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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蕾 -【錯墜時空的星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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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5 07:04:36 |顯示全部樓層
錯墜時空的星子 作者:朱蕾

媽呀!她記得自己失足墜崖,竟然會掉到南宋高宗建炎年間?!
當場成了媲美「姥姥」的千歲妖怪!
這會兒她沒空研究回不回得去,眼前當務之急是──
找個落腳地,她可不想流落街頭行乞去?
賴在有錢有勢的歐陽家當丫頭,但那個二少爺老是糾纏不清。
逼得她扮男裝跑了出去,路見不平,
最後竟成了「通緝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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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5 07:04:45 |顯示全部樓層
楔子

  三個年輕的女子,蒼白著臉,涕淚縱橫地緊緊靠在一起。來來往往的人潮如纖,急促高亢的呼喊聲,警笛的嗡嗡嗚聲,聽起來格外驚心動魄。她們全部圍著山崖打轉,焦急的神情浮現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女孩們又把手緊在一起,不由自主地開始禱告。

  老天爺!釋迦牟尼佛!觀世音菩薩!耶穌基督!聖母瑪麗亞!所有天上的神祇們,求求禰們,千萬不要讓阿蘿出事,如果她有三長兩短,這輩子她們會自責到死!

  攀下山的救難隊爬了上來,手裡拖著一隻紅色背袋,走到她們面前問;「這是你們朋友的東西嗎?」

  女孩們一看見背袋立刻嚷了出來,七嘴八舌地忙問:「是!是!阿蘿怎麼樣?有沒有受傷?危不危險?」

  救難人員露出奇怪的眼神,面面相覷地望著彼此。

  女孩們顫抖地問;「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她……」

  救難人員搖頭,半響才道:「她沒有死,只是……她失蹤了!」

  一句話震得她們眼睛一翻,咚!咚!咚三聲,有默契地往後倒,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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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5 07:05:0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謝蘿小心翼翼地捧著腦袋,嘴裡還不時發出淒慘的哀鳴。

  她的頭痛死了。

  一定是跌下山崖時,頭撞到石頭或什麼,才會讓她昏了過去,更造成她醒時頭痛欲裂。  

  該死的日子,十三號星期五,她就知道這個日子根本不該出門;要不是她的死嘗損友們威脅利誘,無所不用其極,她才不會選在這個黑暗日子出門郊遊踏青,也不會遇到這等倒楣的事。  

  謝蘿像個老太婆般,輕輕地移動她的四肢。也許她還不算烏雲罩頂,至少四肢無傷無痛,頂多是淤血罷了。她扶著幾近爆裂的頭,齜牙裂嘴地站起來,轉身抬頭看,卻讓她瞠目結舌,傻了眼。

  山崖呢?她明明是從山上跌下山崖的啊!

  謝蘿慌忙地四下張望,怎麼連棵樹木都沒有?甚至連座稍有高度的土丘都看不見。難不成她二滾,滾到了十萬八千裡外?否則為何放眼望去,儘是一片草原?雖說有白色小花開遍原野,迎風搖曳,煞是美麗,但是也不該是在臺北,尤其不該是在她的眼前。完了,她一定是死了,上了天堂。人家不都說天堂美得像幅畫,而且是白成一片。謝蘿睜大眼,頹然地跌坐在地上。

  她才二十三歲,連個戀愛都沒談過,就這樣一跌,蒙主寵召?早知如此,在劉行英纏著自己,苦苦哀求時,她就應該接受他,至少知道戀愛是什麼滋味。愈想她的頭愈痛,這一痛倒把她的理智給喚回來。

  謝蘿掐掐自己的臉,會痛呢!她立刻高興起來,她感覺痛,不就表示她沒有死,仍然活著。這麼一想,她反倒不在乎頭痛,痛表示她仍是活生生的人,也就是說她有機會做任何她尚未做到的事。當然,得等她搞清楚自己身在何方之後。

  遠處傳來鑼鼓嗩吶的音樂聲。謝蘿眼睛一亮,她有救了。顧不得一身狼狽,謝蘿朝著樂聲方向奔去,有人就有希望,她只求一百公尺跑上個二十秒的腿能夠爭氣些。也許是她的運氣好,也可能是求生本能激發她的連動細胞,她終於看見了音樂聲的來源。是迎親隊伍。她微笑地看著浩浩蕩蕩的仿古迎親隊伍慢慢地朝她前進。

  哇!亂像真的,連轎夫、打鼓、吹嗩吶的樂隊都全部穿著清一色的古裝。轎於是經過精雕細琢,手工極佳的道具。

  謝蘿是學設計的,尤其醉心傢俱的設計製造,所以一眼就能看出這個婚禮的主人必定是富豪名流之家,光是這個排場就得花上個百來萬,也難怪人們常歎台灣愈來愈走向貧富不均,有錢人動輒百萬地往外拋,窮人呢,想圖個溫飽都得汲汲營營,兼好幾個差事呢!

  走在最前面的嗩吶手首先看見她,瞪著她就像看到鬼似的,樂器掉到地上仍不自知。接著,愈來愈多人看見她,每個人的表情如出一轍,死白著臉,張嘴瞪大眼看她。

  謝蘿被他們的表情搞糊塗了,自己有這麼可怕嗎?

  她雖然稱不上傾城傾國,卻也不至於醜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就算衣著狼狽些,也不應該讓他們出現那種恐怖的表情吧!

  謝蘿刻意加強笑容,往前走一步。沒想到她不動還好,一動作,那些樂手、轎夫,甚至媒婆全部跌跌撞撞地大呼小叫,連滾帶爬地做鳥獸散,只留下一頂花轎和她相望。

  「喂,回來啊!你們跑什麼,回來啊!」謝蘿扯開喉嚨大叫,只見跑走的人像有鬼追著他們,跑得像飛似的。

  「搞什麼東西,看見我像見鬼似的,太侮辱我了嘛!」

  謝蘿咬牙切齒地罵著那些潰散狂奔的人。

  花轎內的杜子涓只聽見眾人尖叫,隨即腳步淩遝地丟下她逃離,她開始慌了起來,坐在花轎內,雙手絞著手巾顫抖著。

  當爹將她許配給碎劍山莊的大少爺歐陽吳,她就不再為自己的命運抱持著希望。她早已聽聞歐陽吳對他的第一任妻子的癡情專一,甚至為了她而從沙場上退了下來,任憑皇帝多次慰留,都不足以動搖他辭官的決定。一切只為了劉萱心,他的第一任妻子。非劉萱心體弱多病,在三年前的一場大風雪中,身染風寒而亡,杜子涓相信他們會是一對令人艷羨的神仙眷侶。  

  杜子涓也曾幻想自己有朝一日,會尋得如歐陽昊般的男人來疼惜自己,卻不料會成為歐陽昊的繼室,自己有可能得到他的絲縷疼愛嗎?不會吧!她從來就沒有那種幸運。幾滴清淚流下她的面頰,沾濕她的紅色嫁衣。

  突來的光線使得她直覺地用手遮陽,瞇著眼偷望站在轎外掀簾的人。

  只是匆匆一瞥,杜子涓只覺得背脊發寒,若非手腳直打哆嗦,恐怕她也會奪轎而出。像她一樣,出閣之日竟成忌日?想來也真夠諷刺。

  謝蘿看著轎內的女子,她的臉色雖蒼白,卻還頗為正常,她這才鬆口氣,深怕新娘暈過去或是奪轎門而出,她該怎麼辦?

  謝蘿猶豫著該如何開口,對,自我介紹,沒有人會怕認識的人,就從名字開始,讓她不要怕自己。

  「你好,我叫謝蘿,謝謝的謝,蘿是女蘿草的蘿,也就是羅馬的羅加上草字頭,我不是想要打撓你的婚禮,只是我迷路了,想請問一下,這裡是什麼地方?我該怎麼走才能回臺北?」謝蘿保持著微笑,放柔聲音地說了一長串話,這下她總該知道自己不是壞人了吧!

  只見那女子駭然地看著謝蘿,似乎聽不明白她的話。

  「小姐!你聽得懂我的話嗎?」

  謝蘿緊盯著她,惴惴不安地想,她總不會遇上個阿斗吧?這麼美麗的女子如果真的是白癡,未免太可惜了!

  謝蘿相信以她的眼光,眼前的女子絕對可以排個前三名,甚至連明星都少有像她這麼古典優雅的氣質,那張臉是每個男人的夢想,更是女人們願意付出所有換取的臉蛋,美得驚人。

  「我懂,只是不明白你說的意思。」杜子涓鼓起勇氣,細聲地說。

  謝天謝地,她不是白癡。謝蘿衷心感謝上帝。

  「我迷路了,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哪裡?」謝蘿簡單地問。

  杜子涓望著她,似乎在考慮該不該回答,半晌,她才說道:「這是碎劍山莊的產業,叫白芷草原。」

  碎劍山莊?白芷草原?

  謝蘿莫名其妙地看著杜子涓。 

  「什麼碎劍山莊?飯店嗎?你是不是要趕到那裡去結婚?哎呀!糟了,我耽誤你的婚禮了,你怎麼辦?那些人全跑掉了。該死,那些人一點工作道德都沒有,竟然丟下新娘子跑掉。」謝蘿愧疚地看著杜子涓,連忙道歉。

  杜子涓聽不明白什麼飯店、工作道德,卻由謝蘿的表情看出她不是鬼魅,只是個普通女子,至於她的衣著打扮為何那麼怪異,她也不好意思問。

  「乾脆這樣吧,我帶你到飯店去,你再請人開車送我回臺北,好不好?」

  「開車?那是什麼東西?還有臺北是在:哪裡?是在揚州城外嗎?」杜子涓蹙起眉頭問。  

  「臺北是在台灣,揚州是在大陸,兩地相隔了道台灣海峽,怎麼會扯在一起?」  

  杜子涓奇怪地看著她。「可是這裡是揚州啊!我從沒有聽過臺北,你是不是記錯了?」

  謝蘿瞪著她,彷彿她瘋了。「我不可能在揚州,我是在陽明山爬山,不小心摔到山崖底下,當然還是在臺北。」

  杜子涓緩慢地搖頭道:「這裡是揚州。」

  謝蘿突然想起看過的電影和小說,那些關於什麼回到過去、未來的事,她不會這麼幸運吧?但是一想到周圍的景像是全然的陌生,那些看見她如見鬼魅的人,以及這名女子堅定的眼神,她的心臟開始疾速收縮。

  她吞吞口水,乾澀地問道:「今天是不是一九九二年三月十三日星期五?」

  杜子涓搖晃著美麗的腦袋,「今兒個是建炎四年。」

  謝蘿抖著唇道:「建……建炎?是哪一個時代?」

  杜子涓的答案教謝蘿眼睛一瞪,倏地跌坐在草地上……

  南宋?南宋高宗?  

  她真的跌得不輕,一跌跌回一千多年以前。

  謝蘿突然放聲大哭,嚇得杜子涓以為她說錯話,才惹得她痛哭失聲。  

  「唉,你不要難過嘛!迷了路我會幫你找路,一定會派人送你回家,你就不要傷心了嘛!」杜子涓走出轎子,蹲下身子安慰她。

  「回家?我一輩子都回不去了啦!要回家,我得等一千多年,我又不是老妖怪,能夠長生不死,爸!媽!」謝蘿抽抽噎噎地哭道。

  「老天爺為什麼要捉弄我?為什麼不讓我死了乾淨?何苦要送我到這個地方!還是南宋,一個積弱不振的時代。要嘛給找個唐朝或漢朝,盛世的朝代嘛!幹嘛要我來這裡受苦受難!」謝蘿愈想愈難過,眼淚也愈掉愈多。

  謝蘿的話杜子涓有一半聽不懂,只覺得她似乎是回不了家,不由得心生憐惜,遂道:「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和我一起到碎劍山莊吧!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歡迎你,至少有個擋風遮雨的地方。」

  謝蘿吸吸鼻子,抬起頭看她。雖然她是個古人,卻是她到這個時代認識的第一個人,與其一個沒錢沒朋友地在這個朝代流浪,還不如接受她的好意,省得她餓死、凍死,成為一具冰冷的現代人死屍。

  「可以嗎?你是要去嫁人,拖著我行嗎?」謝蘿口中雖然這麼問,心裡卻已經答應她的邀請,無論如何,都要緊緊跟著她。  

  唉!此時此刻,她才能夠體會為什麼流浪狗會對那些對他們示好的人產生感情。是因為在最脆弱、無助時,

  他們的友善像一道暖流,撫慰它們的心靈吧!謝蘿覺得自己就像條迷路的小狗,杜子涓的溫柔,使她產生一種依賴的心理。

  「沒有問題,只是要委屈姑娘,偽裝我的伴嫁。」杜子涓溫和地笑,眼眸還有絲緊張。

  謝蘿忙點頭,不要說是伴嫁,就是奴隸她都願意。

  「只是你的轎夫、迎親隊伍全被我嚇走了,除了步行外,你似乎沒有別的辦法。」謝蘿用衣袖抹抹臉,煩惱地看著纖弱如柳的杜子涓。

  古代女子可不像二十世紀的女性,可以忍受長途的步行。現代人甚至利用運動減肥,這對這些大家閨秀,整日撲蝶刺縱的女子來說,恐怕是不可思議的事。

  「不用擔心,等一會一定會有人來找我們,只是你的裝扮……」杜子涓柔柔地笑,眼睛瞅著她道。

  「裝扮?」  

  對啊!沒見過古代女子削著薄薄的頭髮,穿著露手的短袖背心和牛仔褲,難怪那些人會被她給嚇得神智不清,四處逃竄。

  「可是我沒有衣服可以換。」

  「我的嫁妝中有幾套衣裳,你先換上吧!」杜子涓指著被挑夫扔下的幾隻箱子。

  謝蘿暗歎口氣,無可奈何地走到箱子邊,隨手打開其中一隻。  

  精緻的縱工,秀雅的圖案,顯然是針對杜子涓而量身製作,謝蘿猶豫地拿起其中最簡單樸素的一套,直覺地認為穿在自己身上,一定是慘不忍睹。她雖然不算高,卻也有一六五公分,而杜於涓卻不到一六0;她的腰少說也有二十四寸,但是杜子涓八面不到二十,這件衣裳讓她穿,可真糟糕。非但如此,恐怕還會像大人偷穿小孩衣服般的滑稽。

  「啊!有人來了,來不及換了」杜子涓聽見轟隆隆的震動聲,接著就看見一群馬隊朝她們直奔而來。

  杜子涓忙坐回轎內,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是不能拋頭露面的,可是她又擔心拿著衣服發呆的謝蘿,掀著簾子的手一時無法決定放不放。

  「別擔心我,我會處理一切。」謝蘿扔下衣裳鬆口氣,至少她暫時不用穿那種束手束腳的衣服。馬隊在轎子前五十公尺處停住。其中一匹黑得發亮的駿馬離開馬隊。輕輕踱著小碎步走到謝蘿面前。

  謝蘿仰起臉望著馬背上的人,這一瞧可呆住了,微張著嘴,很不淑女地直盯著馬上的人。

  在她二十三年的生命中,沒有見過如此酷斃了的男人,一身白衫在風中飛舞著,瀟灑得彷若天神臨界,俊逸的臉孔冷冷的沒有表情,一雙眼睛漂亮得教女人會自卑得想上吊。可是,他就是讓她的心臟不要命地狂跳,謝蘿不敢再盯著他看,唯恐自己會因心臟病而暴斃。

  歐陽昀冷淡地看著眼前的女人,若非她微聳的胸部說明她的性別,他還真的看不出她是男是女。劍眉微挑,歐陽昀將謝蘿由頭至腳打量一遍,對她的裝扮露出極不以為然的鄙視。

  是什麼樣的女人竟如此袒露皮膚,打扮得怪異輕佻?也難怪迎親隊伍會驚惶地衝進碎劍出莊,說看見鬼魅巫女,搞得他必須將把大哥從大嫂身邊拉回的工作放下,急急忙忙地騎著馬來保護未進門的大嫂。沒想到見到的不是什麼魑魅魍魎,而是一個奇裝異服的女人。

  「你是誰?」

  他的聲音冷冷的,清亮得像是流水,十分迷人。謝蘿迷醉地想著。

  歐陽昀看著她癡迷的表情,不覺冷笑。

  有太多女子在看過他們兄弟後,臉上都會有這種如癡如醉的神情,但是在接近他們後,立刻一個噤若寒蟬,淚眼婆娑地掩面離去。至今還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忍受大哥的變幻莫測,和他的冰冷無情。

  他等著看這個女人害怕戰怵的模樣。

  歐陽昀拉緊馬轡,促使馬兒昂首揚蹄。謝蘿被黑馬龐大的身軀嚇了一跳,急忙往後跳。

  「你終於清醒了。」歐陽昀嘲諷地道。

  謝蘿眨眨眼,心猶未定地看著他,不悅地道:「你知不知道這個動作很危險,如果馬蹄不小心踢到我,把我踢得腦震盪怎麼辦?」

  歐陽昀沒想到她竟然會回嘴,看來她還有些膽子。

  「墨光不會在我命令之外傷人。」歐陽昀冷冰冰地瞪著謝蘿。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果……咦!你命令馬踢腿是什麼意思?想嚇我嗎?我又沒有得罪你,莫名其妙。書上說得真不錯,漂亮的人多半心胸狹窄,尤其是男人。被人家看一下又不會少塊肉,說不定你還暗暗偷笑,故作清高。」謝蘿喋喋不休地數落他,根本忘了自己是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只要歐陽昀手一掐,她就得回老家。

  歐陽昀從未被女人罵過,今天算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卻也使得他對謝蘿產生了好奇心。

  「你說完了嗎?」他盯著她問。

  謝蘿閉上嘴,不情願地點點頭。

  「現在可以回答我的話嗎?」

  她再點點頭。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歐陽昀冷淡地望著她。

  「你阻擋迎親隊伍有什麼目的?」

  謝蘿苦笑地想,她會有什麼目的,不過是問個路,誰知──唉!

  「我叫謝蘿,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也沒有任何目的。」

  歐陽昀懷疑地看著她,冷笑道;「沒有目的?你想騙誰!還有,你身上這套衣服是什麼東西?為什麼這麼奇怪?」

  「我真的沒有不軌的意圖。好吧!告訴你,我是從一座山跌了下來,不料卻跌到一千多年前的現在,我是個一千一百多外以後的未來人,根本不屬於你們這個時空;這套衣服是我們的休閒服,這叫T恤,這叫牛仔褲,瞧!我手上戴的叫手錶,可以看時間,不是像你們用日晷或是什麼渾天儀來計時。」謝蘿索性說出來,省得他問東問西。只是信不信任全由他,她可管不著。

  果然,歐陽昀蹙著眉,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將她當瘋子給攆走。

  「喂!我不管你信不信,不過花轎裡的姑娘已經答應。收容我,你可不能將自己妻子的承諾給破壞掉,別人會說你不懂得尊重妻子,是個沙豬。」謝蘿忙道。

  歐陽昀雖不懂何謂沙豬,但是看見謝蘿的表情,也知道那絕不是恭維的話。

  這個女人總是說一些教人聽不懂的話,難道──不,不可能有這種事發生。這個女人一定是瘋子,他可不能將一個瘋子放在碎劍山莊內,誰知道她會不會害人。

  「我不能讓一個瘋子住進碎劍山莊。」  

  「可是她是你的妻子……」

  「我不是新郎,我是新郎的弟弟。」歐陽昀冷漠地打斷她的話。

  弟弟?謝蘿沒來由地高興一下,隨即拋開這種不受歡迎的感覺。

  「那你更不該趕我走。」謝蘿理直氣壯地叫。

  歐陽昀揚起眉,等著她的理由。

  「你是新郎的弟弟,就表示花轎內的姑娘是你的大嫂,難道你沒聽過『長嫂如母』?你怎麼能違逆母親的意思!」謝蘿得意地看著他笑道。

  歐陽昀一愣,瞇起眼直盯著她瞧。

  說瘋,她又能說出些道理;可是說她正常,她的舉止又不太像,他真的有些為難。照理說,他有絕對的權力決定要不要收留謝蘿,可是,他又不想讓新娘難堪,畢竟她將成為自己的大嫂,沉思一番,他揮手召來一名僕從。

  「二少爺!」

  「找幾名壯丁將花轎抬回山莊。」歐陽昀簡單地吩咐。看著僕人仃研始行動後,他將視線移回謝蘿身上。

  「喂!我呢?你可不能丟下我不管哦!」謝蘿驚慌地看著花轎被抬走,其餘的人馬全護送著轎子,隨著花轎離開,只剩下歐陽昀和她。

  原來她也會害怕,歐陽昀淡淡地扯扯嘴角。彎下身,他伸手將她攔腰抱上馬。

  謝蘿被他突來的動作嚇到,扯開嗓門尖叫:「幹什麼?我不會騎馬,救命啊!放我下來。」

  她捉住他的衣襟,死命地叫。

  「安靜!否則我就把你扔下馬,不帶你去碎劍山莊了。」歐陽昀冷冷地警告,終於將謝蘿的歇斯底里給控制住,只見她咬緊牙,雙手死命地抱著歐陽昀,深怕他將她給曳下馬。  

  難得她會聽話,歐陽昀的嘴角微微上揚。  

  有了這個聒噪的女人,也許碎劍山莊會熱鬧一些吧!

  他用腳踢馬腹,墨光嘶鳴一聲,飛快地奔跑起來,同時,謝蘿又開始尖叫。

          ☆          ☆          ☆  

  謝蘿腰酸背痛地躺在床上咒罵歐陽昀。

  他是存心故意要折磨她,明知她不會騎馬,卻策馬狂奔,她全身上下的骨頭被馬顛得差一點散了,肌肉正苦苦哀號著。混蛋傢夥,虧他長得一張俊臉,卻有惡魔般的性格,真是暴殄天物。  

  歐陽昀只有不說話的時候還能騙騙人,她不就是被他那張臉給騙了!  

  唉!真是看走眼,竟然會迷上他,險些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不,拜倒在馬蹄下,這要是傳出去,只怕她的死嘗損友們會笑破肚皮。

  她,謝蘿,C大第一酷妹竟然也有這麼一天,真是報應。

  想到這,她又想哭了,爸媽應該接到她失蹤的消息了吧!媽媽大概哭紅了眼睛,老爸大概又戒不掉香煙了!玲月、小光、阿項此刻恐怕後悔死了,也許她們正自責著不該拖她出去玩,而導致她紅顏薄命,不,是生死不明。

  她活著,還是在歷史中活著。

  想開點,她覺得自己能夠目睹歷史,也是滿過癮的事。如果讀書時,對歷史多下些工夫,也許她還會成為偉大的預言家呢!謝蘿自我調侃地想。

  聽見前廳鑼鼓喧天,熱鬧非凡,自己卻給扔在這裡,乏人間津,甚至連碗飯也沒有。她可是一大早就給人挖出被窩,又郊遊踏青餓個半死,現在她全身上下由頭痛到腳,由內疼到外戶再不餵飽她的胃,她相信胃老大會持續不斷地折磨她。

  既然沒有人要來體貼她的胃,她只有自力救濟。

  謝蘿每牽動十塊肌肉,就發出一陣不文雅的哀號,四肢並用地爬下床。房間裡除了一盞油燈外,報本沒有照明設備,黑黝黝的房戒,直教她走投兩步就撞到東西,哀鳴四起。她打開房門,面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心頓時涼了一半。

  如果她貿然地出門,她可沒有把握不踩到些什麼,或者再跌進溝裡、池裡的。但是她實在是餓得受不了,再多的遲疑也全教她的胃給打散。

  謝蘿轉身拿起桌上的油燈,有總比沒有好。

  深吸口氣,她踏出門檻,朝著喧囂聲摸索前行。

  不知道是習慣了黑暗,抑或是愈來愈亮的關係,謝蘿慢慢看得清四周,等她發現自己站在一座花園內,不禁咋舌低呼。

  我的媽啊!這是他們的花園嗎?說是公園還差不多。

  園中小橋流水,綠木扶疏,有涼亭、假山,甚至還有九曲橋,這個碎劍山莊還真不是普通有錢。

  謝蘿驚歎之餘,又為自己的好連高興起來,幸好她遇上這樣的人家,否則自己可能得向人伸手討飯,做個小乞丐。

  當然她也聽過古代有什麼歌妓、名妓之類的,但是憑她的條件,可能還沒走到人家門口,就給人轟出來,所以她還是安分守已地待在這裡當個蛀火蟲吧!

  突然,一道白影無聲無息地飄到她面前。

  謝蘿閉起眼,尖叫:「有鬼啊!」

  手上的油燈被嚇得拿不穩,直線下墜,在落地前一陣風一掃,油燈轉到白影手上。

  「是我,歐陽昀。」歐陽昀歎口氣,為什麼這個女子永遠不懂得安靜,也不能靜靜地待在房間內。

  謝蘿猛地睜開眼,看清楚眼前的白影,不由得拍拍胸口沒好氣地說:「你不知道晚上穿白衣服會嚇死人嗎?尤其還像個鬼似地飄來燙去,如果不是我膽子大,早被你嚇得兩腿一伸,回老家去了!」 

  歐陽昀皺起眉頭,看著她臉色發白、心猶豫悸的樣子,不覺感到內疚,她是真的被他嚇到,不過話說回來,她一個人在花園裡閒逛,難保不會被別人嚇到,只不過她的確較一般女子大膽,換成別的女人,早已嚇暈而非指著他大罵。  

  「我要你待在房間裡的,你為什麼私自跑出來?」歐陽昀瞪著她。  

  「就算要囚禁我,也該給我飯吃。我餓得兩眼發昏,只有自己出來找吃的。」謝蘿翻翻白眼,抱怨道。

  歐陽昀一怔,他真是疏忽了。

  他盯著她看;愈看愈覺得她與眾不同,愈來愈教他迷惑。  

  他開始相信她不會是瘋子,只是他仍不願相信她所說的她是一千年後的人。

  「來吧!我帶你去廚房。」他轉過身,自顧自地走著,相信她會自動跟上來。 

  謝蘿聽到他要帶她去廚房,趕忙追著他叫:「等一等啊!你腳上是裝了輪子啊!走那麼快。」

  歐陽昀一頓,停下腳步,回身看著謝蘿努力地跑著,說她在跑,還不如說是在原地踏步。

  「哎喲!該死的石板。」謝蘿腳上一拐,忿忿地瞪著石板路。連它也要捉弄她,真是人倒楣,走個路都會跌倒,只希望等會她吃飯不要嗆到就阿彌陀佛了!

  歐陽昀搖頭歎息,緩緩走回她身邊,拉起她的手。「難道你不能好好走路嗎?」

  謝蘿任由他牽著走,嘴上咕噥道:「又沒有燈,地又不平,我走得好才怪!」

  歐陽昀聽到她小聲的抱怨,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如果有人看見他和一個女人手牽著手,而且笑著,一定會以為自己眼睛花了。

  唉!這種感覺他也說不上來,原本他很討厭她,怎麼才一會工夫,他就覺得她很有趣,甚至有些迷人?

  也許他該找個大夫來看看自已有沒有毛病。

  他偏過頭,靜靜凝視著走在身邊的女子,腦中只想著要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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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歐陽昀睜著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看著謝蘿。從進廚房開始,她就像餓死鬼投胎,看到吃的就抓,拚命地將食物往嘴裡塞。她的動作根本談不上文雅,甚至離秀氣都有一段距離,但是他卻覺得看她吃東西是一種享受。不做作、不虛偽,她吃得高興,他看得愉快,他從不以為看女人吃東西有何趣味,直到現在他才體會李後主的那首詞──

  羅袖衣殘殷色可,深旋被香醪沈。床斜憑嬌無那,燦嚼紅茸,笑向檀即唾。

  當然,謝蘿不是大周後,動作也不是嬌憨美麗,卻恣意奔放,另有一種風情。謝蘿放下碗,打了個滿足的飽嗝,才發覺歐陽昀盯著她看。一抹紅霞飛上她的雙頰,她粗魯的吃相八成嚇到他了。看他目瞪口呆的樣子,自己一定在他心中留下野丫頭的記號,真慘,難得有美男子在場,她餓得忘了保留一些矜持,活像餓死鬼轉世,一點形象都沒有了。

  「你盯著我瞧幹嘛?沒看過人吃飯啊!」謝蘿白他一眼,撇撇嘴道。

  歐陽昀笑起來。「看過,只是沒見過你這種吃法,相當……呃,有趣。」

  他的笑容讓她心一顫,嘟著嘴道;「什麼有趣!說直一點是粗魯,說難聽一點是野蠻,對不對?」

  歐陽昀微笑不語。  

  「喂!」

  「我叫歐陽昀。」

  「歐陽昀……不,歐陽少爺。」謝蘿連忙改口,從今而後她要靠他吃飯,可不能太造次,惹火他,自己並沒有好處。「今天花轎上的姑娘是誰啊?叫什麼名字?」

  名字?大嫂的閨名,他豈可隨意稱呼。

  「她沒有告訴你?」

  「沒有,來不及告訴我,你們就來了。」謝蘿搖頭。

  「大嫂娘家姓杜,閨名子涓。」歐陽昀想了一會才說,

  看來這個女子沒有什麼不敢問的事。

  「杜子涓,很好聽的名字。」  

  「以後你就稱呼她大少奶奶。」歐陽昀怕她會不知好歹地胡亂叫,先警告她。 

  謝蘿皺皺鼻子,大少奶奶?聽起采怪老氣的。可是誰教她是個……咦!她究竟是個什麼身份?是丫頭或是客人?她得先問個明白,心裡也好有個譜。

  「喂!不,歐陽少爺,我可以問一件事嗎?」謝蘿甜甜地笑著。 

  歐陽昀揚眉,禮多必詐,不知道她又有什麼問題?

  「問吧!」

  「我算起來是杜姑娘的朋友,可是我又是個寄居者,到底我在碎劍出莊是客人?還是丫頭?這一點我得明白知道,否則行為上有個差錯,得罪了誰,不是很麻煩嗎?」

  謝蘿看著他,眼中有著諂媚的祈求。

  歐陽昀淡淡地笑,不答反問:「你以為呢?你該是客人或是丫頭?」

  謝蘿為難地蹙緊眉頭。她當然是想當客人,可是客人總有離開的一天,她臉皮再厚,也沒厚到在碎劍山莊吃一輩子。就算當食客,也得有個幾下子,以備不時之需。當丫頭雖然苦了些,但至少不是白吃白住的米蟲,付出勞力換取所得,這是正常的事,在現代,她不也是吃人頭路,拿人薪水嗎?  

  她抬起頭遭:「丫頭吧!反正我無處可去,留在碎劍山莊工作也是一樣。不過得先說好;本姑娘的工資不能太低,伙食不能太差,睡倒是可以隨便點.」她還開出條件,深怕自己會被壓搾。

  她的話倒出乎歐陽昀的意料之外。

  謝鑼悶哼道,「瞧你一副驚訝的樣子!我謝蘿可不是厚顏無恥之徒,不會賴在你家白吃白喝。我已經二十三歲,大學畢業,有正當的工作,若不是被死當拉去郊遊,也不會跌下山崖,闖到這個時代。如果我回得去,你們不用提心吊膽的以為我會發起瘋來,拿刀砍人。所以,在我找到方法回去以前,我會以工作賺取所需,不過你們最好祈禱我能早一些回去,省得折磨你們。」

  歐陽昀不在意地笑,她似乎真的以為自己是未來的人,可能她的腦子還是有些問題,還是找名大夫來為她治治,否則她的胡言亂語,肯定會搞得碎劍山莊雞犬不寧。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我說了這麼多,你怎麼一點表示都沒有?到底好,還是不好?說句話嘛!」謝蘿扯著他的袖子,大聲地問。

  歐陽昀笑道:「當然好,你想要工作,我不會阻止你。你明天就到我房裡來,我會找事情給你做。」

  「明天?你想謀殺我啊!我今天才被你害得渾身酸痛,明天哪有力氣工作?改天好不好?」謝蘿大叫,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歐陽昀這才想起下午她在馬背上的表現,不覺失笑出聲。

  謝蘿冷哼道:「很好笑哦!我被你整得骨頭差點散掉。

  歐陽昀揚眉笑道:「沒關係,等你習慣騎馬後,就不會有肌肉酸痛的事發生。」

  「習慣?我才不要習慣,騎馬不是我最擅長的運動。

  我寧願走路,也不要再爬到馬背上。」謝蘿睜大眼,連忙搖手。

  「騎馬對你有好處。」歐陽昀安撫她道。

  「好處?除了外八字和頭暈以外,我就想不出有什麼好處。」謝蘿嗤之以鼻地哼道。

  誰不知道她謝大小姐的運動細胞少得可憐,雖然她看起來一副身強體健的樣子,但是她除了乒乓球以外,沒有哪一項運動能夠及格,原因無他,乒乓球的範圍窄,不用勞動她的玉腿,只要件長手臂,即使腳釘在地上,她還是有辦法接到球,其餘的運動不提也罷。甚至有體育老師懷疑她的腳是義肢,否則怎麼可能短短的一百公尺,她得花上二十秒的時間?動白癡的代號跟她二十多年,她也不痛不癢,不需要來到這裡,才想改變雪恥。反正這裡的女子多是足不出戶,會不會騎馬又有多大關係?她才不會傻得自找苦吃,被馬欺負不說,恐怕還會被人譏笑,那多劃不來。

  歐陽昀似乎看穿她心裡的想法,也不逼她,只是說:

  「碎劍山莊上下六十餘口,沒有人不會騎馬,以後你也會有騎馬的必要。當然,學不會我就沒有辦法,不過先決條件是要試過才知行不行。明天,我親自教你。」

  謝蘿悲歎道;「在劫難逃了。」

  歐陽昀被她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走進廚房的婢女們,全都瞪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二少爺和女人坐在廚房裡,吃飯說話,甚至揚聲大笑。

  這是碎劍山莊的二少爺嗎?

          ☆          ☆          ☆  

  歐陽昀忍住到嘴的歎息,搖頭看著謝蘿第九次跌下馬,還是一匹小馬。

  謝蘿的傲氣似乎被摔了出來,她硬是和小馬對上了,嘴裡喃喃不斷地說:「國父革命十次才成功,我不過失敗九次,怕什麼!好小子,有本事你就再摔我一次。」

  她細數一、二、三,咬緊牙關跨上馬背。哈!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

  謝蘿興奮地朝歐陽昀揮手大笑。她的笑容只維持了三秒,立刻殺豬般地尖叫起來。小馬眼中狡猾的光芒一閃,開始奔跑起來,謝蘿緊摟著馬頸,又叫又罵。

  歐陽昀一瞧,馬上腳一蹬,人似紙鳶般地飛了起來,落進木欄之中,伸手一把捉住馬鬃,命令小馬停住。小馬才停,謝蘿就一屁股跌到泥土地上。她狠狠地瞪了小馬一眼,只見小馬露出牙齒嘲笑她,明是在作弄她,真是見鬼了,被人整也就算了,現在她竟然被一匹馬看不起,她真是活得沒價值。

  「少得意,哪一天我把你宰了做馬排大餐,看你還囂囂張。」謝蘿瞪著他冷冷地笑。

  小馬似乎聽得懂她的話,嘶鳴一聲,轉頭就跑,甚連歐陽昀都沒能捉住他它。  

  謝蘿拍拍身上的塵土站起身,臉上有著報復後的快感。

  歐陽昀聽著她威脅一匹小馬,又看見馬落荒而逃,不由得捧腹大笑,笑得連眼淚都掉下來。

  老天!他從來沒有這麼笑過,這兩天來,他笑的次數比前兩年都多,這個女子有助心情,他決定將她留下來。留一輩子。

  謝蘿沒好氣地道:「笑夠了嗎?我可不可以結束我的笑話課程?」  

  歐陽昀止不住笑,連話都說不出采,只有不斷點頭。

  謝蘿這才一跛一跛地離開。

  歐陽昀立刻收起笑容,手一攔,將她橫抱起來。

  「哎呀,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謝蘿霎時臉紅得像胡蘿蔔,結結巴巴地叫:「哪…哪有少爺抱著丫頭走,教人看見……」

  「閉嘴!」歐陽昀沉下臉瞪她一眼。

  她馬上閉上嘴。要抱就讓他抱,重死他活該。

  不過他的胸膛倒是很溫暖,她的頭枕著他的肩,舒服地享受被人抱在懷中的感覺。她一直以為他很瘦,今天才知不然,其實他很有肌肉,只是隱藏在寬大的衣衫下,才會給人瘦弱的錯覺。

  「喂!你是不是會武功?剛才你從木欄外飛進來的功夫是不是輕功啊?」謝蘿突然問。

  歐陽昀臉不紅、氣不喘地抱著她一路走回她的房間,放下她才說,「沒錯。」

  「哇!好棒哦!在我們那個時代,已經找不出會輕功的人,除了戲裡面。不過他們是吊鋼絲或是跳彈簧床,不像你是真功夫。你能不能教我?」謝蘿崇拜地看著他。

  歐陽昀抿嘴笑道:「你想學武功?等你學會騎馬再說吧!」

  謝蘿噘起嘴,不高興地瞪著他,「你就是會取笑我。沒錯,沒看過像我這種被馬欺負的人,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學會騎馬,讓那小於不敢再瞧不起我。」

  歐陽昀輕輕笑道:「其實魅星是喜歡你,和你鬧著玩的。」

  「才不,他是喜歡作弄我,那個壞小子。」謝蘿忿忿不平地說。

  「你討厭他?」歐陽昀揚眉看她。

  「不!」謝蘿搖頭,坦白地說:「我不討厭他,我只是討厭他看不起我。老實說,他很聰明,我滿喜歡他的。」

  「你喜歡就送給你吧!」歐陽昀隨口道。

  謝蘿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噎到,猛咳了幾下才道:「你……你要把魅星送我?你要送馬給一名丫頭?不行,不行,被人知道了不知會說成什麼難聽的話。我不要!」

  她急忙從椅子上跳下來,扭傷的腳立刻讓她痛得倒吸口氣。

  歐陽昀皺緊眉頭,連忙將她抱起來,斥責道:「你是想讓自己傷得更重嗎?小笨蛋。」

  謝蘿逼回因疼痛而眨出的眼淚,將錯全推到他身上。「還不是你說要把小馬送我,我才會嚇得站起來,忘了扭傷腳的事,你還罵我。」

  他將她放在桌上,視線齊平他的眼睛。「我送馬給你,有什麼好怕的,不過是一匹馬啊!」

  謝蘿翻翻眼睛道:「一匹馬啊?少爺,不要說是一匹馬,就是一顆橘子,我也不能接受,身份有別哩!不要說是南宋,就是在我們那個時代,馬也是很昂貴的禮物,你我非親非故,我幹嘛要收你的禮。」

  歐陽昀聽見她開口開口少爺、丫頭、身份的,心情就開始低沉,不覺脫口道:「那你就不要當丫頭,省得擔心這、擔心那。」

  謝蘿覺得他真的有些失常,頭腦不清,蹙著眉,伸手摸摸他的額頭。「你是不是發燒燒昏了頭?淨說些奇話。」

  她的手碰觸到他的額頭時,讓他嚇一跳。一股奇特的感覺透過她的手指傳到他的身體,他忙拉下她的手,這動作於禮不合,然而,他卻有些喜歡這種被關心的舉動。 

  真的問題大了,他不會是被她的美色所迷惑了吧?

  他那麼專注的眼神,盯得她的心又開始百米賽跑,跳得厲害。

  從來沒有人用這種眼神看她,謝蘿又懂又驚地垂下頭,用力清清嗓子,這種詭異的氣氛似乎有些危險,不趕緊脫身,只怕她被人賣了,還不知道。

  歐陽昀將她的表情全看在眼底,輕輕一笑,將她抱下桌子,扶著她坐下,「我找人去請大夫來幫你看腳。」

  「不用了,我只是扭了一下,泡泡冷水就沒事了。以前運動時,我拐到、扭到是常有的事,時間一久,連校醫都認識我。甚至到我上體育課那一天,都會事先準備妥當等我上門。」

  謝蘿抓住他的衣袖,急忙地說。

  他一臉猶豫的看著她。

  「真的沒問題,相信我,腳是我自己的,我知道怎麼處理。」她加重語氣說。

  歐陽昀歎口氣,讓步地道:「好吧!不過如果明天還是一樣,我就把你捆去看大夫。聽到沒有?」

  「是,少爺,奴婢遵命。」謝蘿垂下頭,表面柔順地回答,私底下卻猛吐舌頭。  

  歐陽昀伸手將她的臉托起,認真地看著她。「不要叫我少爺,叫我名字或二哥吧!」

  二哥?謝蘿瞪大眼。「使不得,『禮不可廢』,沒有丫頭喊主人名字的道理,而且你也不是我二哥,不行。」

  歐陽昀瞇起眼睛,忍著氣道:「如果是命令呢?」

  要她喊自己的名字,有這麼困難嗎?早知道他就不讓她當什麼丫頭、僕人,管她白吃也好,白住也罷!只要她叫自己的名字。

  謝蘿挑高眉,慧黠地笑遭:「除非這個命令是外對全體僕人,否則我不能接受。」

  「你……如果你不接受,我就把你扔回白芷草原。」歐陽昀蹙起眉,開始威脅。  

  謝蘿斜睨著他,根本不相信他會實現他的威脅。如果是在昨天,她也許會上當,今天,尤其是在他放下主人的身段,抱著她走這麼長的一段路,她才不會被他的危言恐嚇嚇到。

  不過,看見他鐵青著臉,冰冷的眼神,謝蘿心中油然而生不忍之情,她就稍微退一步吧!

  「別氣,別氣,折衷一下好了。我叫你昀少爺;有名字又有稱謂,總成了吧!」謝蘿笑著安撫他。

  歐陽昀雖不滿意,卻只有接受,遲早她一定會叫他的名字。至於為什麼他會這麼堅持這件事,連他自己也說不出理由。

  「對了,我也該問一下到底咱們是做哪一行啊!碎劍山莊這麼大的產業,歐陽家一定很有錢吧!」謝蘿這才想到,她對歐陽一家完全不瞭解。身為員工,她至少得知道老闆是做什麼生意吧!

  「歐陽家的生意種類不少,除了銀莊、客棧、布莊、米行,另外還有保鏢生意。」

  歐陽昀輕描淡寫地帶過。

  「保鏢?你負責押鏢嗎?」謝蘿有興趣地問。

  「不常,我和哥哥只有接到大宗生意時,才會親自押鏢。」歐陽昀淡淡地說。  

  「在這個時代,保鏢應該風險很大吧!北方應該是金,對不對?唉!宋朝從宋太祖到南宋衛王,大概有三百年吧!政治、軍事始終不振……」

  謝蘿努力回憶宋朝的歷史。

  歐陽昀聽見她的話,渾身一震,臉色蒼白地捉緊她的手,打斷她的話大吼:「你說什麼?什麼三百年?謝蘿,你不要胡說八道。」

  「我沒有胡說,宋朝的確只有三百年國運,而後的朝代是元、明、清、民國,這是國中生都會背的朝代表。」

  謝蘿無畏地瞪著他。

  歐陽昀無法置信地瞪著她,神情不安地問:「你是說真的,不是開玩笑?」

  「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我知道對你們而言,聽見宋朝國運只有三百年,當然很難受,可是這是事實,是千真萬確的事。」謝蘿認真地說。

  「你真的是從未來來的人?」歐陽昀心中早已動搖,只是需要再聽她親口說出來。  

  「真的,我是從未來來的人,所以我才知道你們的歷史。」

  歐陽昀臉色陰睛不定地看著她,半晌,他才開口問:

  「是誰滅了我們?北方的金人?」

  「不,不是他們,是蒙古族,也就是後來的元朝。」謝蘿緩緩地說。她不知道說出這些事會不會改變歷史,但是她沒有辦法不回答歐陽昀的問題。

  歐陽昀冷冷地笑,現在對他們威脅最大的金人,竟然不是亡他們的人,反而是尚未出現的蒙古族。

  「我不該告訴你是這些的。」謝蘿自責地說。

  歐陽昀搖搖頭,悲傷地說:「歷史就是歷史,事實是無法改變的。」

  謝蘿歎道:「國家大事是無法改變,我也不敢擾亂歷史,可是個人卻可以改變,只可惜我記不清楚細節,所以總而言之一句話,有等於沒有。」

  歐陽昀淡漠地笑道;「幸好你記不清楚,否則未免活得提心吊膽,太辛苦了。」

  謝蘿笑了起來,「我也是這麼想,要不然我就成了預言大師,連劉伯溫、賴布衣都得排我後面呢!」

  「劉伯溫?」歐陽昀蹙眉問。

  「明朝的國師,那也是以後的事啦!」謝蘿聳肩道。

  「小蘿,今天你對我說的話,千萬不要再對別人說,知道嗎?」歐陽昀凝視她,嚴肅地叮囑她。

  「我知道,我不是傻瓜。這些話一旦傳出去,相信的人說是預言,不信的人就會說我妖言惑眾,我可不想惹禍上身。」她認真地點頭答應他。

  歐陽昀仔細地看著她,這才放心地道:「這樣我就安心了,你休息吧!晚一點我再來看你。」

  謝蘿心裡覺得他沒有必要常來看她,卻沒有說出口,他想看她就讓他看吧!再說能見到他的面,老實說,她還是高興,畢竟不是每個女人都有帥哥相陪的機會,既然她註定要留在這個地方,就要懂得苦中作樂,否則她遲早會發瘋。

  注視著他修長瀟灑的背影,謝蘿明白他必須一個人靜一靜,以便撫平情緒,消化驟得的消息──他的國家並不能永久,終究要滅亡。

          ☆          ☆          ☆  

  謝蘿跛著腳走進花園,邊走還不時四下張望,深怕會被歐陽昀逮住,罵她不好好休息,拖著扭傷的腳,四處「叭叭」走。其實她有努力地躺過,只不過,不到一分鐘她就受不了,沒有電視、收音機,甚至沒有書,教她如何靜得下來?索性趁著天色尚早,光線充足的時刻,重新逛一次昨天看到的花園。原來這座花園還有個名字叫「忘憂園」,想必是藉園中花草景觀忘卻煩憂吧!她在九曲橋看了一會兒魚,又覺得魚遊來遊去沒有意思,遂抬頭看著幾可亂真的假山,突然生出一個念頭──

  她記得武俠小說都寫著江湖中人會預留逃生的地道或密室,而且多半都是在花園的假山下,所以她興致高昂地鑽進假山,東敲敲、西打打,只盼能找出機關。

  摸了半天,沒有半點跡象證明假山之中有地道,謝蘿不禁大歎無趣,鑽出假山時,赫然發現冰亭之中多出一個人。

  「喂!杜姑娘!」謝蘿一見是杜子涓,立刻笑開臉,揮著雙手喊著。

  杜子涓乍見有人從假山中蹦出,著實嚇了一跳,直到聽見對方叫她,才發現是謝蘿。

  謝蘿一拐一拐地走進冰亭,高興地笑道:「沒想到會在忘憂園見到你,昨天真是謝謝你的收留,否則我不知道要流浪到什麼地方去!」

  杜子涓只是柔柔地笑,「不用謝我,我並沒有幫上忙,我還擔心二少爺會攆你走呢!」  

  「他是想啊!可惜沒機會,現在我可以名正言順地待下來,他不會也不能攆我了。」謝蘿笑道。

  名正言順?

  杜子涓不明白地望著她,「什麼意思?」

  謝蘿揚眉道,「我自願留下來當丫頭,以勞力換取食宿,等待回家的日子。」

  「丫頭?二少爺他答應了?」杜於涓詫異地看她。

  「當然,我是個好員工,他有什麼理由不答應!不過他是你的小叔,你怎麼淨喊他二少爺,好生疏的感覺。」謝蘿倚著欄杆坐,根本不像個丫頭。

  杜子涓美麗的臉上浮現淡淡的哀愁,垂下睫毛道:「原本就是不親近、不相熟的人啊!」

  謝蘿敏感地看著杜子涓,一個剛結婚的女子,為何會有嬌羞喜悅以外的哀傷呢?即使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也不該在新婚第二天就如此憂愁吧!  

  她的好奇心又被挑起,雞婆地問:「杜姑娘,你好像不快樂,有心事嗎?」

  杜子涓驚慌地瞥她一眼,強笑地說:「我很好,沒有什麼不好。」  

  「其實有煩忙或是有心事,最好找個人傾訴一番,這樣子心情就會舒坦、開朗多了,否則老是憋在心裡,對身體不好!如果你擔心我會告訴別人,我可以發誓,我保守秘密是一流的,絕對不是個大嘴巴!」謝蘿認真地說。其實她會這麼熱心,一半是對杜於涓有好感,另一半則好奇,她想幫助杜子涓,同時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杜子涓輕咬著下唇,猶豫不決地看著遠方。

  在家裡,她是小妾生的女兒地位原本就不高,加上母親去世,她更失去依靠。父親愛錢重利,又怕老婆,對她這個女兒是視而不見,任由大娘對她冷嘲熱諷,如果大娘心情不好,她甚至成了大娘打罵發洩的對象。二十年來,她早習慣將眼淚往肚子裡藏,逆來順受地過一日是一日。沒想到父親看上歐陽家的財勢,為了拉攏歐陽家,竟將獨生女兒當成禮物,厚顏強迫地送給歐陽昊當繼室,而歐陽昊之所以答應親事,是因為厭煩媒人上門說親,才會勉強娶了她,她不過是擋箭牌,任人擺佈的棋子罷了!」

  昨日的行行堂,歐陽昊根本未曾出現,由他的妹妹歐陽曉代為行禮。洞房花燭夜,更是她一個人獨守喜房至天明,連她丈夫的面都沒有見過,她算是新娘嗎?

  謝蘿靜靜地注視她,見她似怨似嗔的神情,猜想事情必定與她那位丈夫有關,只是人家夫妻間的事,她不說,自己總不好問吧!別人的隱私她沒有權利去亂挖,她又不是三流雜誌的記者,這種事她謝蘿做不出來。

  「如果你不想說,沒有關係,只是,你若想找個人說話,我都會在。」謝蘿笑了笑說。

  杜子涓但笑不語。 

  謝蘿環視四周,刻意轉移話題,「老實說,我還算很幸運,遇到你們,這裡的環境比起臺北真是好太多了,至少這裡空氣清新,沒有污染,而且山是山、水是水,一派自然。不過,這裡的生活是寂寞些,沒有電視,沒有KTV,沒有電影,安靜得令人覺得孤單『』

  杜子涓眨眨眼,輕輕地問:「你真的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謝蘿苦笑道:「我的確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那你是怎麼來的?」杜子涓不敢相信真有這種奇事發生。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謝蘿撇擻嘴。

  「那是表示你真的回不去了?」

  「大概是吧!」謝蘿無奈地笑。  

  杜子涓輕歎道:「有家回不得,那種心情不是一個苦字能說得盡。」

  謝蘿甩甩頭,振作精神道;「往好處想,也許我到這裡是有使命的,或是有原因。想開一點,說不定有另一種新的生活等著我去開展,是福是禍,現在還不知道呢!」

  杜子涓羨慕地看著她。「你真的很堅強,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樣想得開就好了.」

  「你當然可以,其實有很多事,是人自己把它想得太複雜,一旦鑽進牛角尖就再也鑽不出來。所以,凡事想得單純些,事情就會變得簡單多了。」謝蘿道。

  「可能嗎?」 

  「為什麼不可能?只要勉強自己去做,什麼事都有可能。」  

  「勉強?勉強不是很痛苦嗎?」

  「錯了,不勉強才痛苦.你不勉強自己去改變自己的鑽牛角尖,那你就永遠生活在痛苦之中,無法自拔。」謝蘿搖頭說道。

  杜子涓凝望她。「你真是個特別的女孩。」

  「我?不,我一點也不特別,我只是忠於自己的感覺,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當然,你們受到禮教的束縛和教導,比較習慣將話擺在心裡,社會上並未給予女性較高的地位,所以你們對自己的感情都採取被動、壓抑的方式。在我們那個時代,雖然女孩子一樣受到禮教、道德的約束,但是我們比較勇於表達自己的感情,追求我們想要的東西,就這一點來說,我們比你們自由。」

  杜子涓微蹙娥眉,似乎不能想像謝蘿所說的時代。「你是說你們可以追求……自己主動地去追求一些事情?」

  「嗯哼!工作、愛情、婚姻,雖然不一定都會有完美的結果,但是,至少我們可能減少一些後悔的機會。幸福要靠自己去創造,而不是等著它降臨。」謝蘿頗有深意地看著她說道。

  幸福要靠自己創造?杜子涓低垂著頭,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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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5 07:06:0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謝蘿盯著眼前的男人,心中又是一陣驚歎。

  老天爺對歐陽家的男人,未免太眷顧了。歐陽昀俊美得讓她喘不過氣,而歐陽昊更教她傻眼。老實說,他們兄弟的五官頗為相似,氣質卻迥然不同。

  歐陽昀冷峻卻瀟灑,歐陽昊則是粗獷中見帥氣,只是眉宇之間的抑鬱,使他看來不易親近。

  她看著歐陽昊緊鎖的眉頭更加糾結,眼睛上下打量她,又轉移視線看歐陽昀,眼中滿是疑問。

  謝蘿隨著他的視線,轉頭看歐陽昀,只見他對歐陽昊微微頷首,算是回答他眼中的疑問,又對她揚眉一笑。

  該死,她的心臟又開始亂跳,她急忙轉開眼光,將注意力放在歐陽昊身上。真是奇怪,同樣英俊的歐陽昊卻不能教她的心怦怦亂跳。

  「不用懷疑,就是我。」謝蘿開口說話,引起歐陽昊的注意。

  歐陽昊冷漠地看著她,眼中儘是懷疑。「昀弟說你是從一千多年後的時代來的?」

  「沒錯!」

  歐陽昊蹙緊眉道:「你有什麼東西可以證明?」

  證明?

  「衣服算不算?宋朝應該還沒有發明人造纖維。否則就只剩下手錶,不過表撞壞了,已經不能動。」謝蘿伸出左手,將手上的表伸到他的面前。

  歐陽昊瞪著她手上的表,正方形的框框,中央分成好幾格,還有幾根長短不一的針,這個她所謂的表,的確不曾見過,當下他的心便信了一半。

  他抬起手,才想碰觸謝蘿手上的表,又倏地放下。

  謝蘿笑一笑,解下表帶,將表塞入他的手裡。「拿去看吧!反正我也用不上了。」

  歐陽昊仔細研究謝蘿的表,半晌歎道:「看來是真的了,你不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人。」

  謝蘿似乎有些遺憾地道:「是啊!只可惜我回不去了,否則你們也不需要為難。」

  歐陽昊沒有表示意見,倒是歐陽昀眼神一亮,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

  「真的沒有辦法挽救宋朝的國運?」歐陽昊突然開口問,雖然他自仕途退下,卻仍關切著宋朝政局的一切。

  謝蘿泛起一抹譏諷的笑容。「上有昏君,下有佞臣,如何救得?政權操之在他,尋常百姓又能如何?」

  歐陽兄弟面面相覷,臉色沉重地歎氣。

  看著他們神情慼然的模樣,謝蘿反倒不忍心,笑著安慰他們:「歷朝歷代都是如此,沒有永遠不滅。唐朝盛極一時,開疆拓土,輝煌一時,仍舊逃不過命運,安史之亂、藩鎮之禍結束了唐代,漢朝亦是,你們又何必傷心,未來的中國並不會比現在差,也許更好,這是歷史的巨輪。沒有人逃得開,想開點吧!」

  歐陽昊嚴肅地道:「不論未來有多好,我是宋代子民,就有責任盡已之力,護衛宋朝。」

  謝蘿聳聳肩,「我明白你們的想法,儘管宋朝是多麼衰弱、混亂,這裡仍是你們的國家,為國盡忠也是應該。只是我要勸你們一句話,適可而止,量力而為,否則會惹禍上身。」

  歐陽昀淡然地笑道:「我們自有分寸。」

  謝蘿只是一笑。

  「大哥,二哥!」一名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女,似風般地衝進大廳。

  謝蘿詫異地看著美如春花、嬌俏可人的女孩撲進歐陽昀的懷中。

  「大哥,二哥,你們幫我去和他說,我不要回去嘛!」

  少女不悅地跺著腳,鮮紅的衣裳使她看起來格外耀眼。

  「曉兒,你又不聽話了。」歐陽昊皺起眉頭。

  歐陽曉,碎劍山莊的三姑娘,一聽到大哥的聲音,氣勢立刻減了一半。 

  「我不是不聽話,我只是想留在碎劍山莊,待在哥哥的身邊嘛!」歐陽曉小聲地道。

  「我們送你走是為了你的安全,碎劍山莊太接近金人的勢力範圍,你待在這裡不適宜。」歐陽昀拍拍妹妹的肩。

  歐陽曉聞言,立刻回道:「可是大嫂也在這裡,她不會武功,不是更危險?!而我自幼習武,有自信保護自己,這個理由我不接受。」 

  「曉兒……」歐陽昊沉下臉吼道。

  歐陽曉一顫,卻倔強地抬起頭直視大哥。

  謝蘿冷眼旁觀地看著歐陽兄妹的爭執,對歐陽曉不覺有好感,她的個性頗合她的脾胃,能夠面對困難的倔強,和她有些類似。  

  歐陽昀冷靜地插入他們之間道:「大哥,曉兒如果想留下來,就隨她的意吧!咱們兄妹三人也有好幾年沒有團聚了,曉兒的武功自保綽綽有餘,甚至還能保護大嫂,大嫂也可以多一個談話的人。」 

  歐陽昊看歐陽昀一眼,抿緊嘴道:「既然你也同意,就讓她留下來,不過……」他轉頭看小妹,嘴角揚起詭異的微笑,「必須要由你自己去說服廣非,他同意,你才能留下來。」  

  歐陽曉原本愉快的臉,立刻垮下來,她對兩位兄長雖敬,卻不甚怕他們,因為她太清楚他們不會對自己生氣,但是,蘇廣非……唉!一提起他,她就又愛又恨。

  歐陽曉咬著下唇,下定決心地朗聲道;「好,我一定會說服蘇大哥。」

  謝蘿從他們的對談間,隱約得知歐陽曉對那個什麼廣非,似乎比對自己的兄長還畏懼,這使得她對那名尚未出現的陌生客產生濃厚的好奇。

  歐陽曉在得到兄長的允諾後,心情篤定了一半,這才注意到大廳之中還有他人。

  她盯著謝蘿,發現謝蘿也盯著她,不斷地微笑。

  歐陽曉轉頭問兩位兄長,「她是誰?新來的僕人?」

  不待歐陽兄弟回答,謝蘿笑著說:「對,我是新來的侍女,我叫謝蘿。」

  歐陽曉一愣,她瞪著插嘴的謝蘿,微蹙起眉頭。

  歐陽昀走到謝蘿身邊,對妹妹道:「小蘿的身世比較奇特,對我們的禮節也不熟悉,你要好好照顧她。」

  就算歐陽曉不為謝蘿不合儀節的態度皺眉,也會為歐陽昀明顯地將這名女子納入羽翼下的作法嚇到。她的兩位兄長,對下太雖寬厚,卻仍有一定的距離,尤其是二哥歐陽昀,一年難得露出幾次笑容的人,竟然會對一名侍女如此保護,她不免對謝蘿另眼相看。

  歐陽昊將歐陽昀的態度看在眼底,露出一抹深思的表情。

  謝蘿輕鬆地笑道:「昀少爺擔心我出紕漏,所以請歐陽小姐照顧我。」  

  歐陽昀淡淡地笑道:「我不怕你出紕漏,只怕你會傷到自己,一個不會騎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不會廚藝的女子,我只有讓曉兒多照應你。」

  謝蘿的臉微微泛紅,她還真的沒有什麼用處,連做個僕人也不夠格。現在被歐陽昀調去照料他的飲食起居,事實上卻是他在照料自己,所以,漸漸地在下人之間傳出閒言閒語,幸好她心胸寬大,對那些無的放矢的閒話,她才不會放在心上折磨自己。 

  歐陽曉看著他們,腦中浮起有一次經過花園時,偶然聽到兩名女僕的談話,指歐陽昀對某一位女僕特別寵愛,當時,她還只是覺得好笑,沒想到事情竟然是真的。想到這裡,她高興地笑了,終於有人打動二哥的心,不管她是女僕或公主,她都舉雙手贊成。

  謝蘿看著歐陽曉露出大大的笑容,眼神熱切地盯著她猛看,讓她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什麼好事,又像是籠中的老鼠,有種不安。

  「我決定了,我喜歡你。」歐陽曉沒頭沒腦地進出這句話。 

  謝蘿只是傻傻地笑著。

  「我看二哥不會割愛將你讓給我吧!」歐陽曉斜瞥歐陽昀,促狹地笑。

  歐陽昀只是揚眉看她,不發一言。

  「我?我什麼都不會,要我也沒有用。」謝蘿自嘲地笑。「能夠容忍我的笨拙的,大概只有昀少爺,我還是不要害你。」 

  歐陽昀聞言,輕輕地笑了起來,習慣性地伸手揉她的短髮,引得謝蘿一記白眼。

  歐陽曉彷彿看呆了,喃喃自語:「我想也是。」

  歐陽昊輕輕一咳,將三人的注意力轉到他身上。「昀弟,我有話要對你說,單獨地談一談。」

  歐陽昀注視著兄長,撇撇嘴笑,「我明白。小蘿,你先回房去。」

  回房?太早了吧!

  謝蘿看著他道:「我能不能去看魅星?我不想回房間,好無趣哩!」  

  「不行,沒有我,你不准到騎馬場。」歐陽昀斷然地拒絕。 

  「我只是去看,又不是去騎。」謝蘿不悅地皺眉,這個男人真是霸道,不准這,不准那,如果不是因為他是主人,而自己只是卑微的僱員,她老早扭頭就走。 

  「我說不行就不行。」歐陽昀盯著她,一字一字地說。

  謝蘿氣得翻白眼,嘀咕道,「沙文,霸道。」

  「二哥,我陪她好了。」歐陽曉自告奮勇。

  「不行,你不准陪她去,你忘了你答應大哥的事?」歐陽昀冷冷地瞪她一眼。

  歐陽曉嘟起嘴,如洩的皮球。  

  「聽到沒有,小蘿!」他用手勾起她的下頷問。

  謝蘿沒好氣地道:「聽到了,二少爺!」

  她是聽到了,可是卻沒有答應喔!謝蘿在心底偷笑。反正只要不讓他知道就行了。陰奉陽違這一招,可不是從她開始才有的。

  歐陽昀這才滿意地笑著揮揮手,和歐陽昊並肩離開大廳。

  歐陽曉望著謝蘿在二哥離開後,露出一抹狡獪的微笑,不禁好奇地問:「你在笑什麼?」

  謝蘿笑瞇著眼道:「我只是說我聽到他的話,卻沒有答應他的話,這兩者可是差得天地之別,所以我可以任意到我想去的地方。喔!當然,這是指歐陽小姐不會去告訴昀少爺。」 

  她在末了特意加上一句話。

  歐陽曉果然被激上當,信誓旦旦地說:「我才不是多嘴婆。我不但不會去告密,我還要陪你一起去。不過,你也不能告訴二哥喔!」

  謝蘿有了同志,自然高興的眉飛色舞,頻頻點頭。

  兩個人相視而笑,悄悄地溜出大廳,朝目的地出發。

          ☆          ☆          ☆  

  歐陽昊走進書房後,立即轉身看著弟弟。「你對她到底有什麼打算?」

  歐陽昀挑高眉,淡笑道:「打算?我沒有想那麼遠。」

  歐陽昊盯著他問:「可是你不否認你對她有感情?」

  歐陽昀搖頭笑,「你會這樣問我,不是確定我的確對她有感情嗎?」

  「原本我是希望你否認的啊!」歐陽昊歎道。

  歐陽昀斂起笑容,看著哥哥。「為什麼?你不喜歡她?」

  歐陽昊搖頭道:「我喜不喜歡她並不是重點,說實話,她是怪異了些,但是卻很有趣,我並不討厭她。只是她不是屬於我們這個時代的人……」

  「我不在乎。」  

  「昀弟,如果她像突然出現在這裡一樣,又突然消失,你也不在乎?」歐陽昊提醒他。

  歐陽昀望著兄長道:「我在乎,可是我不以為會發生這種事。」

  「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如果可能,我會勸你及時收回你的感情,相信我,失去愛人是一件最殘酷的事。」

  歐陽昊眼眸黯然地長歎。

  歐陽昀抿緊唇,沒有回答他的話。

  歐陽昊蹙緊眉,看著神情緊繃的弟弟,在心中歎息。太遲了,他對謝蘿的感情已經放得太深了。要他放棄,除非死亡,否則沒有任何人或事可以阻止他愛她。

  歐陽昊拍拍他的肩,撇撇嘴角道:「她不是個容易掌握的女子,你會很辛苦……不過,我恐怕阻止不了你,我希望你能夠比我幸運。」 

  歐陽昀只是淡淡一笑,他會的。

  「哥!有一件事,我本來是不該問,但是……」

  「說吧!沒有什麼事你不可以問。」歐陽昊揚眉道。

  「我聽說大哥你還沒有見過杜……大嫂,是不是真的?」歐陽昀盯著他。

  歐陽昊臉色一沉,不悅地說:「你什麼時候也聽起下人的閒話?還是她向你哭訴抱怨?」

  歐陽昀微微一笑。「她並未對我,或任何人抱怨她的新婚丈夫,只是這種事最容易被傳開。哥,你這麼做,對她是種侮辱……」

  「不用說了,我自己的事,我會解決。」歐陽昊打斷他的話。

  「我希望你能真正地去面對她。畢竟萱心大嫂已經去世三年,而現在不管你是在什麼動機下娶了她,她都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可以不愛她,卻不可以不尊敬她。」

  歐陽昀緩緩地說,說罷深深望了他一眼,轉身離開書房。

  歐陽昊一拳擊在書桌上,印下深深的一個凹痕。

          ☆          ☆          ☆  

  謝蘿和歐陽曉穿過後廊,走到馬廊中,一看見魅星,

  她立刻又是揮手,又是滿面笑容地走到魅星身邊。魅星也以輕嘶踏腳的舉動來歡迎她。

  自從上一次魅星作弄她,而她不甘示弱地威脅他之後,一人一獸反倒產生異常的感情。除了魅星外,謝蘿對任何一匹馬都吃癟,總是很自動地摔下馬,所以歐陽昀已經交代將魅星視為謝蘿專用馬匹,也因此,謠言更加甚囂塵上。  

  「咦!這匹馬不是魅星吧?」歐陽曉瞪大眼睛,詫異地看著謝蘿撫摸著魅星。

  「是啊!昀少爺把魅星借我騎。想起第一次和他見面時,還被他摔了好幾次呢!」謝蘿笑著說道。

  「二哥把魅星……看起來,他對你真是不一樣。」歐陽曉大呼不可思議。

  謝蘿並不遲鈍,對歐陽曉的話,她明白卻不願辯解。

  歐陽昀對她好,常讓她又窘又窩心,想笑又想哭。

  他疼她、照顧她,就像……她不讓自己想到那個字,連忙搖頭笑道:「也許我和魅星有緣,除了他,別的馬我都沒辦法駕馭,所以昀少爺就允許我騎他了。」

  「是啊!魅星很聰明,他是二哥最疼愛的馬所生的小馬,所以二哥對他寄望很高。除了二哥以外,魅星也不肯讓人接觸,說起來你們真的是有緣。」歐陽曉羨慕地看著一人一獸親熱的模樣。

  謝蘿笑道:「我就是這麼想。所以有空就想來看看他,我相信等他再大一點,一定會比他的父親墨光更出色。」

  魅星似乎也有同感,昂首嘶鳴,大眼睛不斷地眨動。

  「哈!瞧,他自己也這麼認為。」謝蘿大笑道。

  歐陽曉也笑了起來,她真的相信謝蘿的個性對二哥絕對有好處。

  「嗯!我知道這不關我的事,可是我還是想問你,你對我二哥……」歐陽曉畢竟是學武之人,性格也較直率,憋不住問題。  

  謝蘿眨著眼睛笑道:「他是個很好的主人。」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指你有沒有可能喜歡他?」

  謝蘿只是瞪大眼看她。她還以為古人都是相當保守、含蓄的,沒想到碎劍山莊,上至歐陽兄妹,下至僕人,都和傳統禮教有段距離,不過也好,她住起來愜意極了,便不怎麼在乎她的侵犯隱私。說實話,她自己就很少壓得住好奇心,更不能求別人不要問她這些事。

  歐陽曉見她不說話,更加心急,「為什麼不說話?」

  謝蘿刷著魅星的鬃毛,故作平淡地說:「每個僕人都敬愛他,我也是。」

  「只是敬愛?」歐陽曉不死心地追問。

  「歐陽小姐,我只是個侍女……」

  「我們並不是嫌貧愛富輩,當然,門第觀念在這個社會上普遍存在,但是我們碎劍山莊一向不管別人眼光,階級在這裡並不重要。」歐陽曉不以為然地揮手,打斷謝蘿下麵的話。

  謝蘿被她的話堵住僅有的藉口,喟然地笑道:「我不知道我和昀少爺是否能夠發展到那個程度,一切都看緣分。」說不定下一秒她就會消失不見,談感情對她是個嚴重的負擔,雖說她被他吸引,卻仍想回到自己的世界,二十世紀有她的父母、家人和朋友,一旦她在此時愛上某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怎麼樣,但是肯定的一點,她會難過,而且會極端的痛苦。

  「發展?」  

  「當然,要結婚一定要經過交往;彼此覺得合適之後,才能談論婚嫁。不過話說回來,結了婚一樣可以離婚,你們不是也有休夫休妻的例子。」謝蘿蹙起眉,若有所思地說。  

  「我們歐陽一家絕對不會離棄自己的妻子或丈夫,能夠當夫妻是姻緣註定,自然不能輕易放棄自己的緣分。」

  歐陽曉堅定地道。  

  「即使這個緣是孽緣,你也會繼續下去?」  

  歐陽曉美麗的大眼流露出一抹篤定。「不可能是孽緣,我們會選擇自己所要與所愛,怎麼會是孽緣!」

  「哇!你的思想真的很像二十世紀的人,一點也不像是古人。」謝蘿訝異於聽見這些話由一千多年前的一名十幾歲少女口中說出。

  「古人?」歐陽曉不知道她的底細,被她的話搞糊塗了。 

  謝蘿閃過她的疑問,問道:「你找到你所要的與所愛的人了嗎?」

  歐陽曉白皙的頸項、臉夾全染上一抹紅潮,更顯嬌艷動人。

  謝蘿勾起嘴角笑道:「原來你真的找到了,難怪這麼堅決的說出那一番話。」

  歐陽曉嬌羞地低下頭。

  唉!不論年紀多大,女人一旦談起愛情,全部都是柔情似水,美麗得彷彿發光。

  「該不會是那一位蘇廣非吧!」

  歐陽曉驀地抬頭,驚慌地低呼:「你怎麼……」

  原來她的直覺沒錯,也難怪歐陽曉不怕自己的兄長,卻會對蘇廣非百依百順。 

  「就算我原本不知道,現在也知道了。」謝蘿笑道。

  歐陽曉輕咬著下唇,焦急地道:「你千萬不能對二哥,否則……」

  「你擔心昀少爺會阻止你?」

  「不,正好相反,我怕二哥和大哥會高興死了,甚至逼他娶我。」歐陽曉不甚歡喜地說。

  「你喜歡他,卻不想嫁他?」

  「不,我從小就夢想當他的妻子,可是我不要他是被人逼著娶我,我要他是心甘情願的想要我。」

  「就算你大哥、二哥很有權勢,也不可能逼一個男人娶妻,你太多慮了。」謝蘿搖頭失笑。

  「哎呀!你不知道,只要哥哥一開口,他絕不會拒絕。因為他從小就待在歐陽家,哥哥們待他如手足;他曾經隨大哥出征,有一次大哥替他擋了一箭,他一直視大哥為恩人。只要他們一句話,就算要他去死,我相信他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歐陽曉悶悶地道。  

  謝蘿對蘇廣非更加好奇,忙問:「他難道一點都不喜歡你嗎?」

  歐陽曉滿腔的心事,今天總算找到人傾吐。「他對我就像對妹妹一般,甚至當我是三歲小孩,管東管西的。」

  「不會吧!你這麼美,他都不動心?會不會是同性戀?」

  「同性戀?」

  「就是斷袖之癖啊!」謝蘿解釋。

  歐陽曉大驚失色地叫:「不可能,他不是。」

  「那他有過女朋友嗎?」

  「女朋友?你是指紅粉知已?」

  「對,類似的意思。」

  歐陽曉搖頭道:「沒有,我相信沒有。從小到大,他的身邊除了我之外就沒有別的女人。」

  謝蘿專注地盯著她好一會,慢慢地才綻出一抹奇異的微笑。「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放心?放什麼心?」

  「天機不可洩漏。昀少爺不是要你去找他?」謝蘿轉移話題。

  「啊!你為什麼要提醒我!」歐陽曉歎口氣。

  「因為時間不早了,我們都該離開了,我得趁昀少爺未發現前回房去。」

  「說得也是,早點解決早點好,走吧!」歐陽曉無奈地說。

  兩個人離開馬房,在「忘憂園」分手,謝蘿三步並作兩步跑,急急地往自己房裡沖,她的腳剛踏進門檻就大呼不妙,歐陽昀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言地望著她。

  謝蘿正想收回踏入的腳,歐陽昀倏地像陣風般地捉住她的手,將她拉進房間。

  「我……我沒有去馬房,真的沒有。」謝蘿脫口而出的話引得歐陽昀眉頭一皺。  

  謝蘿急忙閉上嘴,她這不是自露馬腳嗎?虧她平時腦筋還算靈活,現在卻笨得可以。

  歐陽昀由她的衣裳上拾起一小撮細毛,揚起眉道:

  「沒有去嗎?」

  謝蘿看著他手中的細毛,只得打哈哈地傻笑。

  「小蘿!為什麼要故意違背我的命令?」歐陽昀面無表情地問。

  謝蘿心生不安地偷偷由睫毛下瞥他,輕聲地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去嘛!」

  「你這種個性遲早會為你自己惹出麻煩。」歐陽昀歎道。

  謝蘿一聽他的語氣放軟,膽子就更大了,抬起頭笑道:「安心啦!我這麼精明,麻煩找不上我的。」

  「是嗎?那你又怎麼會來到這裡?」歐陽昀嘲諷地看著她。

  「又不是我想來,一定是十三號星期五的關係,我早知道不該在那天出去郊遊踏青,卻禁不起誘惑……唉,現在說這些也於事無補。謝蘿喪氣地垮下臉。

  「你想回去?」歐陽昀淡淡地問。

  「當然想,那裡才是我的時代,我應該待的地方。我有父母、家人、朋友、同事、就這樣不清不楚地待在這裡,他們一定會因為我的失蹤而傷心哭泣。」謝蘿幾乎是直覺反應地回答他的問題,並未留心歐陽昀一閃而逝的痛苦表情。

  「沒有事情可以挽留你留在這個時代?」

  謝蘿迅速瞥他一眼,沒有回答。

  「有沒有任何人或事能夠改變你的心意?」歐陽昀臉上仍是平平淡淡的神情,但是一雙眼卻如同暴雨將至前的陰霾灰暗。

  「我不知道。」謝蘿輕歎口氣,直望著牆上懸掛的山水畫。

  歐陽昀咬緊牙關,恨不得將她擁入懷中,抹去她臉上的茫然。這種呵護、縱容的感情是他從未有過的情緒,如果她真的回去了,他會變得怎麼樣?  

  一想起大哥在萱心嫂子去世後的憔悴、落寞,他就一陣寒顫,他不願重蹈大哥的覆轍,但是,他能避免嗎?在這裡並不快樂,縱使她在微笑,他知道在她心底深處她並沒有笑。她和這個時代格格不人,他知道這時代的事物會嚴重地束縛她,會將她的精神逐漸磨蝕,

  她並不屬於這裡,也不屬於他。

  可是他能夠放開她嗎?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是一個如此霸道、佔有慾強的男人,現在他卻為了未知的事而煩惱。

  「何苦煩惱呢!我能不能回去都是問題,不需要製造問題來煩自己。」

  歐陽昀由沉思中驚醒,謝蘿似乎看穿他的心思。

  他淡然地笑,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謝蘿對他突然的舉動感到不解,他的心情似乎隨時在轉變,而且他總喜歡牽著她的手,起初她很不好意思,久了也習以為常,甚至有些甜密。她一直很喜歡看情人牽手相伴的景象,感覺上比摟肩摟腰來得浪漫、美麗。

  「執子之手,興子偕老」的意境多麼深情、體貼,所以她一直對在大庭廣眾之下摟肩擁抱的舉動有些排斥,大概是她的年齡漸增,對感情的表達傾向含蓄,那些少男少女的熱情狂野無法再打動她了吧!。

  她和歐陽昀手牽手的情形,在下人眼中似乎也不是大新聞,沒有人對她這種不合禮俗的動作投以驚訝的眼光,反倒是理所當然地微笑,真是奇怪的地方。謝蘿在遇見第十名僕人時,心中嘀咕著.

  「喂!你要帶我去哪裡啊?」謝蘿跟著他直問。

  歐陽昀溫和地看她一眼,神秘地笑,「放心跟我走,我不會傷害你。」

  「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我只是想知道我們要去哪裡。」

  「到時你就知道了,耐心點。」

  謝蘿微蹙眉,搖頭聳肩地不再追問,無論他要到何處,她都願意跟著他,因為她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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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5 07:06:2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謝蘿睜大眼,不停地四下張望,試圖淨眼中所看到的景象,一點一滴地記在腦中,這比看電影還逼真,畢竟現在的她,是真真實實地待在一千多年前的市集中,如果她手上有相機,早拍它個十幾二十卷。她盯著路邊一個賣玉器的小販,心裡想著,如果她在此時買些玉器、字畫,有朝一日,她回到二十世紀,恐怕就發財了。唉!只可惜她能不能回去都有問題,發財?等著吧!

  歐陽昀從進城後,眼光就一直跟著她轉,瞧她一副興奮不已,眼睛發光的樣子,他知道她喜歡熱鬧的街景。他看見她在賣玉器的攤子前停下,興致高昂地盯著眾多玉製裝飾品,左翻右撿地欣賞著。歐陽昀只消一眼,就看出這些玉的質地不佳,是下品。拿走她手上的一隻玉環,他拉著她走離小販。

  「昀少爺,我還沒看完啊!」她拉著他的手,不肯離開。

  「你想買,我帶你到一個好地方去買。」他頭也不回,手一使勁,謝蘿只有跟著他走。

  「好地方?我只買得起路邊攤,什麼金樓銀樓的,我可消費不起。」謝蘿摸摸腰帶中僅有的銀兩,這還是歐陽昀硬塞給她的零用金,不,她的工資才對。

  「沒關係,我送你。」

  「送我?不行啊!」謝蘿一聽,立刻停下腳步。

  歐陽昀盯著她好一會,才揚起嘴角笑,「好吧!你不讓我送,我就不送。我買回去送曉兒,行了吧!」

  「真的?」謝蘿斜睨他道。

  歐陽昀只是輕笑。

  「好吧!只要不送我,你想買什麼都隨你。」謝蘿點點頭,她也想去看看他所謂的好地方究竟是什麼地方。

  歐陽昀搖頭笑道;「你真是奇怪的女人,我還沒看過不喜歡禮物的女人。」 

  「我也喜歡禮物,只是要有正當的理由。咦──聽你的話,你好像送過很多女人禮物哦!」謝蘿揚眉遭,語氣有些酸。

  歐陽昀冷峻的帥臉,立刻像中大獎似地發亮起來。

  「沒有很多,只是幾位。」他故意含糊地說。

  謝蘿扁扁嘴,不高興地瞪他,口中嘀咕著:「哼!花花公子。」

  歐陽昀對謝蘿的反應,暗喜在心中,也沒有解釋他送禮的對象多是親戚。

  「到了。」歐陽昀的話驚醒猶自生氣的謝蘿。

  她抬頭一望,不知何時,他們走進一條小巷弄,眼前殘敗不堪、搖搖欲墜的房子外,還有一塊用刀刻的匾.額,上面刻著「君子閣」。從外觀看來,謝蘿根本不相信在這裡能夠買到什麼上等質地的美玉。她蹙眉皺鼻的神情,全落入歐陽昀的眼中,他只是淺淺一笑,也不說話,伸手在門上輕輕一敲。

  須臾,一名中年男子前來應門,一看見歐陽昀,立刻堆滿笑容道:「二少爺,真是稀客,請進。」

  中年男子將門拉開,謝蘿這才發現屋內竟然十分寬敞,窗明幾淨,和它頹敗的外表完全是極端的不同。人不可貌相,現在連房子也不可以光憑外觀斷定它的價值。

  謝蘿走進屋內,只見各式各樣、精雕細琢的玉器,陳列在大大小小的黑檀木架上。不用想,她都知道這些玉器比她全身上下所有的家當都來得昂貴。

  「我想小偷絕對想不到在這幢不起眼的木屋內,竟然是個藏寶窟。」謝蘿吐出大氣,搖頭歎道。

  「這就是劉老闆的用意,除非熟客,否則想進『君子閣』的人,必須付出極大的代價,劉老闆可是深藏不露的高人。」歐陽昀笑道。

  謝蘿眨動眼睛看著眼前的中年男子。他一直微笑地看著他們,溫和有禮,笑容可掬的十成十生意人的模樣,她絕想不到他竟會是個身懷絕技的高人,這簡直像極她看過的武俠小說,市井隱俠,真是讓她見識到了。

  「這位姑娘十分面生,是二少爺的……」

  「侍女。我是碎劍山莊的侍女。」謝蘿看著劍老闆頗有含意的微笑,急忙澄清。

  劉老闆一愣,轉頭看歐陽昀,只見他莫測高深地笑著,劉老闆立刻意會,笑得更加慇勤。

  「二少爺,想看些什麼?手鐲?項鏈?步搖?」劉老闆笑問。

  「手鐲吧!」  

  劉老闆立刻捧出一隻盤子,上面鋪著紅絨布,而在紅絨布上,散放著六隻光澤柔和,清涼透明似的白、綠玉鐲,每一隻玉鐲都令謝蘿讚歎一聲,雖然她不懂玉,但是這種玉石的光澤,的確較她在路邊所見的玉來得高級多了。

  其中一隻綠得發亮,光滑如凝脂,摸起來竟有些暖意的綠鐲最吸引她。不過,她只有流口水的份,就算是她以前的工作,薪水三萬多,要想買這隻玉鐲,恐怕也要勒緊褲腰帶,存它三、四個月吧!

  歐陽昀似乎也有同感,指著那只綠鐲道:「就這只吧!」

  劉老闆笑道:「二少爺真是好眼光,這是大理國最高的曼陀之珠,質地、色澤、手工無一不好。」

  歐陽昀只是笑,遞給他一張銀票。「夠嗎?」  

  謝蘿瞥一眼銀票上寫的數字,差一點叫出來,這只綠玉鐲子竟然貴得令人咋舌,她舒口氣,幸好不是她要戴,否則她真不知道戴了以後?怎麼走路才好,就像捧著金子,等人來搶似的,我危險啊!

  門上傳來輕敲聲。

  劉老闆笑道:「今天生意真好,二少爺請稍坐。」說著轉身去應門。

  謝蘿坐在一旁,好奇地看著跟劉老闆走進來的人。

  原來是兩名女子。 

  一名翠衫少女,攙著披著白色斗篷的女子走近他們。

  翠衫少女一見歐陽昀,立刻高興地笑道:「二少爺!姑娘,二少爺也在這裡呢!」

  披白色斗篷的女子聞言一顫,伸手拉下遮著頭的斗篷,露出一對盈盈秋水,凝視著歐陽昀。

  謝蘿目瞪口呆地看著白衣女子,難道古代人都長得如此美麗嗎? 

  白衣女子嬌柔的面容上,有一種淒厲的嬌艷,極具誘惑的風情自她的眉跟之中散發出來。直覺地,謝蘿知道白衣女子絕不是普通女子。

  「二少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白衣女子輕柔地笑,笑容中有絲幽怨。

  「多謝冷姑娘關心。」歐陽昀淡淡地笑。

  「我……」白衣女子輕咬下唇,欲言又止。當她看見謝蘿,眼中閃過一抹妒意,冷冷地盯著謝蘿,似乎在評估她的份量。  

  她喜歡歐陽昀,謝蘿幾乎想從椅子上跳起來。而且她將自己視為敵人,毫不隱瞞的恨意,直直傳進她的心底。 

  謝蘿仰起頭……誰怕誰,要瞪人,大家一起來,她才不甘示弱。

  「二少爺,不知這位姑娘是……」白衣女子對著歐陽昀露出最美的笑容。 

  歐陽昀似乎絲毫沒有察覺謝蘿和冷艷語之間的暗潮洶湧,一手扶著謝蘿,溫和地為兩人介紹.

  「這位是謝蘿;小蘿,這一位是『醉花蔭』的花魁,冷艷語,冷姑娘。」  

  「冷姑娘,幸會。」謝蘿朝她笑一笑,眼眸毫不退縮地迎視她冷冽如冰的眼神。  

  冷艷語看著歐陽昀站在謝蘿身邊,手還自然地扶著謝蘿,她的心就緊絞在一塊。她冷冷地回謝蘿一眼,繼之完全忽視她的存在,一雙美目,含情脈脈地凝望著歐陽昀,美艷的臉上充滿感情,甚至連聲音都變得嬌柔無力。 

  「二少爺,自從月前一別,就不曾再見,艷語一心等待二少爺到『醉花蔭』,沒想到卻是在此地見到二少爺。」

  冷艷語語帶哀怨地瞅著他。  

  歐陽昀當然明白她的話意。冷艷語的艷名在揚州城內無人不曉,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仰慕者,多如過江之鯽,偏偏她卻鍾情自己,他不能說不感動,但是感動不是愛情,他對冷艷語的感覺,完全不像他對謝蘿的反應。

  「冷姑娘應該知道,我並不是那種喜好風雅之士,

  『醉花蔭』並不適合我的脾性。今天純粹是陪小蘿出來逛街,不意卻遇到冷姑娘。」歐陽昀盡量委婉地拒絕她的感情,果然一張如花般的臉龐,像失去陽光般凋零憔悴。

  謝蘿起初對冷艷語的出現,總覺得渾身難受,但聽見歐陽昀溫文卻果決的話語,她又奇怪似地通體舒暢,只是對冷艷語那副失落的神情又心生不忍。她相信自己的好心一定不會有人感激,因為冷艷正用一種強烈的殺人目光瞪著她,彷彿恨不得她被五馬分屍,以洩她心頭之恨。被人視為情敵的滋味,並不好受,尤其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不是有人說,讓女人做什麼都行,就是不能讓女人恨你,尤其是充滿妒意的怨恨。

  謝蘿深吸口氣,勉強著自己不要轉開視線,她可不是被人一瞪就四肢發軟的弱女子,她可是堂堂二十世紀培養出來的勇敢女性。

  「既然如此,我就不耽誤二位的計劃。」冷艷語淒楚的嗓音,直令謝蘿覺得自己好像是劍於手.

  「我們先告辭了,小蘿還有些地方沒有看到。」歐陽昀自然地拉起謝蘿的手,稍稍點頭,越過冷艷語身邊。

  「二少爺!」冷艷語突然轉身輕喚。

  歐陽昀和謝蘿停下腳步,回首望她。

  冷艷語輕柔地問:「不知二少爺是否會參加柳絮文柳公子的生辰喜筵?」

  歐陽昀經她一提,始記起這個月十五是好友柳絮文的生日,他已經應邀出席,沒想到冷艷語也知道。他撇撇嘴角,淡然地頷首。

  冷艷語喜上眉梢,嬌羞地笑道:「屆時,艷語又可為二少爺撫琴吟唱了。」  

  歐陽昀沒有表情看她一眼,禮貌性地朝她點頭,頭也不回地握著謝蘿的手,離開「君子閣」。

  待歐陽昀一走,冷艷語嬌艷的臉龐罩上一層烏雲,眼眸深處的嫉妒令人心寒。  

  翠衫少女喜玉,看著冷艷語失望瞬霾的神情,急忙安慰道:「姑娘,你放心,那個女人根本比不上你,二少爺不會喜歡上她的。」

  冷艷語冷哼一聲,又妒又恨地道:「不喜歡?哼!歐陽昀什麼時候在野外牽過女人的手?幾時對女人如此百般溫柔、和顏悅色過?」

  「也許她是他們家的親戚,所以二少爺才會對她特別照顧啊!」

  喜玉拚命找藉口,為的就是讓她高興。

  冷艷語看了喜玉一眼,哀怨地道:「喜玉,只有你瞭解我的心情,我冷艷語何曾對男人如此百依百順,我對他的感情,他卻置之不理,棄之如敝屣。」

  「不會的,沒有男人能夠不對姑娘動心,我相信遲早二少爺會拜倒在姑娘裙下,畢竟『醉花蔭』的冷艷語,才色雙全,放眼揚州城,有哪一家姑娘比得上你呢?姑娘何必擔心。」喜玉討好地說。

  只見冷艷語抿嘴一歎;她對自己的容貌有絕對的信心,可是她再美,也不過是名青樓女子,所以她從來不苛求自己能成為碎劍山莊的二少奶奶,只求能夠在歐陽昀心中有一席之地。他娶誰她並不太在意,但是最低限度那個成為碎劍山莊二少奶奶的女子,必須在身份、家世上贏過她,尤其不能是謝蘿,否則她不甘心。

  「姑娘,只要你對二少爺再用點心,遲早二少奶奶的位置是你的。」喜玉抿著嘴笑。

  冷艷語只是輕哼道:「你以為碎劍山莊的二少爺會娶一名青樓女子為妻?你別傻了,我只要能成為偏房,就心滿意足了。」

  「姑娘,憑你的條件,當偏房大委屈你了,你該對自己有信心,爭取二少奶奶的位置。」喜玉眼中閃著光芒,

  不斷鼓動冷艷語。

  冷艷語在她的鼓吹下,開始動搖。

  喜玉說得沒錯,青樓女子又如何?只要她把握機會,不但歐陽昀是她的,甚至還可以躋身上層階級,不再是個供人消遣的物品。

  她要得到他,即使化身羅剎也在所不惜。

          ☆          ☆          ☆  

  謝蘿突然打個寒顫,忍不住回頭望著緊閉的門扉。她任由歐陽昀拉著她滿街跑,心情卻明顯的和遇見冷艷語之前不同。她有滿肚子的問題想問他,卻又覺得沒有理由開口,就這樣硬生生地吞回肚裡。

  看著歐陽昀輕鬆愜意的模樣,謝蘿開始嫉妒起他的好心情,終於忍不住地問:「你和她認識很久了?」

  歐陽昀聽見她終於憋不住地開口,心裡暗自竊喜,表面上卻裝成一副迷糊樣。「什麼?我和誰?」

  「冷艷語啊!別告訴我你忘了剛才見過她。」謝蘿沒好氣地揚眉瞪他。

  「喔!她啊!」歐陽昀一副恍然大悟,抿著嘴直笑。

  謝蘿見他不說話,懊惱地叫:「對,就是她。你是不是認識她很久了?你們有沒有……」

  歐陽昀眼睛亮晶晶地凝視他,歪著頭道:「聽你的口氣,似乎有些酸意,你在吃醋嗎?」  

  「吃醋?我?我才不是吃醋,我只是好奇,如果你不想說,算了。」謝蘿被他說中心事,不好意思地撇過頭,裝作冷漠地往前走。

  歐陽昀隱約地笑著,拉住她的手道:「好,你是好奇,我就滿足你的好奇心。我和她見過幾次面,全是在朋友的餐宴上相遇,從來沒有私下見過面。」

  謝蘿斜睇著他。「她喜歡你,對不對?」

  歐陽昀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聳聳肩。

  「你對她難道一點意思都沒有?她那麼美,美得讓女人嫉妒。」謝蘿問。

  「我對她一點意思也沒有,我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男人。」否則我也不會喜歡上你,但這句話他可不敢說出來。

  「真呆。」

  「什麼?」他對謝蘿的評語一愣,想不到他這項美德竟被她說是呆?  

  「這麼美若天仙的女人倒追你,你都不要,真是呆得沒話說!」謝蘿笑道:「而且,我從不相信男人不喜歡自己的老婆是美人,有冷艷語那種美人老婆,你的名聲可是會急速上揚,就像股市狂飄一樣。」

  他雖然不知道股市是什麼,卻很清楚她的意思。

  「我不需要靠娶美人來彰揚自己有多厲害,我的名聲不是靠和美人來往而得來的。」他沉下臉,不悅地瞪著她。

  謝蘿暗暗吐舌,她的話是過分了些。

  「我不是那種意思,只是覺得你們郎才女貌,很相配嘛!」 

  歐陽昀瞇起眼,冷冷地說:「不管我和她多想配,我都不會喜歡她,你不用為我的婚事操心。」

  「我不是……哎呀!我說錯話,我道歉,可是你究竟氣什麼?有冷艷語那種美人,你還有什麼不滿意?」她也不願是在大街上,手又著腰開始指摘他的不對。  

  「我氣什麼?!我氣你這個冥頑不靈的腦袋,氣你逃避事情的鴕鳥。」她已經顧不到那麼多。

  「小蘿……」他毫不費力就擋住她的去路,—雙手按著她的肩,沉聲道:「不要再閃躲,你我心知肚明!」

  他的聲音讓她的心猛然一沉,又開始東撞西碰,彷彿要跳出胸口。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昀少爺,這裡是大街,請你放開我。」她慌張地看著地面,聲音幹得像沙紙。

  該死,身高一六五公分的二十世紀女子,卻被一個古代男子逼得慌了手腳。

  歐陽昀這才發現,有不少人停下腳步,側目望著他們,還不時指指點點。

  他放下手,卻在她頭頂上低聲而堅決地道:「我現在放開你,但是你逃不了一輩子。」

  逃不了?才怪,她謝蘿想做的事,還沒有人能阻止得了!她暗自下決心,她要盡早離開碎劍山莊,離開歐陽昀,離開可能發生的一切。 

          ☆          ☆          ☆  

  嫁入碎劍山莊將近一旬,只見過小叔歐陽昀,小姑歐陽曉,而她的丈夫自始至終未曾露面,杜子涓心裡也不再存有希望,不見就不見吧!二十年的生命中,竟只有在碎劍山莊的十日中,她能夠隨心所欲地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沒有丈夫的約束,或許她會更快樂也說不定。

  「忘憂園」已成了她心靈的休憩之所,會在亭內望著藍天,她的嘴角輕輕地上揚,閉上眼,享受陽光、微風的輕撫。真是「日融鶯語滑,風軟蝶身輕」,連她也覺得心情輕快起來。

  歐陽昊在和弟弟於書房晤談後,本想進城將自己灌醉,抱著溫潤的身子,忘記他的心痛,卻在臨上馬之前改變主意。昀弟說得沒錯,他既已娶杜子涓為妻,他對她就有一份責任,他可以不愛她,卻不能對她不聞不問。

  他到「蘭榭水閣」去找她,卻撲了空,負責伺候她的婢女秋蓮告訴他,他的妻子在「忘憂園」在他為亡妻劉萱心所建的花園中。  

  歐陽昊愈接近「忘憂園」,腳步愈沉重;他已經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有走進「忘憂園」了。再次踏進他與萱心同遊嬉戲過的花園,並沒有想像中困難,也許他的心已開始痊癒,不會再睹物恩情了吧!他在寬廣的園中走了近半個時辰,終於在「待月亭」看見一名合眼冥思的女子。

  第一眼看見她時,他幾乎為她神似劉萱心而震驚,凝視愈久,他愈發現除了神似之外,杜子涓美麗得令人難忘。憑心而論,她比萱心還要美上幾分,甚至眉宇之間的堅強也是萱心所欠缺的。

  歐陽昊就隔著曲橋靜靜地望著她。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杜子涓輕輕地掀動睫毛,睜開眼,迎向歐陽昊。

  他們就這樣默默對望,時間似乎停頓在凝視的瞬間。

  當她發覺有人注視自己時,原本輕柔的心,在瞬間之間變得沉重。只消一眼,她立刻知道那名眉頭深攢,專注地望著自己的男子就是她的丈夫,失蹤十日後,決定出現的歐陽昊。

  歐陽昊首先移動,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我是歐陽昊。」

  「我知道。」杜子涓淡然地看著他。

  她的冷漠是必然的,歐陽吳卻覺得難受,是他不對,怨不得別人。

  「我知道我的行為不可原諒,但是,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嗎?」他衷心地說道。

  杜子涓似是為他的話而吃驚,是什麼原因使他的態度轉變?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洩漏了她的疑問。

  「我和昀弟談過,他指責我對你不公平,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應該傷害你。他說得對,我的舉止太過分,我鄭重的向你道歉。」歐陽昊真誠地看著她。  

  歐陽昊的坦白,更加令她訝異,在她娘家,男人的面子比什麼都重要,即使他們犯了錯,也不會低頭承認,更遑論放下身段道歉,而歐陽昊,曾是「斬虎」將軍,又是碎劍山莊大少爺,竟然對她說抱歉,要求她的原諒?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肯原諒我嗎?」

  杜子涓淡淡一笑,早在他開口道歉的時候,她就原諒他了。也許他並不愛她,但是他會尊重她,這是她從未體驗到的感覺,她是一個有尊嚴的人,而非大娘洩恨的對象,也非父親謀財的工具。  

  「我知道你的心情,所以我並不怪你,反而很慶幸你是個有情有義的男子。」杜子涓溫柔地笑道。

  「你不會嫉恨我對萱心……」

  杜子涓搖頭道,「我羨慕她,但不嫉妒。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有她的幸運,你對她不能忘情,正是你令人欽佩的地方,我只希望我的丈夫尊重我、瞭解我,其餘的我不奢求。」  

  她眼中的輕愁並未躲過他的眼睛,她輕蹙娥眉的神情使他聯想到雨打秋花,心起憐惜。

  杜子涓這麼輕易就勾起他的保護欲,是他始料未及之事,甚至連體弱嬌柔的萱心,尚且不能如此迅速地挑起他的感情,他竟有絲愧疚,為自己對萱心以久的女人動心而感到驚慌。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臉色好蒼白呢!」杜子涓擔憂地看著忽然沉默不語的歐陽昊。

  他勉強地笑道:「沒事,我很好。」

  「你……我……」杜子涓布靦腆地看他一眼,低下頭玩著自己的袖子。

  「什麼事?直說無妨。」歐陽昊深吸口氣,壓下心裡的驚慌的情緒。

  「雖然我們已成親,可是我們尚未……嗯,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她偷瞥他一眼,白皙的臉上佈滿紅暈。

  歐陽昊當然明白,「你是指我們尚未圓房?」

  杜子涓甚至連脖子都紅了,尷尬地說:「對,我是想說能不能再遲個一段時間,讓我……我們習慣彼此再說,好吧?」

  歐陽昊體貼地道:「我瞭解,我不會逼你,你放心吧!」

  他也不想這麼快就和她圓房,妻子和妓女不同,前者必須感情為基礎,而後者只是交易,不需要投注感情。

  杜子涓明顯地鬆口氣,她不著急見歐陽昊,也是和這件事有關。

  「我們先後認識對方開始,慢慢地培養感情,直到你能夠接受我為止。」歐陽吳越是將手放在背後,就是怕自己會唐突到她;冒犯了自己的妻子,她看起來如此純潔、害羞,他必須等到她習慣自己以後,才能擁抱她。反正他不急,而她永遠都是他的人。

          ☆          ☆          ☆  

  有了默契以後,當天晚上他們連袂參加晚餐,差一點讓在座的眾人看得眼珠子掉下來。  

  謝蘿站在歐陽昀的身後,高興地發現杜子涓遐間的哀愁淡薄了,反倒是眉眼之間的喜悅令人目眩神。

  另外,讓她好奇的蘇廣非終於出現,高壯的體魄,端正的五官,雖不及歐陽兄弟的俊逸,但自有一股豪氣,也是個令人欣賞的男子,難怪歐陽曉會對他一往情深。

  照說她不應該出現在這裡,要不是歐陽昀的威脅,她巴不得逃開他,回房睡她的大頭覺,而不是在這裡端酒服侍他們。當然,她原本可以不做這些,因為歐陽昀是要她列席而坐,卻讓她用「於禮不合」給拒絕了,氣得他險些將她吊起來毒打。今天他的耐性被她磨得差不多了,她也害怕真惹火他,自己終將屍骨無存,急忙自願眼侍他們吃飯飲酒,反正他只想將自己牽制在他身邊,懲團她的冥頑不靈罷了。

  歐陽昊看見她時,只是一愣,又望瞭望弟弟,卻始終沒有開口;杜子涓則微笑地對她頷首,眼中有絲不忍;蘇廣非只是奇怪地看她一眼,而歐陽曉則頻眨美目,又想笑,又不敢笑地咬著唇。

  謝蘿從頭到尾,一直扮演著最佳女服務生,如果是在現代,她鐵定得最優秀服務生獎,而且小費必定下不少,她在心中歎著氣。

  「廣非,曉兒對你說了沒有?」歐陽昊突然問道。

  「雖然說得吞吞吐吐,拐彎抹角,也算說了。」蘇廣非揚起眉道。

  「你的答案?」

  「昊哥,你們……」

  「我們無所謂,由你決定就行。」歐陽昊笑道。

  蘇廣非轉轉頭看歐陽昀,只見他抿著嘴,淡淡地笑。

  「廣非哥,拜託你答應啦!我真的不想再離開碎劍山莊,我要和哥哥、嫂嫂在一起。」

  歐陽曉扯著他的衣袖,哀求地說道。

  蘇廣非望著歐陽曉,眼中一閃而逝的溫柔,使得他的面容有種奇異的柔和光彩。

  「如果昊哥和購哥都不反對,我也不能不答應,畢竟這是你的家。」

  歐陽曉高興地拍手大笑,她總算可以留在碎劍山莊了。然而蘇廣非接下來的話,又讓她情緒低沉。

  「我一等這兒的事處理完,立刻回快意堂。」

  「為什麼你要回去?你也應該留在這裡才對,這裡也是你的家啊!」歐陽曉抗議地叫。

  除了謝蘿,似乎沒有人知道她話中的不捨,只道她習慣了蘇廣非的陪伴,不願蘇廣非丟下她不管。 

  「曉兒,廣非負責鏢局的主意,他不回去,鏢局不是群龍無首?不要任性。」歐陽昀蹙起眉,輕斥妹妹。

  謝蘿在他身後翻白眼,在心裡暗罵他遲鈍,連自己妹妹的心事也沒瞧出來。 

  歐陽曉噘著嘴道;「我才不是任性,我是──算了,不跟你們說了,要走就走,我才不希罕。」

  說完,她丟下筷子,起身就跑,根本不會眾人的哪裡喚。  

  「這丫頭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無端發脾氣。」歐陽吳搖頭歎息。

  蘇廣非一直盯著門,半晌丟下一句:「我去看看。」起身就追了出去。

  謝蘿在他離開後,抿嘴偷笑,她的第六感果然沒錯,蘇廣非可不是無情流水,他們一個郎有情,一個是妹有意,只是誰也不說,淨玩躲迷藏的遊戲。

  歐陽昀回看她一眼,故作冷淡地說:「你先下去吧!」

  「是,小蘿告退。」謝蘿如猶大赦,急忙往外走。

  「等一下。」歐陽昀的一句話又讓她立在原地。

  他走近她身邊,平淡地囑咐她:「我已經吩咐何媽為你留了飯菜,一定吃,聽清楚了嗎?」

  當然;她早餓翻了,什麼事都可以做,就是不能虐待自己的胃。

  「聽清楚了,我一定會把飯菜吃得幹幹淨交淨。」她幾乎可以聞到菜香,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歐陽昀看到她那副饞樣,笑了出來,邊低語道:「明天,我要得到解答。」 

  謝蘿兩眼一瞪,她的好胃口在一瞬間消失無蹤,甚至隱隱作痛,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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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5 07:06:4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跑得夠遠了吧!謝蘿回首來時路,心裡有絲悵然。她輕撫魅星,對偷騎魅星而歉疚,也許該將他放了,讓他自己回碎劍山莊。只是她捨不得,魅星是她現在唯一可以倚賴的對象。  

  她將魅星寄放在客棧後的馬槽,拉拉身上這套從歐陽昀那裡的男裝,沒想到她反串男生,倒也清秀斯文,比女裝時來得迷人。

  她走進客棧吃了碗麵,又要了一間房間,她可是三更半夜騎馬偷溜出碎劍山莊的,一來她不知道如何面對歐陽昀,二來她想尋找回家的方法,古代不是有許多奇人異士,也許他們有法子讓她離開這個時代,回到屬於她的空間。  

  原本她以為自己累得一沾枕就會昏睡過去,沒想到累雖累,卻輾轉反眠,腦中不斷浮現歐陽昀的影像,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失蹤後,會有什麼反應?是生氣,還是難過?

  不告而別,這還是她第一次,不,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不得已,迷迷糊糊地來到這個時代;第二次她是存心蓄意,一想到歐陽昀專注的眼神,她就想逃得遠遠的,她怕一不小心,她就萬劫不復了。

  謝蘿翻身坐起,既然睡不著,索性上路吧!離他愈遠她的就愈安全。

  付了房錢,上了魅星的背,她毫無方向感地又開始奔馳起來。

  直到黃昏,天色漸暗,謝蘿才在一座不知名小村莊落腳。  

  一路上,她盡挑小路走,東彎西拐的,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身在何處。除了憂鬱、無助之外,她反倒安心,因為歐陽昀想找她,無異是大海撈針,找到她的機會微乎其微。話雖如此,她還是忍不住有些難受。

  謝蘿摸摸身上、懷中的銀兩,如果省吃從事喝,至少還可以維持個幾天,再來她就得臨水捉魚、靠山摘果來果腹。 

  「不用擔心,只要不遇到強盜土匪,沒有事能難得到我。」謝蘿大聲地安慰自己。

  她環視小小的客房,簡單卻乾淨明亮。用水洗完臉,連晚餐都略掉,直接上床,一日來的奔波,縱使是體力 良好的她,也早巳筋疲力盡,頭一沾枕,立刻呼呼大睡,一夜好眠,連個夢都沒有,絲毫不知她的出走,鬧得碎劍山莊雞犬不寧。

          ☆          ☆          ☆  

  歐陽昀自從發現謝蘿離開後,一張臉冷得像十二月裡北地的寒冰,靠近他三尺之內,即使不被他的冰冷凍傷,也會被他森冷的眼光嚇得倒退三步。

  不過一天,歐陽昀一反常態,瀟灑冷漠的神采為陰沉慢怒所取代,他這些日子的笑容似乎像是一場夢,虛幻處彷彿不曾存在。  

  碎劍山莊的所有人,莫不急著將謝蘿找到,好讓歐陽昀重展笑顏。但是,即使是碎劍山莊,要在廣闊天地裡、茫茫人海中,找一名刻意躲避的人,無疑是在大海裡撈針,非短時間能夠找到,因此,雖然眾人嘴裡不說,心中總是惴惴不安,唯恐怖歐陽昀的情況會更形加重。

  歐陽昊看著臉色陰霾、站在庭外的弟弟,溫和地拍拍他的肩,「我們已經發出尋人的音訊,很快就會有她的消息,不用擔心。」

  歐陽昀整個人繃得像一根滿弓的弦,壓抑地道:「快?一天?還是十天?她不懂得武功,在這個混亂的時局,她如何保護自己?更別說她又沒有錢,不要說是幾天,就是幾個時辰都會有危險。我們根本無法掌握她前行的方向,如果她不小心往北方金人的地方前進,這……」

  但是今天一醒來,腦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卻是歐陽昀在做什麼?碎劍山莊的人在做什麼?看來她中毒不淺,歐陽昀在她心裡似乎早就生根發芽,任她跑得這麼遠,仍舊擋不住他的魅力。

  有一瞬間,她突然想掉頭回碎劍山莊,將二十世紀的人事物全部拋開,認命地接受自己的命運,留在這個時代生活下去,但是下一秒鐘,她又壓下這個念頭,能夠讓她留下來的絕不能只是命運的捉弄,還必須有更強烈的支撐意願,出自她心底不悔的意願。

  謝蘿拍拍自己的腦袋,搖掉腦中紊亂紛雜的想法,拿著包袱,繼續她未知的行程。

  走出寄宿的旅客,問了路人,她才知道這座小村落是黃家村,願名思義,居住在此的人家多半姓黃,其中以富豪黃天其的產業最多,村子有一半的土地屬於他的,儼然是一方霸主。  

  黃天其在當地人心中,除了小氣外,並無大惡,只是他家少爺被他寵得無法無天,仗著家中有錢有勢,行徑如同小霸王,不論東西或是女子,只要他看上的,就會不擇手段去強取獲得,所以人一提起黃家麟這個小霸王,是又恨又氣,卻又無可奈何。

  謝蘿原本對這些傳聞並不在意,直到她親眼看見小霸王當街強擄女子,還把女子的父親毆打在地。她的個性雖然不愛惹是生非,但是基於正義和憤慨,

  她跳下魅星,衝到黃家麟面前大叱:「放開那位姑娘。」

  黃家麟一愣,他根本沒想到竟然有人敢出來阻止他。

  他斜眼打量謝蘿,睥睨地道:「滾開,臭小子,本公子的事你少管。」

  「光天化日下,你強擄女子,又將老人打傷,這種無法無天的事,我管定了。」謝蘿昂起頭怒道。

  「混小子,敢管本少爺的閒事,你不想活了嗎?你知道本少爺是誰嗎?」黃家麟惡狠狠地盯著她。

  謝蘿用鼻子哼了一聲,撇撇嘴道:「我管你是誰,欺負女人、弱小的人都是壞蛋、懦夫。」

  謝蘿的話惹得四周看熱鬧的人一陣抽氣聲,知道這名外來的年輕人惹火了黃家麟這個小霸王,大家都對謝蘿投以同情的目光,彷彿她活不長了。

  「住口,臭小子,你敢出口侮辱我們家少爺,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幾名家丁將謝蘿團團圍住,怒聲叫道。

  「我是在跟他講話,你們插什麼嘴!」謝蘿冷眼看著圍著她的家丁。  

  「你不配和我們少爺說話。」一名家丁惡聲惡氣地叫著。 

  謝蘿瞪著出聲的家丁道:「我現在才明白狗仗人勢這句話,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那名家丁被她一罵,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握起拳頭叫:「臭小子,討打。」

  他衝向謝蘿,眼看謝蘿不死也要重傷,誰知,一個人影飛出去,眾人驚叫地發現,倒在地上的是那名家丁,

  謝蘿還好端端地站在中央。

  「哼!別看我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就算我跑得不快,不代表我不會打架,我可是從小學合氣道、空手道、劍段數之高,說出來會嚇死你們,想打我,沒那麼容易。」謝蘿冷哼道。

  雖然謝蘿在田徑、球類運動上相當白癡,但是,她的體力、身體機能卻十分好,這都得拜她有一對國手級的教練父母,母親的家族是台灣合氣道最悠久的家族,父親則是自小在日本學劍道、空手道的刑警,她的兄弟們,個個身懷絕技,都是高手;她不喜歡比賽,純粹練來健身、防身,除了死黨知道她有武術底子外,沒有人知道,其實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運動白癡竟是武術高手,因為這兩者根本搭不上嘛!

  「好小子,原來是個練家子,大家一起上。」黃家麟吼完,家丁們紛紛動手,卻一個個被謝蘿摔出去。

  這些家丁雖說身強力壯,卻只有蠻力,謝蘿稍稍用了一些技巧,就輕易地將他們像摔粽子一般給丟了出去,不覺得意地笑道;「算了吧!憑你們這些三腳貓的功夫,奈何不了我,只要你們放了那位姑娘,留下銀子給他們賠償,我立刻收手。」

  「見鬼,我黃家麟就不信邪,非得拆了你的骨頭。」黃家麟在鄉親父老面前,何曾出過這麼大的糗,不教訓這名口出狂言的臭小子,他的面子豈不是掛不住,淪為黃家村的笑柄?

  黃家麟一向仗恃著家丁人多勢眾,自己根本不懂功夫,沒有多久,他就被謝蘿給打得趴下,呼天喊地地叫著痛。

  「怎麼樣,還想打嗎?」謝蘿蹙著眉,不耐煩地問。

  黃家麟在家丁的扶持下,站直身子,充滿恨意地咬牙道?「好小子,有種不要跑,我一定會討回這筆債。」

  「要報仇可以,不過先向人家道歉,還要付錢給老人家治傷,否則你休想離開。」謝蘿輕鬆地笑道。

  「我……好,阿財給錢。」黃家麟撫著痛處叫:「臭小子,有膽留下名字,我黃家麟絕對會回你這個禮。」

  「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本姑……本公子姓謝名蘿。」

  謝蘿笑吟吟地道。

  「謝蘿?臭小子,你等著。」

  撂下這句話,黃家麟轉頭就走,幾名家丁急忙跟了上去,不一會,從他們背後揚起一陣掌聲、叫笑聲,聽在黃家麟耳中,就像針刺般痛苦。

  謝蘿看著黃家麟一行人離開,這才真正鬆口氣。她暗暗吐舌頭,要她等著人來報仇?她又不呆子。反正她一向支持入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和平主張,趁早腳底抹油先溜,一來明哲保身,二來又符合她的原則,這才是上上之策。所以在魏家父女千謝萬謝之後,她立刻騎上魅星,先溜為妙。  

  一直到出了黃家村,謝蘿才讓自己享受戍為英雄的快感。幫助人實在快樂,也多虧她的父母自小逼她學武,否則她縱有天大的膽子,想要強出頭也難。當然喲,在古代沒有手槍,至少她不怕對方掏出什麼黑星、烏茲的,亂掃一陣;將她送回老家去,想來要當俠士、英雄,在古代還是比較恰當,她邊走邊想,心裡對這次的舉動可說是高興極了。就在她得意她的善行之後,又搞出許多事,而在十天之後,碎劍山莊終於得消息。  

          ☆          ☆          ☆  

  「你有沒有聽錯?真是謝蘿?」歐陽昊問首趕倒碎劍山莊的部下。

  「沒有錯,屬下問過當時親眼目睹的民眾和魏氏父女,他們都說那名年輕人自稱謝羅,騎著一匹額上有白菱形記號的黑色駿馬。」  

  「白菱黑馬,是魅星沒錯。看來她易釵而弁,難怪這些日子一直沒有她的下落,要不是她自報姓名,可能我們還當在找一名女子。」歐陽昊眼中泛出一絲笑意。

  謝蘿竟然改扮男裝,又有防身功夫,著實讓他鬆了口氣,看來這名女子確實深藏不露,十分難纏。幸虧,她不是自己喜歡的人,否則光擔心她,他的白髮不知要多多少。  

  「她現在在哪裡?」

  「據屬下的研判,謝姑娘應該在黃石鎮附近。」

  「好,立刻飛鴿傳書給二少爺,告訴他謝蘿的下落。」歐陽昊立刻道。  

  「這……大少爺,屬下有一事……」

  歐陽昊揚眉看著語帶猶豫的部下道;「有什麼事,儘管說。」  

  「啟稟大少爺,屬下打聽出,不但是黃家麟派人在找謝姑娘,甚至青山懸懸衙也在追捕謝姑娘。」

  青山懸懸衙?

  歇陽吳驚訝地問:「青山懸懸衙為什麼也要找她?」

  「這個……屬下呀說,謝姑娘是半天山土匪的幕了師爺,她策劃偷走青山懸懸大人壓搾百姓的財物,賑濟青山懸的窮苦百姓,所以懸大人十分震怒,想將謝姑娘和半天山土匪給繩之以法。」  

  這個消息震得歐陽昊目瞪口呆。

  謝蘿竟然變成土匪的師爺?這是怎麼回事?

  「其實青山懸的懸大人買雲山是個貪官汙吏,青懸的居民有苦難言,這些半天山的土匪,其實是不堪虐政,逃至山中的農人,他們劫富濟姿,並不是惡人。」

  歐陽昊歎道:「謝蘿是怎麼和他們扯上關係的?」

  「據說是那些半天山的土匪攔路想搶動,被謝姑娘臭罵了一頓,但是當她聽說這些人的處境後,她自動帶他們想辦法,將他們被壓搾的錢財偷回來,就在事成之後,半天山的土匪解散了,謝姑娘也離開了。」

  歐陽吳聽了哭笑不得,謝蘿可以說是幫助這些土匪對抗懸衙,難怪青山懸懸衙要追捕她。

  此刻,她的處境是前有狼,後有虎,只希望她不要再惹出麻煩,否則他們還沒有到,她恐怕就成為蜂窩,或是入獄吃牢飯去。 

  「這種情況,事不宜遲。通知二少爺後,立刻派人迅速查明謝蘿的下落,務必保護她的安全。」

  「是,屬下立刻去辦。」

  歐陽昊待部下離開後,忍不住笑出來,只怕歐陽昀聽見這些消息,不暈倒才怪。  

  輕柔的腳步走進大廳,歐陽昊立刻知道是誰。

  杜子涓輕輕地道:「是不是謝蘿有消息了?」

  歐陽昊憐愛地看著妻子,她在他心中,似乎愈來愈重要,彷彿與萱心相處的時光重現,而且較以前更快樂。

  「是有消息,她在黃石鎮一帶,我已經派人加緊追查,相信再過一、兩天就能夠找到她。」

  杜子涓籲口氣,笑道:「太好了,這下子我們可以安下心,二叔也能夠放心了。」 

  「不一定,除了我們,另外有兩批人馬也在找她,而且都不是善意的一群。在沒有看見她的人之前,昀弟說什麼也不會放心。」歐陽吳搖頭道。

  「出了什麼事嗎?」杜子涓關心地問。

  歐陽昊將他聽到的說給妻子聽。

  杜子涓花蓉失色地忙道:「那謝蘿不是很危險?我們一定要早點找到她曠否則就糟了。」

  「不要緊張,我已經派人通知昀弟,不會有問題的。」

  歐陽昊安撫妻子道。

  「但願如此。」

          ☆          ☆          ☆  

  「該死!」歐陽昀捏緊手中的信,憂心如焚地低聲咒罵。 

  「信上寫些什麼?」蘇廣非問道。

  歐陽昀將信遞給他看,俊逸的臉上儘是擔憂。他和蘇廣非在七天前動身,往西行,一路上尋訪不少村頭、城鎮,但謝蘿竟似空氣般消失了,一點線索沒有,原來她往西北。淨走山路、小徑,所經全是偏遠或名不見經傳的村落。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她不但懂武術,還惹出不少麻煩事。 

  蘇廣非看完信;忍不住笑道;「看來,她不但能夠保護自己,還能照顧別人。」

  歐陽昀瞪他一眼,「這個事並不好笑。」

  蘇廣非對他笑道:「對你來說,當然不好笑,不過,這種事說起來卻很奇,也很在趣,不是嗎?她這種女子。世上恐怕找不出幾個。」 歐陽昀沒有笑,謝蘿的確是獨一無二的女子,畢竟沒有多少未來的人生活在這個時代之中。

  「如果讓我找到她,我一定要好好打她一頓。」歐陽昀抿著嘴道。 

  蘇廣非不以為然地搖頭,「打她?你才捨不得打她,只怕你高興都來不及了,根本不會記得要說教訓她的話。」 

  歐陽昀再次賞他一記白眼。「你惜了?」

  「是嗎?咱們等著看是誰對誰錯。」蘇廣非笑道。

  歐陽昀沒有再爭辯,看著窗外道:「趁天色尚早,咱們趕緊起程,這裡距黃石鎮至少有一天半的路程,必須趕路。」  

  「我知道。我早料到你一旦有她的消息,一定恨不得插翅飛去,趕路又算得了什麼!」蘇廣非挪揄他。

  歐陽昀只是淡然一笑;「你盡量取笑我吧!總有一天你也會像我一樣。」  

  「謝了,我敬謝不敏,光是看著你和昊兄為愛受折磨的模樣,我就涼了心,我可不想自巳將來也變成和你們一樣。」蘇廣非雖然說得篤定,心裡卻不清楚,更不篤定。

  「多說無益,走吧!」歐陽昀淡淡地撇嘴笑,人卻似陣輕風,倏地從房間內消失。看著歐陽昀迫不及待地離開,蘇廣非只有跟了出去。一白一青的人影騎上兩匹駿馬,一前一後地離開鎮上,直朝黃石鎮奔去。

  他們夜以斷日地趕路,一天半的路程,他們只花了一天就趕到黃石鎮。

  當他們進入黃石鎮不久,一名碎劍山莊的部屬立刻趕到他們落腳的地方。

  「屬下張富拜見二少爺、蘇公子。」張富長得十分瘦小,但是身手卻十分靈活敏捷。

  「事情辦得如何?」歐陽昀單刀直入地問。

  「尚未發現謝姑娘的行蹤,但是我的手下巳分成好幾批正搜尋,應該很快就有她的消息。」  

  「好,如果找到她,立刻通知我。」

  「是,如果二少爺沒有事吩咐,屬下先告退。」

  「你去辦你的事,盡快找到人。」歐陽昀揮揮手。

  張富立刻退了出去。

  「廣非,你先去休息吧!」歐陽昀看著坐在一旁的蘇廣非道。

  「你呢?」

  「我睡不著,想坐一會。」

  「這些日子,你吃不好、睡不著,擔心她到折磨你自己的身體,有用嗎?」蘇廣非勸他道。  

  「我不是折磨自己的身體,我只是還沒有睡意,坐一會自然會休息,你不需要為我擔心。」歐陽昀微蹙眉頭,淡漠地道。 

  「咱們趕了一天的路,你會不累?你睡不著不是身體上不累,而是繃得太緊,安不下心來;我說得對不對?」蘇廣非直率地說。

  歐陽昀淡淡地看他一眼,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說:「我自己的身體,我會照顧,你就不必擔心了。」

  蘇廣非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放棄說服他的念頭,歎道:「隨你吧!我知道現在的你,除了謝蘿,什麼都不重要,我只希望早點找到她,免得你繼續虐待自己。」

  歐陽昀對他的話似乎是充耳不聞,只是安靜地喝著茶。  

  蘇廣非輕輕搖搖頭,說聲晚安,就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寬廣的房間在蘇廣非離開後,頓時變得沉寂,只見燭光插曳,將歐陽昀修長的身影拉得更加巨大,而寂寞。他從來不曾覺得寂寞過,他的個性冷靜、淡漠,孤獨是常有的事,但是從來不知道一個人會寂寞,可是現在,正確地說是在謝蘿離開後,他一直感受到深切的寂寞宛時無刻圍繞著他,這種空虛的感受比椎心還心痛,更讓他坐立不安。 

  歐陽昀起身走到門邊,又是一個無眠的夜。

  他仰首望月不禁慨然長歎。月亮永遠高掛夜空,而伊人如今在何處?

  —陣心疼隨著相思而來,他從懷中掏出前次與謝蘿到「君子閣」買的玉鐲,手指溫柔地撫摸過玉鐲光滑柔潤的表面……

  總有一天,這隻玉鐲將環著謝蘿的手腕,永遠烙上他歐陽昀的印記。

  歐陽昀凝視玉鐲的眼蛑,流露出一絲苦澀。

  這一次,謝蘿的離開讓他飽嘗恐懼與相思之苦。這種沉陷在憂慮的痛苦中而無法自拔的感覺,使他真正明白自己對謝蘿用情之深,深得救他自己也覺得害怕。

  謝蘿僅僅是離家,他就倉皇得失去慣有的冷靜,如果有一天,她永遠的離開這個時代,永遠的離開他,他不能再看見她生動百變的臉孔,聽不見她的聲音,碰觸不到她的溫暖,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歐陽昀站立的姿勢不變,整個人卻僵硬得如同石像。

  他一直避免自己去想這種事,他一直肯定的相信沒有人或事能將謝蘿自他身邊帶走,但是此刻,他不得不正視,除了謝蘿本人之外,還有死亡,以及那不可思議的命運,都有可能將謝蘿從他身旁搶走;如果真有這麼一天來到,他……

  歐陽昀深深歎口氣,問題的答案他真的不知道,能夠確定的一點是,他將不再是他自己。

  月漸西沉,天際逐漸泛起白光,他不知不覺又站著過了一夜。

  蘇廣非打開房門,看見的第一眼就是他站在小院中,神情落寞地望著前方。從他衣服上、發上沾染的露水,蘇廣非確定歐陽昀站在小院中一整夜,而非清晨醒後才到院中。

  蘇廣非伸手拍拍他的肩。「已經黎明了,你也站得夠久了,休息一下吧!」歐陽昀只是扯扯嘴角道;「既然已經黎明,又何須休息?」

  「昀哥……」

  「吃早點去吧!我餓了。」歐陽昀阻斷蘇廣非的話,轉身離開小院,朝客棧的前廳走去。

  蘇廣非閉上嘴,明白的不再多說,邁開步伐趕上他,和他一起並肩走進前廳。

  他們才落坐,歐陽昀就直盯著由街上衝進客棧的張富。「二少爺,有消息了。」

  歐陽昀眼神一亮,忙問:「在哪裡?」

  「就在西北方不遠的菩提庵。」張富急忙回道。

  張富韻話才說完,他就發現歐陽昀不見了,又一個眨眼,原本坐在桌邊的蘇廣非也不見了。張富這才見識到何謂高手,對歐陽昀和蘇廣非更加尊敬。

          ☆          ☆          ☆  

  謝蘿甩手按著太陽穴,企圖將隱隱作痛的頭疼給壓抑下去,從兩天前,她就開始頭痛,甚至發燒,平常她只要喝點水。睡個一天,感冒自然被消滅得無影無蹤,但是這一次,可能是太過疲勞,抵抗力宜速下降,不要說睡一覺,就是睡個十天,沒有藥,她這個來勢洶湧的感冒還真不好對付,更何況還有兩批人馬拚命追著她跑,要休息?唉!難哦!

  說真的,她實在不得不佩服那些人追蹤的本事,好似能上天入海般地緊貼著她的背,如果不是魅星,她早被人給追上,然後采個五花大綁,給綁回牢中或是黃家的地牢之中。  

  這個時候,她就會想念現代的飛機,一飛幾千里,載著她離開被人追捕的窘境,或是有歐陽晦那種神奇的輕功──怎麼回事,又想到他?是因為人在生病時容易脆弱吧!她總是不自覺地想到歐陽昀,尤其是在討厭的黃家麟和可惡的買雲山派人追捕她之後,她更加強烈地思念碎劍山莊的安寧、祥和。說實話,她不是沒有想過回去,只是她不好意思帶著兩個大麻煩回去碎劍山莊,萬一為歐陽家帶來麻煩;她可是會寢食難安。所以喲,她只好繼續跟他們玩捉迷藏,看是誰先去耐心。

  庵門前似乎發生什麼事,吵鬧聲連身在後院的她都聽得到。該不會是哪一個人找上門了吧!謝蘿顧不得痛欲裂的頭,急忙往前門走去.她才走到前廳,就瞬見黃家麟令人心煩的聲音。

  謝蘿大聲地歎口氣,看來遊戲得提前結束,她可不希望牽累到菩提庵內的師父們。  

  「一大清早,就聽見不識好歹的笨呆子打撓出家人清修,黃家麟,你不怕報應嗎?」謝蘿走出來,懶洋洋地掃了他一眼。

  「臭小子,這一次你插翅也難飛。」黃家麟一看見謝蘿,立即咬牙切齒地叫著。

  謝蘿看著他。「你想打架。我們出去打,不要玷污佛門淨地。」接著轉頭對一旁的師太打揖道:「多謝師父收容謝蘿,謝蘿告辭。」

  「施主……」

  「師父莫為謝蘿擔心,我不會有事,告辭。」謝蘿輕輕一笑,轉身離開菩提庵,往—旁的樹林移動。

  黃家鱗帶著人馬,盯著她宇起離開。 

  走到一塊平地,謝蘿停下腳步,轉身面對黃家麟──

  「喂!你跟我這麼久,到底想幹嘛!」

  「幹嘛?我要你也嘗嘗受人羞辱的感受,你讓我在家人面前抬不起頭,我要你在黃家村村民面前向我下跪。」

  黃家麟冷笑。「下跪?我謝蘿除了父母、天地之外,還沒有向誰下跪過,你還是換個主意吧!」謝蘿翻翻白眼。

  「臭小子,死到臨頭還,嘴硬,看看到底是誰要換主意。」黃家麟一吼,他的身後立刻走出一名壯碩的大漢。

  謝蘿兩雙手不斷出汗,頭似乎要爆炸似的痛苦,她知道現在照鏡子,她的臉色一定蒼白得可怕,不要說她正病著,就是沒病,她也知道面前這名壯碩的男子不好對付,更何況她在生病,兩眼發昏,四肢無力,要不是不想讓自己在黃家麟面前示弱,她早倒下了。

  大漢一步步朝她走近,謝蘿在心中大喊:完了,看來今天我是在劫難逃,準備回老家去了。不行,我謝蘿怎麼能夠束手就縛,任人宰割?好歹也要盡全力一搏,讓欺負我的人吃點苦頭。可是,想和做卻是兩回事啊!

  就在大漢的手伸向謝蘿的衣襟時,一道人影飛進他們之間,將大漢給摔出五尺之外。

  謝蘿呆愕地盯著眼前的男人,竟是她朝思幕想的歐陽昀!她真的以為自己眼花了,一定是發燒將她的腦筋燒壞掉了,可是,她的心臟卻倏地狂奔起來,幾乎要奪腔而出。 

  他的臉色似乎不比自己好,而且眼中跳動的怒火,連她也不顧去面對。但是,這怒火卻像是一劑鎮定劑,將她的神經安撫下來,謝蘿知道他的怒火不是針對她而來,而是對另一群人。

  「你是什麼人,竟然敢插手本大爺的閒事,快給我滾開,否則我連你一起修理!」黃家麟又急又氣地瞪著歐陽昀這個半途殺出的程咬金。

  「你如果敢動她一根汗毛,我會殺了你。」

  歐陽昀烈火似的眼睛,像要燒焦黃家麟,冷冽如寒冰的聲音,又將黃家麟由火裡推入冰河之中。

  黃家麟從來沒有這種發冷韻感覺,他只是一句話,自己卻好似從地獄裡走了一圈回來。

  「你……你究竟是誰?竟敢恐嚇我……我黃家麟。」黃家麟結巴巴的模樣,令謝蘿失笑出聲,但是因為太虛弱了,只發出顫抖似的喘氣聲。 

  歐陽昀轉頭望著謝蘿,伸手摸她的額頭後,臉色大變。「你發燒了?」

  歐陽昀對謝蘿呵護、愛憐的情景,讓黃家麟等人一楞。 

  「沒想到你們……」黃家麟未說完,一顆饅頭咻地塞進他的嘴中。

  蘇廣非沉著臉道:「如果你敢胡說八道,下一次塞進嘴裡的就不會是饅頭了。」

  黃家麟將饅頭吐掉,大罵道:「王八蛋,你又是什麼東西?」

  蘇廣非冷冷地道:「我不是東西,是個人。」

  「廢話,我們公子要你報上名來,我們公於不屑和無名之輩動手。」黃家麟身後一名武夫叫嚷道。

  蘇廣非揚眉道:「如果你們真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們吧!我是『快意堂』的蘇廣非,那一位是『碎劍山莊』二少爺歐陽昀,而你們找的謝蘿,是歐陽少爺的朋友,而且是位姑娘,明白了嗎?」  

  黃家麟一聽,兩腳開始打顫,不論是蘇廣非或是歐陽昀,他一個都惹不起,尤其是歐陽家,碎劍山莊在武林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算他向天借膽,也不敢和碎劍山莊為敵。 

  「我…我…冒犯了二位,我……」黃家麟猛用袖子擦汗,只差沒有下跪。  

  「你冒犯的不是我們,而是謝姑娘。」蘇廣非冷笑道。

  「是!是!在下冒犯謝姑娘,請謝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次。」黃家麟立刻道。

  謝蘿沒有理他,只是對歐陽昀道:「我想我要暈倒了。」說罷,整個人癱倒在他身上。

  歐陽昀臉色死白地將她抱起,朝蘇廣非道:「找大夫,快!" 

  蘇廣非立即動身前去請大夫,歐陽昀抱著她,如箭矢般衝出樹林,剎那間,樹林中只剩黃家麟等人,他抹抹頭上的冷汗,決定盡早離開黃石鎮回家,不敢再逗留下去,以免另生枝節,到時,他想逃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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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5 07:07:0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一隻手輕輕推著她的肩,隨即溫柔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謝蘿努力地想漠視聲音的主人企圖將她自美夢中喚醒的舉動,蹙著眉,咕噥道:「不要吵,我還要睡嘛!」說著,索性翻轉身,用棉被蒙住頭,不理會他。

  歐陽昀好笑地看著謝蘿貪睡的模樣,一股柔情在他心中盪開。  

  看著謝蘿逐漸恢復生氣,他才真正放下懸掛多日的心。兩天前的高熱,幾乎嚇壞他,深怕一個不小心,謝蘿就會在他面前香消玉殞,若非蘇廣非阻止,恐怕他早因為大夫一句不太樂觀,而將他給拆散,嚇得為謝蘿治病的大夫,一見到他就打顫發抖。

  歐陽昀從不會為自己的舉止感到不安,也不認為自己為謝蘿擔憂、著急有什麼不對,她是他最愛的女人,為了自己的愛人手足無措也是皮該的。

  他將餐盤放在小圓桌上。自從三天前他將謝蘿抱回客棧後,她就一直昏睡著,連湯藥和稀飯都是他一匙一匙親自餵食,時間一久,他不禁擔心她的體力撐不下去,所以才想趁她病情好轉,叫醒她,讓她進食。然而,照現在的情況看來,謝蘿似乎覺得睡覺比吃飯重要,根本不理睬他。

  歐陽昀只有順著她,不勉強一定要將她搖醒,也許她肚子餓了,自然就會醒過來。

  「咦?她還沒有醒嗎?大夫不是說她的燒已經退了嗎?」蘇廣非走到歐陽昀身邊,探頭看著蜷成一團的棉被,詫異地問。 

  歐陽昀笑道:「她的燒是退了,只是還想睡,甚至叫我不要吵她呢!」

  蘇廣非聞言,笑道:「看來,她已經在恢復了,再過一、兩天,又會精神奕奕,生龍活虎。」

  歐陽昀輕輕地笑起來。 

  「說起來,她的底子很好,否則不會康復得這麼快,你也可以放下心,好好休息了。」蘇廣非認真地對歐陽昀道。  

  「我不會有事,幾天不休息,對我來說不算什麼。」歐陽昀淡淡地說。

  「我知道你自恃內力深厚,不會在乎幾天不睡覺。但是,現在謝蘿人找到了,她的病也穩定下來了,你沒有必要再苦撐下去,畢竟你也是人,也需要休息,我可不希望同時照顧兩個病人。」蘇廣非堅持地看著他。  歐陽昀看他一眼,眉宇間的倦意不經意地流露出來。

  他的確累了,尤其在放下心之後,身體益加覺得疲憊,或許他是該休息一下了。  

  他凝視著謝蘿,再看看蘇廣非。

  「放心,我會照顧她,不會有問題。」 

  歐陽昀微微一笑,緩緩地由椅子上站起身,拂拂白衫道;「麻煩你了。」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說什麼麻煩。」

  歐陽昀眼中閃過片刻的激動,用力拍拍蘇廣非的肩,深切的兄弟之情溢於言表。不需言語,他們都知道對方絕對會為自己兩肋插刀,而且絕無怨尤。

  謝蘿縮在被窩裡,不敢喘氣地聽著他們的談話。其實她在蘇廣非進來前就已經醒了,只是不知道用什麼樣的方式去面對歐陽昀,乾脆裝睡,沒想到卻聽到歐陽昀為了自己,竟然不眠不休,他對自己的好讓她又喜又憂,體內的五臟六腑似乎全都絞在一起,難過得想掉眼淚。 

  她豎起耳,傾聽房內的動靜,安靜得令人懷疑,謝蘿悄悄的將臉從被窩中探出,兩眼因突來的光亮而瞇起,隱隱約約的知道整個房間只剩下她一個人。遲疑一會,她用手撐起身子,除了飢餓和些許的軟弱外,頭痛、頭暈和火燒般的高熱已經消失,整個人頓時輕鬆許多。 

  她深吸口氣,用力站直身子下床,慢慢地拖著腳走到門邊往外看,只見蘇廣非站在院子中,將一隻信鴿放出去,然後轉身往的房間走來。

  謝蘿想閃開,不讓他發現自己醒了,兩隻腳卻虛弱得像剛學步的嬰孩,不要說跑,就是走也很吃力;蘇廣非推門進來,就看見謝蘿捉著床柱,尷尬地笑著。  

  「你什麼時候清醒的?還下床,快回床上躺著。」蘇廣非說。  

  謝蘿心虛地笑道:「我是準備回床上,只是腳似乎不聽使喚。」

  蘇廣非蹙眉看她,一會才說:「失禮了。」接著就將她抱起來,迅速放到床上。

  「謝謝你。」謝蘿鬆了口氣,卻發現蘇廣非臉上染上千道暗紅,他在害羞?謝蘿吃驚地盯著他直瞧。

  蘇廣非被她盯得不好意思,清清喉嚨道:「謝姑娘,你……」

  「謝蘿,我叫謝蘿。」謝蘿笑道。

  「我知道你的名字,只是……」

  「我喜歡朋友叫我的名字,而不是謝姑娘、謝小姐的,聽起來怪彆扭,當然,除非你不認為我是你朋友。」謝蘿盯著他說。  

  蘇廣非一怔,緩緩地笑道:「你很奇特,難怪昀哥會為你著迷。」  

  謝蘿的臉不自覺發熱,白皙的臉蛋更顯得嫣紅。

  「我……他……」謝蘿咬著下唇,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離開碎劍山莊,但是我必須說,你的離開對昀哥是一種傷害,我從來沒有看過他這些日子以來的神情,很寂寞,很……我也說不出來,只希望你能夠明白他對你的感情,他真的在乎你。」蘇廣非嚴肅地看著她,說也心裡的感受。

  謝蘿眼神迷濛地盯著自己的手,真的有男人能夠對她如此深情,將她完全籠罩在他的愛情之下嗎?這是她渴望已久,卻不敢奢求的夢想,沒有想到在這個錯誤的時空之中,她竟然輕易地擁有了。  

  「謝蘿?」 

  謝蘿抬起頭,溫和地歎道:「我瞭解,我就是瞭解才會離開。」  

  蘇廣非不明白地蹙緊眉頭。

  謝蘿像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說給誰聽。  

  「愛上我,只會使他傷心難過,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回去了,他怎麼辦?我又該怎麼辦了註定沒有結果,註定兩地相思、痛苦,我真的不想要這種無奈而悲傷的愛情,我要的是能夠有圓滿結局,能夠終生廝守的感情。」

  蘇廣非這才想起歐陽昀曾經說過謝蘿的來歷,一個不應出現在這時代的女子。

  「你是害怕自己會愛上他?」

  謝蘿無奈地聳聳肩。「我是害怕自己已經愛上他,」

  蘇廣非一愣,訝異地問:「你的意思是……」

  謝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很笨的方法對不對?」

  「不,只是比較迂迴一點。」 

  「逃離碎劍山莊的時候,我以為一切問題都解決了,但是昀少爺不是輕易放棄的人,而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內心的掙紮矛盾。若非麻煩纏身,也許我終究會回去面對他,面對一切。」謝蘿一笑道。

  「這些話如果你親口對他說,他一定很高興。」蘇廣非盯著她直看。  

  謝蘿沒有回答。其實這些話對著第三者說,似乎很簡單也很容易,但是,只要屍想到要面對歐陽晦,說出她內心的感情,她就開始覺得臉皮發燙,坐立不安;看來,告白是需要很大的勇氣,也難怪暗戀的人都是愛你在心口難開,也許就因為缺少那麼一點勇氣,愛情就悄悄地自身旁溜走了。謝蘿在心裡咕噥著。

  「怎麼樣?你會告訴他嗎?」蘇廣非看著臉上似喜又憂的謝蘿,按捺不住地問。 

  謝蘿瞥他一眼,慢吞吞地道:「我不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哎呀!時間到了,我自然會說啦!」她說到後來,腦子也亂了。 

  蘇廣非揚起眉注視她,為謝蘿無意中所給予的答案鬆口氣。  

  坦白說,他根本不願再見到歐陽昀為愛面落寞的神情,愈早讓他明白謝蘿的感情,他就能愈早拾回原有的冷靜,也才能真正的重展歡顏,恢復他的本質。這也就是為什麼他一直追問謝蘿的原因,他必須明瞭謝蘿對歐陽昀真正的感情,如果她的答案是否定;他會不擇手段地保護歐陽昀,確實保證他能夠得到他所想要的東西或人。 

  或許是上天憐惜歐陽昀,沒有讓他的一片癡情落空,謝蘿終究是愛他的,其餘的事,他也實在管不著,一切就看老天如何安排了。

  「喂!蘇廣非,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能不能幫我拿些東西吃少否則我怕我會昏倒,因為肚子餓而昏倒,實在有辱我的名聲哩!」謝蘿甩甩頭,趁著胃不停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時轉移話題。  

  蘇廣非聽見她喊餓,不覺笑了起來。「早些時候,昀哥就是要叫醒你,要你吃東西,沒想到你睡得沉,還不起來,現在你倒喊肚子餓了。」

  謝蘿不好意思地道:「睡覺的時候,哪管肚子餓不餓,可是醒了就不一樣,別說是兩天,就是一頓飯沒吃,我的胃都會抗議呢!」

  蘇廣非笑道:「好,我馬上叫人準備,否則餓到你,有人會心疼呢!」

  謝蘿驀地臉紅起來,這個蘇廣非看起來一振正氣凜然的模樣,沒想到也會揶揄人,謝蘿白了他好幾眼,決定如果有機會,婚會連本帶利地將這筆帳討回來。

  不到一刻鐘,他帶回香噴噴、熱騰騰的飯菜,誘得她口水流了好幾缸,不到十分鐘,這些飯菜全教她狼吞虎嚥地吞光,甚至意猶未盡地直舔舌頭。 

  蘇廣非從看到她吃飯的模樣,就張嘴結舌地呆在一旁,直到她放下碗筷才道:「我沒有見過女人吃飯如此『爽快』,我還擔心你會被飯噎到,沒想到…」他停住嘴,頻頻搖頭。

  謝蘿似乎覺得他少見多怪,揚盾道:「餓了兩天,誰還能慢條斯理地吃飯?如果真有人能夠那樣,不是瘋子就是呆子。」

  蘇廣非笑著沒有搭腔,將餐盤拿走,看見她打了個呵欠,道:「你的身體尚未復元,再休息吧!」

  謝蘿沒有反對地鑽回被窩,她的確還來恢復,否則怎麼會這麼累,再休息一下吧!等她醒了,就能夠有充分的精神和頭腦來面對歐陽昀。

  在她人夢前的最後一個念頭,仍是歐陽昀。

          ☆          ☆          ☆  

  謝蘿睜開惺忪的睡眼,盯著床幃好幾秒,才懶懶地伸展雙臂,慢慢地坐直身子。幾乎在她坐起身子的同時,一種被人注視的感覺迅速爬過全身。她下意識地朝眼光來處望去,心臟頓時緊縮,才又如萬馬奔騰般地狂跳起來。

  仍是一身白衣、瀟灑自在的他,背著窗戶透進的光影站立著。一雙抑鬱深沉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謝蘿覺得自己的手微微地抖著,彷彿窒息般地喘不過氣。他的憔悴、憂鬱深深地震撼著她,而那一雙眼卻教她燃燒,逼迫她正視他的感情。

  驀然,她覺得自己是殘忍的鉋子手,狠心地將他的情感斬得七零八落,只為了保護她自已,她真的是一個最懦弱的逃兵,企圖從愛情戰場上不戰而逃的逃兵。

  歐陽昀沒有開口,只是怔怔地望著她。

  謝蘿輕輕咬著唇,是她先逃離他,必須由她走向他的身邊。她推被下床,雙腿雖然在顫抖,卻不再虛弱。歐陽昀屏氣凝神地看著她一步步朝他走來。當她的腳顛了一下,他的心跟著一緊。她停下腳步,偏著頭望著他,接著就衝進他懷裡,將他緊緊地抱住。

  歐陽昀先是—愣,隨即將她緊緊擁住,他根本不敢相信她會主動走向自己,更不用說她還會擁抱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謝蘿激動地叫:「我的任性傷害了你,讓你受苦了,對不起。」  

  歐陽昀只是抱緊她,沙啞地道:「不,是我的急切嚇跑你,讓你在外面流浪,是我不好。」

  謝蘿抬起頭看他,感動得想哭。「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既平凡又普通,根本不值得你愛,為什麼你會看上我呢?」

  歐陽昀苦澀地笑,「感情並不是有條件的東西,愛不愛並不是我能夠控制得了的。在我心中,你是獨特而唯一的存在,我不後悔愛上你。」 

  謝蘿將頭埋入他的胸前,哺哺地道:「你應該後悔的,如果有一天我必須離開你,只會傷害你,我不要你為我而痛苦,看到你難過,我的心就像針刺般痛苦,我只會帶給你悲傷,根本不能給你快樂。」  

  「不,你已經帶給我快樂,從見到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帶給我別人所無法給我的快樂,即使我可能會失去你而痛苦,也是我的選擇。歐陽昀將她的臉抬起,溫柔而堅定地看著她。「我只求你給我一個明確的回答。」

  謝蘿幽幽地歎口氣。「我的離家出走,難道你還不明白?若非害怕自己發現的答案會讓你我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我又何苦逃走呢?我是愛你的啊!」 

  歐陽昀因為她的話而獲得釋放,他的血液狂奔著似乎要衝出血管,心臟更似要炸開一樣,整個人沉浸在她的話語中無可自拔。 

  原來說出這句話並不如她想像中的困難,尤其是在看見她的話對他有這麼深切劇烈的影響後,這句話真的一點都不難說。  

  她舉起手,輕輕地撫摸他的臉頰。「我真是傻,竟然想要逃開這份感情,我發誓再也不會了,我謝蘿決定愛你到底,管它什麼可能不可能,痛苦或悲傷,只要我們相聚的一天,我就要緊緊跟隨你,不再離開你。」

  歐陽昀用力地抱緊她,語音哽咽地說:「感謝老天,將你帶進我的生命,我愛你,愛是這麼深,深得無能為力。小蘿,不要再離開我,永遠不要.」

  謝蘿以同樣的力量擁著他,吸吸鼻子道:「不會了,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去他的命運,管他的未來、過去,她都要和歐陽昀在一起。從今以後擴她要把握每一個相聚的日子,不再去想是否有分別的一天,即使她永遠回不去二十世紀,她也無怨無悔,以往的日子就此埋藏在她心底深處吧!

  歐陽昀深情地凝視她,時光似乎就此暫停,謝蘿望著他漸近的臉孔,慢慢地合起雙眼,迎接他熱情而溫柔的唇,輕歎一聲,她偎進他的懷中,恣意地享受人的吻。

  當他結束這一記熱吻,抬起頭,看著謝蘿紅艷迷濛的臉孔,不自覺著迷了。

  謝蘿似乎有這剎那間變得更加嬌艷動人,眉宇間的溫柔是他從未見過的一面,現在的她正是陶醉在愛情中的女人,散發著幸福與快樂的光彩。

  歐陽昀為自己是她改變的原因驕傲自豪,她愛著自己,真的愛著自己。

  「小蘿,嫁給我。」歐陽昀說出心底隱藏已久的話;謝蘿先是一怔,立刻快樂地笑道:「好,我要成為你的妻子,不過……」

  「不過什麼?」他著急地問。

  謝蘿瞅著他,拖長語調說:「不過…我的丈夫只能有我一個妻子,我不能忍受一夫多妻的習俗,更不苟同一隻茶壺、多隻茶杯的謬論。如果你要我,就不能再要別的女人,我要求絕對的忠誠。」

  歐陽昀專注認真地看著她。「我從來就不是多情的男人,這一點你不用擔心。除了你,別的女人我都不要,有了你,我又何需別的女人?」

  謝蘿笑道:「沒錯,你不是多情的人,你是癡情人,而我就是你癡情的對象,有了我這個大麻煩,你哪有時

  間去理別的女人,我會讓你忙得無暇想到的女人。」

  他溫柔地笑著,望著她志得意滿的神情。沒有別的女人能夠取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她是他的最初、最終,也是永遠唯一的愛。 

  「哎呀!說起麻煩,我離開碎劍山莊,一定帶給所有人阻撓,他們會高興你娶我嗎?謝蘿突然想起自己的出走,一定搞得所有人烏煙瘴氣,不由得垮下臉,擔心起來.

  歐陽昀輕輕地笑道:「他們不會怪你,而且會巴不得你趕快嫁我,因為這些日子,我的脾氣並不算好,另一點是他們對你的事跡既好奇又欽佩,你已經是他們崇拜的新對象,他們當然高興你要嫁給我。」

  謝蘿一聽他提起自己的「事跡」,不由得臉紅,她的多管閒事,非但為自己惹來麻煩,甚至累及碎劍山莊。

  「我…」那些事會不會讓碎劍山莊受害?」謝蘿蹙起眉,憂心仲仲地問。

  「放心,我們不會有影響,憑我們碎劍山莊的名聲,一般江湖人物或官府還不敢得罪我們。」他輕描淡寫地說,卻透露出碎劍山莊的勢力之大,恐怕非謝蘿所能想像。

  「那就好,否則我真的要愧疚至死。」她鬆口氣。

  「小蘿,你有學過武術嗎?」他想起她所做的事。

  「嗯哼!因為我父母都習武,所以從小我就和兄弟們一同練武,他們都是國手,只有我不喜歡比賽,所以沒有參加比賽。」謝蘿笑道。

  「比賽?國手?」

  「對啊!在我們那個時代,已經不像你們會輕功、暗器,學武的人也少。一般來說是為了參加比賽當選手才會練武,或者是為了強身、防身,而前者的武術最好的選手,就有可能當選為國家的代表,和其他國家派出來的選手比賽,有些類似你們的擂臺比試,或者說是朝廷選武舉人的比試吧!」謝蘿想了一會回答道。

  歐陽昀這才明白何以他沒有發覺謝蘿會武功,因為她的內力並不強。  

  「所以我只會技巧,對於輕功、內力都不太懂,昀少爺……」 

  歐陽昀瞪著她,打斷她的話道:「習慣了嘛!下次不會再叫錯了。」

  歐陽昀歎口氣,對她,似乎是沒有轍。

  「昀,你能不能教我功夫,以後遇到敵人,我的膽子也可以大些。」謝蘿拉著他的衣袖,睜大眼要求道。

  歐陽昀扯扯嘴角笑。「照你的脾氣看來,我不教你武功,只怕苦的是我自己,我也不能放心,等我們回到碎劍山莊,我就教你功夫。」

  「哇!萬歲!」謝蘿高興地抱著他叫。 

  歐陽昀為謝蘿的舉動而發笑,伸手擁著她。「我很欣賞你表示高興的方法,不過,這種方式只能用在我身上,聽見了嗎?」

  謝蘿詫異地笑道:「原來你也是醋醞子。安心啦!除了我的家人之外,只有你這個男人才能得到這份殊榮,高興吧!」 

  歐陽昀大笑,她真的是他歡樂的泉源。

  「能夠得到你,真的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你的獨立、堅強是我最放心的特質。」他若有所感地說。

  「為什麼?」她好奇地問。

  「因為我看到太多柔弱女性的下場,我的母親是因為父親戰死,悲傷過度而死,我的大嫂,則是因為精神上的脆弱而無法戰勝病魔。她們都美麗卻軟弱,只能攀附著她們的丈夫而生存,一旦支撐她們的力量消失,她們只有死亡,這就是為什麼我特別放心你的緣故,你不會因為失去我而悲傷,仍然能夠堅強獨立地活下去。」歐陽昀捧著她的臉,誠摯地說道。  

  謝蘿卻搖頭道;「你錯了,我不會任由你離開我,不論你到什麼地方;我就在那裡,你上戰場,我就陪你馳騁沙場,我不會蓄意尋死,但是我會從容陪你赴死,永遠陪伴你的左右。」  

  歐陽昀眼眸發亮,她的確不會為他尋死,卻會陪伴著自己奔向任何的戰場,並肩作戰,守護自己。

  「我何其幸運能夠得到你。」他感動地將頭靠在她的肩上。  

  「我們何其幸運地擁有彼此,你是我最好的選擇,一切都得感謝命運之神的安排。」謝蘿完全為這次的意外而心存感激,她的未來就在這裡,她的幸福就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歐陽昀拉著她走到桌邊坐下,從懷中取出隨身攜帶的玉鐲。「這隻玉鐲,一開始我就是為你買的,現在,你──願意接受它嗎?」

  謝蘿溫柔地對他笑,柔順地伸出左手,任由他為自己套上玉鐲。

  玉鐲掛在她柔嫩白皙的手腕上,更顯鮮綠青悴,彷若流動的綠波環繞著她。

  歐陽昀輕輕地吻她的手腕,酥麻的觸電感像火般燒灼著她,謝蘿從臉紅到頸項,這種親呢的氣氛讓她又怕又期待,兩人相望無語,最後還是歐陽昀先打破沉默。

  「這隻玉鐲代表我對你的真情,它為我訂你的終生。回到碎劍山莊,我們立即準備婚事,我要你早一點成為我的新娘。」他低沉的嗓音訴說他的渴望。

  謝蘿嬌羞地垂下頭,對他的安排表示無言的應允。她摸摸玉鐲,想起自己隨身佩戴的金鏈子。她將金鏈子從頸子取下,溫柔地笑道:「訂情之物,照理是一對,你送我玉鐲,我回你金鏈。這條金鏈是我二十歲時,我父母送的生日禮物,雖然並不昂貴,卻是我珍惜的東西,現在我交給你,希望你珍惜它一如珍惜我。」 

  說罷,她親自為他戴上金鏈子,心型飾垂在他的胸前,如同她的心。

  歐陽昀輕輕握著心型墜飾笑道:「你的心已經在我身上,再也討不回去了。」

  謝蘿俏皮地笑,「你的情也掛在我的手上,拿不走了。」她舉高左手在他面韻晃著。

  歐陽昀笑著將她拉坐進他懷中,深深地吻上她。

  「咳!咳!」蘇廣非站在敞開的門外,尷尬地用力咳著,他幾時見過這種熱情纏綿的鏡頭,只有瞪著房內的兩人,猛清嗓子。  

  謝蘿和歐陽昀聽見殺風景的咳嗽,猛地分開相纏的唇,謝蘿飛快地瞥向門外,紅霞飛上頸項,忙掙脫歐陽昀的擁抱,想從他的身上站起來。卻被他固執地位住,動彈不得地坐在原地──他的大腿上。  

  歐陽昀揚遐,丟給他一記挑釁的眼神。

  「嘿,不要這樣看我,我又不是故意要偷窺,你們連門都不關,我不看都不成,可不能怪我。」蘇廣非眼中帶笑地道。

  「才怪,君子非禮勿視,你大可走開,否則好心點為我們關上門,你這兩者都沒有做到,表示你不是君子。」謝蘿仍紅著臉,卻忍不住開口。

  「我……」蘇廣非被她一句話堵住,這下調侃別人不成,自己反倒成了箭靶。

  歐陽昀揚起嘴角笑,他鮮少見到蘇廣非啞口無言的模樣,這一次卻讓他看得過癮。

  「嘖嘖嘖!好一張利嘴,看來我得少開口為妙,否則吃虧的是自己。」蘇廣非苦笑道。  

  謝蘿得意地笑道:「不錯,你很聰明,言多必失,當然,除非你有我這等功力,否則少開口為妙。」

  蘇廣非可憐地看著歐陽昀。「我可以勸你一句話嗎?」

  歐陽昀挑高眉望他。

  「趁早回心轉意吧!她可不是好惹的女人。」蘇廣非誇張地歎口氣,頻頻搖頭。

  歐陽昀笑而不答,卻將謝蘿擁得更緊;「多謝你的餿主意,我已經跟定他了,你還得跟著叫我一聲二嫂呢!」謝蘿靠在他的胸膛前,抿著嘴笑。

  「真的?」蘇廣非在看到他們擁吻時就知道結果,現在只是確定。

  歐陽昀大笑道:「沒錯,等我們回碎劍山莊就籌憊婚禮。」

  「太好了,恭喜你們。」蘇廣非高興地大笑。

  他們以微笑接受第一個祝福。

  「等我們結婚之後,再來就該曉兒了。」謝蘿故意說,暗中觀察蘇廣非。

  果然,蘇廣非神色一黯,連嘴角的笑容都變得勉強。

  「小蘿?」歐陽昀不解地看著她。  

  謝蘿只是按按他的手,投給他一抹笑容,歐陽昀是聰明人,一想即領悟,再見蘇廣非陡然僵直的背脊,他不禁自責何以自己沒有看出蘇廣非對曉兒存著兄妹之情以外的感情。 

  他立刻陪著謝蘿演出雙簧。

  「說得是,曉兒也到了適婚年齡,是該為她找個夫婿。廣非,你說呢?」

  蘇廣非皮笑肉不笑地道:「她是你的妹妹,你說是就是。」  

  歐陽昀和謝蘿交換一個笑容。

  「既然如此,等我們準備好,就得為她挑幾位人選了。」 

  「昀,曉兒一直跟著廣非,說不定他知道曉兒有沒有意中人,或是她喜歡哪種類型的男人,就讓廣非安排吧!」謝蘿眨著大眼,偏著頭故作沉思狀。

  「不……」蘇廣非大叫,引起兩人懷疑的目光,他勉強地擠出一抹笑容道:「這種事,當然是曉兒的兄長作主,我沒有資格。」 

  「廣非,你也算是曉兒的兄長啊!她是你看著長大,跟在你身邊的時間甚至比我們久,你當然有資格,只要你決定曉兒嫁誰,我和大哥都不會有意見。」歐陽昀一臉誠摯地道,這是他的肺腑之言,只要蘇廣非說一句話,大哥和自己都不會反對。當然,曉兒那一方面他就不確定了,曉兒對蘇廣非倚賴很深,但是否深到願順從他為她挑選丈夫,這就有待商榷了。

  蘇廣非抑鬱地道:「我不會插手她的婚事,這是我唯一不能為她做的事。」  

  「廣非難道你一點都不在乎曉兒……」歐陽昀看著蘇廣非怏怏不樂的表情,心中不忍再逼撻他。

  「昀,這種事,還是回去再談吧!我們必須聽聽曉兒的意見,畢竟她才是當事人,如果她自己都不反對,而別人也不著急的話,我們急死也沒有用啊!」謝蘿朝他使個眼色,不讓他追問下去。

  蘇廣非瞇起眼盯著他們兩人,總覺得他們似乎知道了什麼,卻又藏住不說。總之,他的心情早被他們這一席有關曉兒婚事的話,弄得低落沉重,再也輕鬆不起來。

  「你們什麼時候回碎劍山莊?」蘇廣非意興蘭珊地問。

  「再過一、兩天,等小蘿的病全好了,我們就啟程回山莊。」歐陽昀溫和地撫著謝蘿半長不短的頭髮道。

  蘇廣非沉默片刻,眼眸深沉地搖頭道:「我不跟你們回去了,我直接回快意堂。」  

  他的決定教他們叫了一驚,謝蘿暗叫糟糕,搞不好弄巧成拙,這麼一來,她可對不起曉兒。

  「不行,不行,你怎麼能不回山莊,我和昀的婚禮少了你就辦不起來,你怎麼可能棄我們不顧!」謝蘿忙叫。

  「我?怎麼會關我的事?」蘇廣非一呆,不解地問。

  「當然了,你和昀來找我,小姑不快樂,我怎麼好意思嫁進碎劍山莊?如此一來我就不能嫁了,婚禮沒了,自然就辦不起來喲!」謝蘿急得胡說一通,反正就是要他回山莊。  

  「不會有這種事,而且我當然會去參加你們的婚禮,就算有這種莫名其妙的傳聞,到時也會不攻自破。」蘇廣非不以為然地搖頭。

  「如果真有傳聞,還等得到你來破解嗎?我們早就被搞得暈頭轉向,所以,沒有你,我和昀就別指望結婚了,如果你狠得下心讓昀娶不到老婆,讓我嫁不了老公,你就回去好了。」說到後來,她竟然語帶威脅恐嚇,直教蘇廣非啼笑皆非。

  「廣非,你就聽小蘿的話,跟我們回去吧!我好不容易找到她,可不想沒有婚禮,娶不到她。」歐陽昀忍住笑意,故作正經地說。

  「昀哥……唉!好吧!我可不想成為你們的罪人,我跟你們回去,但是只待到婚禮結束,我就必須回快意堂,行嗎?」蘇廣非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們。

  謝蘿忙點頭,只要他回山莊,哪怕只有一天,都是曉兒的機會。

  唉!想來她這個嫂嫂對小姑還真不錯,當然,絕大多數是她自己好管閒事,既然知道他們彼此有意,她為什麼不顧推舟,為他們加把勁呢?成就一椿好姻緣,可是善事一件呢!想著想著,她竟偷笑起來,好像他們已經要完婚拜堂似的開心。

  歐陽昀自然明白謝蘿的想法,反而是蘇廣非覺得頭皮發麻,似乎有項陰謀正在進行,而他正是被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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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5 07:07:2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自從接到蘇廣非的飛鴿傳書之後,碎劍山莊原本沉重不安的氣氛,立刻如春雪般消融,沉寂多日的笑聲又重回山莊之中,對找到謝蘿,解除警報而鬆了口氣。

  一大早,前哨探子傳回消息,說歐陽昀、謝蘿、蘇廣非三人三騎已接近揚州城,約莫再半個時辰,他們就會回到山莊,所以山莊內的僕人們立即忙碌起來,殺雞宰羊,打掃房舍,好似過節一般的熱鬧。

  謝蘿出走,將碎劍山莊搞得天翻地覆,以至於歐陽昀親自出莊找她,這個消息,在揚州城內早巳經是眾所皆知的新聞。好事者甚至為這件事下注,表示歐陽家二少爺,冷峻瀟灑的歐陽昀,已陷入愛河之中,對像正是鬧得滿城風雨,碎劍山莊的小女僕謝蘿。一名身份不明的陌生人,在十多天前才突然蹦出來的女子。

  傳聞像風一般,迅速擴散,自然地,「醉花蔭」這種風月場所,傳聞謠言總是來得最快、最急。

  冷艷語倚著窗臺,似怨含怒地眺望遠山。

  揚州城內的傳言,她早已經聽到,每次一想起歐陽昀和那個女子在一起,她就怒火中燒,嫉妒得渾身顫抖。原本她還期待在柳絮文的宴會上,施展一切方法去贏得歐陽昀的一絲一毫注意,讓他臣服對不起她,仰慕她,愛上她。如今,她的希望隨著傳言而破碎,教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喜玉站在她的身旁,一雙眼滿是憂慮地望著她;她真的想不通,歐陽昀為什麼會對美艷絕倫、多才多藝的冷艷語視而不見,卻偏偏鍾情一個貌不驚人的女子?

  論外表,「醉花蔭」冷艷語的美貌,是眾所皆知的事實,而那個謝蘿,哼!不過是只灰色小老鼠,論才華,冷艷語詩詞歌賦皆精,能歌擅舞,是個名副其實的才女,那個女人,她就不相信她有什麼能耐;論出身,冷艷語雖是身處青樓,卻也潔身自愛,比起謝蘿那個小女僕,不知強過多少,她真的為冷艷語感到不服氣,「醉花蔭」的花魁竟然敗在一個平凡的小女僕手上,說出來誰都不相信。 

  「小姐,別灰心,你一定要堅持下去,傳聞從來不會是真的,你根本不用在意。」喜玉大聲地說,不斷地為她打氣。  

  冷艷語斜睨她一眼,仍是悶不吭聲。

  「小姐,你這意志消沉的模樣,喜玉看了都難過,事情並未絕望啊!就算傳聞是真,」小姐還是有機會入主碎劍山莊,只要小姐願意,事情就有轉園的餘地。」喜玉急切地道。

  冷艷語聽見喜玉的話,不覺一振,她知道喜玉雖然年輕,卻精明能幹,也許她真的有辦法幫助自己將歐陽昀搶過來。 

  她稍微振作地問:「我該怎麼做?你有什麼主意?」

  喜玉見她開口,露出個狡獪的笑容道:「小姐就按照先前的計劃,在柳公子生日那一天,盡全力吸引歐陽公子,喜玉會將其餘的事打點好。如果順利,歐陽家二少奶奶的寶座非小姐莫屬。」

  冷艷語不覺眼睛一亮,嬌羞地抿起嘴直笑,只要她們的計劃成功,哭的就是謝蘿了。

          ☆          ☆          ☆  

  一進揚州城,她就發覺不對勁,每個人看他們的眼神似乎有種難以言喻的好奇,甚至是──暖昧,尤其是看自己時,卻不時瞥著歐陽昀,露出瞭解的笑容,她知道一定出了什麼問題。

  「昀,你有沒有發現有很多人都在看我們,還不時笑著?」謝蘿靠近歐陽昀,低聲地問。

  歐陽昀環視周圍,果然,一群人立刻在他掃視時連忙轉頭,故作輕鬆的模樣,卻又不時瞥向他們的方向。欲蓋彌彰的舉動,使得他揚起眉。

  他對蘇廣非使個眼色,蘇廣非立刻離開去探聽消息。

  半晌,蘇廣非輕快地踏著步伐走向他們。

  「怎麼回事?」謝蘿忙問。

  蘇廣非笑道:「你們的事已經成為大家茶餘飯後消遣的話題,甚至還有人設下賭局,賭你們的事。」

  歐陽昀微蹙眉頭,問:「我們的事?」

  蘇廣非笑意盎然地道:「沒錯。謝蘿出走,勞動歐陽二少爺親自尋人,大家都下注賭你陷入情網,迷上謝蘿。所以,他們笑咪咪地看著你們,是因為有三分之二的人都賭你們終會結婚,他們也就發筆小財喲。」

  謝蘿哈哈笑起來,「幸好我們有這個決定,否則恐怕會無顏見父老,被他們給咒死了。」

  蘇廣非被她的反應搞得頭昏,「你不在意他們拿你當賭注的對象?」 

  「在意?在意又能怎麼樣?他們都已經做了,只可惜我沒來得及下注;否則也可以賺一筆。」謝蘿遺憾地說。

  「你……你下注?」蘇廣非驚道。

  「有何不可?對像是我哩!有什麼道理我不能下注?」謝蘿理直氣壯地瞪著他。

  歐陽昀在一旁聽得笑道,「廣非,小蘿的脾氣你還不清楚嗎?愈是新奇的事,她愈有興趣,尤其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什麼事都有可能。」

  「哇!說實話,我真的慶幸愛她的不是我。」蘇廣非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說。

  謝蘿揚眉笑道:「你當然該慶幸,因為你不愛我,才能夠躲過失戀的苦果,否則你就只有一個人可憐兮兮地看著我們恩愛甜蜜,而心中痛不欲生,那多悲慘!所以你是該慶幸,感謝你沒有愛上我。」  

  蘇廣非瞪大眼,又氣又笑地猛搖頭,謝蘿這麼厚臉皮的個性,實在是世間少有。

  他望一眼歐陽昀臉上溫柔含笑的表情,心想,這世上能夠將寒冰融化掉的人,大概也只有謝蘿這個如春陽般的女人吧!  

  歐陽昀抬頭看看天色。「快中午了,我們該回去了。」

  「這……」謝蘿仍是猶疑地站在原地不動。

  歐陽昀體貼地看著她道:「放心,他們會很高興見到你,不用擔心。」

  他明白謝蘿卻步的原因,在謝蘿不在乎的外表下,實際上藏著一顆極重感情,也十分敏感的心。

  謝蘿朝他一笑,立刻恢復活力,「回家吧!我肚子開始餓了。」

  歐陽昀輕輕地用手指碰一碰她的臉,極溫柔地笑,「對,回家,我們回家吧!」  

  三人三騎踱出城外後,又快馬奔馳地朝碎劍山莊,她未來的家前進。  

  她的腳才踏到地面,由四方湧出的人潮立刻將他們團團圍住,不斷叫著、笑著。看見眾人帶笑歡欣的面容,她的心才真正放下。

  其實她和這些人並不熟,但也許是愛屋及烏的關係,他們對她的態度一向和善,就算是閒話,似乎也不具惡意,他們早將她視為碎劍山莊的人,甚至是未來的二少奶奶看待,這裡謝蘿笑得如此開心。

  歐陽昀一直保持淡淡的笑容,凝視著在眾人之間的謝蘿,她的笑容就像陽光般照得他的心暖洋洋的。

  一隻手拍拍他的肩,將他的注意力由謝蘿身上移開。

  他轉頭對歐陽昊笑著。 

  歐陽昊看著和一群人談著話的謝蘿,轉回目光對歐陽昀道:「她一回來,碎劍山莊又開始有生氣了。」

  歐陽昀深有同感地笑,在謝蘿未出現之前,碎劍山 莊有規律、安靜,卻深沉、肅穆,令人深覺壓力,但是她來了以後;碎劍山莊仍然有規律,卻變得活潑、熱鬧而且充滿笑聲。

  真的很奇妙,她的存在,似乎帶動了山莊內的氣氛,每一個都在笑,連工作都變得有趣起來。她的體內似乎有用不盡的熱源,只要和她一接近,大家都會自然地向她靠攏,分享她的熱力,接受她的關懷。

  歐陽昀淡淡地笑,「這樣的地方才是家,溫暖、充滿笑聲。」

  歐陽昊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繼面笑道:「你能夠將她帶回來,看來你們之間已經明朗了。」

  歐陽昀笑一笑,揚眉道:「不久這裡又將有一場喜宴。」 

  歐陽昊先是一愣,繼而大笑,揶揄他道:「你是擔心夜長夢多,急著將她定下來?」  

  歐陽昀因哥哥的話,臉早浮起一道暗紅。歐陽昊的話多少也是他心底的念頭,只是一直沒有說出口,一旦被人道破,他總是覺得尷尬。

  歐陽昊驚訝地看著一向冷靜、超然的弟弟,竟然會因為他的玩笑話面發窘,不由得拍拍他的肩笑道:「你終於像個凡人,能夠表現出你的感情了。」

  歐陽昀嘴角揚起滿足的微笑,眼光自然地又跟隨著謝蘿轉動。 

  「唉!廣非呢?他不是跟你們一起回來嗎?」歐陽昊在人群中看不到蘇廣非,因而奇怪地問。

  歐陽昀瞧一眼妹妹,淡淡地笑道:「他是和我們一起回來,只是—下馬,他就進屋去了。」

  經他一提,歐陽昊才發覺,他們一群人竟然站在庭

  院內聊起來,立刻朗聲道:「二少爺和謝蘿姑娘剛回來,

  大家就讓他們喝口水、歇會吧!全部去忙自己的事。」

  話一出,眾人才驚覺他們竟然全站在大太陽下,連忙將少爺、小姐們請進屋內,分別忙著張羅午飯、茶水去了。  

  謝蘿隨著歐陽昀等人走進廳堂後,立刻為自己的離家出走道歉。

  「對不起,我的莽撞造成大家的困撓,真的很抱歉。」

  謝蘿真心誠意地巡視眾人道。

  歐陽昊笑道:「不要放在心上。說實話,碎劍山莊很少這麼刺激過,你的出走是個很趣的經驗。」  

  歐陽昀只是眉毛一挑,似乎不以為有趣。

  歐陽曉抿著嘴笑,「大哥,恐怕二哥不以為蘿姐出走這件事是有趣的經驗喲!」 

  眾人聞言,相視大笑,現在他們終於可以放心大笑,而非擔憂歐陽昀會發瘋崩潰。

  謝蘿看著歐陽昀不自在地搖頭,心中又好玩又心疼。

  「不過呢!也得感謝蘿姐的『出走』,你們才會有進展,否則,僵局還不知道得拖到什麼時候呢!」歐陽曉繼續說,說得每個人心有慼慼焉地點頭。

  這一次輪到謝蘿坐立不安,一直傻笑著,眼睛還不住地溜轉著。

  「曉兒,你就別再說了,不怕謝蘿不好意思又偷跑,這一次我可不奉陪喔!」蘇廣非坐椅子,調侃她道。

  謝蘿清清嗓子道;「不會了,我不會再偷跑,只怕這次偷跑的會是別人。昀,對不對?」

  歐陽昀神秘的笑容,引起大家的好奇,眾人異口同聲問:「什麼意思?誰會偷跑?」 

  歐陽昀搖頭,「既然知道此人會偷跑,焉能告訴你們,這等『有趣』的經驗當然是要多多益善。」

  「沒錯,不能說,否則只有我有這個紀錄,不是會被你們取笑終生,至少也得找個同志才對。」謝蘿嘻嘻笑道。

  每個人都張大眼瞪著她看,被她的論調搞得哭笑不得,也許她的頭腦構造真的和他們不一樣,或者,她那個時代的人都和她一樣。一想到未來的人像謝蘿,每個人都下意識地做出相同的動作──搖頭兼歎息。  

  「取笑終生…啊!二哥,你們……你們……」歐陽曉恍然大悟,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沒錯,謝蘿就要成為你的二嫂了。」蘇廣非代替他們回答。 

  「也會變成你的二嫂!」謝蘿在蘇廣非的話上加上一句,然後朝歐陽曉露出個狡黠的笑容。

  歐陽曉聽出她的弦外之音,立刻羞紅了臉,低下頭不開腔。

  一直保持微笑卻沉默的杜子涓,這才開口問;「日子定了嗎?什麼時候?要開始準備了吧。」

  謝蘿笑道:「你真的已經有大嫂的樣子,而且……」她停下話,仔細地端詳她,「而且愈來愈美麗,好似…哎呀!恭喜了。」

  她突然冒出的恭喜,除了杜子涓之外,眾人又愣住了,不解地兩人之間望過來,看過去。

  杜子涓秀麗白皙的臉蛋染上一抹紅霞,嬌艷得令人目眩神迷。

  雖然謝蘿不知道自己在愛情滋潤下是否有變得美麗些,但是杜子涓卻是百分之百因為愛情而更加神采煥發,嬌艷動人。  

  「我記得你說的話,也很努力地去實行,謝謝你。」杜子涓的話像謎語似的,更使得一旁聆聽的人好奇死了,只恨沒有人想滿足一下他們的好奇心。

  「嘿!嘿!嘿!不客氣,對你有幫助就行了。」謝蘿簡直比自己中獎還高興,本來嘛!讓一個哀怨憂戚的女子轉為快樂滿足的女人,這對任何人都是快樂的事。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蘇廣非皺起眉頭問。

  杜子涓和謝蘿相視一眼,同時有默契地回答:「秘密,女人的秘密怎麼能說呢!」

  「女人的秘密?我是女人,我能不能知道?」歐陽曉睜著大眼睛問。

  兩人再次相視而笑,謝蘿將歐陽曉拉到身邊道:「當然可以啦!聽了以後,包管你心想事成,手到擒來。」

  歐陽曉連忙拉著兩位嫂嫂的手,高興地笑著,她是歐陽家唯一的女兒,雖然有兩位兄長的疼愛,卻始終盼望著能有個姐姐可以談知心話,現在她終於有了兩位如姐的嫂子,再也不會感到寂寞了。

  蘇廣非看著那三個女人圍在一起低聲交談,高聲笑著,不覺轉頭對另兩位男士說:「看來你們的妻和妹妹已經聯成一氣,恐怕早晚有一天,碎劍山莊會『女人當家』,我奉勸兩位大哥,小心了!」

  歐陽兄弟互看一眼,朗聲大笑。

  霎時,滿屋的笑聲,連在門外工作的傭人們也都會心一笑,笑聲終於又回到碎劍莊。

          ☆          ☆          ☆  

  謝蘿對著銅鏡做鬼臉。雖然穿上專門為她量身訂做的衣裳,她仍然覺得沮喪,一想到即將見到美艷誘人的冷艷語,她就更加煩悶。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希望永遠都不要再見到那個美麗多情的花魁,偏偏天不從人願,柳絮文知道她和歐陽昀的事,熱心堅持地邀請她和歐陽昀同行參加他的宴會,雖然知道他的邀請有七成以上好奇,她帶是無法推辭,誰教柳絮文是歐陽昀的知交,而一個好妻子必須認識自己丈夫的朋友,並且讓對方也成為自己的朋友,有共同的朋友,夫妻的感情才能更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所以,她就算不想見到冷艷語,還是得硬著頭皮上陣。

  說實話,她不是怕被冷艷語給比下去,或是討厭她,她只是覺得看一個癡戀歐陽的女子哀怨妒恨的表情,感覺非常彆扭,但是要她可憐她,自己又沒有寬廣的胸襟忍受有另一個人凱覦她的愛人,所以除非她自動死心,否則就是自己不見她為妙。

  唉!女人的眼淚,女人妒恨,女人的癡情,沒有一項是她能夠忍受的。如果冷艷語愛上的不是歐陽昀,或許她還可以助她一臂之力。只可惜她們愛的是同一個男人,而愛情絕對不是可以轉讓的東西,就算可以,她也不會做,因為她愛歐陽昀,歐陽昀也愛她,如此一來,為了避免三個人傷心,就只有委屈冷艷語一個人傷心了,唉!人不為已,天誅地滅啊!

  輕輕的敲門聲,打斷謝蘿的胡思亂想。

  她放下梳子,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開門,一見歐陽昀白衣翩翩地佇立在陽光之下,她不覺看呆了。

  真是個俊逸的男人,難怪冷艷語那傾城美人會愛上他,唉!男人的美麗實在是一種錯誤,再加上有權勢、有財富的美麗,更是一種罪過。謝蘿在心中歎道。

  「你知道嗎?現人我開始煩惱要用什麼方式驅趕那些流著口水黏著你的蒼蠅。你如果平凡一點,我想我會省許多麻煩,也會減少許多妒嫉我的眼光。」謝蘿開玩笑地抱怨。

  歐陽昀輕鬆地笑,「不會有其他的女人,我只要你這一隻蒼蠅黏著我就滿足了。」

  謝蘿嘟起嘴叫:「我才不是蒼蠅呢!我根本不為你的美色所迷惑。」

  歐陽昀揚起眉,故意說道:「我記得說不為我的美色迷惑的女子,在初次見面時就目瞪口呆,流著口水望著我……」

  謝蘿嬌嗔地道,「人家只是在看你的馬,墨光出色得讓人頭暈,我才不是在看你。」

  歐陽昀笑著將她擁進懷中。「不管你是在看我還是看墨光,我知道你不是只看外表的女人,否則你也不會演出逃家記,對不對?」

  謝蘿眨眨眼,「對,我是怕你用武力強迫以身相許,我這才腳底抹油,先走為妙,沒想到還是逃不走。」

  謝蘿哀聲歎氣的模樣,直教歐陽昀好笑又無奈地搖頭。 

  歐陽昀用手捧起她的臉,目光濃烈、深情地望著她,溫和卻激烈地說:「這一生你都逃不掉了,別忘了擁有你的『心』,不論你走到哪裡,你都會回到我身邊。」

  他的目光訴說著對她的感情,也洩漏出他心中的隱憂,一種隨時壓迫著兩人的憂慮。

  謝蘿輕輕—笑,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一啄,目光堅定地許下她的承諾,「不論我在何處,我都會盡一切力量回到你身邊,永遠愛你。」

  歐陽昀徐緩地頷著,他相信她。

  謝蘿粲然一笑,使得歐陽昀皺起眉。

  「小蘿,你是不是畫了胭脂?」

  謝蘿摸摸自己的臉,「還未上胭脂呢!怎麼了?」

  歐陽昀仍是目不轉頭看著她,訥訥地道:「沒什麼,我只是以為你已經打扮好了,你看起來很不一樣。

  謝蘿不懂地問:「不一樣?哪裡不-樣?」

  歐陽昀微眉頭,不明白地說:「你似乎愈來愈漂亮,眼睛、眉毛、嘴唇…總之,變了。」

  謝蘿愣了一會,高興地笑道:「真的?我真有改變?太好了,我還擔心讓你出醜怎麼辦,真好。」

  歐陽昀這會才感受到強烈的佔有慾,他不希望別的男人盯著謝蘿,她是他一個的。雖然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很大男人主義,但是他就是忍不住。

  謝蘿看著歐陽昀隨鬱不陪的表情,忍著笑意問:「我是漂亮,你不高興嗎?」

  歐陽昀只是撇撇嘴,沒有回答。

  謝蘿有趣地頻頻眨眼,笑道:「傻瓜,人家是因為你才變得漂亮,除了你,沒有人能夠讓我改變。」

  歐陽昀挑高眉。疑問的眼神直盯著她。  

  「女人因為愛情而美麗,所以,我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全是因為你,如果你不愛我,我自然就會變醜,而且醜得讓你的倒盡胃口。」謝蘿做個鬼臉給他看。

  謝蘿的一席話,奇跡般地讓他的心情轉好,對於自己莫名的醋意侷促不安。

  謝蘿睨著他道:「現在你體會我的心情了吧!『醋』這種東西不好喝吧!」  

  歐陽昀摸摸鼻子,尷尬地笑道:「的確不好受,不過我很高興我是你改變的原因。」  

  「我也是。啊!時間不早了,我得快點準備,你等我一會。」謝蘿看著桌上的鐘漏叫起來,急急坐回梳妝台前,迅速地在臉上塗抹胭脂,不到五分鐘就準備妥當。

  薄施指粉後的謝蘿,更加清面,讓歐陽昀一顆心急促地碰撞著。

  他欣賞美的人事物,卻只有謝蘿的光彩、活力才能令他怦然心動,不論她是美或醜,只要她是謝蘿,就永遠吸引他。  

  謝蘿本想問他自己看起來如何,但一觸及他的目光,就知道不用問了,女為悅已者容,能夠讓自己的愛人眼睛發亮,這是身為女人的快樂和驕傲。

  「我是不反對咱們繼續待下去,只是你的朋友會很失望哦!」謝蘿抿著嘴笑,拉起他的手往外走。

  歐陽昀任由她牽著自己,他相信自己一定一臉得意,然而,他也發覺這是個很新鮮的自己,他喜歡這個有著一般人感覺的自己。  

          ☆          ☆          ☆  

  坐在馬車裡,謝蘿盯著窗外的景色迅速變換著,他們從市鎮走到荒野,再由荒野朝山上行駛,一個住在山中的隱士?謝蘿對柳絮文產生好奇,回頭問歐陽昀:「這個柳絮文多大年紀?是個老頭子嗎?否則怎麼住到山上這種人煙罕至的地方?」 

  歐陽昀笑道:「你以為只有老人才會住到這裡就錯了,絮文年紀不大,但是卻喜歡與自然為伍,他說自然才是上蒼賦予我們最在的財富,何苦與世推移,沾染塵俗。」  

  謝蘿笑道:「聽起來,他又像個出家人,年紀輕輕卻這麼想得開的人,倒是很少見。不過,他也不全然的不沾染塵俗,否則又何需塵生,更不必找揚州第一美人來飲酒撫琴助興,自然美景處處在,難道一定只有在深山之中才有美景嗎?」  

  歐陽昀對謝蘿的話亦是一詫,她的觀點常是出乎人意料之外,卻不能說毫無道理。

  「絮文喜歡美麗的事物,冷艷語算得上是人間絕色,他自然有所耳聞,也許他是想一窺美人面目吧!」歐陽昀淡淡地笑。

  謝蘿聳聳肩,無所謂地笑,「也許吧!等我見到他自然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我相信你的朋友不會是壞人就對了。」

  歐陽昀笑道:「壞人?絮文什麼人都是,就是不是壞人。」 

  謝蘿突然想起她的那一群死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怪癖,但是她們就是親如姐妹。默契好得讓人懷疑她們是學生姐妹;不過面貌各異,姓氏不同,父母不同的學生四姐妹,世界上似乎還沒見過。

  玲月,小光,阿項,你們若知道我活在歷史之中,還找到一生的最愛,一定會羨慕死。只可惜她們無從很知,也無法分享她的快樂。  

  歐陽昀對她突然的沉默感到擔心。「小蘿?」  

  謝蘿有些落寞地笑道:「我只是想起我的朋友們,她們是一群奇怪卻善良的女人,你一定會喜歡她們,我真的想讓她們知道我找到你,過得很快樂,她們會很高興。」

  歐陽昀握住她的手,無言地歎息。

  謝蘿深吸口氣,振作精神道:「我只是想到說一下,並不表示我想回去,我選擇愛情,就不會再回去了。」

  歐陽昀將她的頭按入胸前,溫柔而感傷地說:「我知道你犧牲很多,謝謝你。」

  「不要謝我,我是為我自己。」她低聲道。

  歐陽昀擁緊她道:「不論你是為自己,還是為我,我都要為我自己向你說一句謝謝!」  

  謝蘿抬起頭,溫柔地朝他笑,兩人就這樣互相依偎,直到謝蘿瞥見窗外一閃而逝的房屋才驚道:「我看到房子了,是不是快到了?」

  歐陽昀輕笑道:「再轉個彎,就到『尋荷小築』。」

  半晌,馬車繞過一道彎路,一幢精緻的木屋矗立眼前,直到馬車在「尋荷小築」前停住,謝蘿才驚覺「尋荷小築」並不小,雖然沒有「碎劍山莊」來得雄偉、寬闊,卻也比一般住家來得大;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至少也有百來坪,看起來,這個柳絮文也是頗有家產之人。

  謝蘿跟著歐陽昀下車,一眼就看見四、五輛馬車停放在門邊,其中一輛的乘客正巧下車,謝蘿立刻大呼不妙,沒有想到連門都還未踏進,就遇上冷艷語和她的侍女喜玉。

  冷艷語訝異的表情,告訴謝蘿一個訊息,她根本不知道她會出現在「尋荷小築」,至少她比冷艷語來得有心理準備。

  只見冷艷語和喜玉冰冷地瞥她一眼,就轉頭移開視線,當她們望著歐陽昀時,眼神又轉為熱絡,喜悅的笑容如春花綻放,令人眼花撩亂。

  謝蘿趁她們和歐陽昀交談時,仔細看著冷艷語。

  原來她真的很美,並不是她的記憶誇大她的美艷。以花來形容她看過最美的三個女人,冷艷語就像牡丹花,艷麗奪人;杜子涓則似幽蘭,清麗憐人;歐陽曉則是百合,純潔迷人,三人各有特色,實是不分軒輊。謝蘿覺得自己在外表上根本不及冷艷語的十分之一,但是她有自信,這份自信來自歐陽昀的愛,更是她身為現代女性所培養出來的自信。人各有其長處,容貌並不是成功的絕對因素,她相信她具有冷艷語所缺乏的特性潛能,所以她並不會因貌不及冷艷語而自卑,否則世上早就沒有謝蘿這一號人物了。

  「小蘿!」歐陽昀輕喚她。

  謝蘿眨眨眼,回過神看他,不知何時,歐陽昀身邊多出二位男子,儒生打扮,一張臉較女人更為艷麗一雙眼睛含笑似地打量著她,老天!難道揚州專產俊男美女?怎麼一個美甚一個!

  「你是昀的朋友,柳絮文柳公子?」謝蘿咳了幾聲才問。

  「我是。你是昀兄的未婚妻,謝蘿謝姑娘?」柳絮文笑著反問她。

  謝蘿笑起來,她喜歡這個美似女子的男人,因為他很聰明,卻聰明不外露。

  「我是。」

  柳絮文凝視謝蘿一會,微笑地對歐陽昀說:「恭喜你,你找到塊瑰寶。」

  歐陽昀溫柔地望著謝蘿,坦白地說;「我知道,我很幸運。」

  柳絮文朗聲大笑,直拍著他的背道:「不可思議,我真不敢相信這是你說的話。謝姑娘,一切都是你的功勞,你讓冰山融化了,他終於像個普通的男人了。」

  謝蘿露齒而笑,「他永遠不會是個普通男人,在我心中,他是獨一無二,最特別的人。」

  歐陽昀溫柔熾熱的眼光一直未曾離開她的臉,深情款款地注視著她。

  柳絮文望著他們,眼中露出感動又欣賞的神采,「說得好,我開始羨慕昀兄的好運了。」

  謝蘿和歐陽昀相視而笑。

  冷艷語…直冷眼旁觀地看著他們三人談笑自若,而她卻像個隱形人,沒有人在乎她,這是她第一次嘗到被忽視的滋味,尷尬受冷落的感覺讓她覺得痛苦難耐。

  喜玉抹著冷艷語顫抖的身軀,又急又氣。原本以為柳絮文的宴會是一次好機會,可以更接近歐陽昀,誰知人算不如天算,謝蘿竟然以歐陽昀未婚妻的身份一同席,壞了她們的計劃。喜玉愈想愈氣,恨不得將謝蘿殺上七刀八刀以洩恨。

  喜玉眼中殺意乍現,一閃而逝,慢慢地,一抹詭異殘忍的笑容出現在她臉上,一張清秀的臉瞬間變得猙獰冷酷。  

  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知道她的心中在想什麼,為了冷艷語,也為了她自己,她會盡一切力量割除任何阻擋她們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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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5 07:07:5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西時一過,除了歐陽昀、謝蘿外的賓客陸續告辭離開,冷艷語更是在晚餐前就藉著病先行離去。 

  歐陽昀、謝蘿、柳絮文三人則繼續在書房中下棋、品名。

  謝蘿原坐在一旁看他們兩人對弈,看是時間一久,她又捺不住性子,開始瀏覽柳絮文書房中的字畫。這才發現柳絮文多才多藝,琴棋書畫,似乎無所不通,無所不精,甚至連命理卜卦也都有所涉獵,可以稱得上是才子。

  一幅人物工筆畫吸引她的注意,她站在書前盯著畫中人物,總覺得似曾想識,書中女子的神態容貌似乎很像她認識的人,只是她一直想不起是誰。

  她蹙著眉頭立在畫像前,必定是一段不算短的時間,連下棋的兩個男人都發覺她的神情有異.

  歐陽昀放下棋子,走到她身邊問;「小蘿,你怎麼站在畫前發呆?」

  「我不是發呆,只是覺得畫中女子好眼熟,好像在哪裡看過。」謝蘿困惱地說。  

  卻不知她的話令兩名男士一呆,柳絮文甚至推開椅子站起身,盯著謝蘿問;「誰?你說的是?」

  謝蘿沒有想到柳絮文的反應如此激烈,愣了片刻才回答:「我想不起來,但是我肯定見過她。她是你畫的人物,難道你不認識她?」

  歐陽昀看著神情頹然的柳絮文,轉頭對謝蘿說:「畫中人是絮文多年以前夢見的女子,他只是根據記憶繪出其形貌,卻不知道女子是誰。」

  謝蘿詫異地看著柳絮文,從他緊張激動的表現看來,他似是對這名畫中女子一見鍾情,「你確定你見過她?」柳絮文緊盯著她問。

  「我確定,可是一時之間真的想不起來。」謝蘿抱歉地看著他。

  「小蘿,你慢慢想,是你在外面那段時間見過的人嗎?」歐陽昀知道柳絮文執著夢中女子多年,只是苦於不知佳人的名姓,如今,謝蘿的話不啻是一線生機。

  「不是,我沒有……」她嘎然而止,盯著畫注視,神情怪異地看著歐陽昀。

  「小蘿?」歐陽昀知道她一定想起來了,卻不願說出口,心中隱隱不安。

  「沒有,我真的想不起來,大概是記錯了,柳大哥,讓你白歡喜一場,真對不起。」謝蘿恢復神情後說。

  柳絮文苦笑道:「不,我該知道不會有人知道她,畢竟她只是夢中人,而非真實存在的人。天色已晚,我先回房了。晚安。」

  柳絮文神情寂寞地走出書房。

  歐陽昀確定他離開後,才問謝蘿:「你知道她是誰,對不對?為什麼不告訴他?」

  謝蘿咬著下唇,不安地說:「說了也沒有用,他根本見不到她,我又何必說出來讓他難過。」

  歐陽昀直盯著畫,半響才開口:「她不在這裡?」

  「畫是畫得很好,神韻、氣質有九分像,只是頭髮、服裝打扮讓我一時搭不起來,但是我確定畫中人是我的好朋友項芙蓉,阿項。」

  「項芙蓉?『尋荷小築』……果真是她,芙蓉就是荷花的別名,『尋荷小築』是絮文在夢見這名女子這後才建造的。」歐陽昀歎道。

  「可是一個千年前的男人夢見千年後的女子,未免太玄了!」謝蘿搖頭道。  

  「一個千年前的男人都能夠遇上千年後的女人,還有什麼事不會發生?」歐陽昀淡淡地笑。

  「可是我畢竟是實體,而且進入這個空間,阿項卻仍然停留在千年之後的世界,他們是不可能有交集的一天。也許,在這個時代也有一個長得像阿項,名字也叫芙蓉的女孩。」謝蘿異想天開地說。

  「也許有,也許沒有。沒有人知道。」

  「唉!都是我提起個話題,引得他難過。」謝蘿懊惱地蹙起眉頭。  

  「這不能怪你,你並不知道這幅畫和絮文的關係。」歐陽昀握握她的手,輕輕地說。

  謝蘿握緊他的手。「我不知道怎麼去幫助他。昀,難道我們要任由他這樣下去,追尋不存在的夢中人?」

  歐陽昀搖頭歎道:「這種事我們插不上手,也許時間一久,他自然會忘記。」

  「忘記?你說這幅畫是他多年前所畫,現在他一聽到我見過畫中女子,仍然緊張激動,還要多少年他才會忘記?」謝蘿不以為然地說。

  「難道你想告訴他說他的夢中人活在千年後的世界,除非他能夠活上千年,否則最好死心?就算他相信,我也說不出口。」歐陽昀揚眉道。  

  「可是什麼都不說,讓他一直癡癡地等,希望後又失望,失望了起希望,這樣太殘忍了。」謝蘿大笑地說。

  「小蘿,感情這種事,只有讓當事人自己想通,別人是幫不上忙,盡不了力的。」歐陽昀堅定地凝視她。

  謝蘿望著他,頹然地將頭靠著他的胸,低聲地說:「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如果……」

  她咬住下唇,將下麵的話吞回肚內。

  她真的是走火入魔了,竟然會希望阿項也能夠同她一般,來到這個空間,認識柳絮文,永遠的留在這裡。墜入這個時空,對她而言是幸運、是奇跡,但是對阿項並不見得合適啊!

  「如果什麼?」歐陽昀耳力敏銳地聽見她的低語。

  「沒有,只是異想天開罷了!」她喃喃地說道。

  生命畢竟不盡然是完美的故事,總是有些許的遺憾吧!  

          ☆          ☆          ☆  

  謝蘿望著柳絮文神情輕鬆自然地和他們談笑,絲毫不見昨夜落寞失望的模樣,她才定下心,只是奇怪柳絮文一早看見她就蹙起眉頭,若有所思地端詳她,卻不說明原因,讓她憋得難受。  

  他們的馬車緩緩駛向大門,柳絮文又出現欲言又止的神情。

  謝蘿敏感地問:「柳大哥,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柳絮文瞥一眼歐陽昀,神情一斂,嚴肅地說:「沒錯,我是有話想提醒你,你的神色不太好,這些日子,你要小心自己的安全,我怕你會有劫難。」

  謝蘿聽了只是一愣,反倒是歐陽昀神色大變,眼眸變得深沉而警覺。  

  他只覺得心如擂鼓,背脊發冷,開始為謝蘿恐懼,因為他知道柳絮文占卜命理的能力,他預言謝蘿有難,絕不會是虛言。

  「嚴重嗎?」謝蘿不怎麼相信命理之說,但是看他們嚴肅的態度,不自覺地問。

  柳絮文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說:「小心就對了。昀兄,我想起來有東西要給你,請跟我到書房一趟。」

  歐陽昀敏銳地看著他,知道柳絮文私下有話要告訴他,遂對謝蘿溫柔地笑一笑,跟著他走回書房。

  謝蘿自然知道柳絮文的用意,他不想讓她擔心,卻反而讓她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書房中,歐陽昀直盯著來回走動的柳絮文。

  「我看出她最近會有一劫,恐怕會有血光之災,嚴重的話甚至會失去生命。」

  歐陽昀臉上血色倏地消褪,瞳孔緊縮,手指竟微微顫抖不已。

  他啞著聲,緊繃地問:「有沒有辦法避免?」

  柳絮文眉心緊鎖,坦誠地說:「想要完全避開是不可能,但是只要小心她週遭的人事物,尤其是陌生人,也許傷害能夠減至最低,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歐陽昀拳頭緊握,臉色陰沉地道:「我絕對不會讓她受到傷害,我會親手解決那些傷害她的傢夥。」

  柳絮文放心地笑道:「我知道體會保護她,千萬小心,別讓陌生人接近她。」

  歐陽昀眼神堅定地看著他,感激地說:「謝謝你的提醒。」  

  「不客氣。只希望這一次我所看的不准。」柳絮文笑道。

  歐陽昀心中也祈禱柳絮文看不準,但是兩人心中明白,他出錯的機會並不太。

          ☆          ☆          ☆  

  暗室中,微弱的燭光播曳,隱約只見三個人影交談著。 

  一個女聲揚起,問著面前的人道:「怎麼樣?決定了嗎?」

  另外兩人相視一眼,其中一人回答女子:「如果我們答應了,有什麼好處?」

  女子嗤聲前,「好處?當然有。殺了你們兩人的心頭大敵,挽回面子,就是好處。」

  「哼!她並不是尋常之輩,尤其又有碎劍山莊在後面撐腰,別說我,就是他也不敢惹他們。」瘦高男子瞥一眼身旁矮胖的中年男子道。

  中午男子清清嗓音道:「咱們心知肚明,論財富你比不上他們,論勢力我是力有未逮,而臭丫頭偏偏是歐陽昀的未婚妻,只怕我們一動她,碎劍山莊的報復緊隨而來。」

  「所以我們不能明著來,只有暗地做。」女子冷聲道。

  兩人瞪著女子森然如羅剎的面孔,不覺最毒婦人心。

  「你為什麼這麼恨她?她對你做了什麼事?」瘦高男子好奇地問。  

  女人冷冷地瞪他一眼,「不關你的事,我只要一個答案,你們做還是不做?」

  瘦高男子瞇起眼,考慮半響,用力點頭道:「臭丫頭讓我丟盡顏面,這筆帳我一定要討回來。」

  女子撤撤嘴,轉移目光盯著中年男子問:「你呢?」

  中年男子摸摸嘴上的鬍髭,道;「好吧!算我一份。」

  女子得到她所要的答案,立刻笑道:「只要咱們齊心努力,一定能夠解決謝蘿。」

  三人對望而笑。

  「既然決定要行動,你有什麼計劃?」瘦高男子問女子,似乎將她視為籌畫者.

  「我會找機會將她誘出碎劍山莊,讓她喝下迷魂藥,以後就隨你們處萱,但有一點要特別留意,絕不能留活口,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女子說著笑了起來。 

  兩名男子連忙明白地點頭.

  「迷魂藥由我提供。」瘦高男子笑道。

  「人手和關她的地方就由我安排。」 

  中年男子眼中閃著凶光。  

  「既然大家都同意這個計劃,咱們先乾一杯,預祝行動成功。」女於端起酒杯笑道.

  其他兩人也舉起酒杯,同時飲下杯中酒. 

          ☆          ☆          ☆  

  謝蘿跑到後山坡,回頭見不到隨從,這才喘口氣,在草坪上躺下。

  自從由柳絮文家中返回碎劍山莊後,歐陽昀除了每天盯著她之外,還在她身邊安排兩名護衛,在他處理公事時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她發覺貼身保鏢黏著自己的感受差勁極了,一點自由隱私也沒有,她知道再這樣下去,瘋的不是別人,而是她。

  為了重享自由,她特別趁歐陽昀和蘇廣非外出,藉口尿遁,擺脫她韻護衛,偷溜出來。

  謝蘿總認為他們太在驚小怪了,憑她一俐落的身子,聰敏的頭腦,還怕會出事嗎?若非憐惜歐陽胸一片真心,她才不會讓自己忍受這麼久的被人盯梢,

  她躺在草坪上,望著白雲隨風飄移。瞬息萬變,心頭輕鬆得想飛。 

  突然,一陣清脆的鈴聲由遠頑近,謝蘿警覺地坐直身子,目光盯著聲音來源。

  一名年約七、八歲左右的小女孩夕捧著廣大束花,蹦蹦跳跳地朝她跑來。

  謝蘿看著小女孩,露出笑容,喑罵自己也變得神經兮兮,疑神疑鬼。

  「妹妹,你抱這麼多花要去哪裡啊?」她笑著問小女孩。

  小女孩蘋果般的圓臉,露出天真的笑容,「我要回家」「回家?你住在這尉近?」謝蘿不解地問,方圓十裡均屬碎劍山莊產業,似乎沒有其他住家。

  小女孩搖晃著頭,笑道:「不是啊!我住在城東。」

  「城東?那你怎麼會來這裡呢?」謝蘿驚問。

  「有一位大姐姐載我來的啊!」小女孩貶著圓圓的大眼睛說。 

  「大姐姐?」  

  「是啊!她叫我把花送給你!」小女孩將花塞給她,不等謝蘿回答,轉身就跑.

  謝蘿拿著花束髮愣,想起身追小女孩,只覺花香撲鼻,濃鬱香甜的花香薰得她全身發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好一驚,知道花束有問題,連忙扔掉花,但是人已癱軟無力地倒在草地上。 

  就在她神智逐漸模糊時,跟前出現一雙紅色繡花鞋,她努力眨著眼,往上看,只見一張秀麗甜美的臉冷著令人心寒的笑容,接著她就失去知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          ☆  

  當她再度有知覺時,是躺在中間密閉的暗室中。

  寒氣由硬石地透過她的衣服,傳進她的肌膚,她覺得由骨子裡冷起來。

  她第一個念頭是她被綁架了!而且她看到綁架者的面貌,通常看見壞人的面貌都不是好事,看來她是凶多吉少了。

  一道光由門縫透進暗室裡,謝蘿趕緊趴倒,假裝仍然昏睡未醒。

  「沒想到她終於落入我們手中。」

  「哼!等她醒了有她好受的!」

  謝蘿一聽到這兩個人的聲音,心驀地一沉,暗叫完了,她竟然落入這兩個仇家手裡,只怕不死也會脫層皮。她萬萬沒有想到他們三個人竟會連成一氣,看來她是在劫難逃。

  昀!你聽到我在呼喚你嗎?快來啊!

  「那邊情況怎麼樣?」 

  「自然是人仰馬翻,沒想到這個臭丫頭在碎劍山莊的份量還不輕!如果被他們發現是我們把她綁架,恐怕…」中午男子不安地蹙起眉。

  「放心!買大人,咱們做得乾淨俐落,他們查不到我們頭上的。」  

  「只希望真如黃公子所言。」青山懸懸在人買雲山說。「我們先離開這裡,等她醒了再來,我會派人在門口守著她,只要她一醒,馬上會有人來通報。

  「說得也是,咱們先去喝一杯,慶祝咱們的成功。」黃家麟笑道。  

  門砰地關起來,謝蘿在他們一走,立刻跳起來。

  「混蛋,王八蛋,買雲山和黃家鱗都是一丘之貉,甚至喜玉也是個蛇蠍女子,我一定要想辦法逃寓這裡.」她不斷來回走著,一邊嘀咕,一邊動腦筋。  

  她躡手躡腳地走近門邊,聽見門外有人交談著。至少有兩個人看守她,這樣子她別說逃走,就是想搞花樣都沒有辦法。難道她真的只能坐以待斃,或是像小說中柔弱的女主角,等待男主角英雄般的救助?不,天助人自助,她一定要讓他們知道她絕非軟弱之輩,要他們後悔惹火她。她暗自運氣,並沒有不適之處,看來迷倒她的只是一般的迷魂香。這些日子她跟隨歐陽昀勤加練功,除了技巧精進,也稍具內力基礙,這才醒得較他們想像的快,讓她有心理準備應付即將面臨的迫害。

  謝蘿在暗室中的彷彿待了一輩子後,門再次被打開。

  她面無表情地盯著魚貫而入的三個人。

  黃家麟趾高氣揚地盯著她大笑,「臭丫頭,任你逃到天涯海角,躲在碎劍山莊,最後還是落在我們手中,你的報應到了。」  

  謝蘿翻翻白眼,哼道;「用下流手段迷倒我,算不上英雄好漢。」

  「哼!死期就快到了,還嘴硬!」黃家鱗忿忿地叫。

  「這丫頭討打.」買雲山冷冷一笑,說罷伸手打向她的臉。

  「小心!她會武……」

  黃家麟的警告慢了半拍,買雲山圓胖的身軀就像一團麵粉般給甩出去。

  謝蘿乘機攻向黃家麟,黃家麟怒叫一聲,急忙閃開,霎時暗室之中,三人抱頭鼠竄,頻頻尖叫,他們淒慘的叫聲引來門外的守衛。 

  謝蘿一瞧情勢不妙,伸手一拉,扯住買雲山的衣領,將他的手反剪,將買雲山擋在身前,怒道:「誰敢上前,我就將他的手臂給他的手臂給扭下來。」

  眾人一見買雲山被挾持當作人質,全部愣在原地,進退兩難。

  「你抓個不會武功的人當人質,又算什麼英雄好漢?」黃家麟簡直恨得咬牙切齒,原本是他們佔上風,怎麼情勢一轉,他們反被威脅!

  謝蘿揚眉笑道:「我本來就不是男人,英雄好漢不關我的事。」

  「你以為挾持一個人質,就能夠讓我們放你走?」一直未曾開口的喜玉冷冷地看著她。

  謝蘿冷眼看她,撇撇嘴道:「如果是一般人,你們不會放我走;但是買雲山……」她淡淡一笑。

  「買大人身為朝廷命官,你挾持他難道不怕官府辦你?」喜玉淡淡地問。

  謝蘿出人意料地哈哈大笑,盯著喜玉道:「朝廷命官?身為朝廷命官卻貪髒枉法,動用私刑,暗中勾結匪類綁架善良百姓,我不知道官府是辦他還是辦我。」

  喜玉沉吟一會,抬頭道:「你放開買大人,我們就放你走。」 

  「什麼!你瘋了,我們好不容易才捉到她,你卻要放她走?」黃家麟大叫。 

  喜玉冷冷地瞥他一眼,不耐煩地說:「買大人在她手上,我們除了放人之外,還能做什麼?」

  「可是,她一旦回去,歐陽家?會知道是我們搞的鬼,到時……」黃家麟一想起事跡敗露後的下場,就冷汗直流。 

  「如果你怕,買大人的生命可就……」喜玉眼中露出一絲閃光。 

  「不,不,不能丟下我不管。黃家麟,你可不要亂來,讓她走,讓她走!」買雲山望著他們似乎無意救他,急得大叫。  

  「放心,她不敢殺你,因為她殺人就犯法,屆時即使是皇親國戚也救不了她。」黃家麟瞪著謝蘿說道。

  謝蘿只是微掀彎眉,冷漠地說:「為了自救;我不會心軟。就算殺人,也是自衛,判不了我的刑。倒是你們見死不救,違背江湖道義,背棄夥伴,傳了出去,江湖上再無你們立足之地,你們最好考慮清楚。」

  她嘴上雖然說得輕鬆,心裡卻像吊著十五隻桶子,七上八下的。殺人?開玩笑,她連老鼠都不敢抓,遑論殺人,只求能夠唬住他們。

  果然,黃家麟臉色一白,而喜玉卻是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半晌,喜玉起頭,淡淡地說:「我決定了,如果你放開買大人,我們就讓你走,不會再為難你。」

  謝蘿搖頭笑道;「不成;我看過太多連續劇,先放人,死的一定是自己,我要一匹駿馬,等我安全了自然會放人。」  

  「如果你騙我們呢?」黃家麟不相信謝蘿。

  謝蘿抿著嘴道:「我說話一向算話。」 

  「我信你。」喜玉點點頭,轉身對守衛說:「立刻找一匹駿馬。」  

  「你真的…」黃家麟慌張地衝到她面前叫。

  喜兒朝他使一個眼色,嘴上卻說,「事到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黃家麟對她的眼神不解,卻不再阻止,只是氣呼呼地瞪著謝蘿。

  謝蘿沒有想到事情竟會如此順利,不禁鬆口氣。

  在兩方對峙時,一名守衛匆匆回到暗室中,表示馬匹已經準備妥當。

  喜玉平靜地對謝蘿說:「我們已經照你的要求在大門外準備好馬匹,你隨時可以離開。」

  「你先叫外面的人撤退。」謝蘿以同樣平淡妁聲回答。

  喜玉望向黃家鱗,黃家麟不情願地斥退門外的守衛,讓謝蘿和買雲山出去.

  謝蘿和買雲山的身影,隨著馬匹奔跑,愈來愈遙遠。

  「你到底在想什麼,放了她,等於是逼自己入絕境……」黃家麟又急又怒地朝喜玉大叫。 

  喜玉只是一記冰冷的眼神,就讓他安靜下來.

  「你以為我真的會白癡到放她走?」  

  黃家麟一愣,盯著謝蘿離去的方向,又轉頭看喜玉.

  喜玉嘴角微揚,淡淡地說:「我早在白芷草原安排了人手,一來是盯著碎劍山莊,另外就是預防今天的事發生,只要她出現在白芷草原,她就準備去見閻王吧!」

  黃家鱗聽她說早有安排,一方面鬆了口氣,至少不用擔心謝蘿回去,將他們的事告訴歐陽購,不用受到碎劍山莊的報復。另一方面,卻又驚訝眼前不過十六、七歲的年輕女孩,心思竟縝密得令人心驚膽跳。

  他這才發現女人的可怕,常是外表天真。內心卻毒辣無情。經過這次的事件後,他再也不敢調戲婦女,誰知道會不會碰到像謝蘿這般深諳武術,刁鑽難纏的女人,或是惹上像喜玉這種面貌清純,卻極具城府的狠毒女子。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他就渾身發冷。

  黃家麟暗中告訴自己,一等這件事結束,他立刻卷包袱回黃家村,再也不涉足揚州。

          ☆          ☆          ☆  

  歐陽昀的怒氣隨時間的流逝,愈漸高漲。

  一個個被他掃視而過的手下,莫不臉色發白,雙腳打顫。尤其是奉命守護謝蘿的護衛,恨不得刎頸自盡,以求謝罪。 

  「一個人就在碎劍山莊裡失蹤,你們是怎麼辦事的!」他一掌劈在木桌上,霎時,木桌轟然解體粉碎,嚇得每一個在場者心臟險些麻痺。 

  歐陽昀一聽見謝蘿無故失蹤,恐懼令他失去控制,咆哮狂怒似暴風般席捲碎劍山莊。尤其當派出去的人手仍無消息傳回,他的脾氣就似火山爆發,大火燙得每個人滿頭包,卻無人敢吭聲。  

  柳絮文的話言猶在耳,謝蘿卻失蹤了。

  只要想到謝蘿受到傷害,他的血液就開始沸騰,他咬緊牙,發誓如果有人敢動她一根直汗毛,他會用最殘忍的手段報復,事情只要牽涉到謝蘿,他就再也無法保持冷靜,而是一個為愛瘋狂的男人罷了。

  歐陽昊臉色沉重地地看著不停踱步的弟弟,心裡總有種不安的感覺。

  他聽著歐陽昀轉速柳絮文的話時,心中就已泛起不安,現在謝蘿莫名地失蹤,生死未蔔,只除了在後出尋獲散落的花束──被上了迷魂藥,再無其他線索,也許她…

  歐陽昊搖去腦中不好的想法。此刻,他絕對不能說出任何一句影響歐陽昀的話。

  蘇廣非由外飛身入室,大聲叫:「有人發現謝蘿騎著馬朝白芷草原奔來。」

  蘇廣非的話聲才停,歐陽昀即似大鵬鳥般飛身而出。

  咻!咻!兩道黑影隨即跟了上去。 

  眾人定睛一看,歐陽昊、蘇廣非人早巳不在。

          ☆          ☆          ☆  

  隱伏於草原的射手,遠遠望見一匹馬馱著一個女子,急奔向碎劍山莊時,手上的箭已在弦上。  

  當謝蘿蔔人一馬奔近,射手的嘴角揚起笑容。忽然,射手瞇起眼,望著由遠而近的三道人影。

  射手不敢再遲疑,手一鬆,箭矢如此流星般,直奔向馬上的人。

  謝羅捉緊韁繩,唯恐一不小心麓被它給甩下背,當她接近白芷草原,這才放下心,一見到朝她飛奔而來的見歐陽昀狂烈地吼叫;「不……」 

  旦隨即,一陣痛楚彷彿要撕裂她的背,痛苦讓她哀號出聲,鬆開持韁繩的手;馬被她突然的尖叫嚇得昂首嘶鳴,謝蘿就像破布偶般被甩離馬背,在空中迅速下墜,

  眼看她就要跌落在地,但事情並來如預想的發生,謝蘿就像泡沫般,消失在空氣中。

  歐陽昀驚懼地看著發生,卻無力挽回,痛苦地尋出淒厲的嘶吼。

  歐陽吳和蘇廣非被突發的事情震住,沒有人能夠形容事情的經過,從謝蘿中箭、由馬背上跌落,然後消失,每一幕他們都看得清清楚楚,彷彿是慢動作,但是實際上從開始到結束不過短短幾秒。若非白花上沾染著斑斑血漬,沒有人相信謝蘿會平空消失。  

  謝蘿如同來時的突然,又突然消失!

  歐陽購跪在謝蘿消失的地方,淚流滿面地仰天狂嘯,淒楚的哀鳴迴盪在空曠的白芷草原上,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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