人,早一步發現我們。」修羅聳肩一笑。

    「那還不殺了她?」櫻井鈴子冷冷地說。

    「不,我要她!」修羅勾起意有所指的笑容,那麼玲瓏剔透的女人,他才捨不得殺
呢。

    「你啊,色心又犯了!」櫻井鈴子瞪他一眼。

    「不行嗎?」修羅挑挑眉。天曉得他最想要的女人是眼前這位絕色,只可惜他要不
到。

    櫻井鈴子的眼中永遠只看得見狂龍一個男人而已。

    「只要你喜歡,隨你!」倪湛淡淡地說。

    「謝謝。」修羅對倪湛一直有著不自覺的敬畏,從來不敢在他面前胡來。

    「進去吧!我要看看中醫們都長成什麼德行。」倪湛眼神飄向兀自歡鬧不休的大廳。

    「是。」修羅向一干手下揮手,大家會意,立刻沖進燈火輝煌的大廳,往高處鳴槍。

    「都給我安靜!否則殺無赦!」黑海盜們齊聲咆哮。

    大廳裡所有的人都嚇了一大跳,歡樂笑鬧聲戛然而止,氣氛一下子凍結在驚駭與錯
愕之中,每個人都瞪大雙眼,看著這票從天而降的海盜們,久久無法出聲。


*                *                *

    船長第一個找回理智,他朝身著保全制服的修羅怒喝道:「你們在做什麼?怎麼可
以驚擾貴賓──」

    修羅倏地朝船長射了一槍,子彈擦過船長的鬢髮,嚇白了他的老臉。

    「閉嘴,老頭,否則下一槍會打進你的心髒!」他冷冷地威嚇。

    「你……你不是……我們的人……」船長全身顫抖地結巴著。

    什麼時候……這些人什麼時候混上船的?

    「你們那些保全飯桶,早已躺下了。」修羅輕蔑地大笑。

    「你們……究竟是誰?」這是大廳裡一百多名中醫師及其家屬最想知道的問題。

    「我們?還不懂嗎?我們就是『黑海盜』。」

    「黑海盜?難道……你們就是這陣子猖獗海上的搶匪?」船長驚恐地大喊。

    「沒錯!」

    所有的人都震驚得忘了呼吸,原來,真有海盜存在……就在將邁進二十一世紀的
現代,就在他們以為是莫須有傳聞的此刻!

    「但我們整船都是中醫師,沒有任何值得你們搶的東西啊!」船長拚命想了解,為
何回春號會成為他們的目標。

    「不巧的是,我們正需要中醫師!」修羅說著又鳴一槍,許多女人和小孩都被嚇哭
了。

    「什麼?」船長不解。

    「你們這些中醫師一個個排好隊,輪流來看我們老大的腿,找不出病因,或說不出
治療方式的,就給我丟下海!」修羅大聲說著。

    「不!不要!」有些女人已忍不住驚叫了。

    「給我閉嘴!誰再出聲,我就先殺誰!還有,把你們身上的行動電話全給我交出來,
誰敢私藏通訊,保證死得很慘!」修羅厲聲警告。

    剎那間,大廳裡靜得沒有一絲聲音,只有海水拍打船身的浪濤聲微弱地傳進來。

    方天艾盯著坐在輪椅上,從進大廳就一直沒開口的男人,還在揣測他的身份。他身
後的女人的確是一直跟在倪湛身邊的日本女子,可是他上半臉戴著銀質面罩,看不見他
的長相,她不敢確定他是否真是倪湛,畢竟他還活著的機率太低了。

    由於沒有人動,修羅乾脆用抓的,一個個抓到倪湛面前,要他們替倪湛把脈。那些
驚嚇過度的中醫,有的說不出話,有的靜不下心,竟連續十個都無法明確說出病根所在,
只能支吾地說這種病要長期治療、休養、復健才能恢復。

    倪滋聽了一些廢話,眉頭開始聚攏,一張利如刀鋒的嘴抿成一直線,手指輕敲著輪
椅扶手,冷冷地看著這一堆名不副實的中醫師。

    什麼菁英?根本全是庸才!他在心裡暗罵。

    櫻井鈴子不耐煩地怒叫:「怎麼你們都是笨蛋?再來一個!」

    修羅又推了一個老中醫到倪湛面前,低斥:「好好診斷,否則提早送你去投胎!」

    那老中醫個性較倔,立在倪湛面前連動也沒動就大聲道:「你這兩條腿沒救了、廢
了!像你這種惡徒,就是造太多孽才會得這種報應,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

    櫻井鈴子和修羅都臉色驟變,這老頭敢情是活得不耐煩了!

    倪湛眼中冷光一閃,驀地出手掐住老中醫的脖子,森然道:「你說什麼?」

    「我說……與其賴活著,你不如早點去死……」老中醫臉漲成醬紫色,嘴巴依然強
悍。

    「我死?我死之前,會殺光你們所有的人!」倪湛臉上充斥著殺氣,用力甩開他,
飛快掏出懷裡的槍,正對著他的眉心──

    「倪湛,住手!」方天艾脫口而出。眼見就要血流成河,她再也看不下去了。

    不用猜了,她百分之百肯定這個男人正是縱橫幫找了一年的前任總舵主倪湛。

    所有的目光匯聚向她,櫻井鈴子聽見她喊出倪湛的名字,心中一凜;而修羅在訝異
之余也暗叫不妙,他可能得不到這個馬上要死在狂龍手下的俏佳人了。

    大廳中瀰漫著一種風雨前的寧靜,沒人敢吭聲,膽小一點的人更是屏息提氣,生怕
一個不小心就會惹禍上身。

    在這種時候,居然被人認出來,倪湛臉上雖沒有表情,不過心底著實震驚。

    那女人……

    他陰駕如鷲的利眸盯住她,霍地認出那張靈秀出塵的臉屬於何人。

    她是唯一一個罵過他瘸子之後還能活著的女人!

    「方天艾!」這三個字由他口中喊出來,彷彿就像被死神點到名一樣,再也活不久
了。

    他記得她?方天艾一顆心差點跳到喉嚨。

    一年前在橫濱遭他手下綁架,她其實並沒有和他正面交談過,在那短暫的混亂場面,
生死只在一瞬間,她不以為倪湛會對她有印象。

    但她錯了,他不僅記得她,還叫得出她的名字……這下子真是慘到了極點!

    大廳裡每個人都替方天艾捏把冷汗,也對她竟認得來襲的大魔頭大惑不解。

    「你們鬧夠了吧!」方天艾心下微顫,可是既已出頭,就不能再躲下去,只有硬著
頭皮站出來。

    「原來是你,被倪澈遺棄的方家大小姐!」櫻井鈴子也想起來了,她不正是倪澈一
年前的未婚妻嗎?

    「帶她過來!」倪湛嘴角揚起的笑意令在場的每個人頭皮發麻。

    方天艾被押到他面前,白皙如雪的臉蒼白得更無血色。一年不見,倪湛還是那麼陰
沉,即使腿傷使他比常人矮一截,但那份凜人的氣勢卻遠超過正常男人的好幾倍。

    「你膽子不小,我沒認出你,你倒自己現身。」他打量著她,眼神交織著興味與險
惡。

    「你記得我?」她忍了半天,還是問了。

    「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認得你!還記得你一年前在日本說的那些話嗎?沖著那些話,

我特地從鬼門關回來,找你算帳。」倪湛瞳仁中已有火苗在跳動。

    說過的話?方天艾怔了一會兒,才想起一年前為了救倪澈而胡亂說出的重話──

    倪湛是個自卑的可憐蟲,他殘了,心也跟著廢了,這種人沒資格當你哥哥,縱橫幫
也不會要個瘸腿的總舵主……

    「你還記得那些?」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小心眼,這種事也記得這麼牢。

    「換做是你,你忘得掉嗎?」倪湛的聲音很輕,可是大廳裡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而且深刻地感受到他的恨意。

    「別跟她扯這些了,你若恨她,直接殺了她好了。」櫻井鈴子細眉微蹙,指示修羅
下手。

    「不……」倪湛揮手阻止,忽然笑了。「就這麼讓她死,太便宜她了。」

    那抹出現在他嘴角的陰笑不但沒有緩和僵冷的氛圍,反而讓所有人忍不住打了個哆
嗦。

    修羅就經常被他這種語氣震得發毛。他不懂,為什麼體型比他細瘦,身體又有殘缺
的狂龍會有這麼懾人的力量;甭說氣勢了,他單單用凌厲的眼尾一掃,就會教人不寒而
栗。

    面對他,一定要有非幾的勇氣才能忍住逃走的沖動,而這一點,相信現場的每個人
都體會到了。

    方天艾吸口氣穩住自己,瞪著他。「那你想怎樣?」

    「讓我想想。」他不懷好意地看她一眼,看得她惴惴不安。

    一年前她就領教過他有多危險狡獪兼陰沉毒辣。他能拿親弟弟的性命開玩笑,還能
耍得別人心驚膽戰,現在,他又要用什麼方法折磨她?

    「這樣好了,把她送給弟兄們當玩具。」櫻井鈴子惡毒地建議。

    「不!送我好了。」修羅忽然插嘴。

    櫻井鈴子白他一眼,有些惱怒。方天艾的美讓她倍感威脅,她第一次看見修羅對個
女人這麼急於到手。

    「不,那些懲罰都不夠讓我心中舒坦。這樣吧,你親手殺了這些中醫師,我就饒過
他們的家眷。」倪湛冷冷地笑著。

    「不……」方天艾寒毛幾乎全部豎起,她早知道倪湛心狠手辣,但沒想到他還是個
不折不扣的惡棍!他竟要她殺這麼多人……

    「這些人的命都看你怎麼決定了。你不下手,我就將他們全部殺掉;你來動手,還
有人可以活命。如何,明白這中間的差異了嗎?」倪湛對自己丟出的難題很滿意,他好
奇著「悲天憫人」的方天艾會怎麼做。

    「你……你這個惡魔!」方天艾第一次失控地冒火罵人。可能之前從未見過像他這
樣的壞蛋,她從不認為世上真有惡人存在,但現在,她終於認清人性本惡的特質──倪
湛這個人根本沒有心!

    「沒有惡人,哪顯得出你們的善良?世上少不了我這種陪襯角色。」他吸口煙,緩
緩吐氣,享受著她倍受煎熬的情緒。

    「你……好,你想看好戲,那拿槍來!」方天艾俏臉一沉,轉眼間做了決定。

    倪湛示意修羅遞槍給她,等著看她的行動。

    「你真要殺他們嗎?方小姐,別做傻事啊!」船長大聲疾呼。

    「是啊,你當真嗎?妙手天女,一個醫者要有醫道,咱們的職責是救人,不是殺人……」
有些人因莫名地被人操縱生死而生氣地抗議。

    方天艾握著槍,穩住微顫的手,深深吸一口氣,然後在大家還來不及反應時,槍已
指住倪湛的太陽穴。

    「要殺他們,不如殺你!」她咬著牙說。

    幾乎是同時,修羅的槍也迅速上膛,抵住她的後心。「別做傻事,小姐。你還沒開
槍,就會被我殺了。」

    「死就死,沒什麼好怕的。」她已豁出去了,生死在這一刻已沒有差別。

    「那他們呢?你死了,我可是一個都不會放過的。」倪湛繼續施壓,其實頗為贊許
她的反應。她很聰明,做了個最正確的抉擇,只可惜她對槍不熟,而且也不夠狠;換成
是他,在拿到槍的同時,早就射穿敵人的腦袋。

    方天艾握槍的手在發抖,不過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氣憤。修羅順勢奪下她手裡的槍,
對她敢當面挑舋狂龍的勇氣佩服不已。

    「你究竟要怎樣才甘心?像個孩子輸不起,得不到想要的就作亂、使壞,你以為殺
了這些人你的腳就能好嗎?讓你雙腿殘廢的不是你的病症,而是你的罪孽,這是你罔顧
同胞手足之情的下場!」方天艾又不顧後果地說重話了。

    倪湛的臉色丕變,眸光中殺機頓起,一把扯過她的衣袖,扭緊她的長髮,逼她面對
他,一字一句地道:「你真懂得如何激怒我……方天艾,我這輩子是永遠不會饒過你了!」

    「你又曾經饒過誰了?」她忍住頭皮上的扯痛,展現了溫柔和藹個性下伶牙俐齒的
一面。

    「你……」倪湛氣得直想掐死她,但就在這時,脊椎與雙腿又傳來尖銳的刺痛,他
渾身一抖,緊箍著她的手松開,暴怒地捶著膝蓋,仰天大吼:「這該死的腿!」

    「怎麼了?又痛了嗎?」櫻井鈴子著急地彎身詢問,關愛之情盡在臉上。

    「把這些庸醫全都給我丟下海喂魚!」他濃眉絞成一團,由腳底直竄上來的巨痛讓
他失去逗弄這群人的玩興。此刻他只怨恨上天為何要這麼凌遲他?為何不在五年前就讓
他死在他的跑車裡?

    「你們難道都設法子了?只要有人止得了他的痛,我就放過你們!」櫻井鈴子環顧
著噤若寒蟬的中醫們,提出條件。

    然而滿廳的中醫師沒人敢上前自薦,大家心裡明白,要是治得了便罷,若治不了,
哪還有活命的機會!與其當頭號炮灰,不如靜觀其變。


*                *                *

    「你們這群庸才,若沒人止得了他的疼痛,全部都得死!」櫻井鈴子大罵。

    方天艾只楞了幾秒,沒有多想,拿起一只玻璃杯摔在地上,二話不說,撿起一塊不
太尖利的玻璃碎片,走到輪椅前,在倪湛面前蹲下,突然扶直他的左腿,分別將那塊碎
片刺向他大腿上方及膝蓋上的幾個穴道。

    「喂!」修羅快如閃電地舉槍指住她後腦。

    「你要做什麼?」櫻井鈴子也驚怒地上前阻攔。

    「我要幫他止痛,你們讓開!」方天艾正色道,俏麗的臉上盡是認真。

    「你懂醫術?」櫻井鈴子半信半疑。

    「你們沒聽說嗎?方小姐是新加坡中醫第一把交椅,她便是有名的『妙手天女』!」
一個中醫適時解釋。

    「妙手天女?你就是醫好那個什麼國家什麼太后的那個『妙手天女』?」修羅詫異
地瞠大眼,「妙手天女」近來聲名大噪,儼然成了醫界的奇葩,他還以為是個中年婦女,
沒想到竟是個年輕清麗的小女子!

    倪湛強忍住痛,狹長邪氣的黑眸中也難掩意外。不過他早聽說方天艾和「神醫」葉
虛懷關係匪淺,她能有一身好醫術並不足為奇。

    方天艾沒理會黑海盜們的驚奇與竊竊私語,推開櫻井鈴子的手,繼續她的治療,並
對倪湛解釋:「你下半身不能動,卻經常隱隱作痛,在這『髀關』、『伏兔』和『足三
裡』三穴扎針能減緩你的痛楚。現在我手上沒針,只好暫時用這碎片代替。」

    說著,不顧他的反應,她直接往那三穴用力刺下。

    「你……」倪湛陡地感受到刺痛從穴道傳向周身,怒眉一蹙,還以為她想乘機整他,
但伴隨著那份刺痛之後,雙腳麻痛感竟減輕許多。

    眾人立在一旁,第一次看見妙手天女展現絕技,無不露出驚奇的表情。

    方天艾持續在他的穴位上用碎片施壓,約過了十分鐘,倪湛錐心的疼痛慢慢褪去,
他盯著她低垂的眉眼,腦中迅速形成一個念頭。

    或許,她能治得好他!

    過了半晌,倪湛的疼痛已盡數消失,向來冰冷的下肢甚於湧上一股溫熱,感覺舒坦
多了。

    這讓他更加確定他剛剛的主意。

    他要定方天艾了!

    「好了,我幫你止了痛,你可以放過我們了吧?」方天艾站起身,從容寧和地望著
倪湛。

    倪湛迎向她清澈如水的眼瞳,忽然笑了。

    「我可以放過他們,但是……你得跟我走!」

    「什麼?」方天艾往後退一步。「你言而無信!」她恚怒地低喊。

    「我可沒說過什麼,不是嗎?」倪湛瞥了櫻井鈴子一眼,意思是說,剛剛提出條件
的不是他。

    「你們……」方天艾簡直不能相信世上有這種無賴。

    「帶走!」他冷笑地下令,毫無商量余地。放過這一大群人,他已算是仁慈了。

    修羅和幾名手下倏地抓住方天艾的手臂,將她架離大廳。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放手!」她掙扎地怒斥。

    「你最好安靜地跟我走,『妙手天女』,否則我可能會後悔剛才的決定。」倪湛彈
了下手指,黑海盜們便動作一致地將槍對準大廳裡所有的人。

    她倒吸口氣,咬牙吞忍漲滿胸口的怒火,不再吭聲。

    「聽著,放過你們不表示不會再找上你們。今晚的事就當作沒發生,你們給我繼續
之後的行程,不准對外透露半個字,要是讓我知道有誰報了案……」倪湛嘴角勾起陰險
的冷笑,揚了揚手中的乘客名單,「我會一個個找到你們,抄你們的家,滅你們的口!」

    他的恐嚇起了莫大的作用,全場鴉雀無聲,聽著他猶如閻王的宣判與警告。

    語畢,倪湛一揮手,黑海盜們在短短五分鐘內全部撤離回春號,動作迅捷利落得驚
人。

    海盜船終於揚帆駛離,回春號上的人就這樣束手無策地看著「妙手天女」被帶走。
毫無半點星光的子夜,陰沉沉的蒼穹逐漸將那搜海盜船吞沒,方天艾就像被黑夜囚禁了
似的,從此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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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11:05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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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上了海盜船,方天艾立刻被關在一間小小的艙房內。此刻,她的鎮定面臨了最嚴酷
的考驗,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感到不安與惶亂。

    倪湛臨走前向回春號那些人撂下的話太可怕了,她相信沒人敢違背他的警告,向外
宣稱她被綁架的事,這麼一來,直到中醫之航結束,她是一點逃走的希望都沒有了。甚
且,她猜測即使那些同行們上了岸,可能也沒人有那個膽量挑戰倪湛的追殺而向警方報
案……

    唉!果真是走霉運,搭上回春號是為了避難,結果反而落進更大的劫難。

    還有比這更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嗎?

    她很可能就這麼被當成失蹤人口,回不去了。

    靜坐在小沙發上,方天艾雙手絞著,但面無表情。愈憂心就愈木然是她的習慣,她
不像別人焦急時會跳腳狂吼,在這種時候,她是外冷內焚,只有熟人才知道她的心在悶
燒著。

    師父葉虛懷就常勸她,有心事不要擱在心上,這對身體不好。雖然她平時清和無慾,
但還不夠豁達,面對一些煩心事件,她隱忍的時候居多,以中醫的角度來看,積鬱容易
傷身。

    可是習慣既已養成,要改就難了;況且身為家中長女,她要分擔的壓力就更重。像
現在,她最擔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爺爺的身體,以及父母親找不到她的焦慮。

    夜更深了。她輾轉反側,直到天微光才靠在沙發上睡去。不知過了多久,船身輕震
了一下,她又立刻醒了。

    船停了?揉著發酸的雙眼,她在心中自忖。

    這時門被打開,大寺修羅高壯的身形出現在門口,朝外頭努努嘴,「靠岸了,妙手
天女,下船吧!」

    「這是哪裡?」她慢慢踱出艙房,意外地發現船外也不明亮,抬頭一看,才發現船
停泊在一個被海水蝕穿的大型洞穴之中。

    「暴風島。」修羅靜靜地看著纖巧的她,就著輻射進來的陽光,她的五官比昨夜還
要清晰艷麗,他被她的美貌展呆了好幾秒。

    這女人,竟比櫻井鈴子還要美上幾分!

    他輕吹了聲口哨,不知道狂龍要準備怎麼對付她。

    得罪狂龍的人下場都很慘,他不禁要開始同情起她即將面臨的遭遇了。

    「這就是你們的巢穴?」她轉頭盯著他。

    「哼,是啊,巢穴。」他嘴一抿,對方天艾的好奇益增。以她的個性,標準的外柔
內剛,她能忍受得了狂龍的蹂躪嗎?

    「海盜也只能躲在這種小地方而已。」方天艾眺望著眼前這巖壁嶙峋奇特的大洞窟,
冷冷地道。

    「這地方可不小,等你進去看了就知道。」修羅示意她沿著舢板走向一道石梯。

    她低頭皺眉看著海水,突然遺憾起自己極差的水性。

    怕水是她的弱點。往常她從未覺得不學游泳有什麼不好,現在她才醒悟,這項弱點
極可能成為她的致命傷。

    「別想逃,妙手天女,這暴風島附近有許多海流與漩渦,沒有熟人帶路,很容易就
滅頂。」修羅沒忽略她的動作。

    「放心,我怕水,逃不了的。」她淡淡地說著,走上石梯。

    不吵不鬧,明知身陷險窟,她為什麼還能這麼平靜?修羅很難相信世上還有這種女
人存在。

    石梯通向一個三尺高的圓形通道,看得出是經過設計規劃所建。方天艾跟在修羅身
後,步行了約五分鐘,來到一扇門,他在門邊的按鍵上按下密碼,門緩緩拉開,眼前出
現一個寬敞明亮的廣大空間,她登時傻住了。

    這簡直就像個超級的作戰中心!

    「歡迎光臨黑海盜的指揮總部。」修羅雙手環胸,鄭重介紹。

    原來,暴風島正是個擁有武力的基地。它離新加坡不遠,屬於阿南巴斯群島,基本
上是馬來西亞的領土,但自從三年前被日本櫻井財團秘密收購之後,就搖身一變,成為
櫻井財團前進東南亞的前哨站。

    島上叢林密佈,鐘乳石洞貫穿全島是其特色,臨海處形成一個極隱密的峽灣,有如
天然屏障,正好可供「黑海盜」們停泊船隻。

    「黑海盜」對外人而言只是海上的搶匪,實際上卻是櫻井財團旗下的強大海上武力,
由倪湛一手挑選訓練,於短短一年內成軍,目的就是要故意制造紛亂,奪取南太平洋的
有利航線。

    此外,這個島上所有的軍力部署,全都是由倪湛一手規劃,他超凡的能力與智慧讓
島上弟兄們打心裡頭折服,大家一點也不敢對這位雙腿殘廢的大哥存有任何小覷之心。

    狂龍是手下們對倪湛的稱呼,他人如其名,冷峻陰鷙、狂傲不群又冷酷如冰,手下
犯錯他會嚴懲,絕不容情。在他的管理下,這票來自全世界的黑道游民及傭兵也都甘願
乖乖聽命,不敢造次,大家早被他馴服成絕佳的海上游擊手,個個身手不凡,對他唯命

是從。這也是黑海盜們一出馬從無失敗紀錄的主因,團結的內部結構加上英明的領導者,
出師自然勢如破竹。

    峽灣洞穴中有條地道通往指揮中心,這中心是座蓋在山洞中的建築,非常隱密,外
觀像普通房宅,乍看之下佔地不大,但走進後便會發現內部競是非常寬敞深遠,利用自
然采光加上人工照明,整個空間被適度地利用。更令人吃驚的是,裡頭就像個小型的司
令部,電腦主控室有精密的終端機可以與地球上空的衛星連線,能隨時接受或竊取重要
機密與情報;會議室內有櫻井財團提供的最新配備,所有的電腦也都采自動連線,可提
供會議所需要的各類資料。

    難怪方天艾要大吃一驚,這裡已不單是個海盜窟,它幾乎可媲美一個科技化的軍事
基地。

    建築物內還有個室內淡水游泳池、娛樂室和餐廳、酒吧,供成員休閒之用。

    更往建築的內部走去,沿著地形分為兩個區域,右邊是部隊的宿舍,左邊則有一道
強化玻璃造成的自然采光密閉通道通往一棟獨立的中式建築,那裡是狂龍的私有活動空
間,名為「盤龍居」,以一扇拱形的銅門和基地中心區隔開來。

    此刻,方天艾正被帶往倪湛的盤龍居。

    「這裡平時不准任意進入,不過你特別,狂龍要你住進去。」修羅的聲音聽不出是
憐憫還是嫉妒。

    一個巨大的疤面男人站在門口等侯著他們,修羅指指他道:「這是石剛,狂龍的貼
身侍僕。你跟他去吧!」

    他把她交給石剛後便轉身離去。

    方天艾跟著石剛跨進盤龍居,立時被眼前的中式仿古佈置驚大了眼。

    好大的手筆,倪湛居然住在這麼奢華氣派的地方!

    她嘖嘖稱奇,心想他哪來的經費及人力建造這些?叛出縱橫幫,他只身一人用什麼
成立他的王國?

    石剛帶她到一問廂房,遞上一件白色長衫,比個手勢要她梳洗一下,便走了出去。

    他不能說話?

    方天艾怔了怔,感覺上,倪湛不像會用個殘缺的人才對。像他那麼心高氣傲的人,
怎能忍受任何不完美的提醒?

    胡亂想著,她拿著長衫走進浴室,看見那面鑲著龍雕木邊的鏡子時,再一次驚歎。

    連浴廁佈置都如此講究,倪湛不容瑕疵的個性一覽無遺;她可以想象當倪湛被告知
雙腿殘廢時,那一定比死還要痛苦。

    一個原本高高在上的人,失去了呼風喚雨的舞台,還剩下什麼呢?

    徹底沖洗過後,她的情緒舒緩許多。一走出浴室,石剛不知何時已等候在房內,

    她微微一驚,還未問話,他已招手要她跟他一起出去。

    「要去見倪湛嗎?」她眉一蹙,沉沉地問。

    石剛沒有理她,帶她走向一扇雕著龍形浮雕的木門,門一開,她就聽見櫻井鈴子激
昂的聲音。

    「為什麼要讓她住進來?外面的宿舍空房多的是,隨便撥一間收容她不就成了?只
有我能住在盤龍居,我不准任何女人離你太近……」

    「從現在起,她是我的專屬醫師、僕人、女奴,她得伺候我食衣住行,離太遠不方
便。」倪湛淡淡地道。

    女奴?方天艾心一凜,對這詞彙非常感冒。

    「食衣住行有石剛在,你不需要她!」櫻井鈴子並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煩躁,她只
是一味地不願讓方天艾太接近倪湛。

    「你是怎麼了?從不把任何女人當對手的櫻井鈴子為何這麼在意一個又瘦又干的女
人?」倪湛挖苦地瞥她一眼。

    「她也配我在意嗎?」她死不承認。方天艾何許人也,憑什麼讓她在意!

    「也對。她不過是個囚犯,她的生命從現在起,在我的掌握之中。對個低下的人,
你何需介意?」倪湛是故意這麼說的,因為他看見方天艾就立在門邊。

    順著他的目光,櫻井鈴子轉過身,怨毒地道:「千萬別太高估她的能力,說不定她
的醫術是名過其實。」

    「有可能。」倪湛盯著一身白衫,長髮垂腰的方天艾,深沉的黑瞳精光一閃。

    她的美非常少見,既非艷麗,也非清純,而是一種接近靈性的娟秀清麗。她和櫻井
鈴子是完全不同的典型,鈴子嬈媚狂野,她則含蓄動人,即使脂粉末施、僅著單薄便服,
那份優雅的意態亦難以磨減。

    「如果她治不好你呢?」櫻井鈴子瞪著方天艾繼續問,下巴拾得好高。

    「那我會殺了她!一個庸醫不需要留在世上!」狂龍的口氣冷到極點。

    方天艾暗暗穩住上揚的怒氣,倪湛實在太狂妄了,自以為是天神,能判定每個人的
生死?

    「哼!我說方天艾,你最好拿出看家本領,否則暴風島將會是你的葬身之地,懂嗎?」
櫻井鈴子順著倪湛的話恐嚇她。

    方天艾沉穩無波的臉上輕輕一笑,點點頭:「懂了。」

    看她不畏不懼,櫻井鈴子大步走過去,益發生氣地推了她的肩一把,斥道:「你笑
什麼?」

    「我笑也犯著你了?」她站穩身子,不慍不火地反問。

    「你……」她很有膽識嘛!明明已是個階下囚,還敢反抗她!櫻井鈴子候地驚覺她
的不凡。

    「夠了。鈴子,出去吧,我的腳有點疲,想讓她替我按摩一下。」倪湛音量不大,
但威嚴十足。

    「想按摩由我幫你就行了,干嘛要她……」櫻井鈴子留著眉心反駁。

    「我要測測她的實力。你先出去。」倪湛話雖是說給她聽,雙眼卻直盯著方天艾。

    「你……哼!小心她暗做手腳,要了你的命。」她恨恨地道。

    「她不會的,妙手天女濟世救人,這種不道德的事她是不會做的。」倪湛譏諷地瞇

起眼。

    「這我可不敢肯定!我若是你,就不會小覷女人的惡毒。」櫻井鈴子朝方天艾重重
哼一聲後,大步離開。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無明火充斥在整個房間,余燼未褪。

    「石剛,你也出去!」倪湛支走侍僕。

    石剛走後,房裡只剩下他和方天艾。

    隔著五、六公尺看著靠躺在大床上冷笑的倪湛,方天艾謹慎地戒備著,心裡有數,
她的災難就要開始了。

    「過來!」倪湛命令道。

    大床的床單是冷冷的黑緞,他優雅地坐靠在床頭,一身的黑衣與背景相融,略顯削
瘦的清逸臉龐凝聚著整個空間的張力。雖然紋風不動,但明顯地表示出他正主導著空氣
中每個分子的力量,只有他能決定氣氛是喜是憂,是松是緊。

    方天艾慢慢踱向他,盯著他那張揭去面罩後的臉,思緒一下子跳到去年在日本的那
一刻。中槍後的倪湛狂笑地投身人大海,她伸手想抓住他,卻只來得及看到他嘲弄全世
界的孤傲表情。在那一瞬間,她在他眼裡發現愛恨交織的迷憫,也看出一個男人放棄一
切的萬念俱灰……

    如今,應該死了的人竟然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同樣嘲諷的嘴角,同樣峻厲懾人的
眼神,同樣不可一世的驕傲,惟一不同的,是他掠奪的氣勢正漲得滿滿。事隔一年,他
彷彿重生了似的,挾著萬鈞霸氣重回江湖,那自信十足的姿態,正說明了他東山再起的
雄心!

    倪湛……他為何會打著海盜的旗幟出現在暴風島?他這次卷土重來有何企圖?

    「你在看什麼?」他沉聲打斷她的凝視。

    「我只是好奇,你竟然沒死……」她也不避諱,實話實說。

    「你希望我死?」他冷睨著她,一動也不動。

    方天艾正視他的臉孔,這雖是第二次見面,但她卻首次有機會仔細端詳這個男人。

    及肩的黑長髮整齊地向後梳成馬尾,光潔的輪廓因此更顯得剛稜有力。刀鋒般的利
眉下,是一雙隨時能將人凍成冰棍的寒眸,過於銳挺的鼻子加上始終抿緊得近似無情的
脣形,以及一身永不改變的黑衣打扮,使臥在黑床被之間的他活像是一個張著黑翅從地
獄來的魔神,光看一眼就能讓人屏息發顫,無法動彈。

    他和倪澈不僅個性天差地別,連長相也迥然不同。如果拿倪澈比做白天,那麼他就
代表黑夜。

    黑色,再適合他不過了。

    「不,我只是驚訝。你那天受了重傷,墜身入海……」如果她沒記錯,他中彈的部
位應該在心髒附近,能活著除非奇跡。

    「那又如何?我是鐵打的,一發子彈又能奈何得了我嗎?」他狂肆地哼一聲,對死
神猶然奈何不了他而自得。

    「別逞強了,鐵打的人可不會是這副氣虛的模樣。」她率直地反駁他。經驗告訴她,
他的身體正承受著他人所無法了解的痛苦。

    倪湛的臉倏地染上冰霜,為什麼這個女人總是能輕易地激怒他?

    「氣虛?」雙眉挑得高高的,渾沉的聲音中已聚著慍怒。

    「你雙腿不能活動,氣血不能運行,體內新陳代謝相對減弱,再加上槍傷的衝擊,
我相信你雖然活著,可是身體狀況一定非常差。」方天文不知不覺端起了醫生的架子,
侃侃而談。

    倪湛這回真的變臉了,上次一個弟兄在他面前提到「腿」字,就被他用槍打傷右腿;
這娘們好大的膽,竟敢大聲大氣地談論他的腿,她敢情是不想活了?

    他的眼眸在瞬間冰封,以一種能致人於死的口氣陰森地說:「再敢說我的腿,我會
殺了你!」

    方天艾噤聲不語,看著那張冷傲的俊臉,直覺他這句話並非僅止於口頭上的威脅而
已。

    「你的毛病如果按摩就會好,你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她平心靜氣地說,眼光緩緩
移向他的心髒。那裡被黑色的襯衫擋著,看不見傷口,但他比一年前更形瘦削的臉頰及
略顯蒼白的臉色都說明了他身體上依然有著病痛。

    「別用醫生的嘴臉對我說話。」他討厭她面無表情的模樣。

    「我本來就是醫生。」她犀利地反駁。

    「不!你現在是我的俘虜、女奴!我要你往東,你就不能往西;我要你替我按摩,
你就不能拒絕。」他口氣變冷,臉色微厲。

    「既然如此,你何不乾脆找個按摩師,何必費事地將我擄來?」看他反被她惹火,
她更肯定自己的猜測。面對他,不驚不懼就是最好的保身之道。

    「我就是要你!方天艾,這是你惹怒我的代價。」他用力扣住她的手,將她拉近,
存心要她感受到他炙人的怒氣。

    「能輕易被我那些話激怒,而且記恨到現在,可見你病的不只是腿,你的心也病得
不輕。」她低聲道,直視他冷晶般的眼眸。

    「你……」好個丫頭!膽子倒不小。從小到大,人人見他都是敬畏三分,尤其是女
人,沒幾個敢正面挑戰他的脾氣。方天艾的勇氣是從哪來的?從一開始就不斷惹得他冒
火。

    「別氣了,我既然落進你手中,就沒想過要活著離開。倒是若能治好你的腿,這也
算報答你們倪家對方家前幾年的財務困境伸出援手。」她淡然地說。

    「報恩報到我頭上來了,你還真有良心。只可惜我早已不是倪家的人了,你這借花
獻佛可是白搭。」倪湛放開她的手,又靠回背枕,掛著訕笑。

    「我真不懂,你為何要背棄縱橫幫所有人的敬愛,做出兄弟相殘的事來?難道在你
心中,手足之情竟比不過一個總舵主寶座?」方天艾百思不解,倪湛為何對倪澈有那麼

大的恨意。流著同樣的血脈,有什麼事非得刀鋒相向才能解決?

    「你當然不懂,你又怎麼會懂,連阿澈可能永遠也弄不明白我在想什麼……」他咕
噥一聲,被心中一件隱藏了許久的秘密刺痛著。

    方天艾沒忽賂他臉上一閃而逝的落寞,有點驚訝他在這短暫的一瞬所流露出的脆弱……

    倪湛也發覺自己的失神,迅速又武裝自己。他叼上一根煙,正準備點火,驀地一只
雪白的手迅速摘掉他口中的煙;他楞了楞,看著手的主人,竟忘了要生氣。

    方天艾搶過他叼在口中的煙,警告道:「要想身體復原,第一步就是戒煙。」

    瞪著她理所當然的模樣,倪湛心底的怒氣陡地飆上腦門。

    「你的舉動,已足夠讓我有理由殺了你。」他語調極輕,可是,只有呆子才會看不
出他眼中的殺機。

    「殺了我,你現在下肢逐漸增強的麻痛就沒人幫你治了。」她早就看出他正在忍耐
著疼痛。

    倪湛楞住了,她怎麼會知道他的腿又在隱隱作痛?

    「你用看的就能診斷病症嗎?」他譏諷地道。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總要比別人懂得察言觀色。」她沉著應付難纏的他,
一步步幫自己脫困。

    「是嗎?那你能猜出我現在在想什麼嗎?」他一手支著下顎問。

    「你在想是要殺了我乾脆,還是留下來折騰比較有趣。但是你比較偏向後者,因為
你一來想賭賭看我的醫術能不能讓你重新站起來,二來也不願讓我死得太容易。」她沒
被他問倒,而且對答如流,不忘在話中加上暗示與挪揄。

    有那麼一瞬,倪湛還真的佩服起她來了。

    她一點也不像外表那般柔弱,相反的,她聰明、冷靜、敏銳,而且反應出奇的快。

    「你很狡猾嘛!方天艾,怎麼我好像聽出你在引導我賭賭看你的能力?」倪湛也非
省油的燈,豈會聽不懂她話中有話。

    「試試我的能力,你不會吃虧的。反正治不好你再殺我也不遲。」她會這樣提議並
非貪生怕死,而是也想挑戰自己的醫術。倪湛的病不簡單,她若能治好他,必定能從中
得到一些啟示。

    再說,她要再見家人一面,沒留下半句話就這樣不明不白死在這個荒島,她不甘心。

    「說的也是,我干嘛急著殺你呢?你還有用處。像現在,就是你表現的時候了。」
倪湛直視她良久,決定先留下她的命。她說得沒錯,一刀殺了她太便宜她了,他要慢慢
折磨她,直到她卸下那張冷靜的面具,向他求饒為止。

    方天艾默不作聲,掀開他的被單,找到腿上的穴道幫他按了幾下。他的腿可能有人
幫他復健,並未萎縮,只是肌肉韌度降低,需要加強血氣的循環才行。

    倪湛在她剛碰觸他的腿時,痛得臉色刷白,他實在想不出她那纖細的手指為何這麼
有力道。

    「有點痛。忍著點,你的血路阻塞,穴道上結了硬塊,所以觸感比正常人來得強,
但稍後就會舒服些了。」她低著頭說。

    他沒應聲。她低柔的嗓音很有安定力量,渾身散發著不屈於凡人的氣息,黑色如緞
的長髮披垂到胸前,將她細緻無瑕的臉襯得更加白皙如水……看著看著,他的腿漸漸不
疼了。

    「要治你,得需要一些工具和藥草。」她看他一眼,正好撞見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呆了一下。他又在算計什麼了?

    「工具我可以提供,但藥草就省省吧,我最討厭吃藥。」他眉頭一聳,吃了四、五
年的西藥,他早就煩死了。

    「內外同時治療,會好得更快。你放心,我的藥方不會太難吃。」聽見帶點孩子氣
的語氣,方天艾忽然忘了是在對倪湛說話,習慣地露出安撫病人的微笑與溫柔;但一回
神,猛地想起眼前的人可不是普通病患,笑容又迅速斂去。

    倪湛被她一閃而逝的嫣然撼動了一下,心沒來由地漏跳一拍。

    見鬼!他暗咒一聲,討厭那份奇怪的感覺。

    「需要什麼跟修羅說,他會幫你準備,你可以出去了。」倪湛不悅地揮手要她離開,
繼而又補充道:「記得,你現在是我的女奴,只要我叫你,你就得馬上出現,懂嗎?」

    女奴!她從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冠上這種稱謂。

    方天艾捺住性子點了點頭,靜靜地走出他的房間,直到那扇雕龍的門合上,她才忍
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暗暗吁一口氣。

    倪湛脾氣陰晴不定,可想而知不會是個配合的病人,要讓他的病在短期內有起色可
能不太容易。

    而他的病一天不好,她就不可能離開這裡;要自救惟一的方法就是把他的腿治好,
讓他無話可說,自動放走她,否則她肯定到死都會被他關在島上,永難脫身。

    唉,她的災難幾時方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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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11:2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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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亮,方天艾就被一陣陣痛呼吵醒。她坐起身傾聽,以為又是倪湛在咆哮,但聽
了一會兒,聲音又消失了。她坐了片刻,想再躺下卻已無睡意,只好走下床,看著倪湛
替她安排的這間「囚籠」。

    她其實該感謝倪湛沒有將她關入水牢或是不見天日的暗房內,反而讓她住進這問雅
致的廂房。房裡的裝潢很獨特,從桌椅到床舖全都是仿古的中國式家具,看得出設計者
對中式建築的執著與講究,連衛浴設備也極盡所能在現代化用具之外加些古色古香的裝
飾。這裡的一切沒有縱橫幫總舵氣派,可是也有它小格局的巧麗。她不禁納悶,在倪湛
心裡,是否對縱橫幫依然無法忘情?

    歎了口氣,她踅到桌旁,翻了翻自己昨夜所寫的筆記,思緒又陷入人體密密麻麻的
經穴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叫囂聲從倪湛房裡傳出,她還未理解發生什麼事,石剛就敲開
她的門,簡扼地比個手勢。

    主人又在召喚了!

    這幾天,倪湛活像要她認清她在這裡的身份,只要他想到了,就會傳呼她前去服侍,
就算倒杯水,他也要她動手。

    要不,就是命令她到他房裡去幫他按摩穴道,疏經通脈什麼的,彷彿是要累死她才
甘心。

    還好她早已習慣類似的操勞,而且隨遇而安的個性使她懂得如何在危機四伏中以柔
順來保護自己。

    匆匆隨石剛趕到倪湛的臥室,她溫馴地面對著趴在床上,全身燒著怒焰的他,輕聲
問:「怎麼了?」

    倪湛冷白的臉從披散的黑髮間露出,盯著她。

    「你來得太慢了!」他沉聲責備,撐起上身,困難地想自行翻身,可是再怎麼怒力
也都是徒勞。這種使不上力的懊惱使他情緒大壞,他頹喪地趴回床上,閉緊眼睛怒號道:
「快幫我止這該死的痛!」

    「是。」方天艾拿出修羅帶來給她的針,點上火烤了一下,掀開他的黑襯衫,手按
在他光裸的背後,找到後腰脊椎上,接近臀部的「小腸俞」、「膀胱俞」、「中膂俞」
及「白環俞」四穴,分別扎下一針,並喃喃地解說:「這四個穴道可促進血液循環,對
腹膠器官的病痛也有相當療效……」

    倪湛忍住那針穴上驀地引發的痛,咬牙暗誓,如果她治不好他,他會將她碎屍萬段,
丟下大海喂魚……

    不過,隨著她在針上點上藥草,倪湛明顯的感覺到下肢的輕麻漸減,連疼痛也不翼
而飛!

    這下子,他不得不承認她是有兩把刷子。

    接著,她的手隔著他的短褲往下摸到他的下臀部,在臀與大腿相接處的中央用力一
按,他驀地痛得支起上身,勃然大怒:「你做什麼?!」

    「別動,我知道會痛。這是承扶穴,是坐骨神經延伸出骨盎所經的第一個穴道。你
雙腿受傷,腳部神經痛,為了防止疼痛而不敢使力,已使臀部肌肉疲勞而產生硬結,在
這穴道下針,腳痛會緩和一些。」她輕聲細語,但字字清晰;行醫幾年,她早就學會用
這種柔和的口氣安撫病人的焦躁與不安。

    倪湛半信半疑地接受了她的說法。當針扎下去時,他頓然感到平常緊繃僵硬的下肢
溫軟不少,冷凝的臉也漸漸放鬆,閉起眼暫時吁口氣。

    中醫這玩意兒還真小覷不得!扎幾針比吃止痛藥還有效。

    方天艾利用這時間悄悄瞄著他,他的頭髮被汗水沾濕了,披垂的劉海半掩住剛毅冷
俊的面容,緊閉的眼讓人看不見他忽而清冷縹緲、忽而冰寒譏誚的利眸。完全放鬆後的
他,臉上泛著一抹教人心疼的憔悴,陰郁的嘴角堆滿了心事,她不禁好奇,在他狂妄又
澎湃的軀體裡,究竟藏有多少怨怒?

    回想起第一次知道他,是在他剛接任縱橫幫總舵主的那場盛宴中。遠遠的,她只記
得一個極為年輕但瘦削冷俊的男子立在眾人之上,冷冷觀望著熱情慶祝的每一個人。那
時她就想,好冷酷的一個人,在他周遭不僅沒熱鬧之氣,反而充斥著與大家格格不入的
淡漠。

    看過他和倪澈的任職大典,就會發現迥然不同的對比。倪澈的結婚兼上任典禮,他
和每個弟兄打成一片,帶頭瘋,放心鬧,沒半點總舵主的架勢,卻贏得所有人的心。而
倪湛……他太特立獨行了,使得大家對他敬畏遠多於心服。

    是不是因為這樣,失去權位的他才會選擇眾叛親離的方式來洩恨?

    忙了一陣,方天艾又將他翻過身,然後坐在床沿,纖手輕按住他的手腕內側把脈。

    倪湛這次沒有甩開她,反而睜開眼定定望著她。幾紹髮絲在忙亂中不安分地落下,
正好圈住她的雙頰,勾勒出一張白皙娟秀的臉龐,那份沉靜之美,有如觀音化身,降世
救苦救難……

    「你脈象虛,但心火旺,氣血都不足,得好好調養才行。扎針只能暫時減緩疼痛,

要根除病症還得以針或灸及中藥來搭配……」她不停地說著,生怕他不了解自己的症狀
有多嚴重。

    「夠了!我討厭聽人□撳l□□暈□閽誚部溫穡俊蹦噠課蘩竦卮蚨纖□□鋈歡宰約?
輕易信服她感到生氣。

    這幾日來,他早就被她這種毫不在意的態度惹得一肚子火。

    她的從容莫名地觸怒了他。原本以為她會有恐懼、驚怕、不安地反應,會像只無頭
蒼蠅或是老鼠般亂竄,急著擺脫他的掌心,孰料她不僅泰然自若,甚至還過得挺愜意的……

    是他對她太禮遇了,還是她太容易適應環境?

    她完全推翻了他對女人的觀感,她和那些喜歡大驚小怪,動輒尖叫哭泣、歇斯底里
的女人似乎是不同人種,遺世獨立的性格一點都不吻合於女性的基本特質。

    每天,他不定時傳呼她前來伺候,要她餵飯、倒水,只差沒要她幫他洗澡淨身,她
卻能逆來順受,從不顯露厭煩與不耐,甚至看不出半點惱怒,彷彿住在這裡當個女奴是
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她不怕、不擔心嗎?從一個千金小姐淪為海盜的禁臠,她用什麼平衡她的心境、維
持她的自尊?

    她是如何忍下這口氣的?

    「我只是讓你明了我所做的每一個診療都是有依據的。許多病人都會存有疑慮,經
過解釋,他們的心會放寬許多。」她將他的手輕放回去,沒注意到他的沉吟,腦中此時
全被各種治療他身體的藥方充滿。

    「我不想知道這些什麼穴的,我只要答案……你認為我的腿還有希望嗎?」他直接
問道。

    她抬起頭看他一眼,倚頭微微思量,才回答:「現在我還不能肯定,不過我會開幾
味藥方讓你服用,然後每天輔以穴道扎針與熱灸。先以七天為一周期試試,若有起色,
那就表示有希望。」

    「還要試七天?」一聽見她不肯定的語句,他的雙眉就蹙得死緊。

    他受夠了太多的「不確定」了!

    「中藥的療效較慢,要有耐心……」她溫和地勸道。

    「我就是該死的等不下去!聽菕M治不好我的腿,你就活不成了!懂嗎?」他再次
威脅她。

    「知道了。這句話你已說了兩遍了,不煩啊?」她搖頭歎氣,垂首收拾那些銀針。

    「你好像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難道你真的不怕死?」他不相信世上真有不怕死的
人,尤其是女人。

    「怕又有什麼用?生死有命,富貴由天,這輩子能活多久早已注定,若我真的得死
在你手裡,我也認了。」她豁達地笑了笑,包好針,站了起來。

    「我從不讓人死得太痛快,你不擔心?」他倏地抓住她的手腕追問。

    她微楞,怔怔地看著他,「現在擔心也來不及了,不是嗎?況且我對自己的醫術還
滿有自信的,我只希望治好你的腿後,你能放我離開,這樣我就感激不盡了。」

    「你是希望用這個當條件?」他揚起眉。

    「可以嗎?」

    「若你敢拿你的醫術當籌碼,那我也不介意。只是我得先聲明,我對『痊癒』的定
義是指我能站起來行走,你有把握做到?」他冷勾起脣角。

    「可以。」為了離開暴風島,她賭了!

    「好,我等著看你表現。」他放開她的手,仰躺在枕頭上。

    「可是你得答應我,治療的這段時間要配合我注意三件事。」她揉著被他捏紅的手
腕,繼續道。

    「什麼事?」他正要拿煙的手頓了領。

    「第一,你得禁煙。」她看著他手正是要拿起床邊的煙,於是迅速地將其沒收。

    「不可能!」煙已成了他的止煩劑,沒有煙他怎麼過日子?

    「抽煙百害無一利,傷身又傷氣,若你真想再度走動,最好聽我的話戒掉。」

    「說說第二件事吧!」他不予正面回答,轉開話題。

    「第二,你暫時得禁慾。」她表情認真。

    「禁慾?」他楞了半響,忽然大笑。「哈哈哈……你這得去警告鈴子……」

    「我是說真的!倪湛,治療的這段時間,你的五髒六腑都得調養,能省點精力就省,
想大展雄風等日後你痊癒了再說。」她細眉淺蹙,他以為她在說笑嗎?

    「我都是把做愛當暖身運動,你要我禁慾,不就等於要我放棄唯一的運動?」他半
開著玩笑,直勾勾地盯著她。

    「這段時間,你會有其他忙不完的復健運動。相信我,到時你會感激我的。」她迎
向他的注視,臉不紅氣不喘,對這個話題似是一點也不覺得羞赧。

    倪湛忽然好奇,她在男人的床上,是否也是這麼冷靜?

    抱她大概就像在抱一尊雕像吧?冷冰冰,沒有熱度,聖女般毫無情趣可言。

    「第三呢?」前兩項他都得考慮考慮,不如再聽聽第三件事。

    「第三──」她還沒說出,就被倪湛身邊乍響的行動電話聲打斷。

    倪湛接過話筒,聽了幾秒,臉色驟怒,揚聲厲喝:「是什麼人放的風聲?」

    「還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縱橫幫已展開行動了。」話筒那端傳來修羅的聲音。

    「媽的!去給我查一查,我要揪出那個把消息送出去的人!」他陰森地交代。

    「是。」

    「還有,要大家加強暴風島的戒備,縱橫幫絕對有本事找上暴風島。」

    「知道了。」

    結束通話,倪湛抬眼冷冷地看著方天艾,怒氣暗生。

    「你該高興了,那艘回春號上竟然有人洩漏了你被綁的事,現在全縱橫幫都已動員
找你了。」

    「是嗎?」方天艾的確驚喜,不過當她看見他的臉色,那份喜悅立刻被不安取代。

    誰敢冒著觸怒狂龍的危險做這種事?

    「我會找出那個通風報信且不要命的人,他有膽子違背我的警告,就得承受後果!」
他惡狠地握緊拳頭。

    「你想做什麼?」她心頭微驚,急問。

    「你猜。」他嘿嘿怪笑,眼芒全是殺氣。

    「你別亂來,不管我被你擒來的消息是否傳開,我一定會治好你才走的,所以,你
根本毋需對任何人報復。」她情急之下,伸手抓住他的上臂,拚命替回春號上的人開罪。

    倪湛擰眉看著她白皙的手搭上自己,心中倏地一陣騷動;但他也只呆了片刻,就反
扣住她的手,將她拉近,怒道:「我偏要報復!你別以為倪澈他們來了我就會把你交出
去,就算你有本事治好我的腿,到時把我惹毛了,照樣殺無赦!」

    「你……」方天艾為之氣結,她早該認清他邪惡的本質,要和一個惡魔訂契約,無
異是樁愚不可及的行為。

    「我這人就是這樣,誰惹了我,就別想全身而退!」他在她面前不到五公分的距離
寒惻惻地說著。

    「那麼,我根本沒有活路了,對吧?」她微慍地瞪著他,對這樣太過親呢的距離有
些侷促,心跳伴隨著體溫慢慢升高。

    「那得看我的心情而定……妙手天女,待你治好我,說不定我一高興就放了你。但
是著治不好……」他的目光慢慢從她清亮澄明的黑瞪移往那兩瓣粉嫩紅脣。

    方天艾還來不及測出他的意圖,他已迅捷地攫住她的脣,以一種狂傲的姿態肆虐著
她那從未被人碰觸過的地帶。

    她嚇得想往後縮,他卻不容她逃走,一手緊扯住她的長髮,讓她的臉仰起,並在她
痛喊的剎那,攻入她的口中。

    方天艾曾經想象過各種接吻的感覺,但這種被掠奪式的吻法完全不在她的預設範圍
內。倪湛的吻霸道又無情,帶著明顯的警示意味,像主人替奴隸烙上標記般,要她永遠
磨滅不了她是他所有物的事實。

    她覺得自己被羞辱了,從剛剛談條件開始,他根本就在耍著她玩,壓根兒不把她的
話當一回事,只有她傻傻地當真……

    可惡!

    她氣憤地想推開他,可是他的雙手一點也不像他的腿那麼不濟,有力的擁抱像個索
套,套住她的身軀,雙脣牢牢地鎖住她的,她根本掙不脫他的強吻。

    倪湛最初的確是想讓她了解他握有她的生殺大權,這暴君似的狂吻也是為了發洩被
她引起的怒火而略施的懲戒;可是一碰到她,他才發現她和他原先猜測的冰冷一點都不
一樣!

    溫軟濕潤、香郁襲人,吻她的感覺意外地不僅不像在吻一座冰雕,反而撩得他心火
難耐,迷眩神馳。

    習慣了櫻井鈴子的主動與狂野,她的青嫩生澀竟比任何春藥還要容易勾出慾火。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吻後來竟讓他欲罷不能!

    驀地,方天艾不知哪來的力量,猛力推開了他,忙不迭地後退好幾步,臉色慌亂警
戒。

    「你……你怎麼可以……」從未被侵犯過,她顫抖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是倪湛首次看見她失去冷靜和自持。眼前的她朱脣脹紅,眼神迷離,長髮有些凌
亂,纖柔的爪子臉蛋因太過驚駭而刷成雪白……

    這樣的她,別有一種懾人心魂的美麗!

    他心思一動,忽地揚起得逞的惡笑,冷冷地說:「這就是我和你之間的關係。方天
艾,你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屬於我,只要我高興,我隨時能要你幫我暖被,陪我上床!」

    「污穢!」她努力想穩住自己,但身子仍不聽使喚地微顫著。

    「接個吻就叫污穢,你還真自命清高哪!」他享受著她全身散發出來的害怕與憤怒,
這樣的方天艾,比原來淡漠的樣子順眼多了。

    「你要是再敢碰我,我會在針裡下毒,讓你四肢全廢!」她的怒火已在爆發邊緣。

    「哦?這種事你做得出來嗎?」他撥開劉海,挑舋一笑。

    「當然……」

    「那我更要試試了!」他還是笑,一副不怕她暗地下手的篤定。

    「你……」這個狂人!他真以為她不敢殺他?

    「我現在知道怎樣才能撕開你那冷靜的面具,看你痛苦、害怕,竟比治好我的腿更
讓我興奮。或者,今晚我會需要你陪我也說不定。」他雙手環在胸前,等著欣賞她的驚
叫。

    但她沒有驚叫,在激動的高峰,她習慣地冰封住自己,只是冷硬地回他一句:「別
妄想!」

    了不起的自制力!他欣賞著深藏在她眼中的怒焰,心想她到底有多麼擅長隱藏自己
的心事與情緒?

    「通常愈是不可能,我愈想試。方天艾,我給你七天期限,七天內你無法讓我站起
來,我就要你的身體伺候我一輩子!」給她七天並非讓她緩衝情緒,而是要她神經更加
緊繃。人性就是如此,有了期限,心就無法平靜,他愛極了這種磨難人心的游戲。

    「七天太短了……」這擺明是為難她!

    「若不行,今晚你就得上我的床!」他堅決地說著,明白地表現出他的意念有多強
烈。

    方天艾倒吸一口氣,瞪他一眼,頭也不回地沖出房門,正好和進門的櫻井鈴子擦肩
而過。

    「怎麼了?」櫻井鈴子敏感地問。

    「沒什麼!」倪湛沒有說明,只是點上煙悶笑著。七天!看她要去哪裡變出仙丹來
治他?

    他等著看她如何挨過這稍縱即逝的一星期!

    縱橫幫的四大巨頭又在總舵裡開會了,但這次為的不是縱橫幫的幫內大事,而是在
公海上遭人綁架的方天艾。

    三天前,一份來歷不明的傳真傳來方天艾遭劫的消息,縱橫幫眾大驚之余,立刻著
手調查是否為烏龍玩笑事件,畢竟參加中醫之航的所有人都還在航行途中,並末聽說遇
難,或是被搶……

    問題是,上官浩旗下的情報網表示,由衛星所傳回來的消息顯示回春號曾在十天前
與一艘奇特的船有過接觸,停留了近一個半小時,才又繼續行程。

    更奇怪的是,他們向回春號船長打聽方天艾時,那位船長竟有些支吾其詞,語氣極
為緊張模糊。

    這就更教倪澈他們摸不著頭緒了。他們都直覺認為事有蹊蹺,但又一時聯絡不上方
天艾,而離中醫之航結束還有十幾天,幾經討論,縱橫幫總舵主倪澈決定派幫內的「護
劍」上官浚上回春號一探究竟。

    「去看看天艾是否沒事。阿浚,這件事有點古怪。」倪澈支著下巴盯著桌上那份傳
真。

    「或者只是個惡作劇?」護印上官浩皺皺眉,俊美冷漠的臉上端著一成不變的酷樣。

    「誰有那個膽敢找縱橫幫開玩笑?」統領耿沖哼道。

    的確,除非活得不耐煩了,東南亞一帶,沒人敢找縱橫幫的晦氣。

    「傳真的來處找到了嗎?」倪澈問上官浩。

    「找到了,是從汶萊一家私人酒館發出。那位老闆表示,是個孩子拿去傳真的。」
上官浩等於是縱橫幫的情報頭子,主掌內部的聯絡與機要事宜,手下的縱橫情報網更是
縱橫幫對外的耳目,能隨時掌握全世界的脈動及最新事件。他的能力,早就超越那些CI
A與FBI的情報探員。

    「這麼說,這個人特地要隱藏他的身份了?」倪澈的臉色微沉,整件事都透著許多
怪異,讓人不解。

    「可是若真有其事,為何全船沒發出求救訊號?而且只有方小姐被綁,其他人都無
恙?」耿沖挑明了矛盾之處。

    「在這裡瞎猜是找不出真相的。阿浚,下午立刻搭直升機去追回春號。我要確定天
艾的安全。」倪澈認真地指示。方天艾雖然不是縱橫幫的人,可是方家和倪家交情匪淺,
再加上他毀婚娶了葉炯心,心裡多少對方天艾感到抱歉,因此儘管無法證實她是否真的
遭綁失蹤,他還是難耐焦慮。

    「好,我下午就出發。」上官浚點點頭。蓄著性格的短髮,高大健碩的他是縱橫幫
裡最沉穩的一個。

    「叫阿浚去妥當嗎?要是讓耿沁知道了,你們之間的誤會不就更深?」上官浩忽然
插嘴。

    耿沁是耿沖的姊姊,由於從小就和大家混在一起,感情自然不錯。不過上官浚和她
之間若有似無的微妙感情一直是大家敢看不敢談的焦點,因為幫內誰也不敢惹上耿家那
位個性豪爽、直來直住的大姊大。

    倒是一年前方天艾無心說出她喜歡上官浚,無疑是在耿沁和上官浚之間的暖昧中加
入變數,耿沁為此飛到美國三個月,把縱橫海運的財務全都丟一旁,存心忙死上官浚。

    他們兩人有沒有結果,大家還在觀望當中,但這時方天艾又來攪局,這段姻緣肯定
是前途多舛……

    「這是公事,況且,我和她之間根本沒什麼。」上官浚淡淡地道。

    上官浩與耿沖對看一眼,說實話,他們一直搞不清上官浚在想什麼。

    「既然沒什麼,這次的事就全交給你了。事倩有了變化,你負責將天艾平安帶回來。」
倪澈別有居心地瞥他一眼。

    「知道了,那我先去準備。」上官浚退下,寬廣高挑的背影如山般可靠。

    「阿澈,你在搞什麼鬼?明知我老姊介意這種事……」耿沖怒眉一聳,立刻質問。

    「既然他們不急,我就加點催化劑吧!」倪澈鬼靈精怪地笑了笑。

    「可別催過了頭,打散一對鴛鴦。」上官浩冷冷一笑。

    「那表示他們沒緣分,只好認了。」倪澈搖搖頭,走出議事的機要廳。

    耿沖與上官浩也隨著離開,但倪澈邁了幾步,忽然轉頭看著上官浩,神情沉郁地問:
「阿浩,還是沒有我哥的消息嗎?」

    「沒有。」上宮浩鄭重回答。

    「你還不放棄嗎?都一年了,阿湛根本不可能活著。」耿沖斷然地下定論。搜尋了
這麼久仍沒下落,骸骨一定也早就被魚吃光了。

    「可是……我總覺得他好像還活在某個地方……」倪澈仰望藍天,心思飄得好遠。

    倪湛真的就這樣離開了人間嗎?

    七歲那年,和他相依為命的母親生病驟逝,之後,他被一群陌生人帶進縱橫幫,認
祖歸宗,那時他才知道,原來有名的縱橫幫總舵主竟是他親生父親!

    他小小的心靈因乍入這個複雜的環境而恐慌不安,父親倪浼威嚴內斂,很少和孩子
親近,幸好大媽對他不錯,並不因他是個私生子而排斥他,反而要他和她惟一的兒子倪
湛做好朋友,共同學習,將來好興旺倪家的人丁。

    第一次見到倪湛,他差點轉頭就逃;不過是個大他三歲的孩子,但看起來就像個小
大人一樣,老是端著沒有表情的臭險,沉潛得嚇人。

    其實,他一直不太清楚倪湛究竟是以何種心情面對他。在人前,他很照顧他、保護
他,好像真的把他當成親弟弟看待;可是在人後,他會收起笑臉,嚴厲地教導他所有的
事,有時還會用一種極冷酷的眼神看他……

    直到後來,他才明白那種眼神代表著無言的抗議與恨意。但他不懂的是,倪湛為何
會這麼厭惡他。

    隨著時光飛逝,他們兄弟日漸長大,倪湛愈來愈會隱藏自己的心事,表面上已完全
看不出還存有任何芥蒂,而他也愈來愈敬重這位無所不能的哥哥,對他簡直到了祟拜的

地步。他希望自己將來能像哥哥一樣,文經武略樣樣精通,終有一日,兄弟倆攜手打出
屬於他們的新世代……

    詎料,五年前一場意外的車禍不僅粉碎了他的希望,也毀了倪湛。倪湛嚴重傷了脊
椎,雙腿廢了,不得不讓出總舵主的座位,避居瑞士休養。這殘酷的事實對一個前景無
限、雄心飛揚的男兒而言,無異是判了死刑!

    從那時起,他就很少再見到倪湛,兄弟之間忽然變得陌生,連他到瑞士去探病,都
不一定見得到他。

    也許,這樁意外正好引爆了倪湛壓抑多年的怨恨,他的怒火順著被迫下台的命令有
了傾洩的機會,然後,終致發展成兄弟□牆的局面。

    耿沖他們對倪湛不借顛覆縱橫幫來對付倪澈的事一直不能諒解,一想到他偷偷摸摸
赴各地搗亂縱橫幫分舵的行徑,大伙就寒了心,因此才會巴不得他就這樣死去,省得留
下禍害。

    然而,倪澈一點都不恨他,因為他感覺得到倪湛對他除了恨之外,似乎還有著別人
難以發覺的手足之情;否則以倪湛的個性,要對付一個人時,從來不會留下活路,必定
逼對方到死為止。但倪湛對他卻一而再、再而三手下留情,不下令他的貼身護衛擎北偷
襲他,反而繞了一大圈,露出破綻,引他到日本對決。

    這些矛盾,也只有倪澈看得出來……

    「要是他還活著,事情就不妙了。」耿沖意有所指地說。

    「他對你的恨有可能毀掉整個縱橫幫。我雖然尊敬他,但他還是永遠別再出現的好。」
上官浩直言不諱。一山不容二虎,倪湛若活著,只有增加麻煩而已。

    倪澈能體諒大家對他哥哥的忌諱,故而沉默不語。只是,為何他心中一直有著倪湛
還活著的想法?是因為沒看見他屍體的關係,所以他才不認為他已經死了?

    「他要是還活著,還不是要接受幫規嚴厲處置,與其這樣,不如別回來!」耿沖也
不希望再有狀況出現,倪澈好不容易接手了總舵主職,如果倪湛又跑回來,那倪澈說不
定又要重新上演一次「孔融讓梨」的老戲碼,到時搞得幫內亂七八糟的,還不是得由他
們這些人來收拾殘局?

    嘖!他可沒力氣再玩一次這種無聊游戲了。

    「阿沖說的對,倪湛的事是因為還未傳到『元老團』那些老頭們耳裡,要是被他們
知道了,倪湛就算還活著也等於死了!」上官浩道出整個事件最麻煩的重點。

    縱橫幫雖然由總舵主和旗下的「統領」、「護劍」、「護印」掌管一切,可是還有
一個由退休的頭目們所組成的「元老團」擁有與他們不相上下的權利。這個元老團最特
別的地方就在於他們不干涉幫內的一切事務,只負責「風紀」與「挑人選」!

    挑人選當然是指挑選新任總舵主的權利;而風紀,則是指監督幫內所有弟兄的行為。

    別因為他們「退休」了就小看這些前輩,雖名為退休,但縱橫幫新舊交替一直以二
十年為一個循環,因此退休而進入元老團的元老們其實並不老邁,反而正逢蒼練老辣的
睿智年紀,要收服幫內的宵小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因此幫裡的人都知道,只要被元老團
發現有叛幫或違反幫規的情形,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會被揪回總舵判罪。

    倪湛的事在倪浼和倪澈父子全力的隱瞞下才逃過元老團的耳目。身為元老團的一員,
倪浼多少問心有愧,但倪湛畢竟是他的長子,他寧願倪湛死在外頭,也不願見他遭元老
團下令追緝審判。

    倪澈更是對倪湛的行徑三緘其口,除了耿沖和上官兄弟,他不願讓任何人知道太多
一年前的事件。他心中總有個陰影存在──倪湛會叛幫,都是他引起的,所以真要論過
與錯,他也有罪。

    「元老團……那些老姜們可不好對付……」倪澈喃喃地點點頭。

    「現在找方天艾最要緊。方家的老爺爺身體愈來愈差,方天艾若真的出事,那就糟
了。」上官浩把主題拉回方天艾身上。

    「沒錯,事有輕重緩急,我們等阿浚的消息,再決定下一步行動。」收起緬懷的心
情,倪澈又恢復原有的明朗。現在第一要務就是找到方天艾,其余的暫且先拋到腦後去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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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11:4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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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倪湛強吻後,方天艾發誓一定要在七天內治好他,因此不眠不休地熬煮許多藥汁,
要倪湛一一服下,再佐以經外奇穴的扎針與熱灸,忙得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但真正的累還不是身體上的疲憊,而是精神上的挫折感。

    倪湛原就不是個配合的病人,現在為了刁難她,更是不願合作。每每她端上上等珍
貴藥材熬煮出來的藥要他喝時,他就揮手砸碗,然後等著看她生氣、發怒。

    她不否認,性情再好的人遇見像倪湛這樣難纏的對手,也會有殺人的沖動。

    「請你……別糟蹋這些藥材!」一連吸了好幾口氣,方天艾才能平靜地開口。每一
種藥材都是她寫下交由修羅去采購的,不僅得來麻煩,有幾味還是高級又昂貴的中藥藥
材,一般人可是吃不起的。

    「每天只要喝這些黑水,腿就能好了嗎?」他冷哼一聲,看著方天艾離他遠遠的,
一副怕他再次侵犯她的防衛樣,火氣就更大。

    「不喝一樣不會好,那你為什麼不試試?就為了讓我難堪,你用這麼幼稚的方式來
報復我,這不是和你自己的腿過不去嗎?」她控制好脾氣,捺著性子勸道。

    「我就是要為難你,怎樣?」他不會讓她這麼容易就離開暴風島的。

    「報復我和治好腿,哪一樣重要?」她定定地看著他。

    倪湛被她問住了,無言以對。

    「如果你真的看我不順眼,就該在回春號上把我殺了,何必擄我回來?你的目的一
定是為了利用我來治你的腿,不是嗎?那你又何必百般阻撓我的診治?就因為我傷過你
那可笑的自尊心,你就非要整倒我不可嗎?」她咄咄逼人。

    「你說完了嗎?」他的眼神化為海上的颶風,幾乎將她狂捲撕裂。

    「沒有!若你再這樣賭氣下去,那你就別指望腳能站得起來!這藥具有舒導血液的
功效,補強你的氣血循環,連喝三天之後,再輔以針灸,就能通經脈,堅骨質,我不懂
聰明的你為什麼不敢試試這惟一能治你的療法?你是怕我毒死你嗎?還是只要我端來的
你都不吃?」她愈說愈氣,到後來索性將那破碗撿起,冷凝著面容說:「我的臉真的那
麼惹你嫌的話,明天開始,我叫石剛送藥來就好。」

    語畢,她在他火山尚未噴出巖漿之前就大步離開。

    倪湛被數落得火氣罩頂,他伸手翻倒身邊所有的東西,引起一陣□啷巨響,他高聲
大吼:「方天艾!我會殺了你──」

    經過這次事件,方天艾真的一連三天不再出現在倪湛面前,不管他如何傳喚她,她
就是不理不睬,躲在房裡配藥,讓石剛燉煮熬汁,再由他送去給倪湛。

    倪湛最後還是喝了那些藥,但他愈喝心愈不爽。方天艾明明是他的囚奴,為何反而
主掌一切?更怪的是連石剛也幫她,每天按時端藥進來,一定要盯著他喝進去才肯離開。

    這混帳到底清不清楚誰才是他的主人?

    「你幾時成了方天艾的走狗了?」倪湛一抹脣邊的苦藥汁,將碗丟給他。

    石剛利落地接住碗,沒表情,也沒回答。他其實是認清方天艾絕對能治好倪湛才協
助她的。

    當然,他也看得清楚,倪湛最近的笑容增加不少──雖然多半是嘲弄和冷諷的表情,
但他看得出他眼中活絡的笑意。那完全不同於以往只是表面虛應的冷笑,而是發自內心
的共鳴。

    他知道,是方天艾引發他深藏不露的熱情。即使冰封的外表沒有多大改變,可是他
百分之百肯定,倪湛口口聲聲說討厭方天艾,然而眼光卻從未離開過她。

    這意味著什麼?只有天知道了。

    「去帶她過來!她竟敢躲著不見我,淨喂我這勞什子鬼藥,她向誰借的膽敢這樣忤
逆我?」他揚聲怒喝。三天沒見到她人影,不知為何,他連骨幹裡的細胞都覺得煩悶。

    石剛匆匆找來方天艾,將她送進倪湛房裡。

    「怎麼了?」忙了三天,她根本沒空理會他的不悅。

    「我的腿麻。」倪湛盯著這張三天來深植在他腦中的紅顏,有些驚覺自己對她的過
分思念。

    該死!她一定對他下了蠱!他恨恨地想。

    「腿麻?真的?」方天艾不著急,反而一臉驚喜。她沖到他床邊,隔著長褲輕壓著
他的腿。

    「說!你給我喝了什麼?難道你在藥裡下了毒?」趁她不防,他快手拽住她的手腕,
一把將她拉下來,撲倒在他胸前。

    「啊……你做什麼?!」她微驚,努力穩住身子,手不經意地擋在他的胸膛上。

    被倪湛擁吻過後,她明白他一點也不像她想象的虛軟,指腹和掌心傳來的肌力明白
地告訴她他的力量不曾衰退多少,勻稱又結實的胸膛意味著他雖控制不了他的腿,然從
不放棄鍛煉他的上半身。

    「看你這麼平靜,我不禁要懷疑,你是不是想毒死我,乘機逃逸?」他的臉向她逼

近,刀鋒般的眼神定在她細緻柔美的臉上。

    方天艾硬將心中湧上的恐慌壓下,倪湛這個人實在太危險了!但她害怕的不是倪湛
的暴怒,而是他的侵略,在他體內掠奪的天性遠比他的脾氣還要讓她心驚。

    「就算要逃也逃不了,不是嗎?我水性差,還沒逃成,說不定就掩死了。至於下毒……
我可不知道狂龍也會擔心這種事。怎麼,你以為我醫不好你,就乾脆毒死你?你未免太
小看我了。」她直視他的眼瞳,那黑得有如地獄深淵的中心,似乎有著別人無法理解的
風暴,而毫無心理準備的人,一個不慎就會被那團風暴捲入。

    「聽你這麼說,你對自己很有信心了?」他挑高眉睫,揚起嘴角,使本來就剛俊不
羈的臉更充滿陰邪的張力。

    「我不是對我的醫術有信心,而是對你的腿有信心!」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道。

    倪湛臉色一斂,瞇起眼睛,語氣冰冷,「西醫都說我這雙腿沒希望了,你卻指望它
們好起來?」

    「你的腿有麻痛反應,這表示腿的神經尚未壞死;你腿上的肌肉並末因癱瘓而軟化
萎縮,可見你曾經努力復健過。如果我沒猜錯,似乎有人時常幫你按摩,舒活你下肢的
血氣,才能被我的藥汁激起反應──」她說得正起勁,就忽地被拉近他,兩人面對面,
鼻尖相距不到三公分。

    她急急煞住話,倒抽一口氣,卻將他冰冷的氣息全吸進胸腔,不禁感到一陣戰栗。

    「聰明!想知道我都靠什麼復健嗎?」他露齒一笑,笑得冷颼颼。

    她不敢吭氣,只是張大黑白分明的秋眸,防備地盯著他。

    「女人!每晚找女人做愛,要她用全身幫我按摩、搓熱,讓我幾乎死光的細胞又活
回來,熱身完畢,再和她來一段狂猛熱烈的床上運動。必要時,我能整夜不睡,與她身
體交纏得難分難解……這就是我的復健!你覺得如何?」他低沉挑逗地說著,開口的同
時等於在向她臉上吹氣。

    方天艾連耳根子都紅了,在她面前說這種話,他分明在作弄她!

    「這方法太旁門左道了些,不過你若認為有用,那就隨你。」她轉頭想拉開兩人太
過親暱的距離,可是才偏開一半,就被他抓回下巴,強迫看著他。

    「旁門左道?是了,你是正經女人,不會推薦病人用這種方法,是不是?」有那麼
一瞬間,倪湛被她微暈的雙頰震了一下;這張平靜無波的俏臉,一旦染上了嫣紅,竟是
這般眩人。

    「這方法用來調劑還可以,可是我說過,你下盤孱弱,太……太耗精力會導致腎虛,
說起來還是不太妥當……」她說到後來有些結巴,但令她臉紅的不是說話的內容,而是
他好整以暇的諷笑表情!

    哪有人霸道地用這種方式和人談性事的?面對面、口對口,不知情的人搞不好會以
為他們就要接吻……

    「腎虛?」他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而且還是出自一一個美麗的年輕女子之口,聽
來倍覺可笑。

    「聽我的勸,如果你日後想要有美滿的性生活,最好現在開始保本,別再荒淫縱欲
了。」她一口氣說完,掙開他的手往後一躍,逃出他的鉗制。

    「哈哈哈……」倪湛忽然支額大笑,彷彿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

    「我說的話可是有根據的,替你將來的新娘好好想想吧!」她認真地警告。

    她語重心長兼老氣橫秋的話更惹得他笑不可抑。

    哦,果然是個女神醫,三句話不離本行!

    「謝謝你的忠告。但我是個及時行樂的人,有沖動就發洩,管他傷不傷身,反正這
身殘破的軀殼也不怕再多幾項病痛,我忌諱什麼?」大笑歇止,他冷冷哼笑一聲,對她
的論調不以為然。

    「你這種觀念是最要不得的!不過是雙腿受傷就這麼悲觀,世界上還有人斷手斷腳
照樣勇敢地活下去,你有什麼好灰心的?況且你的腿又不是無藥可醫,我正在想辦法打
通你下半身的穴道。相信我,我會醫好你的,所以請你收起放浪形骸的心態,把全部的
意志力用來對抗病魔……」方天艾最氣那些不戰而敗的病患,還沒開戰就先認輸,這樣
又何需來求醫?

    「你的道理還真多哪!你都靠這種精神攻勢治好你的病人嗎?」他聽得心煩,眉頭
漸漸聚攏。

    「這是基本的心理建設。」她義正詞嚴地道。

    「只可惜這種心理建設對我沒用,我需要實質的治療。」他的手放肆地摟住她的後
腰。

    她努力抗拒著,清清喉嚨:「實質的治療?」

    「是啊!鈴子奉命出差,今晚不在,我悶得慌,需要人幫我做點全身按摩才能入睡。」
他挑舋地抬頭看她,沒忽略她臉上閃過的一絲驚慌。

    他的企圖太明顯了!

    「放……放手……」她使勁掙開他的手,好不容易從他懷中脫逃出來,手裡握起銀
針,呼吸急促。

    「怎麼,想用那些小針保護自己?」他冷嘲地瞥瞥那幾根小針。

    「這些針是要用來幫你扎穴道的。我本來預計利用四天幫你密集治療,既然你等不
及,不如現在就開始。」她為了化解他挾帶而來的攻掠氣勢,只好將治療提前。

    「你打算怎麼整我?」他揚揚眉問。聽她胸有成竹的口氣,他忽然好奇她準備怎麼
做。

    「我哪敢!在你的地盤上撒野,不是存心和自己過不去?」她順口送上一頂高帽子,
但口氣並非害怕,而是帶著淡淡的挪揄。

    「我真想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他審視著她的反應。

    方天艾拿出銀針和艾草,坐到他床沿,抿了抿脣道:「別花那麼多心思研究我的態
度,把力氣省下來對抗接下來的疼痛吧!」

    不容否認的,他被她強自鎮定的功力迷惑住了。才短短三分鐘,她就從方纔的驚懼
恢復了原有的冷靜,是什麼樣的歷練讓她能將情緒控制得這麼穩當?

    「不過是根小針,會有多痛?」他輕哼著,撇開臉。

    「每個人的耐痛力不同,或者,你會覺得只像是蚊子叮到那樣而已……」她說著拉
高他的褲管,奇準無比地認穴下針,在他小腿正面的中央「條口」穴直刺入一至二點五
寸。

    倪湛猛地吸了一口氣,覺得痛感從那一小點向整條腿蔓延,驟地低喊一聲:「你……」

    方天艾抬起眼睫,忍不住抿嘴一笑,故意問道:「痛嗎?」

    「該死!」他怒斥著,如劍的雙眉在眉心交鋒,利眸如電。

    「還有呢!忍著。」她才說完,又是個利落的下針動作,在「條口」的正下方「下
巨虛」穴上扎一針。

    倪湛眉頭乍擰,這次和上回她用玻璃碎片指壓的感覺全然不同,又麻又痛,差點讓
他提不起氣來。

    「放輕松,這幾個穴道屬『胃經』,除了刺激你胃的機能,還可以促進下肢血液循
環,加強雙腿的復原。」她安撫地輕拍他擱在膝上的手,這是她平緩病人情緒的習慣動
作。

    倪湛被她手心傳來的熱度怔住了,有種奇特的感覺在他心底醞釀著,她在這時候表
現出的溫柔,如煦日般觸動著他……

    「這只是熱身,等一下你得脫下衣褲,我要幫你做背後的針灸。」她沒注意到他的
凝視,只是忙著在針上點艾草,加溫銀針。

    見她細如凝脂的額上泛著點點汗珠,他竟移不開目光,久久才發覺自己看她看得太
入神。為了解開她對他莫名的符咒,他強迫自己堆起心牆,拉沉嗓音,冷冷地問:「脫
衣服?你不怕嗎?」

    「怕什麼?」她不解地抬起頭。

    「你經常要男人在你面前脫光衣服嗎?」他譏諷地笑了笑。

    「不常,因為我很少遇到像你這樣的病患。」她一本正經地回答。

    「哦?那麼,你是對我特別了?」他解開黑襯衫鈕扣,眼神暖昧。

    「你是特別,因為你的情況非常特殊。」她明知他故意挑舋,也不生氣。

    只是……為何瞥見他光滑的胸肌會覺得有點燥熱?她暗暗納罕,自己先前的無波心
緒跑哪去了?

    「是嗎?」倪湛脫下上衣,往床下一丟,然後將手臂向後靠在後腦,懶懶地癱在靠
墊上,揚眉一笑:「我腳麻了,無法自己脫褲於,你來!」

    「我叫石剛來。」她立刻道。

    「不,我要你脫!」他堅持。

    他是故意的!方天艾瞪他一眼,頓了頓,才輕輕拔掉他下腿銀針,慢慢地幫他褪下
長褲。

    其實,她並非真的無動於衷。畢竟是個女人,做這種事又豈是司空見慣?尤其當她
的手拉下他褲擋的拉鏈時,她真的窘得恨不得有地洞讓她鑽進去。

    她奇怪以前幫男人治病時,怎麼都沒有這種怪異又不對勁的感覺?是她神經線太粗,
還是倪湛本身太讓人無法忽略?

    隨著長褲褪盡,他修長的雙腿全然暴露。她不禁多看了兩眼,那蜜色的肌理勻稱富
彈性,雖然不是很結實,但以一個不良於行五年的人來說,已算保養得非常好了。

    她一直垂著頭,以免讓他看出她的臉在發燙。將他的長褲折好放在一旁,她急忙走
到桌旁找出長針,背著他說:「你自己轉過身趴著。」

    「很抱歉,我就是無法翻身。」倪湛從剛才就沒放過她臉上羞赧的神情,心中霎時
充滿說不出的樂趣。與她接觸的這些日子來,這是第二次他覺得占上風。

    第一次,是他吻她的時候……

    方天艾沒轍地轉過身,隔著五公尺看他,佯裝平靜地說:「我去叫石剛進來好了,
這樣比較方便。」

    「怎麼,連幫我翻個身你也不敢?」他挑高一道眉,十足挑戰意味。

    方天艾杵了一會兒,拚命告訴自己,要治好他,身體的接觸是難免的,她得克服這
點才行。

    想清楚這點後,她終於放棄矜持,走向他,彎下腰,雙手搭住他的肩,幫他翻身。

    倪湛惡意地揚起嘴角,全身放軟,並在她要扳過他時微微用力抗拒,她一個不慎,
往他身上跌落。

    「啊!」驚慌中,她低喊一聲,忙撐住床墊,慌張地想站起來。

    倪湛乘機摟住她,一個翻轉,將她壓在床上,而他正如撲殺獵物的野獸,以全身制
得她無法移動。

    「倪湛,你……」她有點不知所措。天,一個雙腿不能動彈的男人還是輕忽不得!

    「這麼容易上當?你真以為我是個廢人了嗎?」望著她酡紅的臉,他幾乎克制不住
想吻她的沖動。

    「你答應我這七天不亂來的……」她急急地說,怎麼也想不到他還有這麼大的力氣。

    「我有答應嗎?」他耍賴地反問。

    「你說七天內要我治好你……」她的心跳從沒這麼不規律過。

    「但我可沒說這七天內不碰你。」他慢慢俯下身,脣已在她耳邊輕啄。

    「你你你……」驚喘一聲,她結巴地說不出話來。

    「我怎樣?很壞?女人不都愛壞一點的男人!」她身上泛著接近檀香的奇異香氣,
如靈蛇鑽進他的心扉,撩動了他沉寂了許久的欲望。若未來的四天都要接受這樣的「治
療」,他絕對會血脈僨張而死。

    「認真點,倪湛,我正在幫你治病哪!」她無力地提醒。

    「除了腿,我的欲望也需要治療……」他又吻向她的頸子,覺得益發抵擋不了對她
莫名的渴望。

    「別這樣!」她全身輕顫,從來不曾被人侵犯過,如今就栽在他手裡兩次,她最近
還真是多災多難!

    「安靜!」他驀地低喝,然後毫不猶豫地覆上她的脣。

    這種美妙的滋味從第一次吻過她後就在他腦子裡生了根,他常會沒來由地想起她柔
軟芬芳的脣瓣與口中的甘醇……

    這是怎麼回事?從不戀棧女人的他竟會三番兩次想起她?!

    那些藥果然有問題!

    倪湛胡思亂想著,方天艾則在暈眩中一時忘了要推開他。她了解人體,可是不懂男
女之情,這樣被莽撞地推進情潮中,她幾乎承受不了他帶給她的刺激。

    她忍不住輕吟一聲,而後被自己放浪的聲音嚇醒。

    老天爺!她……她竟不知羞恥地回應著他?

    羞怒中,她霍地舉起手中捏緊的針,往他的手用力刺下,他痛呼一聲,猛抬頭,怒
焰迅速在眼瞳中燃起。

    好個悍女!她引發了他前所未有的征服欲望。

    「你這個帶刺的女人,看我饒不饒你!」他氣得扯住她的長髮。瘋狂地含住她的小
嘴,以極粗魯的方式吸吮撥弄她的脣瓣,手也不客氣地往她胸口探了進去。

    「不……」她真的害怕了!四肢不停地抵抗,無奈根本掙不開他強而有力的箝制。

    「你今晚逃不了了……」他在她耳邊喃喃說著,五指間所撫摸到的姣好曲線正傳回
他的大腦,他被那細柔粉嫩的觸感深深震撼住,手不自覺地罩住她飽滿的玉峰,心旌為
之激盪不巳。

    方天艾連連喘息,驚駭中仍有著連她自己也不道的燥熱。倪湛的行為已嚴重威脅到
她的底限,但她卻無法從他懷中逃脫,毫無道理地陷入了他營造的欲海中。

    為什麼她不抵抗了?他身上如大海般的氣息強烈又狂猛,她沒在海裡游泳過,但在
他懷中,她卻有著在海洋漂浮的優逸,全身被水密密地包裹著,想要依偎更深,想要沉
潛更久……

    「嫁不成倪澈,當我倪湛的女人也一樣,不是嗎?」他的脣抵在她的胸口,冷冷相
譏。

    方天艾迷亂的心被這句挖苦的話一下子打醒,他在說什麼?她受辱地以膝蓋頂向他,
氣得渾身發抖。

    倪滋下腹乍痛,低咒一聲,手自然放鬆,她便乘機跳下他的床,低斥:「我根本無
意嫁給倪澈,更不可能成為你的女人!」

    她討厭他那種只要是姓倪的她都可以接受的荒誕論調。

    「回來!」他欲望正緊繃,怎能就此放她走。

    「看來你令晚心不定,接下來的治療等明天再說。」她揪緊領口,退向房門。

    「站住!除了我床上,你哪裡也不准去!」他怒喝。

    「有本事就親自站起來攔我!」她不甘示弱,立在門邊挑舋地瞪他。

    「你──」他被她嘲弄的語氣惹得火氣沖天,她還真以為他奈何不了她?

    「失去行動力,你也只能被局限在一個小框框之中而已。倪湛,下肢不能動,你這
只狂龍充其量只能在原地鑽洞,飛不上天!」她輕蔑一笑,故意字字帶刺。

    倪湛被這句話激得額暴青筋,他一手撐在床上,沖動地跨下右腿,腦中根本沒想到
自己癱瘓的事,此刻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掐死眼前這個叫作方天艾的女人!

    然後,奇跡在一瞬間發生了!

    他大步走了兩步,在方天艾微笑驚喜的表情中,才猛然覺醒自己正站立著……

    「我就知道我的方法有效!這幾日來的藥方和針灸終於起了作用了!」方天艾首度
在他面前展露開懷的笑龐。

    倪湛則尚未從驚愕中回神。他有多久沒用這種高度看世界了?

    但奇跡並沒有持續太久,當他意識到他的腿受過傷後,整個身子再次癱軟坐倒。

    方天艾忙不迭地沖向前,一把接住他,正好抱住他的腰背,兩人跌回床上,身體親
密地貼在一起。

    「看,你可以站了!是不是?」她撐起頭看他,興奮地喊著。

    「站……」是的!他曾經能走三步的,但是去年的槍傷又讓他的努力變成泡影;如
今經過方天艾的巧手,他竟能站立了……

    「相信我,接下來的幾天,我有把握讓你再次變回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她忘情地
許下了承諾。

    頂天立地?不,他不著望頂住天,他只要能再直立起來,再一次靠自己的力量站在
大地之上!

    倪湛激動地擁住她,久久說不出話來。

    方天艾一怔,僵了一下,才臉紅地從他身上爬起來。「你早點休息,我去告訴石剛
這好消息。」

    他沒回答,依舊陷在震撼之中。

    剛才那一刻,方天艾替他沉暗的世界開了一扇門,他就要可以走出絕望的谷底了,
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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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12:0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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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浚從回春號帶回來的消息令大家震驚不已──在他的威逼之下,船長才敢承認
方天艾被綁的消息,而且也將那一夜遭劫的經過全盤托出。

    「天艾真的被綁了?是誰幹的?」倪澈驚瞠不已。他和耿沖、上官浩一早就在機要
廳中等消息,一聽方天艾下落不明,眉頭不禁擰緊。

    是什麼人有這個膽量,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黑海盜。」上官浚眉間鎖著深郁,因為他接下來要說的,可能會更具震撼力。

    「就是前陣子騷擾整個麻六甲和東南亞海域的那批海上搶匪?」耿沖一掌拍在桌上,
氣憤地追問。

    「是的,一艘具有武力且由受過軍事訓練的傭兵所操縱的船艦。」上官浚繼續道。

    「我以為他們被我們的巡邏隊嚇跑了。沒想到依然在暗處作亂。」上官浩冷哼一聲。

    「你一定查出是什麼人在操縱黑海盜了,對吧?」看著上官浚的表情,倪澈心中已
有警戒。

    「是誰?」耿沖又問。

    「一個叫狂龍的人!」上官浚沉聲回答。

    倪澈臉色一變,緩緩站起,耿沖和上官浩也陷入愕然。

    在他們的記憶中,只有一個人叫作狂龍……

    「船上有人聽見方天艾喊他倪湛!」上官浚又補充說明。

    「倪湛?」耿沖驚喘一聲,那個大魔頭真的沒死?

    「是我哥?」倪澈喃喃道,神色由錯愕變成驚喜。「他還活著!」

    「他活著不見得是件好事,阿澈。」上官浚愁容不減。

    「但絕對是件樂事!只是……這件事最好先別告訴我爸和大媽。」倪澈微笑地說著,
忽然又有了小小的顧忌。

    他父親倪浼是「元老團」的一員,這事還是暫且不要走漏,避免麻煩叢生。

    「得知倪湛活著有什麼好樂的?你以為他變好了嗎?他綁走方天艾,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要她替他治病,二是報復我們。阿澈,你別太天真了。」耿沖不得不掃他的興。

    「天曉得他現在是不是又在計劃著扯咱們的後腿?單單看他組個黑海盜在我們的海
域出沒,就知道有互別苗頭的意味。阿澈,他依舊危險!」上官浩也覺得憂心。

    「就算再危險,他終究是我哥哥。阿浩,運用衛星查查海上哪個荒島有人體熱能反
應,這一次我不等他上門,我要親自去找他!」倪澈握緊拳頭,堅定地說。

    「阿澈,你找他干什麼?難道你又想……」耿沖拍著前額,猛搖頭。

    「我要和他好好談一談,我們兄弟之間莫名其妙的仇怨總要做個了結!」倪澈毅然
地瞪著前方。

    他要主動消弭他們之間的心結。

    「喂,說好不准再想讓位的事!」耿沖預先警告。

    「倪湛已失去資格,就算阿澈要讓也沒用。」上官浩話裡有話。他在提醒倪澈,倪
湛己成了叛徒,回不了縱橫幫了。

    「我在回程時順道做了一些調查。記得去年在橫濱有個女人跟在倪湛身邊嗎?她是
櫻井財團的總裁,聽說她和倪湛關係非淺,這次搶奪回春號的人中也有她,可見倪湛又
和她聯手在搞什麼把戲。目前雖然沒有任何證據顯示櫻井財團對東南亞一帶航運的野心,
但我們仍得小心防範,畢竟他們搭上倪湛就表示企圖心非比尋常。我們在明,他們在暗,
你還是不要太心急才好。」上官浚極力勸阻倪澈做傻事。倪澈現在是縱橫幫的總舵主,
要是有個萬一,豈不讓倪湛有機可乘?

    「不……這算是我最後一次任性。阿浚,我要親自去見我哥一面,確定他無恙,順
便把天艾帶回來。你們誰也不必勸我,就當是我們倪家的家務事吧!再說,我得趕在
『元老團』那票老頭們得知這件事之前先見到我哥,否則一旦讓元老團得知他還活著,
他們絕對會清理門戶,追拿他回總舵制裁。」倪澈擔心地說。元老團收拾起叛徒來從不
留情面,他們有他們的眼線與部眾,效率驚人,有時連總舵的情報網都沒他們靈光。

    「可是,你一個人去不正中他的圈套?黑海盜的成員個個都不是泛泛之輩,你直闖
他們的巢窟等於去送死。」上官浚兩道濃眉已經打結了。

    「這樣吧,若你真要去,乾脆大夥一起去,給他們來個突襲。阿浩,盡快查出黑海
盜的藏匿處。」耿沖快人快語。他了解倪澈心意已決,鐵定勸不了,與其放任他亂撞,
不如全都出動,反正他們縱橫幫四頭目也好久沒一起行動了。

    「也好,一起去比較有趣!」上官浩跳下椅子,興致正濃。

    「你們清醒一點,全都出動,誰來看家?」上官浚歎口氣,有倪澈在,每個人都不
自覺地飛揚跳脫起來。唉!

    「不是還有耿沁嗎?叫她回來,她是除了咱們四個之外,最能壓得住弟兄們的人物。」
上官浩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現在人在美國,你以為誰叫得動我老姊?」耿沖翻個白眼。說起他那太過率性
的老姊,沒人拿她有辦法。

    「或者……這差事可以交給阿浚。」倪澈笑咪咪地說。

    「她不會接我的電話的。」上官浚很有自知之明,耿沁跟他是聊上了。那個和他
「稱兄道弟」快三十年的女人,第一次跟他鬧脾氣。

    「那就想法子騙她回來呀!」上官浩陰邪地笑了。

    「這種把戲我不會。」上官浚瞪了弟弟一眼。

    「你不會沒關係,我們會就行了。」倪澈和上官浩互換個眼神,賊兮兮地笑了。

    上官浚一怔,眼皮陡地一跳。他相信,每次倪澈和他老弟聯手,絕對絕對會有人遭
殃!

    而他不用猜也知道,這次遭殃的人必定是他!

    櫻井鈴子從日本回來,得知倪滋的腳有起色,驚喜的沖進他房裡要向他視賀,然而
一進門,她就被方天艾和他之間某種曖昧的感覺駭得呆若木雞!

    倪湛赤裸著上身,由方天艾為他扎針,天光從木窗迤邐而入,灑在他們身上,她沉
靜的側影美麗非凡,而他的目光則柔和地盯住她,嘴角勾起,臉上有著櫻井鈴子從未見
過的溫柔與專注。

    櫻井鈴子的心被刺了一下,笑容瞬間褪盡。倪湛和方天艾雖沒交談,但這無聲遠勝
於有聲的靜寂,更有著超越一般病人與醫師之間的親密。她不禁妒意大起,醋海生波。

    認識倪湛這麼多年,他從不曾用那種眼神看過她,從來沒有!

    但現在,他凝視方天艾的樣子讓她想哭。跟了他三年,她掏心挖肺地待他,他卻從
未給過她真心,為什麼對一個才相處不過三星期的女人,他能動情?

    「鈴子,你回來了?」倪湛終於發現她的出現,出聲招呼,臉上又換上冷淡的表情。

    「聽說,你的腿好多了。」櫻井鈴子踱向他們,心髒一陣陣緊縮。他的眸子在轉向
她的一瞬間,又變成了原有的冷峻,不帶一絲一毫的溫柔。她赫然明白,三年來他原來
都是用這麼疏離的跟神在看她,即便她的身心都是他的了,他仍未將她當成親密伴侶。

    「是的,昨日站了幾秒,今天已可以站立三分鐘了。」他的語氣中難掩喜色,可是
仍吝於給她一個笑容。

    「真的?看來妙手天女果然不同凡響!我才不在幾天,你就發威了,真厲害。」櫻
井鈴子暗怒地瞥了方天艾一眼,對她的恨意突然暴增。

    「過獎了。」方天艾幫倪湛把穴道上的針全都拔除後,才轉身客氣回禮。

    「你是怎麼做到的?」要不是還得利用方天艾治好倪湛,她真想現在就想將她碎屍
萬段。

    「配合中醫的經絡針灸與藥草。若我估計沒錯,倪湛的腰間椎盤必定在發生車禍後
受傷,其中的纖維環斷裂,直接影響他下肢的行動。」方天艾當然不知道櫻井鈴子起了
殺機,她把自己研究的結論據實以告,希望她也能分享倪湛的喜悅。

    「你既已找到病因,預計多久能治好?」櫻井鈴子謹慎地問。

    「真正的治療大概還要十天,不過明天就能開始幫倪湛做復健,這復健工作得長期
做下去。」方天艾沉思了片刻,做個概估。

    「十天哪……」這麼久,她忍得下去嗎?櫻井鈴子捫心自問,臉色略沉。

    「是的,但我給倪湛的承諾是在七天內治好,所以我打算再利用二天密集地治療,
這樣他才不會藉故為難我……」說到一半,方天艾忽然想起他激狂的擁吻,雙頰不覺地
燒紅,心跳也開始不規則。

    倪湛的影響力太可怕了,她總覺得和他在一起的這段日子,她一點也不像原來的自
己。面對他的凝視,她經常會覺得無措,幫他扎針,也經常會分心,以往專心無雜念的
定力早已減弱,她竟被他搞得思緒紊亂,坐立不安。

    他可真是她的天敵啊!

    「你怕我對你動手?」倪湛挑高一道眉,抿了抿脣。

    「只要我在七天內讓你能行走,你就不能對我亂來……」她急忙提醒他曾說過的話。

    「呵呵呵……原來你是為了這個拚命賣力,辛苦了!」倪湛譏笑一聲,心中更堅定
他是要定她了!不管什麼七不七天,她都得成為他的女人!

    「別笑得陰陽怪氣的,那會讓我以為你又心懷不軌了。」她輕蹙眉頭,提防地睨他
一眼。

    「我的心從沒有過好心眼。方天艾,這點你得有所覺悟。」倪湛笑意更甚,和她對
話的感覺,當真是如沐春風啊!

    「早在回春號聽你叫出我名字的那一刻起,我就覺悟自己是遇上惡魔了。」她機靈
地反斥。

    「是嗎?那你對未來還頗有認知的嘛!」他促狹道。

    「我還有未來嗎?」她抬眼膘他,眼中全是抱怨。

    「當然有!只要──」倪湛猛地頓住了,因為他險些脫口說出:只要你待在我身邊!

    真是見鬼了!他沒來由地心悸了一下,不懂自己在想什麼。

    櫻井鈴子盯住他,他的欲言又止讓她更加不安。他在想什麼?想說什麼?

    「只要我聽話,乖乖地當你的女奴,是嗎?我早就知道你不會這麼容易放人,可是
我還是認為,若我真的治好你,或許你會有一點點感激之情而讓我離開暴風島……我賭
你還有一顆良心!倪湛。」方天艾接著他的話說,暗示他要有男人的風範,別太小心眼。

    「我的良心給狗吃了!方天艾,千萬別賭一盤沒有勝算的棋局。」他哼了哼。

    「為什麼?難道莊家要耍詭計?」

    「除了通贏,莊家不做虧本生意,記住這一點。」

    「真可惡!你就是不願讓步,對吧?」方天文低罵道,覺得挺無力的。她已經不太

能確定自己能否安然回新加坡了。

    「對─個囚犯,毋需讓步。」他譏弄一笑。

    「對一個即將治愈你雙腿的醫師,你就不能稍微給點尊敬?」

    「我從不知道什麼叫尊敬。」他狂妄地道。

    櫻井鈴子就這樣被冷落在一旁,看著他們你來我往地脣槍舌戰,臉色一截截刷白。

    倪湛知道自己對方天艾的感覺嗎?

    他知道他對方天艾說的話,已遠遠超出他平常說話量的好幾倍嗎?

    「我真不懂,像你這麼猖狂的人,為何會有這麼多人願意跟著你?」方天艾搖搖頭,
難以想象這一大票黑海盜們為何服膺於他。

    「因為我懂得如何駕馭他們。」

    「駕馭這兩個字太尖銳了,要是倪澈就不會這麼說。」方天艾說出了他最忌諱的名
字。

    櫻井鈴子冷笑地等著倪湛發怒,但出乎她意料的,倪湛竟末說什麼,只是冷冷地盯
著方天艾,不屑地抬高下巴,「倪澈只會用他那張笑臉騙人而已!這是他從小就拿手的
伎倆。」

    「就算是伎倆,他也耍得不錯,因為連你都不知不覺喜歡上他那張笑臉。」方天艾
定定回望他,大膽地猜測著他的心事。

    若非對倪澈又愛又恨,倪湛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倪湛臉色愀變,眼中迅速閃過複雜的思緒。「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你還看不出來
我恨不得殺了他?」

    「真要殺他,就不會讓他活到現在了。」方天艾早就看出他的矛盾。

    「我讓他活到現在,是為了折磨他!等黑海盜的海上作業完成,我就要開始對付他
了。」寒惻的話從他的齒縫蹦出。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他?」她百思不解。

    「你沒必要知道。」他擺明不願再談下去,兩人之間突然陷入岑寂。

    櫻井鈴子慢慢握緊拳頭,以往只要她一提起倪澈,倪湛就會咆哮怒責,並給她最寒
冽的臉色;但是,他竟允許方天艾在他面前公然討論他和他弟弟之間的情結,竟然沒有
嚴詞厲斥……

    要是她這時還看不出他對方天艾的不同,她就是個呆子!

    「我有事要和倪湛談,方天艾,你先出去。」她微慍地下令。

    「等一下,他還得做點復健,我請石剛一起來,把這復健方法教給你們,這麼一來,
我不在時你們可以幫他──」方天艾想起自己的工作未完,倪湛的腳得強迫他做些運動
才能好得快。

    可是她話才說了一半,就遭到倪湛怒聲打斷。

    「什麼你不在?沒有我允許,你哪裡也不能去!而且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服侍!」
他霸道地說,完全沒顧慮到在場的櫻井鈴子。

    櫻井鈴子的眼瞳結霜,渾身因憤怒而輕顫。他只要方天艾?這話聽來簡直要嘔死她!

    方天艾拉下了臉,再也無法忍受他的獨裁。「我不會永遠都留下來的,等你的腿穩
定下來,我就會想辦法離開!」

    她說完就走出去,懶得再理會他。

    倪湛氣得對著她的背影大吼:「你永遠也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永遠別想!聽到了
嗎?」

    櫻井鈴子強抑怒火,走向他,摟住他寬闊的胸膛,以性感的聲音低喃道:「你干什
麼?為什麼非她不可?我也可以幫你啊!」

    「你不懂醫術,怎麼幫?」倪湛正在氣頭上,推開她黏上來的手,眉頭擰成直線。

    他很少這樣直接拒絕她的親近,這無意的舉措惹得她醋勁更大。

    方天艾!她不會讓她好過的!

    「我可以逼她寫下療法,再請別的醫生來,到時,就用不著她在這裡礙眼了。」忍
住不悅,櫻井鈴子陰沉地建議。

    「你忘了我擄她回來有大半原因是為了折磨她嗎?怎能就這樣放走她?」他不太喜
歡聽見鈴子說用不著方天艾時他內心的混亂。

    「我沒忘,但你忘了!倪湛,是你忘了你要如何折磨她以報去年她傷了你自尊的那
些話,以及她在你右眉處劃下的這道細紋!」她伸手撫著他右眉上方極淡的一道疤,那
是方天艾一年前在急亂中以銀針劃下的傷口。

    「我怎麼會忘?我這不就在對付她?」他一怔。

    「你是在對付她嗎?我倒覺得你在依賴她!」她挑明了說,不放過他的任何表情。

    「我依賴她?你瘋了嗎?我是要她替我做牛做馬,像個奴婢卑賤地服侍我,所以才
堅持一切都由她來做。」他冷笑地解釋。

    「是嗎?那她服侍得也夠久了。讓你恨的人在你跟前繞來繞去,你一定不好受,干
脆由我來替你打發她,嚴刑逼供出她的醫法,再將她交給弟兄們享受,然後在她痛不欲
生時一刀殺了她!」她含恨地說出想加諸在方天艾身上的所有報復。

    倪湛聽見她字字帶刺的話,眉峰一斂,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口氣暗怒地道:「她是
我的囚奴,她的事你別插手!」

    「怎麼,你心疼嗎?」她細眉一挑,眼中冒著妒火。

    「我討厭別人干涉我的事。鈴子,別多管閒事!」他陰鷙地警告。

    「對我來說,這已不是閒事!我就覺得她刺眼,因為你的眼光一直繞著她打轉,你
根本就對她動了心!」她掙開他的手怒叫,隱忍的火氣終於爆發。

    「胡扯!」他厲斥,但心中的某個角落卻被撥弄了一下。

    「我沒胡扯,只是你自己還沒發覺而已!你該去照照鏡子,當你在和她說話時,都
是什麼眼神!」她繼續發飄,冷艷的五官幾乎扭曲變形。

    努力了三年,她得到了什麼?難道她的魅力比不上方天艾?

    「滾出去!別在這裡瞎說!」倪湛怒氣橫生,櫻井鈴子的話聽來刺耳極了。

    「你如果沒有動心,就讓我來解決她!」她瞪著他,等著他的決定。

    「不准動她!聽見了嗎?誰也不准動她!」他倏地沉下臉,聲音凜冷得足以讓人背
脊發涼。

    她張大眼睛,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眼眶立時聚滿不爭氣的淚光。

    妙手天女可真有本事,搶走她的男人,還能逼得她掉淚。

    「你……你若愛上她,我先殺她,再殺你!」她惡狠狠地撂下話,轉身沖出盤龍居。

    倪湛陡地一拳捶在床上,被櫻井鈴子那一席話攪得心神矗動。

    他怎麼可能愛上方天艾?怎麼可能?

    他是因為恨她、討厭她,所以才把她綁在身邊的!鈴子在鬼扯什麼?一定是她那顆
太過善妒的心蒙蔽了她的眼睛,讓她產生錯覺!

    一定是這樣……

    櫻井鈴子獨自一人在基地大廳的吧台旁喝著酒,又氣又苦地不知該如何排遣內心的
痛恨。倪湛太沒良心了,沒有她的財力支助,他能有今天這樣的力量與縱橫幫抗衡?

    他得到她的錢,又得到她的人,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外頭一大堆男人等著她垂青她
都不理,只專心愛他一人,他卻用這種方式報答她……

    可惡!可惡的方天艾,都是她!要不是她,倪湛也不會變心,一定是她讓他吃了什
麼,那個女巫一定使了什麼詭計,才會得到倪湛的心!

    她一個人胡亂臆測著,酒愈喝愈凶,但酒精卻沒讓她的心情好過些,反而讓她更加
反胃。

    「你喝太多了,鈴子。」大寺修羅無聲無息地來到她身邊,拿掉她手中的酒杯。

    「別管我,我還要喝!」她索性用灌的,金色汁液從嘴角流下脖子,滲透胸口。

    「喝死了也挽不回你的愛情。」修羅冷譏一聲,又將她手上的烈酒搶過來,擱到一
邊。

    「你說什麼?」她瞪著變成好幾個影像的他,頭有點昏。

    「你一向聰明,怎麼一面對倪湛,就變笨了呢?」他憐愛地撫摸著她的臉頰,這麼
美的女人倪湛不懂得欣賞,真是暴珍天物啊!

    「別碰我!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她煩亂地撥開他的手。

    「想永遠擁有倪湛,最好的方法是什麼,你知道嗎?」修羅的視線在她紅脣上逗留
了一會兒,又往下看向她低胸衣服前的秀色。

    「是什麼?」她瞇起眼睛反問。

    「就是別讓他好起來!」他別有居心地說。

    她睜開眼,盯住修羅與平常吊兒郎當大相徑庭的陰險表情,重複道:「別讓他好起
來?」

    是酒精的關係嗎?她怎麼覺得修羅深沉的眼睛看起來竟與倪湛有點類似?

    「是啊,只有你這個笨蛋才會想盡辦法要醫好他。」他拍拍她的臉,笑了。

    「什麼?」

    「倪湛現在是只受困的蛟龍,他不能上天,不能下水,只能在你的身邊當個寵物;
若是治好了他,你想,像他那樣野心勃勃的男人會永遠受制於你嗎?」修羅饒富心機地
點醒她。跟了倪湛三年,他雖敬畏他,可也受夠了他的壓制。加上對櫻井鈴子這只鑲金
美人魚的垂涎,想取而代之的念頭就時時湧上。

    一個不良於行的人,不配領導黑海盜;而話說回來,若讓倪湛好了起來,他的希望
就更不可能成真了。

    偏偏方天艾讓倪湛的雙腿有了起色。昨天當他看見倪湛站起來的時候,他的每個毛
孔都泛出冷汗;坐著的他已經夠威凜了,要是讓他行動自如,他戰勝他的機會就更為渺
茫了!

    所以,他一定要趁早阻止方天艾繼續治療倪湛,只要說動櫻井鈴子幫他,這個暴風
島的一切就將落入他的手中。

    「你的意思是……」櫻井鈴子驚愕地張大嘴。修羅在說什麼?他在勸她別讓倪湛好
起來嗎?

    「我就不懂你想盡辦法醫好他對你有什麼好處。鈴子,就算他永遠坐在輪椅上,也
能幫助你打下東南亞這片海域,你又何必多事治好他?手下太強,光芒可是會掩蓋主將
的。」他撩起她一綹秀髮,笑吟吟地道。

    「可是……我不忍心看他就這麼一輩子殘廢……」她雙手掩面,腦子亂成一團。

    「你想,現在他就已經不將你放在眼裡了,要是等他好了,他還會要你嗎?醒醒吧!
女人,從現在起就用一條鏈子拴住他,讓他成為你的狗,千萬別讓他爬到你頭頂撤尿!」
他湊近她,在她耳邊細聲地諫言。

    櫻井鈴子的呼吸愈來愈急,修羅的每句話都打進她的心底。沒錯,她要留住倪湛,
最好的方法就是限制他的行動,讓他哪裡也去不得,只能依附她而存活。

    「那麼,只要除掉方天艾,事情就簡單多了,是不是?」她喃喃地瞪著前方。

    「沒錯!」修羅大膽地吻了吻她的髮鬢,惡意地在她耳旁加強效果。

    「可是我該怎麼做呢?」她貪戀他在她身上制造出的騷熱,忘情地貼向他。

    「方天艾就交給我吧,至於倪湛……在他食物中加入這包東西,保證他雙腿再也使
不出力。」他將一包藥交到她手裡。

    「這是什麼?」她低頭皺眉。

    「別問了,這是能幫你挽回倪湛的特效藥。」他不願說太多,稍微移開身體。

    「修羅……你該不會不安好心吧?」櫻井鈴子伸出塗滿菠丹的纖指,輕刮著他的臉。

    「我只對你不安好心。」他抓住她的手,耍著嘴皮子。

    「你喜歡我嗎?」她故意問,享受著他對她祟拜的眼光。

    「你想呢?」他勾起邪笑,吻了吻她的手心。

    手心的濕熱搔癢挑動她的每一條神經,體內的欲望忽地變成熊熊大火,她吟哼一聲,

不由自主地靠向他。

    「吻我!」她命令。

    「這一吻下去,就可能停不了了。」修羅低頭看她,褲檔已緊繃。

    「那就別停!」她說著,雙手攀住他的後頸,送上紅脣。

    修羅狂吻住她,手一下子就從她迷你裙的下擺模進她的雙腿間。

    兩人之間的激情益發灼熱,她有幾分鐘迷眩在他強而有力的臂膀中,彷彿要被他饑
渴的吻抽乾全身的空氣。

    然後,倪湛的臉孔閃進她的腦海,那個冷峻得教人又愛又恨的男人,已在她心底生
了根,沒有人能取代。她恍然明白,眼前的人不是倪湛,因為他不會用這種渴慕的方式
吻她,他的脣是冰冷的,他的眼神、身體,都是冰冷的,從未為她火熱過……

    「夠了!」櫻井鈴子倏地推開修羅,嬌喘不已地靠向吧台,久久才說:「我喝多了,
想睡了。」

    「你睡得著嗎?何不利用我來發洩你滿盈的欲望?」他的身體極需要解放,真不想
就這麼放走她。

    「我……」她咬著下脣,沒說下去。

    「何必為倪湛守身呢?說不定你會發現,我比他更能讓你快樂。」他又貼近她,雙
手摩挲著她的背。

    「別誘惑我,修羅。」她閉起眼睛,轉過身。

    「別抗拒了,鈴子,你需要我,就像我需要你一樣……」他順勢從後抱住她,隔著
衣服揉著她傲人的豐胸。

    她的腿開始發顫,下腹聚集的熱流的確需要發洩,但她不是個妓女,她只要倪湛!

    「放手!」用力推開他,她反身給他一記耳光。

    修羅笑臉沒變,可是眼中蒙上薄冰。「既然這麼忠誠,就回去找你的心上人吧!我
想,他可能還和他的妙手天女在一起學走路呢!」

    聽見他譏諷的汕笑,櫻井鈴子瞪他一眼,踉蹌地衝回盤龍居。

    倪湛……別背叛我!千萬別背叛我!她在心裡痛喊著。

    修羅盯著她倉皇的背影,冷冷一笑。

    你和你的一切遲早都會成為我的!櫻井鈴子,等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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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12:25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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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天艾獨自一人來到盤龍居後花園外的一個大石上。這是她最近找到的好地方,不
僅有高樹遮蔭,聞得到花香,而且能聽到海潮的聲音。

    她肯定盤龍居離海非常近,或者只要想辦法走出花園,就能到海邊。

    但是,到了海邊又如何?

    她一不會游泳,二不會閉氣,一落水就死定了,搞不好回到家時已成一縷溺斃的幽
魂……

    歎了好長一口氣,她解開長長的辮子,任溫熱的風吹拂著一頭長髮,下巴枕在膝上,
盤算著該怎麼與家人聯系。

    算算日子,回春號應該已經靠岸了。中醫之航一結束,她遲遲末歸必定會引起方家
大亂,要是爺爺因此病發,她一定會懊惱至死。

    但到目前為止,她還是想不出半點法子脫離倪湛的掌控。

    七天的期限已過,她如期地讓倪湛站了起來;這幾天他進步神速,不僅能走幾步,
更能撐著拐杖自己走出臥室。她在他臉上發現了無言的喜悅,雖然他沒有任何感謝字眼,
對她也時好時壞,可是她仍忍不住替他高興。尤其在看見他站立起來的那一刻,她感動
得好想哭!

    那時,他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讓她心悸不已,彷彿一條即將乾渴在沙地的魚又重回
大海的懷抱。他擁住她時的輕顫,比任何言詞都要震撼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情緒,以往她對病患一直維持著適當的距離,有關心,
但適可而止,她知道唯有這樣才能豁達面對許許多多的死亡。

    然而面對倪湛,她忽然發現自己拿捏不准適當的距離。他是狂霸、冷峻又尖酸,個
性陰晴不定,以慣有的嚴酷面具保護自己,但事實上他的心靈同時被自卑與自負拉扯著,
那份沉痛,她竟然都能體會。

    他靠輪椅代步的形象常會莫名刺痛她的心,她第一次這麼急著要治好一個病患;他
要她七天內醫好他的威脅雖是主因,可是真正讓她鑽研藥方和療法的動力,卻是一份強
烈的不忍!

    不忍看見一代梟雄坐困愁城,不忍看他放棄一切,更不忍見他孤獨的眼神。

    在她眼中,他是只孤獨的狂龍,在命運的撥弄下,被迫失去他的世界。

    他身上悲劇英雄的色彩太濃烈了,和倪澈一比,好像老天早已注定他的失敗。

    搖搖頭,方天艾從大石上爬下來,對自己太過關心倪湛有點不知所措。可能是他的
侵略模糊了她平時對他人設下的界線,她隱隱感受到,她對他除了不忍,似乎還有著某
種她不太敢去想的情緒。

    不是同情,也不是憐憫,更非惋惜;若是硬要找出適當的字眼,她願意接受「心疼」
這兩個字。

    因為不忍,所以心疼。這種說法比較讓她安心。

    只是,她的心情絕對不能讓倪湛知曉,他以折磨她為樂,要是讓他知道了她的想法,
絕對會惹來一場譏笑。

    對他而言,別人的痛苦正是他快樂的泉源,說到底,他根本就是個惡棍。

    唉!心疼一個對她心懷不軌的惡棍無異是婦人之仁,她奇怪自己的理智怎麼會任憑
她對倪湛這種海盜有了好感?這要不得的心態究竟是因何而起?

    正沉思間,她聽見背後響起一陣熟悉的輪轉聲,一回頭,果然看見倪湛來到她身後。

    「倪湛?」他在監視她?

    「你躲在這裡做什麼?在想逃走的路徑嗎?」倪湛冷凝著臉,坐在輪椅上慢慢移近
她。

    「休息一下,不可以嗎?」方天艾歎了一口氣。她費盡心力治好他的腿,但他對待
她的態度並末好轉,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沒有我允許,誰准你休息的?」倪湛的口氣也很差。自從聽過櫻井鈴子那番話後,
他的心就沒有平靜過。兩天來他常會暗地端詳方天艾,想確定自己對她的感覺到底是什
麼。雖然他一再告訴自己她不過是他的囚犯,但他還是理不清她在他心中的重量,因為
他常會陷入想讓她痛苦,又想擁抱她的矛盾情結之中。

    像剛才,他找遍了盤龍居都不見她人影時,急得恨不得一掌捏死她;而現在,她俏
生生地立在他眼前,長髮飄逸,白衫清麗,整個人美得讓他屏息……

    她對他施了什麼法?為什麼會這樣迷惑著他的心?

    「對一個治好你腿疾的人,你就不能施捨些好語氣?」她戲謔地盯著他,笑意在眼
中流轉。

    「才做了點事,就想邀功了?」他眉一挑,眼角的戾氣化為一抹奚落。

    「我只不過想請你修正一下你的態度。」她淡淡地道。

    「我是你的主人,我要怎麼待你是我的自由。」他反譏一笑。

    「你不是我的主人,你是我的病人。」她更正他的用詞。

    他被她抬槓的調調惹得微慍,突然從輪椅上站起來,伸手拽住她的纖腕,「我討厭
扮演病人的角色,你也別以為治好我的腿之後就能享受特別待遇。」

    「哇!我一時忘了你的腿好了,現在你要欺負人更容易了。」她愕然地抬頭看著他
欺近,嘴上猶不放過他。

    「是啊,多虧了你。」他被她驚訝的模樣逗得揚起一抹微笑。

    方天艾怔怔地看著他千載難逢的笑容,差點窒息在他俊美無儔的眉眼之間。

    習慣了他冷峻嚴厲的表情,她從不知道他的笑臉是這麼讓人驚心動魄,這麼……扣
人心弦。

    兩人似乎都感受到一股奇異的電流在彼此體內激盪,他們的視線一度膠著,方天艾
被他看得心跳如擂鼓,咚咚地響徹她的耳膜。

    她對自己猛然出現的征兆感到害怕,因為在他的凝視下,她恍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
會對難以捉摸的他感到心疼。

    答案呼之欲出,但她不願、更不敢去揭開謎底。

    「你如果常常微笑,我相信女人會像蒼蠅一樣黏上來。」為了緩和與他之間的詭異
氣息,她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句話。

    「你在贊美我嗎?」他的手趁她不注意,悄悄掬起她披洩在背後的細柔髮絲,低垂
著眼險,仔細逡巡她的五官。細眉清朗,明眸如星;姣美的小臉上經常掛著平靜的微笑,
惟一會使她失去鎮定的事,就是吻她!

    他喜歡看她慌亂的模樣,更忘不了吻她的感覺。這幾天,他對她的渴望早已氾濫成
災,他想要她,想用她來填補他心中空虛已久的大洞,可是,她像早已測出他的意圖般,
老是躲著他,連復健也都由石剛來做,她只負責監督與指導。今天她更大膽,竟然一早
就躲到這個花園角落,沒到他房裡去報到。

    該死!

    她愈想逃離,他就愈想得到她,他可沒多余的耐性陪她玩捉迷藏的游戲。

    「啊,原來你聽出來了。」他的動作引起她的警戒,她拉緊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
微笑。

    「別當我是呆子!」他冷哼著,情不自禁地將她圈在胸前。

    「倪湛?」她吃了一驚,橫起手臂阻擋他的侵略。

    「我要吻你。」他直接表態。

    「別這樣!」她急忙別開臉,耳根燒得通紅。

    「別動!」他低喝。

    「你這樣會引起櫻井小姐的誤會!」她繼續掙扎。前夜她就看出櫻並鈴子的不悅,
她可不想成為她的眼中釘。

    「我吻你干他人什麼事?」她愈是抵抗,他愈不放開她。

    「櫻井小姐是你的情人啊!」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櫻井鈴子深愛著倪湛。

    「誰說的?」他抬起頭反問。

    「難道不是?」

    「她只是我的夥伴,我的金主,以及陪我上床的女人。」他毫無感情地道。

    「那還不叫情人?」她怒氣乍起,完全搞不懂他的想法。櫻井鈴子對他沒有任何意
義嗎?

    「當然不!因為我不愛她!」他表情認真且嚴肅。

    「可是她愛你啊……」她忍不住低嚷。

    「那又如何?她愛我我就得愛她嗎?愛情中可沒這種可笑的規則!」他冷冷一笑,
一點也不以為然。

    「但是……」她也知道感情不能強求,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怨不得誰,而且倪湛
和櫻井鈴子之間複雜的關係已不能用單純的感情來衡量;但是,她就是氣不過他那種態
度。

    「像你愛倪澈,倪澈就愛你了嗎?到頭來,他不也娶了別的女人,把你一腳踢開。」
他隨口比喻,言詞中有他自己也沒發現的酸味。

    「這哪能相提並論?我根本不愛倪澈。」聽他胡亂舉例,她立刻蹙眉反駁。

    「是嗎?」他眼睛一亮,沒來由地感到釋懷。

    「當然。」她沒好氣地撇開頭。

    「那……傳言中的上官浚呢?他才是你的新歡?」抓到她後,他就聽說了有關她和
上官浚的流言。

    「你到底想刺探什麼?我喜歡誰與你無關吧?」她不想再接受不必要的質問。

    「誰說無關?我總得知道我的女人有沒有愛上別人,她的心,是不是還未被其他人
占據。」他被她的語氣惹火,手一攏,將她的身體拉近。

    「啊……放手!我才不是你的女人!」她扭動身軀,最氣他這種強霸的行為。

    「就快是了。」他說著,握住她的下巴,牢牢地印上熱吻。

    她睜大眼睛,一下子失了方寸。他就這樣在光天化日下強吻她?

    倪湛才不管什麼場合,他只想盡快將她變成他的人,他要讓她再也離不開他。

    狂肆的占領方天艾,倪湛火燙的雙脣毫不留情地掠奪著她的心靈。為了伯自己輕易
向他降服,方天艾拚命推擠他的胸膛,情急之下,腿用力一端,正好命中他的膝蓋。

    「啊!」他痛呼一聲,放開她,人往一旁倒下。

    「倪湛!」她驚覺自己傷到他的腿,擔憂地跨前一步想扶住他,結果因承受不了他
的重量,兩人雙雙倒向花叢邊的草皮,揚起幾片花瓣與草葉。

    她喘息著撐起上身,焦急地查看他腿上的傷勢,滿臉不安地問道:「怎樣?痛嗎?
讓我看看……」

    他伏在地上沒動,口中發出低吟,狀似痛苦異常。

    「對不起,倪湛,我一時不小心才會……」她擔心又自責,生怕將他好不容易才有
轉機的腿又踢傷。

    「你以為道歉就沒事了嗎?」他慢慢抬起臉,眉心糾結成團,似在忍著極大的創痛。

    「什麼?」她不斷輕壓他的「足三裡」穴,不明所以。

    「竟敢踢我,你是愈來愈大膽了!」他瞪著她幾秒,然後毫無預警地扳住她的肩,
一個翻轉,將她壓在身下,眼中閃過惡作劇的陰笑。「傷了我,你要付的代價更高了。」

    「你…你故意的?」她霍地明白自己上當,氣憤不已。

    「誰說故意,你踢人挺痛的。不過看在你為我焦灼緊張的份上,我就溫柔一點好了。」
他輕笑一聲,慢慢覆上她的脣瓣。

    這一回,他不再激烈霸佔,而是改以輕柔戰略,細密如雪的吻讓情竇初綻的方天艾
幾乎招架不住。

    這是倪湛嗎?她好詫異,那醉死人的吻法比任何強迫都要可伯!她在他溫熱的挑逗
中,不知不覺地張開了口,允許他觸及心靈的最深處,完全忘了要抽身。

    他的手劃過她迷人的雙峰,隔著衣物,他依舊能想象她身上凝脂般的細微光滑。他
的欲望漸漸增強,尤其在得到她怯怯的回應時,他沸騰的血液幾乎將血管沖爆,全身焚
燒。

    「我要你……」他用力扯開她的前襟,往下探到白玉般的酥胸前,以脣輕吻著那教
人心神俱蕩的蓓蕾,意志力已面臨崩塌的邊緣。再這麼下去,他會在草地上就要了她。

    我該推開他的……方天艾迷迷糊糊地想著,可是她的身子好像已不是自己的,大腦
的命令傳不到四肢,只剩下僅存的一點理智在空著急。

    不可以!不可以……當倪湛的脣含住她的胸尖,她以為自己會尖叫,可是耳邊傳來
的聲音竟是噥喃的嬌吟,那陌生的音調立刻把她從欲海中嚇醒!

    老天爺!她在干什麼?

    她氣急敗壞地想坐起,倪湛卻又一手將她壓回去,再一次封住她的口。

    熱流從他的脣導入她的體內,那可媲美好幾百萬伏特的電流電得她全身酥麻。她在
意亂情迷之際,早巳失去了抵抗的意念,完全融化在倪湛的撫摸之下。

    她不得不承認,心裡早已被他悄悄進駐,他的狂放不羈、陰沉難測都深深烙在她不
曾為誰開啟的心扉間。她並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時開始對他有了特別的情感,或許在第一
次不小心看見他脆弱冷寂的一面時,她就淪陷了。

    倪湛在緊要關頭急急煞住,不捨地離開她的紅脣,啞聲道:「我已經等不下去了,
今晚過來我房裡。」

    她雙眼迷茫地瞪著他,還未從感官奔騰的天地中回神。

    「去你房裡?」

    「是的,我要你成為我的女人!」他前額抵住她的額,半長的黑髮垂落,如簾幕般
圈住他們對視的臉。

    「像……櫻井鈴子那樣?你想把我變成另一個櫻井鈴子?」她的意識終於歸位,立
刻尖銳地反問。

    「不,你不一樣……我要你一輩子都待在我身邊。」他意有所指。經過這一吻,他
已覺悟到方天艾對他是何種意義。

    他第一次有這麼強烈的欲望想留住一個女人,她的一顰一笑左右著他的呼吸與視線,
他甚至無法忍受沒看見她的那種空虛……

    這種情緒是什麼?情慾似乎已不足以解釋他對她的熱中,折磨與懲罰早已成了可笑
的藉口,他心裡清楚,什麼才是他如此在乎她的主因。

    「不!我不要!」她被他斬釘截鐵的語氣嚇壞了,他那篤定的眼神教她不安,他難
道要永遠囚禁她?

    「你沒有選擇的余地!!方天艾,我要定你了!」他的堅定不容錯辨,更不容反抗。

    「為什麼?你已經有櫻井鈴子了,為什麼還要為難我?我治好你的腿難道不能讓你
那見鬼的受損自尊稍微復原嗎?」隱藏在她體內悶燒的怒火爆發了!她一直認為他起碼
還有點良心,在她付出心血讓他再次站立起來之後,能化解掉他對她的恨意。可是她錯
了!他貪得無厭,利用她的醫術之後,還想得到她的身體,完全不顧她的想法,只知道
一味地奪取,好像不把她掏空他永遠不會甘心!

    過分!她偏偏還對這樣一個土匪動了心!

    該死的不忍,該死的心疼!像他這種人,早該一年前就死在橫濱港的海水裡!

    倪湛聳起兩道眉,眼前怒焰沖天的女人是那個沉靜如天女的方天艾嗎?

    原來,她也有脾氣。

    「我可以不要任何人、任何東西,但我就是要你!」他重複一次他的執著。

    「什麼意思?」她聽得心頭咚咚亂跳,他這話有其他含義嗎?

    「你不認為像我這樣的人非常需要醫生隨侍在側嗎?你就是最好的人選。」他不想
洩漏自己心中對她真正的感情,驕傲的他不容許自己隨便向一個女人低頭。

    方天艾聽得有氣,原來,他根本只是需要個醫生時時替他保養他的腿。

    「你需要的不是醫生,你需要的只是你的自尊,因為你的自卑正好和你的自尊互相
殘殺,所以你的心靈才永無寧日。」她恨恨地推開他,跳起身。

    「住口!」他被激怒了。

    「我不會留下來的,我要想辦法回新加坡,有人還在等我。和你比起來,他比你更
需要我……」一想到爺爺病弱的身體,她就更加焦怒;要是爺爺有個差池,她絕不會原
諒倪湛。

    「你哪裡也不能去!從你踏上暴風島的那刻,你就屬於我了。」他誤解她指的人是
上官浚,臉色倏地蒙上層風雪,心中像被強酸從頭到尾侵蝕過一樣。

    除了他,他不會讓她再有機會接觸別的男人!

    「我才不屬於你!我不屬於任何人。」她氣得頭頂幾乎冒火。

    「你抗議也沒用,吻你時你的反應出奇的好,我敢肯定你的身體也需要我……」他
直勾勾盯著她,惡劣地笑著。

    「亂講!」她心虛地張大眼,口中否認,但心裡已無所適從。

    「你臉紅了。」他還是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你……」她驚恐地摀住雙頰,他要是知道她對他動了情,她僅存的尊嚴必定碎成

一團。

    「你是我的,方天艾,永遠都是!」他像在宣判她的未來。

    「不是!不是!」她倒抽一口氣,轉身沖向通往裡屋的長廊。

    倪湛抿緊脣,獨自坐在草皮上,握緊拳頭。

    他這一生曾經擁許多東西,可是到頭來卻一樣樣失去。如今他已一無所有,縱橫幫
沒有他立足之地,暴風島的一切是櫻井鈴子的財物,他孑然一身,原以為再也無所懼、
無所畏。

    可是,方天艾在這時候走進他絕望的心,替他開了一扇希望之門,讓他能脫離深不
見底的苦海。她那恬淡的笑容與冷靜的性情,莫名地羈絆住他、牽扯著他,她讓他的心
再度有了感覺,懂得喜怒與痛快,重新感受到恨之外的種種情緒……

    所以,他不會輕易罷手的。方天艾注定是他的人,即便她不願意,他也會證實這一
點。

    入夜後,方天艾拚命躲著倪湛。他在後花園篤定的語氣把她嚇壞了,他要她,而且
絕無妥協的余地,那份強硬與堅持讓她光想就渾身打顫。

    她不會讓他得逞的,他若想拿她來滿足他的欲望,除非她死!儘管她的心已被他占
領,可是她並不想成為他的女奴,這字眼,太羞辱人了。

    可是,盤龍居就這麼點大,她再怎麼躲也躲不過他的耳目;當她決定早點上床安歇
時,石剛就來請她到倪湛房裡去了。

    「我不去,石剛,死都不去。」她怒叫著。

    石剛沒有表情,只是走向她,二話不說就扛起她。

    「放我下來!你竟助紂為虐,任他欺壓女人嗎?」她驚憤交雜,不停地揮拳踢腿。

    石剛高壯的身軀絲毫不受影響,扛著她就往倪湛房間走去。

    「不要!我不要去!放我下來,聽到沒有?」她恐懼地尖叫著。

    門開了,坐在床沿的倪湛聽見她的叫聲,只是冷冷一笑。「要看你這麼失態地亂叫
還真不容易。」

    她被石剛丟在床上,頭一昏,還來不及反脣相譏,倪湛的身體已經壓了過來。

    「走開!」她喝道。

    「沒錯,石剛,你出去,別打擾我們。」他挑了挑眉笑道。

    「不!石剛,你別走,帶我出去!」她驚慌地喊住石剛。

    石剛沒回頭,他還分得清該聽誰的命令。

    房間裡很快地只剩下倪湛和方天艾,他斜躺在她身旁,掏起她的秀髮輕嗅著,意態
閒適,彷彿等著享用什麼美食。

    她想要坐起,但脖子一涼,倪湛手裡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把薄刀,正抵住她的頸脈。

    「別亂動,雖然我不太喜歡用刀傷人……」他以眼代手,巡視著即將屬於他的美麗
嬌軀。

    「你是這樣報答救腿恩人的?」她氣得咬牙切齒。

    「這樣不好嗎?帶給你美好的一夜……」他調笑地將刀子往下移動,來到她的白衫
領口。

    「我的夜晚不需要你一樣美好。」她怒目反斥。

    「那是你還未嘗過什麼才是真正的歡愉。」他一使勁,刀子一截截挑破她的前襟。

    「我……我不希罕那種歡愉!」她焦急地看著即將裸露的前胸,完全慌了手腳。

    「但我希罕!我想知道,和你相融在一起是什麼滋味。」他移近她,嘴慢慢往她鎖
骨吻去。

    「不……你不可以這樣……你若用強,我會恨你……」是的,他若強要了她,她對
他才興起的好感必定會煙消雲散!

    「那就恨吧!能讓一個女人記恨,總好過被她遺忘。」他的刀已將她的前襟全都解
開,白衫內的胸衣也已被切斷。他的手輕柔地刷過她身上最美的高峰,呼吸為之一窒。

    她的肌膚嬌嫩得一如嬰兒,如絲的觸感讓人神魂顛倒。

    「不要……」她身子顫抖著,有恐懼,有不安,更有令她害怕的某種情愫。她怕被
他挑起她暗藏的感情,那是她一直不願去多想的矛盾。她的心早已不聽使喚,要是連身
體都被掠奪,那她如何還能活下去?

    「你在發抖,方天艾,你不是不怕我嗎?怎麼現在卻變得軟弱了?」他嘲弄地抬起
頭,目光鎖住她的表情。

    「我發抖不是因為怕,而是氣!我說真的,你要是敢對我亂來,我會恨你一輩子!」
她細眉糾得好緊,眼中燃著怒火。

    「哦?那如果……我並不是強迫你呢?如果,你也非常投入呢?」他惡意地笑著,
慢慢壓下,以舌尖輕挑她的脣瓣。

    她倒抽一口氣,被他的話和行動驚住了。

    他想激起她的慾火?

    「我才不會……」她大聲反駁。

    「現在說太早了,方天艾。今天在後花園,你的表現和你的說詞可不一樣。」他輕
咬著她的耳垂,調侃地說。

    她臉紅了!是的,在後花園,她被吻得心魂俱失,但那不表示她就會臣服於他。

    「我會讓你在我懷裡呻吟求饒的,方天艾,到那時候,你再來決定要不要很我。」
他說完,手已展開攻勢,輕攏起她的細腰,慢慢往下移去。

    「不!放開我!」她掙扎地大喊,怕自己會真像他說的那樣,到時他一定會用最惡
毒的話來羞辱她,一定會的。

    「對你,我永遠都不打算放手了。」他將刀子收進抽屜。就在這空檔,方天艾從床
上一躍而起,準備脫逃。他眼明手快地張手一攔,身形迅速地擋在她面前,將她推回大
床,冷笑道:「我該謝謝你讓我的行動不再遲鈍。」

    她瞪著他如豹的眼神,忽然覺得自己不該費心治好他,那無異是將利齒送還給一只
野獸一樣,自尋死路。

    「你就用這種方式謝我?」她恨恨地道。

    「呵呵呵……那是因為我太重視你了。從來沒有女人能激起我征服的意念,你是第

一個。」他攫住她的下巴,湊上脣又是一記輕舔。

    「請問我該感到榮幸嗎?」她強忍住身體上的反應,怒斥著。

    倪湛突然啄了一下她的小嘴,悶笑道:「你知道你最讓我欣賞的是什麼嗎?一個弱
質女流,卻有張伶牙俐口,若非和你相處,我還不知道楚楚動人的你是這麼強悍。」

    「我很抱歉這項特質引起你的好奇。」她伸手擦去他留在她嘴上的吻痕。

    他抓住她的手,被她這個動作惹怒。

    「你愈是排斥我,我就愈想得到你,今晚你是我的了。」不管天塌了也好,被她恨
一輩子也好,他就是不放過她,他要她成為他的一部分,永遠跟著他。

    「你──」接下來,她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

    他的脣封住了她,揭去她的衣裳,將她牢牢地壓在床上,以她想象不到的溫柔挑弄
著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撩動她的所有感官,在她驚惶無助的時候,一舉就進佔了她的
心,卸除了她頑強的抵抗。

    方天艾完全不知所措,原以為他會以強暴的方式折磨她,但他卻出乎意外地沒有半
點粗野的行為。他的吻夾帶著濃烈的酒味,薰得她無法思考,每一個細微的吸吮、探索,
都極具挑逗意味,尤其他的手……有如帶著靜電般,撫摸到哪裡,哪裡就會一陣酥麻。

    再這樣下去,她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他是存心要她嘗嘗這種情火焚身的滋味!可是腦子清楚,她四肢卻動不了,他的吻
有魔力,被吻上就動彈不得,只能任他予取予求,只能像棉絮般任他宰割……

    倪湛其實也受到莫大的刺激,他的每一個細胞都急著要她,渾身慾火,情潮翻騰,
恨不能立刻就占有她。可是,他卻不想用這麼急切又惡劣的方式得到她,他要聽她低吟,
聽她在他懷裡吶喊,聽她呼喚他的名字……

    他吻著她的酥胸,她被這親密的接觸嚇得睜大眼睛,拚命閃躲,但他不讓她有退路,
再一次吻住她,使盡全力撩撥她的慾火,讓她為他熾烈燃燒。

    不久,兩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方天艾被體內飛竄的火嚇得縮起身體,這個感官世
界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可是她卻一下子就投入其中,甚至一點也不想抽身離開。

    倪湛抱著她,看她咬牙忍住呼聲,心火燎燒地命令:「叫我的名字!天艾,呼喚我
的名字!」

    「我……」她就快崩潰了,自制碎成一片片,再也拼不起來。

    「喊我!天艾……」倪湛的自制力也已達到極限。

    「倪湛……倪湛……」她忘情地喚他的名字。

    「啊──」倪湛終是全面占領了她,從此,她的心靈將成為他的殖民地,再也無自
由可言!

    「你是我的了……」他釋放出所有的能量,在高潮時如此向老天宣誓。

    他們交纏的身體和諧地律動著,彼此的汗水與氣息已凝在一起;但方天艾的淚卻成
串地滴落,她覺得羞愧,覺得自我厭惡,氣自己竟情不自禁地沉溺在欲望裡。倪湛利用
她心中的弱點,讓她自動投懷送抱,引她走向毀滅,而她居然明知是個深淵也往裡跳……

    明知在地獄等她的絕對不是天使,她還是墮落了。

    就因為對倪湛動了心,她被自己的感情出賣……

    「你哭了?為什麼?」倪湛側躺在她身邊,伸手拭去她的淚,心裡被重重地撞擊著。

    「因為我恨我自己!」她閉起眼睛,低啞地喊。

    「成為我的女人這麼痛苦嗎?」他沉聲問。

    「沒錯!我覺得自己好污穢!」她睜開眼瞪他。

    倪湛臉色一變,滿腔柔情霎時化為烏有,尖銳冷例的話脫口而出:「是嗎?那你就
帶著這層洗不掉的污穢跟我下地獄去吧!」

    「我恨你!」她尖叫著掄拳捶他。

    「那正好,我也不指望你會喜歡我,這樣往後的日子才不會太枯燥。」他冷笑地抓
住她的手腕,嘴角的線條變得嚴酷。

    「我曾以為你還有點良心,才會努力醫好你的雙腿,想挽救你的自尊……可是我錯
了!你終究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你根本沒有靈魂,又哪來的良心?現在你得到我了,
那又如何?我的心你一樣留不住,如果你以為強取豪奪就能擁有一切,那你身邊的人早
晚都會棄你而去!」她搖頭低喃。

    「你說什麼?」她非要把他才剛剛萌芽的情懷全都除盡才高興嗎?

    「我不會再留下來,即使是跳海尋死,也好過成為你的欲奴。」眼淚再一次不聽使
喚地灑落,她奮力一掙,披穿起白長衫,踉蹌沖出他的懷抱。

    「沒有我允許,你連死都別想!」他厲聲威喝。

    「是嗎?那我就試給你看!」她丟下這句話後,匆匆回到自己的房內,埋首在枕頭
上啜泣,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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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9 00:12:45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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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在清晨才迷迷糊糊睡去的方天艾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她從床上坐起,
遲疑了半晌才上前開門,門外赫然站著櫻井鈴子,精艷傲氣的臉上沒有喜怒,不客氣地
穿越她踱入室內,走到她放著瓶瓶罐罐的藥櫃前,低頭看著那些藥材。

    方天艾困惑地瞪著她,奇道:「有事嗎?櫻井小姐。」

    「聽說……你昨晚在倪湛房裡過夜?」如果妒意會腐蝕人心,那她的心一定早就被
強酸蝕光了!

    倪湛有多久沒碰她了?自從方天艾來後,原就不太熱情的他變得更加冷酷,她忽然
覺得他離她好遙遠,她再也模不透他的想法和思緒。

    都是方天艾害的!

    她勾引倪湛,故意用一副莊嚴平靜的德行來引起倪湛的注意,再進一步想擄獲他的
心!

    哼,她絕不會輕饒這個騷貨!一開始她就覺得方天艾太美,肯定是個禍害。早知道
就別慫恿倪湛劫回春號,讓她有機會與倪湛重逢,早知道就該在回春號上槍殺了她……

    現在,她治好了倪湛,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再留著她只會讓倪湛分心,該是想辦
法除掉她的時候了。

    聽她這麼問,方天艾身子一僵。在這小島上,丑事照樣傳千里?

    「那麼你領教過倪湛的技巧了?很棒吧?」櫻井鈴子用眼尾瞄她,帶刺又挖苦地說。

    「若你要談這個,請你出去。」方天艾現在最不想聽見倪湛的名字。

    「別激動,我是來救你的。你不想離開嗎?」櫻井鈴於冷艷的臉孔如冰,連語調都
不帶溫度。她希望修羅別太容易讓方天艾死掉,最好將她凌遲至死,她才能一消心頭之
恨。

    「什麼?」方天艾張大眼睛,對櫻井鈴子主動提出這個問題有點懷疑。她幾時變得
這麼好心了?

    「你也知道我和倪湛的關係,我想,你一定不願卡在我們中間礙眼吧?」櫻井鈴子
繞到她背後,上下打量著她,冷笑道:「以你的長相,的確容易讓男人心猿意馬,倪湛
一定是憋壞了,才會用強得到你。只要你存在一天,他的欲望就不會消失,所以惟一的
辦法,就是盡快送你離開。」

    「你要放了我?」方天艾非常驚訝。

    一整夜,她都在想如何離開暴風島,可是腸枯思竭後,依然沒有結論。她曾絕望地
想一死了之,可是一想到爺爺和爸媽,她又打消了念頭。

    以她對人體穴脈的了解,要死還不容易?但她得活著回去看看家人,若現在死了,
誰來照顧爺爺?方家對她的養育之恩她尚未回報,怎能再替他們添一樁丑聞?

    她都已經可以預想到她的死訊會被傳成什麼樣子──妙手天女被擄失身,羞憤自殺!
這麼聳動的消息,她百口莫辯,反而累了家人,她又何苦尋短見?

    所以,她一定要活著離開!

    現在櫻井鈴子忽然給她一條活路,她怎能不意外?她難道不恨她?

    「是啊,倪湛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你留下來也沒什麼作用,不如早點走,省得挑
起不必要的麻煩。再說,我們暴風島是個私人地帶,怎能讓一個陌生人待太久呢?」櫻
井鈴子表現得相當明理。

    「但是……」事情未免太順利了點。

    「怎麼,難道你捨不得離開?你希望永遠留在倪湛身邊?」櫻井鈴子立刻尖聲地問。

    「不!」她斷然道。「我想走!」

    「那你還猶豫什麼?」

    「我是在想,倪湛盯得很緊,你要怎麼帶我出去?」她不敢小覷倪湛的敏銳。

    「今天傍晚修羅要駕船出海辦事,下午我會以手下受傷要你醫治為名,帶你出盤龍
居,到時你到船塢洞穴和修羅會合,他會帶你出去。」櫻井鈴子雙手環胸,走到她對面
坐下來,說明她的計劃。

    「這樣可行嗎?」方天艾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

    「沒問題,只要你配合我,我保證把你送走。」而且會直接送往地獄!櫻井鈴子在
心裡冷笑。「但你必須寫下治療倪湛的藥方。」

    「好,我會將藥方寫下。還有,你們要記得控制他的飲食,他才剛好,得加強調養
才行。還有別讓他的腿太過勞動,復健要適度,不能太過心急,否則等於是在給雙腿壓
力,會有不良影響……」方天艾不放心地又說了一堆之後,突然一怔,對自己太過掛心
倪湛而悶氣乍生。

    她還管他死活做什麼?在他奪取了她的身體之後,她應該恨不得他死去才對,為什
麼還該死地放心不下?

    「知道了,石剛是個忠僕,他會做得很好的。」櫻井鈴於看她千叮萬囑的不捨模樣
就更氣,照顧倪湛的事哪還輪得到她來叨絮?

    「也對,這些石剛應該都知道了。」她扯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

    「是啊!你顧好你自己就行了。」櫻井鈴子陰鷙地站起來,斜睨著她。「記住,明

天下午我會來找你。你別帶任何東西,免得石剛起疑。」

    「我知道。」

    櫻井鈴子又看她一眼,才大步離去。走出盤龍居,她從口袋拿出修羅給她的那包藥,
露出詭譎的微笑,慢慢將五指收攏。

    倪湛,我要你永遠成為我的寵物,跟在我身邊!

    等方天艾一死,她就發動攻勢,埋伏在縱橫集團裡的每個暗樁就會同時行動,縱橫
集團五分之三子公司的股票將會流進櫻井財團的口袋,縱橫海運的運作也會亂成一團,
屆時,櫻井財團就等著迎接勝利的到來……

    她的目標,終將實現,努力了三年,她是該嘗到甜美的果實了。

    櫻井鈴子步履堅定地走向基地,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明天,世界將會不一樣了。

    倪澈接到上官浩的電話後,就驅車來到縱橫海運大樓的地底一樓。這裡是縱橫幫的
情報總部,由「護印」上官浩坐鎮領導,專門收集全世界的第一手資料,也儲存著縱橫
幫的所有機密檔案。

    因此,這裡的防守遠比總舵還要嚴密,除了四位頭目及情報人員,一律禁止進入。

    電梯門一打開,一道約五十公分厚重的銅門就矗立在面前。電腦自動掃瞄到來人的
臉孔,立刻說道:「總舵主,您好,請印上指紋,並檢查瞳孔以確認身份。」

    倪澈站到電眼前,將手放在掃瞄版上,三秒鐘後,門卡地一聲開啟,電腦合成的聲
音又道:「確認完畢,總舵主,請進。」

    倪澈進了門,在主控室的電腦前找到了上官浩。他雙手插在口袋裡,問道:「這麼
緊急找我來,是查出黑海盜的巢穴了嗎?」

    上官浩又敲了幾個鍵盤,才轉過身,朝熒幕努努嘴,「黑海盜的巢穴是找到了,但
我還要給你看樣有趣的東西。」

    「什麼東西?」倪澈彎下身,盯著熒幕看了一眼,整個人就呆住了。

    熒幕上顯出的是倪湛的個人資料,但這份資料不是他原來存在縱橫幫的檔案,而是
一份「元老團」的機要記載──

    經查證,倪湛原名方龍,乃叛徒方河之子。方河以販毒走私及殘殺同門的罪名被就
地正法後,其妻亦留下獨子自殺身亡。倪夫人因不孕而暗地收養其獨子,對外宣稱為己
出,命名倪湛,隱瞞事實,並輔佐其擔任總舵主,違反混淆血脈之幫規,理應受罰,但
念其一片狀善心,且又逢倪湛意外癱瘓,故而不做處分,直接將倪湛予以免職,流放瑞
士,並命倪夫人隨行不得再干預幫內大事。

    列入極機密,不公開。

    「我哥……不是爸媽的孩子?」倪澈坐倒在椅子上,膛目結舌。

    這件內幕竟隱藏了二十多年?

    「很意外吧?現在我比較能了解倪湛為什麼很你了。你一出現,他的地位就不保,
因為你才是真命天子,而他不過是個流著叛徒血脈的假貨而已。」上宮浩支著下巴盯住
他。

    「那麼,他早就知道真相了?」倪澈依舊難以置信,倪湛竟不是他的親哥哥!難怪
大媽對他甚至比對倪湛還要親切,難怪倪湛會心生怨氣……

    「應該是吧!像他那麼聰明機靈的人,我想這件事瞞不住他。倒是你父親還真沉得
住氣,沒有給倪湛不同的臉色。」上官浩又敲著鍵盤,不禁要佩服倪浼的老成。

    「所以,我哥下台的主因並不只因為他受傷,而是因為他的身份!」倪澈豁然明白
他們兄弟之間一直存在的鴻溝正是源自於此。

    「是的。」

    「天,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要是我沒回來就好了……」倪澈雙手掩面,總覺得是他
破壞了一切。

    「怎能這麼說?雖然你不是正室之子,但你畢竟是倪家的孩子,認祖歸宗是理所當
然的,倪湛自己應該也知道這一點。我想他會不斷挑舋縱橫幫,並非因為你,而是因為
他父母之死。」上官浩推敲著始末。

    「但他把錯全推到我身上。」倪澈苦笑。

    「那是因為你是縱橫幫的首領,他知道只要向你尋舋,就足以牽動整個縱橫幫;只
要對你下手,我們就會忙成一團。」

    「但他始終沒向我動手。阿浩,他有許多機會殺掉我,然而他卻一再放過這些機會。」
他語重心長地說。

    「他喜歡你,可是又恨你,我想,他一定相當矛盾。」上官浩等於是和倪澈一起長
大的,他太明白倪澈天生討人喜歡的特質。倪湛被迫帶領他一起學習,兩人相處的機會
比誰都多,十多年來不知不覺累積的手足之情,並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抹殺。

    「你知道嗎?雖然他前兩年煽動縱橫幫幾個分舵的混亂來進行報復,可是據我調查
的結果,那些分舵早就有問題,沒有他挑出深藏的濃血,我們又怎麼知道這些叛徒背著
總舵在做些什麼!」倪澈雙手往桌上一捶,黯然低下頭。

    「這是你的看法,但其他人就不會這麼想了。倪湛造亂已成事實,你能寬諒他,可
是『元老團』不能。我另一件要告訴你的事就是,其實『元老團』早已盯住倪湛,去年
我們在橫濱打撈不到他時,消息就已傳進那群老頭的耳裡。聽說他們在黑海盜出現之前
就知道倪湛的下落,甚至還收買了他身邊的人……」上官浩把得來的情報告訴倪澈,由
他去決定如何做。

    「什麼?」倪澈渾身一凜,倪湛的身邊有人與元老團互通消息?

    是了!透露方天艾被綁的消息給他們的人,必定就是那個暗樁。他恍然地想著。

    「『元老團』制裁叛徒有兩種方式──嫌疑者緝拿回來定罪,而罪名已定又脫逃者,
通常殺無赦。他們的眼線埋伏在倪湛身邊,卻又不殺他,你知道是為什麼嗎?」上宮浩

靠坐在桌上,低頭看他。

    倪澈抬眼迎向他的注視,臉色變沉,目中精光內蘊。

    「他們想利用倪湛,乘機毀了櫻井財團!」那些老奸巨猾的元老,必定打著如意算
盤才會讓倪湛活著。

    上官浩贊許地點點頭,這就是他服倪澈的原因,他的反應迅捷且非常敏銳,只要舉
一,他能反百。

    「沒錯,他們一定希望藉此機會一舉消滅櫻井財團,來個一箭雙雕。不過這幾天我
的手下查到元老團派了不少人出任務,他們大概覺得時機已到,打算展開行動了。」

    「那我們還等什麼?倪湛現在人在哪裡?」倪澈正色問道。

    「暴風島!距離新加坡不到四百公里,位於阿南巴斯群島和納士納群島之間,已被
櫻井財團買下。衛星探測顯示,島上有武力設備。人員約一百人。」上官浩詳細報告資
料。

    「阿浩,叫阿浚準備直升機,我要比元老團的人早一步到達暴風島。」倪澈沉聲下
令。

    「是。」上官浩開始聯絡一切事宜。

    倪澈瞪著電腦熒幕,內心焦急如焚。儘管倪湛不是倪家的人,甚且被視為縱橫幫的
叛徒,但他絕不允許任何人殺了他!

    在他心目中、早已認定倪湛就是他的哥哥,這已是永遠不變的事實。元老團若真要
倪湛的命,他會不惜任何代價,與他們周旋到底。

    方天艾隨著櫻井鈴子走出盤龍居,回頭又看了那扇大門一眼,心中充斥著一種奇特
而複雜的情緒。

    她一方面因為可以脫離倪湛而松一口氣,另一方面卻感到一絲絲連她自己也無法解
釋的牽掛。

    好奇怪,明知道倪湛是個危險又霸道的男人,是個天生以掠奪為樂的海盜,不顧她
的抗議將她擄到這裡,還把她當女奴使喚,強佔她的身子……

    但是,她就是無法恨他。

    甚至,在這不能心軟的時刻,她仍放心不下他那雙初愈的腿!他的腿還需要調養,
要持續復健,但不能過勞,要戒煙戒酒,不能熬夜……

    她的思維倏地頓住了。

    天!你瘋了!方天艾,他根本是個不值得關心的傢伙!你在想什麼啊?

    她的理智提出警告了,頻頻催動著滯留不前的腳步,要她別感情用事,盡快離開。

    是的,她是該走了。方天艾硬是扭過身體,舉步跟上櫻井鈴子。

    每次遇上倪湛都是個災難,去年的橫濱綁架案,她就栽在他手裡過,這次在回春號
遇劫,他又是主謀,如果這些還不夠讓她對他心生警戒,那她就真是個無可救藥的大笨
蛋了。

    而且,她的自持與平靜在遇見倪湛之後就宣告瓦解,雖然表面上尚能維持慣有的沉
定,可是她知道,她的內心早就興起了巨大波瀾。

    倪湛的狂妄與直接攪亂了她的平常心,他的喜怒哀樂左右了她的心情,她發現自己
變得心浮氣躁、靜不下心,在他那雙充滿邪氣雙瞳的緊盯之下,她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困
難起來,他的視線好像一張網,被他看一眼就會迷失,就會不由自主地向他飛奔而去……

    所以,她不能再迷惑了,再待下去,她會化為專門取悅惡魔的祭品,或是夜夜為主
人暖床的女奴,她不要變成這樣!

    她要逃,逃離他身邊,逃到安全的地方,從此再也不要看見他!

    可是……為什麼腳步愈來愈急,她的心也愈來愈沉,心裡的紊亂也愈明顯?

    誰來幫她斬斷這不該有的情絲啊?

    她深深吸一口氣,終於來到基地通往船塢的通道大門。

    通過這扇門,就不能回頭了。方天艾盯住櫻井鈴子的背影,心裡老是煩亂不定。不
知是不是她眼花,剛剛一路走來,基地內竟無半個人影。

    那些海盜們都跑到哪裡去了?

    櫻井鈴子按下按鈕,轉頭對她說:「進去吧!修羅可能已經在船上等你了。」

    「請問,他會送我回新加坡嗎?」為了保險起見,她仔細看了櫻井鈴子按下的號碼,
悄悄記住,然後故意問道。

    「當然!」櫻井鈴子以一抹微笑掩飾精狠的目光。

    「真是謝謝你肯幫我。」她點頭致謝,但總覺得有點不安。他們就這樣放了她,不
怕她洩漏暴風島的事?

    「別客氣,你幫我治好倪湛,我都還沒好好謝你呢!」櫻井鈴子低下頭,暗地哼了
一聲。賤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再也別想活著離開!

    「別客氣,能醫好他我也很意外。」聽她談起倪湛就像在談著自己的丈夫般,方天
艾心頭更悶了。怎麼,難道她陷得比她想象的還深?

    「快走吧!別讓其他人發現。」櫻井鈴子推她一把,巴不得她早點上路。

    方天艾點點頭,未帶任何行李,只身走進通道內。

    門在她後方緩緩關上,她瑟縮地搓著雙臂,走向停泊在大洞穴中的海盜船。

    天色暗了,在微弱的燈光下,船影更顯得碩大,被粼粼海水反射的水光照映得鬼魅
幢幢。

    奇怪!要開船總要有水手,怎麼這裡連個船員都沒有?方天艾疑惑地止住腳步,直
覺到某種危險正在醞釀。

    就在她怔仲間,修羅出現在船上的甲板上,他朝她走來,低沉地笑著:「你可來了,
妙手天女。」

    「其他人呢?」她立在原處,緊盯著他。

    「其他人?為什麼需要其他人?我一個人就能送你,離開了。」他指指大船旁邊的
一艘快艇。

    原來他要用快艇帶她走……她暗吁一口氣,失笑道:「我還以為要開這艘大船。」

    「那就鐵定會驚動狂龍了。你想驚動他嗎?」他揶揄地瞅她一眼。

    「不!」她急急道。

    「是啊!那就用快艇繞從島的後方離開。」他向前跨一步,兩人的距離更近了,鼻
間傳來她身上某種清淡的中藥香味,再看著她清麗的模樣,他的小腹驀地一熱。

    櫻井鈴子要他好好「享受」她之後再將她殺死丟進海裡,這主意是不壞,不過他可
能捨不得一下子就將她殺掉。這女人出塵得讓人心生憐惜,尤其她那雪白的膚色,不多
嘗幾次怎能過癮?

    方天艾感受到他過度熱切的凝望,心一凜,向後退了一步。「現在可以走了吧?」

    「好啊!如果你這麼心急……這邊走。」他揚起濃眉,讓開通往快艇的路,笑得不
懷好意。

    「櫻井小姐說你會送我回新加坡?」她筆直走向那艘快艇,心頭的不安更濃了,因
而回頭再問一次。

    誰知她一回頭就被修羅抱個滿懷,驚駭之際,她腦中一片空白,只感覺到他強壯的
手臂緊摟住她,臉上是充滿欲望的獰笑。

    「你想幹什麼?」她生氣地大喊。

    「你還真是天真!你想,在你知道暴風島的一切後,鈴子還會放過你嗎?她要我好
好『送』你下地獄!只是我一向是個憐香惜玉的人,所以你放心,在我嘗過你之前,是
不會讓你死的。」他嘿嘿怪笑地說明。

    方天艾連連抽了好幾口氣,櫻井鈴子真是歹毒,她分明是不要她再活下去,才故意
騙她到這裡……

    呆子!她為何沒早點發現呢?櫻井鈴子一定視她為眼中釘,又怎麼會好心地送走她?
只因她一時大意,竟讓自己陷入困境,現在落進修羅手裡,下場可能比死更慘!

    「你……你放開我,難道你不怕倪湛生氣?」她邊怒斥邊掙扎著。

    「狂龍?他現在可能正喝下我和鈴子為他準備的酒,而那杯酒,保證會讓他的腿永
遠使不出力氣……呵呵呵……他的下輩子,只能指望在地上爬行了!」修羅尖酸地冷笑,
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什麼?」方天艾震驚得膛目結舌,鈴子竟和他聯手用這種方式對付倪湛?為什麼?

    「他的一切都由我接收了,當然,也包括你……」他賊笑地低頭想吻上她的紅脣。

    她連忙撇開頭,嫌惡地閃避他的色涎。

    「你怎能背叛倪湛?你們不是同盟嗎?鈴子不是非常愛他嗎?為何還要傷害他?」
一想到倪湛痛號地癱軟在地上,她的心就揪得發疼。

    「同盟?哼,他囂張得夠久了!一個瘸子也被鈴子拿來當寶,妄想統領黑海盜,我
可不服他!我身體比他健壯,頭腦也不比他差,更何況我還有兩條正常的腿,就這樣受
制於一個殘廢,你想,我會甘心嗎?至於鈴子,她是個被愛情沖昏頭的笨蛋,看見你整
日黏著狂龍就慌了。她根本不知道我給她的藥是劇毒,吃下去後,狂龍從此成為一個廢
人,再也不能開口、不能行房!她要倪湛一輩子不離開她,我就讓她如願……哈哈哈……」
修羅仰頭大笑,為自己的完美計劃興奮不已。

    「你好惡毒!鈴子是你的老闆,你竟敢……」她簡直不能想象世上還有這種惡人存
在,和他比起來,倪湛的壞根本不算什麼。

    「老闆?算了吧!我們這筆傭兵是認錢不認人,我們只效忠金錢,誰出的錢多,我
們的忠誠就賣給誰。櫻井鈴子是有錢,但世界上比她有錢的人多的是,我又何必跟錢過
不去?」他輕蔑地說道。

    「誰收買了你?是誰指使讓倪湛與櫻井鈴子兩敗俱傷?」她心思一轉,立刻追問。

    修羅吹了聲口哨,這女人太過聰敏,看來是留不得她了。

    「這你不需要知道,等我對付完倪湛,取代首領之位,再來好好陪你玩玩。」他握
住她的下巴,就要往她小嘴吻去。

    「不要!」方天艾低頭避開這一吻,乘隙從腰間摸出一枚銀針,往修羅手肘的「曲
池穴」扎下去。那是她在離開盤龍居前為了自保而帶在身上的,沒想到竟派得上用場。

    「哎呀!」修羅被一陣酸痛震了一下,松開了手,怒喊著:「這是什麼?」

    方天艾迭步後退,喘著氣道:「這是專扎病人的針,我看你病得不輕,心黑氣濁,
是該治一治了。」

    「好丫頭!看你文文弱弱的,竟還帶刺!沒關係,我最喜歡摘帶刺的花。來吧,讓
我來拔掉你的刺,好好馴一馴你……」他大步沖向她,被她激起一團無明火。

    方天艾轉頭就跑,她得回去救倪湛,他對櫻井鈴子一點戒心都沒有,要是真喝下那
杯該死的毒酒,那這一個月來的努力都將化為烏有,甚至還可能要了他的命!

    不!她不能忍受這些,不能忍受見他再倒下去!她知道他承受了多少痛苦才熬到今
天,要是他再也站不起來,他就算不死,他的自尊也絕不允許他再活著。

    真要到那個時候,她的心一定會比現在更痛苦。她可以忍受他的侵略、他的非禮與
磨難,但要她眼睜睜看他死去,她一定會肝腸盡斷……

    修羅當然不會輕易放走她,櫻井鈴子或許妖騷嫵媚,但眼前的方天艾卻更娉麗動人。
抱過她柔若無骨的嬌軀後,他心旌受到莫大的震盪。他終於了解狂龍為何會棄鈴子而就
方天艾了,妙手天女的魅力不在於她的外表,而在於她的內涵,像她那樣聰明伶俐的女
人,必定會引起許多男人征服的欲望。

    在通道口抓住她的手臂,他將她扯進懷中,低頭瘋狂地吻住她的小口,但才碰觸到
她,他的脣就被她的牙齒咬得出血。

    「Shit!你找死!」這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頑強!修羅又驚又怒,好心情頓時消失,

他不好好修理這位妙手天女,她可能還以為他是只軟腳蝦呢!

    張手擰扯住她的長髮,他原想留她當稍後甜點的想法決定要做些修改,或者,先拿
她當開胃菜會比較有趣。

    「啊……你想幹什麼?」方天艾痛得縮緊脖子。

    「干什麼?這還用問嗎?」他獰笑一聲,彎下身將手探向她的胸部。

    方天艾驚懼地看著他的魔爪伸向自己,第一次感到深刻的絕望。

    她是真的完了!

    忽然,修羅的好事被一陣短促的聲音打斷,他拿起黑海盜們互相聯絡用的通話機,
怒喝:「什麼事?」

    「我們已佈置妥當了,可以動手了。」他的手下們報告戰果。

    「好,我立刻過去。」他得意地笑了笑,朝方天艾冷哼,「我現在要去對付狂龍,
沒時間陪你,等一切大功告成,再來找你快活。」

    「你集結眾人叛變?」她大驚失色,修羅的同黨可能不少,倪湛絕不可能是他們的
對手。

    「你以為大伙真的對他心悅誠服?算了吧!說懼怕還差不多,大夥兒是被他的氣勢
鎮住了。他那種人要樹敵太容易了,要推翻他的弟兄多的是,只要我稍一煽動,就有一
堆人跟著起哄,懂嗎?」他不屑地哼笑著。

    「你們……」她還能說什麼?倪湛的獨裁的確容易引發眾怒,在縱橫幫時,就已有
這種跡象了。

    「看不出來你還挺關心他的嘛!怎麼,他百般折磨你,你難道不恨他?」修羅瞇起
眼,扣住她的手腕,譏誚地問。

    「我……」她一時語塞,無法解釋。

    「難不成……你也像鈴子一樣,愛上他了?」他恍然地挑起濃眉。

    被大刺刺挑明心事,她的臉色登時刷白。

    愛上倪湛?是的!那份心動、心疼、不忍……都是愛情的前兆!也是她一直不願去
面對的答案。

    「被我說中了?媽的!你們這些女人眼睛是不是全瞎了?一個瘸子也看得上眼?」
修羅驟怒地低咒,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這不關你的事吧?」她冷冷地瞪著他。

    「怎麼會無關呢?只要是狂龍的,我都要搶過來,你也逃不了!現在給我滾進去,
等我收拾完狂龍,再來享受你!」他強拉她來到船塢的一間站崗小木屋,將她推進去,
把門反鎖。

    「放我出去!」她猛捶大門,既焦急又無力。

    「你給我在這裡等著,等一下說不定我一高興就會讓你見見狂龍;不過到時他可能
已經是個廢人了,甚至可能是一條可憐的爬蟲……哈哈哈!」修羅說完就狂笑地離開,
他要的幾乎已是唾手可得了。

    方天艾在屋裡走來走去,被修羅臨走前惡毒的比喻嚇得心驚肉跳。雖然她口裡喃喃
自語著別去想倪湛、不要管他,但心裡仍不由自主地為他擔憂。一旦修羅大權在握,他
一定不會讓倪湛好過的;她更伯的是那個收買他、而且躲在暗處的不明人物,倪湛要是
落進那人手中,只有死路一條!

    一想到此,她的心幾乎崩裂。

    不,他不能死!她在心裡大喊。在她不小心愛上他之後,他怎麼能死?

    她得去救他!可是,她該如何逃出這該死的小屋?

    慌亂之中,她瞥見角落擱著一把斧頭,於是二話不說,拿起斧頭就往門鎖劈去。

    費了不少時間和力氣,門終於被她拆破,她奔向通道口,將記憶中的密碼重行輸入。
待門緩緩開啟,她深深吸口氣,撫平內心的戰栗,鼓起勇氣走向盤龍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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