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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七絕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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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5 11:53:3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毒翻雙刀

  片刻之間,兩個青衣童子奉上酒菜,晚宴豐盛,擺滿一桌。

  關西和君中鳳被讓人上席,關中和兩個徒弟,分坐了客位,陳管家坐在主位相陪。

  四個女婢蓮步輕移,行了過來,替幾人斟上美酒。

  陳管家端起酒杯道:“諸位一路辛苦,兄弟先敬一杯。”當先一飲而盡。

  關西心中本已動疑,但見那位陳管家當先一飲而盡,心中疑慮盡消,也幹了一杯。

  關中和兩位徒弟,也隨著幹了杯,只有君中鳳略一沾唇,就放下酒杯。

  君中鳳淺嘗即止,並不是她的心機和江湖經驗比關氏雙刀高明,要知她原是個從未出過門,深居繡閨的小姐,況且在這種被威迫的情形之下,又不得不強行應付,是以沾唇即止。

  四個娟秀的青衣女婢,立時又替陳管家、關氏雙刀師徒斟滿美酒。

  陳管家欠身離座,滿臉堆笑地向關氏兄弟抱拳說道:“適才下屬們因格於堡主的諭令,對諸位多有冒犯,還望看在區區的薄面之上,指待一二。”仰頭一飲而盡。

  關中心裡的一股怨怒之氣,似是仍未消盡,正想發作,關西已舉杯應道:“陳管家不必客氣,這是兩位堡主的令諭,怎能怪得了他們。”說罷,也飲了滿滿一杯。

  關中和兩個徒弟也只得隨著舉杯飲盡。

  君中鳳仍是淺淺地沾唇而已。

  陳管家側過臉去向身後女婢吩咐道:“再替嘉賓斟上一杯。”

  四個青衣女婢又盈笑上前,替幾人斟上滿滿一杯。

  陳管家手舉玉杯,緩緩站起身子,向君中鳳含笑道:“嫂夫人初次來此,在下接待不周,還望嫂夫人大量包涵,在下酒量也是有限得很,況且堡中有條規則,不得酗酒賭博……”話音微微一頓,又舉了舉手中的酒杯接道:“但是今天卻難得嫂夫人來此,在下為了聊盡地主之誼,就不得不小飲數杯,以盡地主之誼了。”

  舉杯一飲而盡,照杯接道:“幾位幹了此杯,願飲與否,就悉聽尊便了。嫂夫人如若果真不能飲酒,在下斗膽也不敢相強,請隨意就可。”說著又舉杯抱拳向幾人略一示禮。

  他這麼一說,確然使人無能推拒,又將一都喝了下去。

  幾人正停杯落座,關西忽地霍然躍身而起,口中厲聲喝道:“你這無恥的小人,竟敢暗算老夫!”

  話音未了,人已橫裡向陳管家撲去,右手一探,同時向陳管家腕脈扣去。

  關西一發動,關中也同時揮掌向陳管家擊去。

  陳管家似早有防備,就在關氏雙刀出手之際,人已倒躍出四尺對外。

  關氏雙刀一擊不中,再想出手,哪知一陣昏眩,雙腿一軟,人已倒在地下。

  關氏兩個徒弟,也各自飲了一杯毒酒,他們雖覺出自己已經中毒,但仍然是靜坐不動。

  原來,他們對兩位師父有著很深的信心,相信兩位師父深厚的功力,必可克服酒中之毒,應付那陳管家,只要生擒了陳管家,不怕他不交出解藥了。

  等到兩人看到了關氏雙刀毒發摔倒,才知情勢不對,霍然站起了身子,抽出單刀。

  陳管家搖著手說道:“兩位還是坐下的好,我這毒酒藥性奇強,兩位只要有所舉動,毒性立時發作,關氏雙刀功力是何等深厚,難道你們自信還強過師父不成?”

  這幾句話簡單有力,聽得兩人呆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但聞那陳管家接道:“兩位如果能夠心平氣和地坐著不動,那毒性自可以遲些發作了。”

  兩個年輕人互相望了一眼,突然縱身而起,雙刀齊出,分由兩路向那陳管家攻去。

  這合擊之勢,惡毒非凡,那陳管家駿然後退了數步。

  陳管家雖然急急閃避,但仍能適時地躲開兩人雙刀襲擊的範圍,但兩人這一舉動,促使毒性早發,半途摔在地上。

  關氏雙刀師徒兄弟齊齊毒發之後,陳管家的膽子陡然大了很多,目光轉到君中鳳的臉上,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沾唇即止,就算中毒,那也是輕微得很。”

  君中鳳連經凶險慘事,已然學會了鎮靜工夫,當下淡淡一笑,道:“多承關心,賤妾還未覺出有中毒之征。”

  陳管家眉頭一皺,道:“那是說姑娘早已有了準備,全未中毒麼?”

  君中鳳道:“有道是宴無好宴,只怪他們不小心罷了。”

  陳管家道:“姑娘既然早已知道,為什麼不及早勸阻他們?”

  君中鳳道:“疏不間親,我不知道他們和兩位堡主和陳管家的交情如何啊。”

  陳管家奇道:“你不是那關西的妻子麼?”

  君中鳳道:“自然是了。”

  陳管家道:“你對丈夫這等不幸的境遇,似乎並不關心?”

  君中鳳淡淡一笑,道:“我一個女流之輩,處此境地,縱然關心,又能如何?”

  陳管家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倒是一位識時務的人啊!”

  君中鳳望瞭望躺在地上的關氏雙刀一眼,緩緩說道:“陳管家在酒中下毒,毒倒了他們師徒四人,不知用心何在?”

  陳管家淡淡一笑,道:“關氏雙刀受我們兩位堡主重禮聘請,言明追殺那白衣凶手,但兩人並未能履行約言,咱們豈不是白白浪費金銀珠寶麼?”

  君中鳳道:“原來如此……”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們準備如何處置他們師徒四人?”

  陳管家淡淡一笑,道:“這要等兩位堡主發落了,在下不得作主。”

  君中鳳道:“兩位堡主呢?””

  陳管家道:“正和幾位遠道佳賓,密談要事。”

  君中鳳道:“你們怎知關氏雙刀沒有盡到心力,追殺那白衣凶手呢?”

  陳管家哈哈一笑,道:“咱們早已暗中監視著關氏雙刀……”目光一掠君中鳳,接道:“有一件事,叫在下百思不解。”

  君中鳳道:“什麼事?”

  陳管家道:“關西已年過花甲,但在下看姑娘只不過十六七歲,怎會答應嫁他為妻呢?”

  君中鳳淡淡一笑,道:“關氏雙刀武功高強,他要娶我為妻,那也用不著我答應啊!”

  陳管家道:“是了,姑娘是被逼下嫁,非出情願。”

  君中鳳道:“你們派人監視那關氏雙刀,想必早已瞭然我的身份了?”

  陳管家呆了一呆,道:“你的身份?”

  君中鳳道:“不錯,你知道我是什麼人?”

  陳管家雙目在君中鳳臉上打量了一陣,道:“你是關西的妻子。”

  君中鳳道:“君天奉的女兒,君中平的妹妹——君中鳳。”

  陳管家吃了一驚,道:“你是君四爺的女兒?”

  君中鳳點點頭,道:“不錯,家父君天奉,在他們結義金蘭中排行第四。”

  陳管家道:“你是君四爺的千金,怎會作了關西的妻子呢?”

  君中鳳再也忍不住內心中的痛苦,熱淚滾滾奪眶而出,道:“晚輩際遇,一言難盡。”

  陳管家道:“不要哭,你慢慢地說明經過。”

  君中鳳拭去臉上淚痕,道:“我要見張、黃兩位堡主。”

  陳管家神色冷峻地說道:“怎麼?你父親都告訴了你?”

  君中鳳搖搖頭,道:“沒有,家父從不提過去的事。”

  陳管家道:“那你怎麼知道這兩位堡主之姓呢?”

  君中鳳道:“是聽關氏雙刀說的。”

  陳管家道:“嗯!你可知曉那兩位堡主和令尊的關係?”

  君中鳳道:“金蘭之交。”

  陳管家道:“也是聽那關西所言麼?”

  君中鳳道:“不錯。”

  陳管家回顧了關氏雙刀一眼,道:“這關西似乎是告訴你很多事。”

  君中鳳突然覺出了陳管家口氣有些不對,到口之言,重又嚥了下去。

  陳管家突然舉手互擊三掌,道:“來呀!”

  四個佩刀勁服大漢,應聲奔入廳中。

  陳管家目光一掠關氏雙刀師徒,道:“把他們送入一號石牢之中,加上重銬,嚴密看守,聽候發落。”

  四個勁裝大漢應了一聲,一人一個背起了關氏雙刀師徒而去。

  陳管家又揮揮手,四個女婢也悄然退出大廳。

  豪華的大廳上,只餘下陳管家和君中鳳兩個人。

  陳管家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知道怎麼稱呼兩位堡主麼?”

  君中鳳本來已聽關西說過,但卻故作不知地說道:“還望陳老前輩指教。”

  陳管家道:“兩位堡主見到姑娘之後,姑娘可曾想到是一個什麼結果?”

  君中鳳道:“這個,晚輩就不知道了,還望陳管家指教。”

  陳管家淡淡一笑,道:“你很會說話,也有隨機應變之能,也許可討兩位堡主歡心……”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有一件事,在下想不明白。”

  君中鳳道:“什麼事?”

  陳管家道:“關於你嫁關西的事。”

  君中鳳黯然說道:“晚輩雖然被迫下嫁關西,但仍然保得女兒清白之身。”

  她本想說出兄長被害,形勢迫人的經過,但見陳管家並未用心去聽,立時忍下不言。

  悲慘的際遇,已使她一個年輕的少女,學會了觀顏察色,猜人所思。

  但聞陳管家重重咳了一聲,道:“君姑娘,令尊可曾告訴過那凶手,兩位堡主姓什麼?”

  君中鳳道:“那凶手曾經逼問先父。”

  陳管家道:“令尊怎麼說?”

  君中風道:“先父寧死不言。”

  陳管家道:“姑娘怎麼知曉呢?”

  君中鳳道:“先父母被害之時,晚輩在場親目所睹。”

  陳管家仰天打個哈哈,道:“據咱們得到消息,那凶手不殺奴僕,但對親人,卻是一口不留,姑娘既是君天奉的女兒,又在當場,那凶手怎會放過你?”

  君中鳳本想據實而言,說明女婢娟兒挺身相救經過,但想這等奇巧的際遇,說出來,陳管家絕不相信,那時,還得費無數的口舌解釋,不如現在編說一個使他可以相信的經過。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家兄傷在那凶手劍下,先母自絕而亡,先父被那凶手斬斷雙臂,碰壁而死。”

  陳管家哈哈大笑,道:“他卻放了你姑娘?”

  君中鳳道:“他不殺我,並非是絕無條件。”

  陳管家道:“什麼條件?”

  君中鳳道:“以家藏古畫、明珠等買了我的性命,那凶手答應之後,先父才碰壁而死。”

  陳管家道:“以古畫、明珠買你生命,那是很有代價了。”

  君中鳳看他的神色,心中似是已經有些相信,當下接道:“當時晚輩悲痛過深,不知先父如何和那凶手談判,但隱約可聞,似是明珠在百顆以上。”

  陳管家道:“那凶手拿了明珠、古畫,就離開了袁家而去,是麼?”

  君中鳳道:“晚輩悲痛攻心,未聽清楚先父和那凶手談的詳情,反正先父觸壁死去之後,那凶手就進入內宅,片刻之後重又出來,手中提了一個很大的包袱,瞪了晚輩一眼,才轉身而去。”

  陳管家哈哈一笑,道:“那就不錯了,令尊早有替你買命之心,才把那古畫、明珠,收集一起。”

  君中鳳編了這套謊言,自己想一想,也是有很多破綻,但看陳管家,竟是聽得深信不疑。

  當下說道:“這個晚輩不清楚了。”

  陳管家道:“你怎會遇上關氏雙刀?”

  君中鳳道:“家人被殺,奴僕逃走,只有晚輩一個弱女子和一個女婢,守在一起,大約第三日吧,關氏雙刀趕到。”

  陳管家搖搖手,不讓君中鳳再說下去,來回房中走了一陣,道:“關氏雙刀在三日之後才到?”

  君中鳳道:“第三日中午時分。”

  陳管家道:“你就跟他們一起來了麼?”

  君中鳳道:“那關氏雙刀說晚輩有兩個父執,要接我去。”

  陳管家道:“你就輕易信了他們之言,隨他們而來?”

  君中鳳道:“晚輩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又正值徬徨無主,自然容易被他們說動了。”

  陳管家道:“這話說得也是。”重重地咳了一聲,道:“你怎輕易答應了那關氏雙刀的婚姻?”

  君中風道:“他們施用迷藥,趁我在昏迷中行了大禮,送入洞房。目光盯在陳管家的臉上,瞧了一陣,接道:“幸好晚輩及時而醒,虛委蛇,辯稱制孝在身,才保下清白之身。”

  陳管家點點頭,道:“你很聰明,此刻先下去休息一下,待我見兩位堡生之後,看兩位堡主之意,再設法給你引見。”

  君中鳳欠身道:“一切都望陳老前輩從中照顧,日後能有寸進,必將有以還報。”

  陳管家道:“我會為你盡力。”舉手一招,道:“桃、杏二婢何在?”

  兩個青衣女婢行了進來,欠身道:“總管有何吩咐?”

  陳管家道:“帶這姑娘下去,替她安排食宿之處。”

  兩個女婢應了一聲,帶著君中鳳離開大廳。

  君中鳳雖是低頭而行,但暗中卻是留心著四面的行經之地。

  只見穿行在一條狹窄的廊道之上,連轉了四五個彎,才行到一座石室前面。

  兩個女婢一先一後,把君中鳳夾在中間而行。

  那當先一個女婢行到石室之前,停了下來,推開石門道:“姑娘一進吧!”

  君中鳳抬頭看去,只見那幽暗的石室中,只有一張鋪著獸皮的石榻,除了一扇石門之外,四面都是堅壁,不禁一皺眉頭道:“這是牢房麼?”

  那女婢冷漠地說道:“如果這是牢房,那也是最好的牢房了。”

  君中鳳不再多問,緩步行進了石室。悲慘的大變,已使她學會了驚人的忍耐,一切都能逆來順受。

  兩個女婢砰然一聲,帶上石門,轉身而去。

  君中鳳緩步行到石榻旁側,盤膝坐了下去。直待心情完全鎮靜了下來,才緩緩下了石榻,伸手在四壁探索。

  只覺觸手處,都是堅實無比的石壁,室中除了一座鋪有獸皮的石榻之外,再無其他之物。

  她心中明白這是較好的牢房,以自己武功而論,既無法出此石牢;也無能和人反抗,唯一的辦法,就是坐以待變,靜等事態的發展,再行隨機應變。

  她重新回到石榻之上,盤膝坐了下去,閉上了雙目,運氣調息。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突然蓬然一聲,室門大開,一個青衣女婢,手執著一盞紅燈,緩步行了進來。

  在那女婢身後,緊隨著陳管家和兩個佩帶兵刃的大漢。

  那女婢距萬榻還有四五步時,就停了下來,陳管家越過那女婢向前,說道:“君姑娘。”

  君中鳳緩緩站起身子,欠身說道:“陳老前輩。”

  陳管家道:“嗯!你很知禮。”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我已稟告了兩位堡主,他們想見見你。”

  君中鳳道:“多謝老前輩。”

  陳管家回顧了兩個大漢一眼,道:“蒙上她的眼睛。”

  左首那勁裝大漢,應聲行了過來,從懷中摸出一個黑色的帶子,緊紮住君中風的眼睛。

  陳管家輕輕咳了一聲,道:“君姑娘,要委曲你一下了。”

  君中鳳道:“堡中有此規矩,晚輩自應遵守。”

  陳管家道:“姑娘年紀幼小,倒是很識時務。”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咱們動身吧!”

  君中鳳被那人牽著向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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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拜見堡主

  這是一段很長的行程,在君中風感覺之中,足足行了半個時辰之久。

  突然間停了下來,一隻手伸過來,解開了君中鳳臉上的黑色帶子。

  君中鳳定定神,抬頭望去,發覺自己停在一座布設豪華,但覺並不寬大的小廳之中。

  一枝紅色的蠟燭,放在旁倒一張小木幾上,光焰熊熊,照得滿室通明。

  身著青飽,胸前白髯飄垂,雙目奇大,面長如馬的老人,高坐在一張鋪著黃緞子的木案之後。

  在那長臉老人旁側,坐著一個四旬左右,白淨面皮,朱留鬍鬚的紫飽中年人。

  這小廳四周,都幔著厚厚的紫色窗簾,無法瞧得廳外景物

  君中風心中暗道:“這老人和那中年人,大約是張、黃兩位堡主了。”

  但聞陳管家沉聲說道:“君姑娘,上面就是兩位堡主,還不上前見過。”

  君中鳳款步上前,欠身行了一禮,道:“晚輩君中風,叩見兩位堡主。”

  那青袍老人緩緩說道:“不用多禮,站著講話。”

  君中鳳正待叩頭下去,聞聲而止,道:“晚輩恭敬不如從命。”

  青施老人奇大的雙目在君中鳳身上打量了一陣,道:“你是君天奉的女兒?”

  君中鳳道:“家父正是君天奉。”

  青袍老人道:“你知道我是誰麼?”

  君中鳳看了那青袍老人一眼,道:“落難弱女子,不敢攀認。”

  青袍老人道:“你那爹爹沒有告訴過你麼?”

  君中鳳道:“家父從不和晚輩談論往事。”

  青袍老人一持白髯,道:“令尊和老夫乃人拜之交,老夫排行老大。”

  君中鳳盈盈拜倒,道:“叩見大伯父。”

  青施老人指指那紫袍中年人道:“這位是你五叔父。”

  君中鳳轉身而拜,道:“叩見五叔。”

  紫抱中年人道:“你起來,大堡主有事情問你。”

  君中鳳緩緩站起,道:“多謝大伯、五叔。”

  青施老人輕輕咳了一聲,道:“替姑娘看坐。”

  陳管家應聲行了過來,搬了一把木椅,道:“姑娘請坐。”

  君中風緩緩坐了下去,道:“謝過大伯父賜坐。”

  青施老人又打量了君中鳳一眼,道:“令尊、令堂,道那凶手殺害之時,你都在場麼?”

  君中鳳道:“晚輩在場,親目所睹。”

  青袍老人道:“好!你慢慢地講,講得是越仔細越好。”

  君中鳳略一沉吟,把那白衣人留劍傳訊,夤夜闖入宅院的經過之情,很仔細地說了一遍,但卻把女婢娟兒相救之情,隱起未言。

  青袍老人一直傾耳靜聽,只待君中鳳說完之後,才回顧那紫施中年一眼,道:“老五,你前年去見老四時,勸過他遷來此堡,是麼?”

  紫抱中年道:“正是,但四哥一直是猶豫不決。”

  青袍老人沉吟了一陣,道:“你可曾告訴過他,咱們住的地方?”

  紫袍中年搖搖頭,道:“小弟未曾談過。”

  青袍老人目光轉到君中鳳的臉上,嘆道:“孩子,我們已盡了心令尊不肯聽我們的勸告,才落得此等下場。”

  君中風道:“晚輩從未聽爹爹談過昔年之事,不知內情。”

  青袍老人道:“現在你都知道了?”

  君中鳳道:“晚輩知曉不多。”

  青袍老人道:“你可知令尊和我,昔年在江湖上的事蹟麼?”

  君中鳳道:“關氏雙刀中的關西,告訴過晚輩一些內情,但也是粗枝大葉,不夠詳盡。”

  青袍老人道:“提起關氏雙刀,我倒想起一件事來,你已嫁給取西為妻?”

  君中鳳雙目緩緩落下淚來,道:“晚輩為勢所迫,不得不委屈求全。”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可告慰父母在天之靈的是,晚輩仍留下清白身子。”

  青袍老人淡淡一笑,道:“你心中很恨關氏雙刀麼?”

  君中鳳道:“恨如刺骨錐心。”

  青袍老人緩緩說道:“孩子,可是因為他迫你嫁他為妻?”

  君中鳳道:“除此之外,他們還謀害我的兄長,我哥哥傷勢雖重但並非全然無救,關氏雙刀為了迫我就範,暗中謀害了我的兄長,可憐他身受重傷,無能反抗。”

  青袍老人道:“他們怎麼害死你哥哥?”

  君中鳳道:“晚輩被他們藥物所迷,不知他們施下的什麼毒手。”

  青袍老人道:“你沒有見過你哥哥的屍體麼?”

  君中鳳道:“沒有。”

  青袍老人回顧了那紫飽中年一眼,道:“五弟,關氏雙刀何在?”

  紫袍中年道:“現在囚禁於一號死牢之中。”

  青施老人道:“關氏雙刀武功高強,既然捉了他們,就不能再放他們。”

  紫飽中年道:“小弟知道,已定明午處決他們師徒四人。”。

  青袍老人目光轉注到君中鳳的瞼上,說道:“孩子,你心中很恨關氏雙刀,是麼?”

  君中鳳道:“很恨他們。”

  青飽老人道:“好!明日處決關氏雙刀時,你在旁側監督,斬首、凌遲,由你心願,先報了你哥哥大仇。”

  君中鳳欠身道:“多謝大伯父。”

  青袍老人輕輕嘆息一聲,道:“孩子,伯父有幾句話想問問你,希望能據實而言。”

  君中鳳道:“晚輩是知無不言。”

  青施老人道:“那很好。”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孩子,你覺著我們這居住之地,是否安全得很?”

  君中鳳道:“晚輩雙目被蒙了起來,看不到各處設施,但在感覺之中,此地防範森嚴,有如銅牆鐵壁一般。”

  青袍老人哈哈一笑,道:“我和你五叔千辛萬苦,經營了十幾年,還有幾種新的埋伏,大約在三月之內即可完全布妥,那時,縱然是大羅神仙也難越渡。”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可憐你那父親,不聽我的勸告,不肯遷來此地,咳!才落得那等淒涼的下場。”

  君中鳳道:“只怪先父固執,伯父已經盡了心了。”

  青施老人道:“據我聽得的傳言,那白衣凶手不但武功高強,而且伸出鬼沒,耳目靈敏無比,關氏雙刀帶你來此,他可能已經隨後追蹤。”

  君中鳳接道:“晚輩在沿途之上,未嘗遍上什麼警兆。”

  青施老人道:“我和你五叔已經有很充份的準備,縱然是敵人來此,那也不用害怕。”

  君中風道:“託大伯父的神威。”

  青袍老人道:“我想瞭然一下你父親死亡的經過。”

  君中風道:“晚輩已經說出了全部經過。”

  責施老人道:“按我所知,那白衣少年決然不會為百顆明珠動心。”語至此處,突然頓住,兩道冷厲的目光,凝注到君中鳳的臉上,說道:“孩子,我不相信那人會為你父親的百顆明珠收買。”

  君中鳳徵了一怔,道:“當時經過情形,確實如此。”

  青飽老人臉色一寒,冷冷說道:“孩子,你要說實話。”

  君中鳳道:“晚輩說的句句實言。”

  責施老人冷冷說道:“你如不說實話,可不能怪我無情了。”

  君中鳳心中暗道:“這人老奸巨滑,看來是很難改口。”

  一時間,大感為難,半晌說不出話來。

  青袍老人淡淡一笑,道:“孩子,我知道你有苦衷,所以,才隨口說了幾句謊言,但那不要緊。”

  君中鳳道:“晚輩確然說了幾句謊言,因為如若照實說了,只怕令人難信。”

  青袍老人哈哈一笑,道:“你能留下性命,其間自然是有著奇幻莫測的經過,孩子,據實說吧!”

  君中鳳雖然是處處小心、謹慎;三思而言。但她終是年紀幼小,如何能鬥過那老奸巨滑的青袍老人,被他三言兩語,逼得不得不說出真實的經過。

  陳管家瞪著眼睛,望著君中鳳,顯是對她說謊言的本領,大為驚奇、佩服。

  君中鳳已發覺了這位大伯、五叔,都是生性陰沉、殘酷的人物,一言錯出,立即招來殺身之禍。

  她舉手理理秀髮,使自己鎮靜下來,小心翼翼地說明了女婢娟兒挺身而出,和那白衣人約賭三劍,相救自己的經過,說了一遍,但卻把她取去《劉海戲蟾圖》的經過,隱了起來。

  這番經過內情,都是真人實事,說來自是毫無破綻。

  青袍老人道:“孩子,這經過於你無損,你何以不肯據實而言,說明經過。”

  君中鳳道:“晚輩據實而言,怕人不信。”

  青施老人點點頭,道:“倒也有理。”

  紫袍中年接道:“孩子,有一事為叔思解不透,那娟兒武功高強,何以會隱藏在你家為婢?”

  君中風道:“詳細內情,晚輩不知,直到她露出真正面目時,才知她不是平庸人物。”

  紫抱中年道:“她毫無所求?”

  君中鳳道:“事後她曾告訴晚輩,想討取先父一些遺物。”

  紫施中年道:“什麼遺物?”

  君中鳳本想說出《劉海戲贈圖》,但話到口邊又改了主意,道:“當時晚輩悲痛錐心,要她自己取去就是,沒有問她。”

  紫抱中年道:“你當真不知麼?”

  君中鳳道:“晚輩當真不知。”

  青袍老人接道:“五弟,別忘了她只有十幾歲,大變之後,豈能像你找那樣的冷靜。”

  紫施中年道:“大哥說的是。”

  青袍老人道:“孩子,你還記得那娟兒的容貌麼?”

  君中鳳道:“年齡和晚輩相若,大也不過一兩歲,長得十分美貌、動人。”

  青施老人道:“你那爹爹經驗豐富,難道就瞧不出那娟兒身懷武功麼?”

  君中鳳道:“先父是否早已瞧出,晚輩不得而知,但晚輩卻是一點不知道她身懷武功。”

  紫抱中年道:“這樣說來,那丫頭武功已練到不著皮相之境了?”

  青袍老人點點頭,道:“以後呢?”

  君中鳳道:“那娟兒幫我料理善後,直待關氏雙刀師徒趕到,說出兩父執遣他們接我來此,那娟兒才悄然而去。”

  青袍老人道:“孩子,我相信你講的句句是實言。”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此刻,你作何打算?”

  君中鳳道:“晚輩已然無家可歸,一切都聽憑大伯和五叔作主。”

  青袍老人道:“那很好,你暫時住在此地,我膝下無女,只要你肯聽話,我和五叔,都會善待於你。”

  君中鳳一大身道:“多謝大伯、五叔。”

  青袍老人舉手一招,道:“陳管家,帶她下面更衣。”

  除管家應了一聲,道:“在下替姑娘帶路。”

  君中鳳隨在那陳管家的身後出了大廳,行約十餘丈,到了一座山石堆砌的小樓前面。陳管家伸手在門上拍了兩掌,一面低聲對君中鳳道:“姑娘說謊言的本領十分驚人,連在下也被姑娘騙過去了。”

  君中鳳道:“際遇幻奇,晚輩說了也怕人不信,只好編出一些謊言了。”

  說話之間,水門已呀然大開。

  君中鳳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四句左右的中年婦人,當門而立。

  陳管家對那中年婦人,似是極為恭敬,欠身一禮,道:“大堡主吩咐,請三姑替這位君姑娘換過衣服,聽她之命。”

  那中年婦人不搭陳省家的話,卻從頭到腳打量了君中鳳一眼,點點頭,道:“好!交給老身就是。”

  陳管家拱拱手,也不多言,轉身而去。

  中年婦人退了兩步,道:“姑娘請進來吧!”

  君中鳳忽然警覺到情勢有些不對,但又無法明確地感覺出哪裡不對,暗中提高警覺,緩步行入室中。

  室中客廳不大,但布設卻很講究,錦墩、繡簾、高吊宮燈。

  中年婦人閉上木門,緩緩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君中鳳看她身著羅衣,鬢插綠花,也無法弄清楚她的身份,欠身一禮,道:“晚輩君中鳳。”

  那中年婦人似乎並不瞭然君中鳳的身份,淡淡一笑,道:“那位!”娘的身材,和你君姑娘似是很像,大約你可以穿她的衣服。”

  君中鳳聽得一呆,道:“哪位姑娘?”

  中年婦人道:“在你之前,住在這裡的那位姑娘。”

  看中風道:“那位姑娘呢?”

  中年婦人淡淡的答道:“死了。”

  君中鳳心中忽然一跳,但她仍然強行克制著激動的心清,道:“死了很久麼?”

  中年婦人道:“不久,算來還不足三個月。”

  君中鳳意識到自己又進入了一個新的險惡境遇之中,一時沉吟不語。

  中年婦人望了君中鳳一眼,緩緩說道:“你害怕,是麼?”

  君中鳳振起了精神,理理秀髮,笑道:“我一點也不怕,千古艱難唯一死,是麼?我如不怕死,那是什麼也不用怕了。”

  中年婦人格格一笑,道:“姑娘倒是想得很開啊!”

  君中鳳道:“我一家人都死光了,只餘下我一個薄命女子,這樣活下去,也是無所留戀。”

  中年婦人嘆息一聲,道:“上樓吧!我替你更衣美容。”

  這時,君中鳳似是已真的勘破了生死之關,打起精神,準備迎接更悲慘命運,抬頭舉步,昂然上樓。

  小樓上紅燭高燒,照得一片通明,看錦榻繡被、銅鏡妝台,分明是一個閨房布設。

  妝台旁木架上,放置著一個琵琶。

  君中鳳隨手取過,撥動絲絃,掙掙幾聲弦音,響徹小樓。

  中年婦人淡淡一笑,道:“姑娘會彈琵琶麼?”

  君中鳳道:“我會彈琴,琵琶卻是未曾習過。”

  中年婦人道:“我叫鄭三姑,姑娘以後叫我三姑就是。”目光凝在琵琶之上,接道:“那位姑娘彈得一手好琵琶。”

  君中鳳道:“三姑呢?是否精通此道?”

  鄭三姑道:“略知一二,但卻不夠精通。”

  君中鳳道:“還望三姑指點晚輩一二。”

  鄭三姑道:“第一件事,是姑娘先要有勇氣活下去。”

  君中鳳又撥動絲絃,笑道:“我不能死,也不願死,除非是他們把找殺死。”

  鄭三姑道:“嗯!不想死,你必須要付出足夠的代價。”

  君中鳳道:“不論那代價如何大,只要有能力付出,我就要設法保全性命。”

  鄭三姑笑道:“孩子,你很堅強。”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放下琵琶,我替你整容易裝,今晚上,你也許將經歷過一番新奇的際遇。”

  君中鳳緩緩放下琵琶,坐在妝台前面,道:“晚輩不知兩位堡主的性格,也不知堡中規矩,還望三姑多多指教。”

  鄭三姑拿起梳子,一面替君中鳳梳著秀髮,一面說道:“孩子,我無能幫助你,也無法指示你一條明路,這是隨機應變的事,一切都要憑藉你的智慧。”語聲一頓,接道:“時光不多了,我要盡我之能,替你打份成一個絕世的美人。”

  君中鳳本想再問,但見鄭三姑全神貫注於自己的工作之上,只好閉口不言。

  鄭三站極盡心力,替那君中鳳畫眉修飾。君中鳳閉上雙目,暗中在盤算著,如何應付未來的變化。

  她無法預測到,什麼事將降臨到自己的頭上,但她卻想到了那定是坎坷不平的際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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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群雄臉譜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突然一個宏亮的聲音傳上了三樓,道:“三姑,君姑娘打扮好了麼?”

  鄭三姑輕輕嘆息一聲,道:“孩子,時間到了,我已無法把你打扮得盡善盡美,穿起這套衣服吧,很合你的身。”

  君中鳳偷眼看去,銅鏡中出現了一個大不相同的陌生面孔。

  鄭三姑果然有驚人的美容之能,一盒白粉,一抹胭脂,修抹去了君中鳳臉上所有的缺陷。

  但那並不是濃妝豔抹,妖媚中不失清麗之氣。

  回首看衣服,是一襲水綠衫裙,和一盒白色珠花。

  君中鳳心中悲傷,臉上卻不得不裝出一片歡樂神情,脫下舊衣,穿上新裝。

  鄭三姑取起盒中珠花,分插在君中鳳鬢邊、襟上。

  但聞那宏亮的聲音道:“三姑,兩位堡主已在廳中等候,君姑娘打扮得如何了?”

  君中鳳心中忖道:“他們把我化裝成這般模樣,難道又要我作一次新娘子麼?”

  只聽郊三姑道:“來了。”扶著君中鳳接道:“孩子,下樓吧!”

  君中鳳輕輕嘆息一聲,緩步下樓,鄭三姑打開木門,只見紫抱中年和陳管家當門而立。

  紫袍中年的突然來臨,倒是大出那鄭三姑的意外。

  她對陳管家可以不理睬,但對那紫施中年卻是十分尊敬,欠身一禮,道:“二堡主。”

  那紫施中年微一點頭,目光卻轉到君中鳳的臉上,道:“君姑娘。”

  君中鳳欠身說道:“五叔有何吩咐?”

  紫抱中年道:“大堡主今夜宴客,有很多武林高手雲集於此,研商替你父母報仇之事。”

  君中鳳接道:“侄女感激不盡,這裡先謝過五叔父了。”

  紫袍中年神情冷淡地說道:“不過,大堡主和我研商的結果,決定先不宣佈你的身份,大堡主不希望先讓與會群豪中,心理上多增負擔。”

  君中鳳雖然聰明過人,但她究竟還是個孩子,一時之間,竟是想不通那紫抱中年之意,沉吟了一陣,道:“那是說,不讓晚輩參加這場盛會了。”

  紫抱中年道:“參加,只是不以君中鳳的名義參加。”

  君中民道:“那要晚輩以何身份參加呢?”

  紫袍中年緩緩說道:“與會之人,大都是一方梟雄,個個生性難測,大堡主和我也無法預測到這次大會的變化,只有隨機應變,才能有所作為,臨場之時,自有大堡主和我暗中指示你應對之法。”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大堡主怕你臨場失措,露出馬腳,特遣我來此,先行對你說明。”

  君中鳳心中已然明白,大伯、五叔要利用自己的姿色,周旋於與會群豪之間,心中既是氣憤,又是偶然,暗道:“你們和我父親都是八拜之交,我是他唯一活在世上之人,怎的能這樣對待我?”

  心中念轉,口中笑道:“晚輩悉聽吩咐就是。”

  紫袍中年道:“你很聰明。”轉身大步而去。

  陳管家低聲說道:“姑娘請隨在下身後而行。”

  君中鳳抬頭看去,只見那紫袍中年大漢背影,很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陳管家一面舉步而行,一面低聲說道:“姑娘,在大廳四處,有兩個盛妝女婢在等候姑娘。”

  君中鳳道:“兩個女婢等我……”

  陳管家接道:“不錯,兩個女婢都是堡中挑選的伶俐女婢,她們善解人意,長於應付,以你的聰明,不難從兩個女婢找出自己身份。”

  君中鳳淡淡一笑,道:“試試看吧!”

  陳管家帶路而行,片刻工夫,已到大廳口處。

  果然,兩個身著紅緞子衫裙的女婢,站在大廳口處。

  陳管家一指君中鳳道:“這位是君姑娘。”

  左首女婢微一欠身道:“小婢春桃。”

  右首女婢也欠身一禮,接道:“小婢秋菊,見過姑娘。”

  君中鳳道:“兩位姊姊不用多禮。”

  春桃、秋菊齊聲說道:“姑娘有事,儘管吩咐。”

  君中鳳道:“還望兩位姊姊幫忙。”

  春桃道:“盛宴已開,咱們也該進入廳中了,小婢帶路。”緩步前行,推開廳門。

  秋菊一側身,行在君中鳳的身側,道:“姑娘請扶住小婢肩頭而行。”

  君中鳳抬起右手,扶在秋菊肩上,緊隨在春桃身後,行入大廳。

  抬頭看去,只見大廳四支兒臂粗細的紅燭,照得一片通明,耀如白晝,五桌酒席如梅花形分擺廳中。

  君中鳳右手扶在秋菊的肩膀之上,緩步行向廳中,一面美目流盼,頻頻頷首微笑。

  廳中之人都已經停下了杯筷,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君中風的臉上。

  君中鳳藉機打量廳中群雄一眼。

  這大廳中雖然擺了五桌酒席,但每一桌上坐的人數,卻是大不相同,前面一桌上,只坐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青袍福履,身側放著一支通體墨黑的手杖。

  右面席位,是兩個年齡相若,都在四旬左右的中年,似是兄弟模樣,內著勁裝,外被斗篷,腰中隆起,不知帶的什麼兵刃。

  左面席間,一個五旬老者,帶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神情間對那老者,似是很尊重,看來兩人似是父子關係。

  居中一桌上,坐的兩位堡主。後間一桌上,形勢比較複雜,一共坐三個人,一個三旬左右面色蒼白的中年大漢,一個又矮又胖的藍袍中年,另一個身著青衫,背插長劍,留著黑色長髯的中年漢子。

  君中鳳一和那青衫背劍的中年目光觸接,突然感覺那目光有如冷電射來,不禁心中一動,暗道:“好熟識的目光啊!這眼神我定在哪裡見過。”忖思間那目光突然斂失不見。

  君中風凝目思索,就是想不起在何處見過那對眼神。

  突然間一個哈哈大笑之聲,響澈大廳。

  君中鳳轉眼看去,只見那縱聲大笑之人,正是右面席上那兩個兄弟一般人物,那笑聲正自一個年齡較大的口中發出。

  笑聲頓住,緊接著響起一個宏亮的聲音道:“兩位堡主好眼光,這丫頭選得不錯,可當美豔絕代之稱。”

  身著青袍的大堡生微微一笑道:“魏兄誇獎了,這位姑娘的家人也是為那白衣凶手所傷,兩位只要擒住白衣凶手,必可贏得芳心。”

  語聲未落,突聞左邊席位上,那五句老者高聲說道:“大堡主,這位姑娘是何出身?”

  青施老人道:“出身大家。”

  那五旬老者接道:“只要不是你大堡主收買的歌姬女婢,在下就有一個不情之求。”

  青袍老人道:“什麼事,徐兄儘管吩咐?”

  徐姓老者,道:“老夫要代犬子求親,尚望大堡主當面賜允。”

  那青抱老人淡淡一笑,道:“徐兄之意,小弟豈有不遵之理。”

  只聽一聲冷笑,打斷了青施老人之言,道:“大堡主豈能厚彼薄此。”

  君中鳳目光微轉,只見那說話之人,正是後面一桌那又矮又胖的藍袍中年。

  青袍老人哈哈一笑,道:“龐兄有何教言,張子清是恭候吩咐。”

  那徐姓老者突然拍桌而起,道:“姓龐的,老夫話還未說完,你多的什麼嘴?”

  矮胖的藍抱中年也怒聲喝道:“徐天興,別人怕你,我龐飛卻是不怕,你不要在區區面前賣狠。”

  張子清急急站起身子,抱拳說道:“兩位請看兄弟薄面,有話好說。”

  徐天興臉上猶有怒容,但卻依言坐了下去。

  張子清勸住了徐天興,目光又轉到龐飛的身上,道:“龐飛兄暫請總想,有話好說。”

  龐飛緩緩說道:“張大堡生請我等來此,為了何事?”

  張子清道:“共商大計,對付那白衣凶手……”語音微微一頓,道:“據兄弟所得內情,那凶手已然指向本堡而來。”

  龐飛道:“這就是了,張兄請我等來此,用心在阻攔那白衣凶手,如今那凶手還未除去,徐兄要代子求婚,未免是有些過急了吧?”

  張子清眼看巧計得售,廳中群豪,大部分都為君中風美色所動,心中暗自歡喜,口中卻故作為難地說道:“這個,這個……”

  徐天興怒聲喝道:“老夫代子求婚,與你姓龐的何干?”

  龐飛哈哈一笑,道:“美女難遇,如老徐兄求婚一事,獲得那張堡主的答允,我等豈不是少了一個機會麼?”

  徐天興緩緩說道:“龐兄也不照照鏡子,瞧瞧自己那付尊容。”

  龐飛抓過酒杯,正待擲去,卻被張子清伸手攔阻,道:“龐兄不可擲杯……”

  徐天興亦是運氣戒備,隨時可出手反擊。

  張子清輕輕嘆息一聲,道:“兄弟原想請求這位姑娘,助助酒興,卻不料竟引得諸位吵了起來,兄弟是不安得很……”語聲微頓,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這位姑娘乃在下一位世弟遺女,托我照顧,兄弟倒是可以作得全主,哪一位能夠搏殺那傳言中的白衣凶手,在下就可作主把這世佳女,配給哪位。”

  那面色蒼白,和龐飛坐在一起的中年大漢突然接口說道:“如是那人有了妻兒呢?”

  張子清道:“這個,這個,那就只好委屈在下這位世侄女,薄命作妾了。”

  君中鳳心中暗道:“好啊!他要那鄭三姑把我打扮這般豔麗,原是要以美色作餌。”但想到此可為父報仇,也就不再言語。

  目光轉動,只見那紫袍大漢雙目中滿是殺機,凝注自己臉上,顯然,自己只要稍有反抗之意,即不惜立時把自己處死。

  但聞一陣低沉的大笑之聲傳了過來,道:“老朽這把年紀了,娶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那是甘冒綠帽壓頂之危了,老夫不為也!”

  君中鳳目光轉動,只見那說話之人,正是獨坐前面一席的青衫老人。

  此人圓臉長髯,不似邪惡之徒。

  張子清急急抱拳一揖,道:“藍兄德高望重,譽滿江湖,張子清是仰慕已久,兄弟原也無意以美女作獎,但徐、龐二兄,爭執不下,兄弟不得不設法排解。”

  青袍老人呵呵一笑,接道:“好主意啊,英雄難過美人關,古往今來,有幾人勘破情關,何況此絕世美人呢?”

  張子清道:“事出突然,實非兄弟之意。”

  青袍老人點點頭,道:“老朽老矣!雖美人如玉,我所不取,但不知大堡主還有些什麼獎品,俗言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如是那獎賞不重,老朽就……”

  張子清接道:“有,名珠直粒,名畫十幅,外加黃金萬兩。”

  青袍老人微微一笑,道:“黃金,明珠,非我所愛,倒是十幅名畫,能動我心。”

  張子清道:“敝堡中收藏的名畫甚多,如若兄台喜歡,在下當奉送數幅”

  青袍老人緩緩說道:“張大堡主,可曾把那十幅名畫,都已經準備好了?”

  張子清道:“已經備好多時。”

  青袍老人道:“在那十幅名畫之中,可有一幅叫《劉海戲蟾圖》麼?”

  君中鳳卻聽得呆了一呆,暗道:“怎麼?這人也在問那《劉海戲蟾圖》呢!”

  青袍老人道:“張堡主請仔細地想想,貴堡之中,是否有一幅《劉海戲蟾圖》呢?”

  張子清想了一陣,搖搖頭,道:“就在下記憶所及,似無此物。”

  青袍老人道:“當今之世,論聚散之豐,天下再無人出你之右,想來你們的名畫必多,大堡主請仔細想想,是否見過那幅《劉海戲蟾圖》呢?”

  張子清回顧了那紫抱中年人一眼,低聲說道:“五弟,你想想看,咱們是否收藏過這樣一幅圖畫?”

  紫袍中年道:“似是有這麼一幅圖畫,但那……”

  青袍老人接道:“那幅圖畫現在何處?”

  紫施中年心中暗道:“區區一幅圖畫,怎能使他這般偏愛,如醉如狂?無論如何,找到那圖畫之後,也得仔細瞧瞧才成。”心中念轉,口中應道:“就在下記憶所及,那圖畫不在我堡之中。”

  青袍老人道:“現在何處?”

  紫袍中年道:“柳長公、原子謙、君天奉,既然不在我等手中,自然在他們三位之一的手中了。”

  青袍老人冷冷說道:“他們三個不是早死了麼?”

  紫袍中年道:“據在下所知,那白衣凶手旨在殺人,並無收藏之癖。”

  青袍老人突然長嘆一聲,閉上雙目,不再言語。似是心中有著很大的痛苦一般。

  紫袍中年回顧了張子清一眼,低聲說道:“那幅《劉海戲蟾圖》,小弟記起來了。”

  張子清道:“分給誰了?”

  紫袍中年道:“分給了四弟君天奉。”

  青袍老人突然睜開雙目,道:“閣下記得清楚麼?”

  紫袍中年道:“不會錯,在下親手分出那一幅畫。”

  青袍老人突然站起了身子,道:“君天奉現在何處?”

  紫袍中年道:“死了,被那白衣凶手殺死。”

  青袍老人道:“那幅《劉海戲蟾圖》呢?”

  紫袍中年道:“人都死了,誰還知那幅圖畫何在呢?”

  青袍老人道:“這麼看來,那幅圖畫,定然是落在那凶手手中了。”

  張子清一直在冷眼觀察著那青袍老人,看他焦急的神色,想那《劉海戲蟾圖》,定然是十分珍貴之物。

  他為人老奸巨滑,心知如若正面相問,那青袍老人絕不會講,只有使用旁敲側擊之法,追問內情,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老五,咱們收集各畫之中,似是不止一幅《劉海戲蟾圖》吧?”

  那紫袍中年先是一怔,繼而微微一笑,道:“不錯,小弟記憶之中,似乎不止一幅。”

  果然,那青衣老人,忍耐不住,說道:“《劉海戲螃圖》,天下何止百幅,但有用的只有一幅。”

  張子清看他言不由己而出,心中暗喜,故意一皺眉頭,道:“兄弟一生收集名畫,那是天下皆知了,別的能耐沒有,對名畫、珠寶的鑑別之能,自是常人難及,絕不會收集贗品。”

  青衣老人道:“那《劉海戲蟾圖》的珍貴,倒不在它畫的好壞之上……”他似是突然間心生警覺,住口不言。

  張子清心中暗道:“看來他已經有些警覺了。”

  回目望了那紫袍中年一眼,道:“五弟,咱們堡中,好像也收藏有一幅《劉海戲蟾圖》是麼?”

  這兩人搭擋了數十年,彼此早已能夠心靈相通。

  只聽那紫袍大漢答道:“不錯,小弟似乎也記得,咱們堡中收藏有一幅《劉海戲蟾圖》,但年日已久,只怕要費一番工夫,才能找出來。”

  果然,這幾句話,又使那青衣老人忍耐不住,說道:“兩位可記得留在堡中的一幅何人所畫?”

  張子清道:“這個,兄弟就記不清楚了,事隔了幾年,兄弟就算有很好的記憶,也無法記得清楚……”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但如若藍兄能夠說出何人所繪,也許可使在下憶起舊事。”

  那青衫老人沉吟了一陣,道:“告訴你亦是無妨,老夫要找的一幅《劉海戲蟾圖》,是一位名叫三星才人所繪。”

  紫抱中年道:“三星才人,好像見過這麼一個署名,不過,就兄弟所知,那三星才人並非是很有名氣成就,一生之中,也只繪了那一幅《劉海戲蟾圖》。”

  張子清道:“藍兄,又怎知三星才人之畫,一定落在兄弟手中呢?”

  青施人道:“據老夫所知,那幅《劉海戲蟾圖》,原是太極劍李清塵所有,李清塵為你們兄弟所謀,那幅畫,自然是落在你們手中了。”

  張子清臉色微變,道:“藍兄,據兄弟聽得消息,那位白衣凶手,就是太極劍李清塵的遺孤。”

  青袍老人接道:“老夫亦曾聽說過這個傳言。”

  張子清道:“藍兄既然聽過,那就不該胡言亂語才是。”

  青袍老人哈哈一笑,道:“張大堡主,看來你似乎很怕那凶手啊?”

  紫袍中年人冷冷接道:“就憑咱們鐵花堡的佈置,諒他也無能闖入堡來。”

  青袍老人道:“那麼,諸位不用怕了。”

  紫袍中年冷冷說道:“咱們請藍兄來此幫忙,共商拒擋強敵之策,不是請藍兄來此評論江湖是非。”

  青袍老人道:“老夫和兩位,只不過相識而已,為什麼要幫兩位阻擋強敵,自然是為了重賞而來了。”

  張子清眼看兩人言語之間,愈來愈是尖銳,急急接口說道:“五弟,怎可對佳賓無禮。”

  那紫袍中年脾氣雖很暴躁,但他對張子清卻是十分尊敬,當下不再言語。

  青袍老人還待反唇相譏,聽得那張子清一段話後,也忍下未再多言。

  張子清端起一杯酒,起身說道:“兄弟禮貌不周,慢待之處,還望諸位多多原諒,在下先於為敬。”

  言罷,仰臉幹了杯中之酒。

  群豪也都隨著幹了一杯。

  只見那面色蒼白的中年大漢,重重咳了一聲,道:“兄弟有一件事,請教兩位堡主。”

  張子清初見此人之時,似乎是在那裡見過,但此刻仔細一瞧,卻是從不相識。目光一轉,又見一個青衫佩劍的長髯中年,面目陌生,從未見過,心中已然生疑,但口中卻不能不答那蒼白中年的問話。

  急急說道:“兄台有何見教?”

  那面色蒼白中年道:“咱們來到這窮山僻野,威是為了那優厚的賞金而來,但咱們不能長期停留於此。”

  張子清點點頭道:“怎麼樣?”

  臉色蒼白中年道:“咱們既無法找到那凶手出來,也不能在此多留,不知大堡主有何高見?”

  張子清道:“閣下如若覺著咱們兄弟接待不周,兄弟願送奉川資,黃金百兩,恭送閣下離此。”

  那大雙重重咳了兩聲,道:“大堡主太小氣了,也說得太輕鬆了。”

  張子清忍著性子,道:“這話怎麼說?”

  那中年大漢道:“咱們千里迢迢,趕來此地,難道只為著百兩黃金?”

  張子清發覺出情勢不對,但在看右看,卻又看不出那面色蒼白中年有什麼驚人的藝業,心中暗暗罵道:“那幾個奴才瞎了眼睛,怎麼清了這樣一位名不見經傳,又會挑眼的人來呢?”

  心中念轉,目中說道:“閣下之意,要些何物?”

  臉色蒼白中年冷冷說道:“在下在此留上十日,那凶手仍無消息時,在下就要告別,臨去之日,我要帶走這位姑娘和五千兩黃金,十顆明珠,不知大堡主肯否答允?”

  張子清微微一笑道:“兄台要的倒是不多啊!”

  蒼白中年大漢道:“在平常的豪富眼中,五千兩黃金和十顆明珠,倒也不是一筆小錢,但在你富可敵國的張堡主之前,那又是九牛一毛了。”

  張子清淡淡一笑,道:“不錯,五千兩黃金誠然不多,但要在下一定送得甘心才成,兄台怎麼稱呼,張某怎麼一時記不起了?”

  那中年大漢吁了一口長氣,道:“在下也只不過是幕張堡主之名。未曾見過。”

  張子清心中暗道:“那些瞎了眼的奴才,怎會請了這樣一個人物到此?”

  目中卻乾咳了兩聲,接道:“兄弟看閣下,似曾相識,縱然未見過面,也必是慕名已久,聽人說過的朋友了。”

  臉色蒼白的中年大漢,淡淡一笑道:“在下很少在中原武林道上走動,此番進入貴堡,是憑籍真才實學而來。”

  張子清哈哈一笑,道:“進人兄弟這鐵花堡的,不論那一位,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人……”語音微微一頓,接造:“兄台的姓名不知是否可以見告?”

  那大漢微微一笑,道:“說出來只怕大堡主亦不知曉,在下姓戴名昆。”

  張子情急急一抱拳,道:“失敬,失敬,原來是子午追魂手戴兄。”

  戴昆淡淡一笑:“好說,好說,彫蟲小技,算不得什麼。”

  張子清道:“或見肯來敝堡助戰,兄弟是感激不盡。”

  那戴昌兩道目光盯在君中鳳的臉上,口中連聲叫道:“可錯呀!可惜!”

  張子清呆了一呆,道:“什麼事情可惜?”

  戴昆道:“可惜那凶手不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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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虎穴游龍

  那一直沒有講話,和龐飛、戴昆坐在一個席位上的青衫佩劍長髯中年,此刻卻突然接口道:“那凶手如來,你又能夠怎樣?”

  戴昆哈哈一笑,道:“在下要取他之命,贏得黃金美人歸。”

  青衫佩劍人冷冷一笑,道:“那倒未必,在座之人,只怕武功都不在你戴昆之下。區區麼,第一個心中不服。”

  戴昆回過臉來,仔細的打量了那青衫佩劍中年一眼,道:“閣下怎麼稱呼?”

  青衫人道:“你戴昌是憑藉真才實學而來,在下亦非憑虛名混進此地,小名不見經傳,不說也罷。”

  戴昆冷冷說道:“也許在下聽你之名,可想到和你師長之輩的關係。”

  青衫人道:“閣下一定要問麼?”

  戴昆道:“非得聞名不可,免得招致誤會。”

  青衫人緩緩籲一口氣,道:“小名拜師尊。”

  戴昆道:“什麼拜師尊?”

  青衫人緩緩說道:“拜是拜神拜祖的拜,師是至聖先師的師,尊是尊師敬賢的尊。”

  戴見和張子清,都不覺口中暗自唸誦:“拜師等,拜師尊……”

  拜師尊道:“兩位有何指教?”

  張子清和戴昆同時警覺,住口不言。四道目光一齊投注在拜師尊的臉上,上下打量。

  張子清雖然覺出這人名字不大對勁,但卻忍下未問。

  但那追魂手戴昆卻忍不住冷冷說道:“閣下這名很怪呀!”

  拜師尊冷冷說道:“怪又怎樣?”

  戴昆和拜師尊相距很近,坐在原位不動,只要一伸手,就可擊中對方要穴。

  但兩人只是互相以目光交投,暗作準備,頗有大戰一觸即發之勢。

  龐飛目光轉動望了兩人一眼,道:“那凶手未來,兩位如若先動手,那可是大不划算的事了。”

  拜師尊冷冷接道:“如若咱們先自行拚個死活出來,不用那白衣凶手來到,咱們就可以領取賞金了。”

  言下之意,似是亦為那優厚的賞金而來。

  張子清心中對他本極懷疑,聞言之後,心懷頓然放寬,目光掃了廳中群豪一眼,道:“諸位肯賞我們的臉是感激不盡,無論如何,兄弟都將有以酬報……”語聲微微一頓,看看群豪反應,接道:“在下已然遣派出數十個精明幹練的堡丁,偵察那白衣凶手的下落。據兄弟得到的消息,那凶手確曾向此地而來,在接近敝堡百里左右時,又突然消失不見,迄今數日,尚未發現他的行蹤。”

  徐天興接口說道:“大堡主是否想到那凶手會易容混入堡中來呢?”

  拜師等冷笑一聲,道:“也許咱們這些人中,就有一個是那凶手化裝的。”

  張子清緩緩說道:“據兄弟查得往事,原子謙、柳長公、君天奉幾位被殺經過,那凶手一直是未曾易容化裝,而是大搖大擺地指名挑戰。”

  拜師尊道:“那凶手如若不曾易容化裝混入此地,此刻哪裡去了,難道他會遁天入地不成?”

  張子清道:“這也是在下想曉得的事了……”目光轉動,掃掠了群豪一眼,接道:“那凶手也許發覺了諸位到此助陣,知難而退;也許發覺了在下堡中形勢險惡,改了主意……”

  拜師尊冷冷接道:“不可能吧?”

  張子清道:“拜兄有何高見?”

  拜師尊道:“他來有來蹤,去有去跡,只見來蹤不見去跡,那是說,八成他已混入到貴堡之中來了,也許他現在堡中遊覽,勘查形勢。”

  張子清打了一個冷戰,道:“拜兄是猜測之詞呢?還是已有所見?”

  拜師尊望了戴尾一眼,冷冷說道:“此刻,堡主這大廳之中,人人都有可疑。”

  君中鳳雙目神凝,一直在注視著拜師等談話神情,內心之中,泛起了一種莫名的感應,只覺這人似是見過,卻又想不起那裡見過。

  張子清目光轉動,回顧了一眼,道:“拜兄之言,也許是別有道理……”輕輕咳了一聲,道:“戴兄……”

  戴昆怒道:“什麼事?大堡主可是認為在下是那凶手改裝麼?”

  拜師尊道:“在那人未出現之前,廳中之人,誰都可能是凶手改裝。”

  戴昆冷冷接道:“我瞧閣下的神情、姿態,倒是很像是那凶手改扮。”

  拜師尊雙目中奇光一閃,望了戴見一眼,道:“閣下可是誠心想和在下過不去麼?”

  戴顯道:“是又怎樣?”

  拜師尊道:“看來戴兄是已無法享受那黃金美人了。”

  戴昆道:“閣下此言何意?”

  拜師尊道:“不待那凶手到來,戴兄已經是沒命了。”

  戴昆道:“有這等事?”

  拜師首緩緩站起身子,道:“閣下可以亮出兵刃了。”

  戴昆霍然站起,雙手合掌當胸,道:“閣下想動手麼?”

  張子清突然高聲喝道:“不可動手。”大步行了過來,接道:“諸位來給我等幫忙,豈可自相殘殺。”目光轉到戴昆身上,又道:“請看在兄弟薄面上,戴兄請換另一個位置好麼?”

  生性冷酷,一向殺人不眨眼的戴昆,不知怎的,竟是被那拜師尊咄咄逼人的氣勢所震懾,竟然接口說道:“看在大堡主的份上,在下不和他一般見識就是。”

  說話之間,當真的離開了席位。

  張子清原想把戴昆讓在自己席位之上,但臨時又改了主意,把戴昆讓到前面一桌。

  那席位上的青袍老人,雖然未出言阻攔,但卻面有不豫之色,冷冷地看了戴昆兩眼。

  張子清安排了追魂手戴昆,回頭對拜師尊一拱手,道:“兩位爭執,都是為了敝堡,在下這廂有禮了。”

  拜師尊緩緩坐了下去,道:“不敢當。”

  張子清道:“拜兄一向在哪裡走動,兄弟很少聽過大名。”

  拜師尊緩緩說道:“在下因那重賞而來,在哪裡走動似乎無關吧!”

  忽聽君中鳳啊喲尖叫一聲!聲震大廳,全廳中人,都被她叫得一怔。

  紫施中年突然離位行了過去,一把抓住了君中鳳的左臂,君中鳳叫道:“是他……是他……”突然一閉雙目,住口不言。

  張子清道:“是誰?什麼人?”

  他一連喝間數聲,竟然不聞君中鳳回答之言。

  紫施中年搖搖頭,道:“她受了暗算。”

  張子清大步行了過來,道:“死了麼?”

  紫抱中年搖搖頭,道:“還有一口氣在。”

  張子清看了一下方位,目光環顧了四周,心中暗叫奇怪。

  原來他心中覺著最為可疑的一個人,是那自稱拜師尊的中年佩劍大漢,但細查君中鳳站的方位,自己正是站在兩人之間,不論拜師尊施展的什麼武功、暗器,自己必有警覺,現下自己毫無所覺,那百分之百不是拜師尊。

  目光轉動,細看廳中形勢、方位、距離,對那君中鳳下手最為方便的倒是徐天興和那姓藍的青袍老人。

  打量完廳中情形,張子清不由地暗抽一口氣,伸手在那君中鳳前胸接了一下,道:“陳管家何在?”陳管家應聲而入。

  張子清道:“帶她下去,好好療治,不得有誤。”

  陳管家應了一聲,帶著兩女婢,行出大廳。

  徐天興眼望著君中鳳被人挾出大廳,不禁黯然一嘆,道:“大堡主,她傷得很重麼?”

  這時,張子清有著滿室皆敵之感,那拜師尊說得不錯,廳中所有的人,似是都可能和凶手有關。他忍耐著心中的震動、驚駭,淡淡一笑道:“傷得只怕不輕。”

  徐天興冷冷望了那紫施中年一眼,道:“她失聲驚叫,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二堡主下此毒手,對付一位姑娘,未免是有些太過辣手了。”

  張子清見他誤會君中鳳竟是那紫袍中年所傷,心中既是好氣,又是好笑,緩緩說道:“徐兄,不要誤會,那位姑娘並非我們兄弟所傷。”

  徐天興奇道:“不是二堡主,又是哪一位呢?”

  張子清目光轉動,緩緩掃掠了廳中群豪一眼,道:“自然是大廳中之人,哪一個,在下還無法指出。”

  徐天興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道:“什麼人傷了那位姑娘,大丈夫敢作敢當,站起來和我徐某答話才是。”

  但聞廳中一片靜寂,聽不到一點回聲。

  廳中諸位,竟是無人承認此事。

  張子清暗暗忖道:“如若照適才的情形而論,除了那拜師尊絕對沒有下手的機會外,那龐飛下手的機會也是不大,最方便的是徐天興和那青袍老人,戴昆也很方便,但從心理上研判,拜師尊這姓名古裡古怪,來路不明,嫌疑最大,但他卻又是最無嫌疑的人。”

  任他張子清老奸巨滑,面對此情,也是有些茫然不解,難下定論。

  那徐天興連呼了數聲,不聞有人相應,只好又在原位坐下去。

  戴昆突然站起身子,說道:“大堡主,可知那位姑娘是何物所傷麼?”

  張子清道:“如不是一種絕毒的暗器,就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奇功。”

  戴昆道:“大堡主沒有看清楚麼?”

  張子清道:“她傷得很重,我沒有時間多看。”

  戴昆道:“大堡主不替她療傷,就把她送下大廳,那是讓她生死由命了?”

  青袍老人接道:“如若大堡主不善療傷,我等亦可相助一二。”

  張子清道:“敞堡之中,有一位善療傷勢的名醫,在下把那姑娘送去療治了。”

  戴昆道:“是否能治好呢?”

  張子清道:“這個在下也很難說……”目光一轉,掃了大廳一眼,道:“哪一位傷了那位姑娘,還望能夠自行承認,其實,閣下不說,也是不難查得出來。”

  廳中群豪又是默不作聲。

  張子清輕輕咳了一聲,道:“藍兄見多識廣,不知有何高見?”

  那青施老人道:“老夫看法,二堡主的嫌疑最大。”

  張子清苦笑一聲,道:“我們沒有理由傷她,藍兄再想想看,除了找們兩人之外,還有何人?”

  青袍老人目光投到拜師尊的臉上,道:“那一位呢?”

  張子清道:“在下站在他和那姑娘之間,不論施展暗器的手法如何奇妙,也無法瞞得過在下。”

  青施老人道:“除了你們兩位堡主和那位拜師尊之外,大廳中,能夠殺那位姑娘的人,已經是不多了。”

  張子清道:“在下還可證明,那位龐兄也無法發出暗器,而使在下不能發覺。”

  青施老人哈哈一笑,道:“又去了一個,那麼凶手就是徐氏父子魏氏兄弟,以及老夫和這位戴兄了,是麼?”

  張子清道:“如若叫在下據實而言,那是不錯了。”

  徐天興冷冷說道:“我為什麼要殺她?”

  張子清道:“在下並非說徐兄就是凶手,只是說有此可能而已。”

  戴昆接道:“大堡主憑什麼推斷在下是凶手呢?”

  張子清搖搖頭,道:“戴兄誤會了,在下之意,只是說那位拜兄、龐兄未施暗算,那暗施計算之人,是諸位其中之一,六人中的一個。”

  戴昆道:“但照兄弟的看法是,兩位堡主的嫌疑最大。”

  張子清也不再多言,端起桌上酒杯,縱聲大笑,道:“區區一個女人,死活何足借錢,在下所以論及此事,只有一個用心那就是覺著大廳中燭光輝煌,高朋滿座,有著諸位這許多高人,竟然被人暗施算計,咱們竟是毫無所覺。”

  徐天興接道:“在下就不同意你大堡主的看法、做法了。”

  張子清道:“請教有何高見?”

  徐天共道:“那人既然已經知曉了老夫有代子求婚之意,但他匍暗施算計行兇,殺死那位姑娘,骨子裡豈不是和老夫作對麼?因此,大堡主不追究,老夫也要伸量一下他的武功。”

  言下之意,那是說查出凶手之後,徐氏父子第一個就不會饒過那凶手了。

  青袍老人道:“那人的手法,雖然迅快,瞞過了廳中眼睛,但他卻無法改變那位姑娘受傷的方位,因此,在下只要稍為用心一些,不難查出是誰。”

  張子清道:“請教高見。”

  青袍老人緩緩站起身子,行到君中鳳適才停身之處,冷峻的目光,緩緩掃掠過一週,道:“諸位是否記得那位姑娘站的位置?”

  戴昆道:“閣下站的位置不錯。”

  青袍老人點點頭道:“不錯,不錯,咱們幾位行兇的機會最大。”

  戴昆搖搖頭,道:“藍兄自認暗算了那位姑娘麼?”

  青抱老人淡淡一笑,道:“你外號稱作追魂手,極擅細小的暗器,我們幾人之中,以你的嫌疑最大。”

  張子清舉起酒杯,道:“不要為一個小丫頭,掃了諸位的酒興,來未來,我們兄弟敬諸位一杯。”

  和那紫抱中年,一起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戴昆冷笑一聲,說道:“藍兄素來不喜女色,那等美豔女子,兄弟豈忍殺她。”

  青袍老人說道:“照你的說法,咱們兩個人嫌疑是最大了?”

  張子清道:“此事已成過去,咱們從此不談。”

  徐天興接道:“那位姑娘現在是死是活?”

  張子清道:“兄弟此刻也不知曉。”

  徐天興道:“張兄可否問問?”

  戴昆冷冷說道:“徐兄問她死活,難道你還未絕了代子求婚之念麼?”

  徐天興正待反唇相譏,忽見一個青衣女婢,急急奔入廳中,低聲對張子清說了兩句話,又急急轉身而去。

  張子情面上展露出一片笑容,又斟了一杯酒道:“諸位請再盡此杯。”當先一飲而盡。

  廳中眾豪見那小婢匆匆來去,知她是報告那君中鳳的消息,想到這消息定然是凶多吉少。

  但那張子清出人意外的鎮靜,卻使廳中群豪,都不禁為之心動,無法判定這消息是凶是吉。

  徐天興第一個忍不住,問道:“大堡主,適才那匆匆來去的丫頭,可是傳報那位姑娘的消息麼?”

  張子清搖搖頭,道:“適才那女婢麼?傳的是另一件事情,和那身受暗算的姑娘無關。”

  這一答覆,不但是大出了徐天興的意料之外,廳中群豪,全都有著十分意外的感覺。

  這當兒,突然又一個勁裝少年,匆匆奔了進來,行到那張子清的身前,抱拳一禮,道:“啟稟大堡主,已然找到了那《劉海戲蟾圖》。”

  這一句話,說得聲音很大,廳中群眾,個個都聽人了耳中。

  那青袍老人神情最為激動,突然站了起來,道:“大堡主,那《劉海戲蟾圖》現在何處?”

  張子清目光轉到那勁裝少年身上,道:“那圖現在何處?”

  那勁裝少年低聲應道:“第三密倉之中。”

  張子清舉手一揮,道:“好,你下去吧!”

  勁裝少年應了一聲,匆匆退了下去。

  青袍老人大有迫不及待之勢,急急說道:“張大堡主,那幅《劉海戲蟾圖》,可否拿出來給在下見識見識。”

  張子清微微一笑,道:“現在麼?”

  青袍老人道:“最好是現在了。”

  張子清道:“藍兄請稍候一日,在下吩咐他們準備,明天,再拿給藍兄看看如何?”

  青施老人心中雖急,但也不便太過露骨,只好說道:“好,老朽等候就是。”

  張子清目光轉動,掃驚了廳中群豪一眼,道:“在下適才得很,到凶手已然在距敝堡百里之內,出現過一次,也許一兩天內,即進入敝堡,諸位也許在此留上三五日,就可以和那凶手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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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14:22:2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重金聘敵

  這時,那自稱拜師尊的青袍佩劍的長髯大漢,突然站起身子,道:“張大堡主,可是衷心想見那凶手麼?”

  張子清道:“他要來,終歸要來,在下能早些見他最好。”

  拜師尊道:“那就不用等到明日。”

  突然脫下青衫,露出一身白衣,則地一聲,抽出長劍,放在木桌上,舉手一抹,長髯盡脫,緩緩揭下了人皮面具,道:“在下就是諸位口中的凶手了。”

  他在大廳之中,群豪目光睽睽之下,從從容容,恢復了本來面目,一身白衣,和那冷肅、英俊的面容。

  張子清想不到自己四處召請高手相助,不計名望,只求身負真才實學的人,進入鐵花堡來助戰,以拒強敵,卻不料自己竟把強敵引入了鐵花堡來,辛辛苦苦,花費不貲,設立的機關、埋伏,一點阻攔強敵的作用也未發揮,反而被自己恭恭敬敬地接了進來,這人的機智,自非常人能比。

  他心中雖然害怕,但卻力持鎮靜,淡淡一笑,道:“你就是那連殺柳長公、原子謙和君無奉的凶手麼?”

  白衣人冷然一笑,道:“不錯,今日我要殺你張子清和黃少堂。”

  張子清故作鎮靜地哈哈一笑,道:“你既然進入鐵花堡,我們已跑不了,時間長的很,不用急在一時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未動手之前,老夫想先問你幾句話。”

  白衣人冷漠一笑,道:“那要看你問什麼,和我高不高興回答。”

  張子清目光環顧了大廳一眼,道:“這些人都是你的助手了?”

  白衣人冷笑道:“我為什麼要他們相助,何況他們也幫不了忙。”

  張子清聽出廳中群豪,不是他的助手,心中輕鬆了甚多,當下道:“閣下總該有一兩位朋友陪同而來吧?”

  白衣人似是已窺出那張子清的用心,淡淡一笑,不再答話。

  張子清輕輕咳了一聲,道:“諒你一個人,也不敢來。”

  白衣人冷笑一聲,突然伸手抓起桌上長到,迅快地一揮,在身泛起了一圈劍光。

  他動作快速,快得令人根本無法看得清楚。

  只聽一陣波波輕響,五枚泛現藍芒的毒針,落在地上。

  這些人大都自力過人,清晰地看到了五枚毒針。

  白衣人冷峻的目光,轉注到戴昆的臉上,道:“是你發的毒針?”

  戴昆道:“不錯。”

  白衣人道:“用心何在?”

  戴昆道:“取你性命。”

  白衣人目光掃掠了整個的大廳一眼,道:“我來找張子清、黃少堂報仇,諸位都是與此事無關的人,最好是置身事外,免得受此牽連,自招麻煩上身。”

  戴昆緩緩說道:“閣下已知我等是貪圖重賞而來,你如殺死了兩人,咱們找哪個領賞要錢?”

  白衣人道:“我殺死他們之後,兩人集斂的古寶、古畫,已成了無主之物,諸位能取好多,就取好多了。”

  徐天興道:“在下不要珠寶黃金,只要那位姑娘如何?”

  白衣人冷冷說道:“那是你的事了,和在下何干?”

  徐天興道:“在下之意,是希望閣下不要從中作梗,挺身救人。”

  白衣人緩緩說道:“在下只是說明此事,和諸位無干,最好是不用多管,但如有人一定要插手多管,那也只好聽憑自便了。”說著話,起身離位,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步行入廳中,接道:“張子清,你下來受死吧!”

  張子清目光轉動,望了群豪一眼,哈哈大笑,道:“這凶手未曾出現之前,諸位都一個個說得神氣活現,不是要生擒於他,就是要取他之命。此刻凶手在諸位眼前,但諸位卻又一個個噤若寒蟬。”

  青袍老人接道:“那也許是因為你大堡主懸賞過薄之故。”

  張子清道:“藍兄要什麼?”

  青袍老人道:“那幅《劉海戲蟾圖》。”

  張子清道:“兄弟一定奉送。”

  徐天興道:“那位姑娘呢?兄弟代子未婚,大堡主還未答允。”

  張子清道:“好!如若那位姑娘還活著的話,在下就一定送給徐兄為媳。”

  那白衣人神態冷靜,站在一側,動也不動,有如早已胸有成竹一般。

  但聞那戴昆高聲說道:“大堡主對別人都許下重賞,在下呢?”

  張子清道:“戴兄要什麼?”

  戴昆道:“兄弟要的只怕你張堡主無法答應。”

  張子清道:“只要兄弟力所能及,我是無不答應。”

  戴顯道:“在下想要那位姑娘,可借你大堡主已然答允送人為媳了。”

  張子清道:“戴兄喜愛,兄弟答允再替你找上一個如何,保證不在那位姑娘之下。”

  戴昆冷笑一聲,道:“那我姓戴的不會自己找麼?”

  魏氏兄弟和龐飛一直未曾接言,但兩人卻仍坐在原地未動。

  白衣人只待他們語聲稍為靜了下來,才說道:“張子清,你行入廳中和我動手呢?還是我追過去?”

  張子清哈哈一笑,道:“你是那李清塵的遺孤麼?”

  白衣人道:“我不想答覆你的問話,此刻的時間很寶貴。”

  一面說話,一面舉步向張子清身前行去。

  張子清心想已答允助拳人大部所求,自然是應該有人貪圖重利,搶先動手才是,但是大出他意外的是,所有的人,都靜坐不動。

  他忍了又忍,仍然忍耐不住,道:“藍兄,你那《劉海戲蟾圖》還要不要?”

  青施老人道:“為何不要?”

  張子清道:“有功才能受祿,藍兄坐在那裡不動,兄弟就是願意相送,藍兄只怕也不會要了。”

  青袍老人突然離位而起,喝道:“站住!”

  白衣人停下腳步,目光一轉,道:“你對我講話麼?”

  青袍老人道:“不錯。”

  白衣人道:“閣下有何見教?快些說吧!”

  青袍老人道:“閣下可否等等再出手,讓這位大堡主去替咱們取上一幅《劉海戲蟾圖》來。”

  白衣人冷冷說道:“我不想等。”

  仍然舉步對那張子清行去。

  青施老人身影一閃,攔在了張子清的身前,道:“閣下未免太不給人面子了。”

  白衣人道:“你快亮兵刃,小心了。”

  青袍老人道:“老夫先以雙掌,試試高招。”

  白衣人冷笑一聲,道:“好!”唰唰兩劍,刺了過去。

  但見白芒閃動,那青袍老人冷哼一聲,向後退了兩步,面色鐵青,左肩上鮮血湧出,順著青袍流下。

  白衣人一舉手間,就傷了那青袍老人,頓使廳中群豪,臉色為之大變。

  張子清神色嚴肅,雙目圓睜,望著那白衣人。

  他極力在控制著激動的情緒,維持著鎮靜,但他卻無法完全掩飾住流露於神色的恐懼、驚慌。

  他早已知曉這人的厲害,但他未想到這太厲害到如此程度,只一舉手間,就使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傷在劍下。

  只見那青袍老人臉色凝重,右手深入懷中,摸出一粒丹藥,吞了下去,緩緩說道:“七絕魔劍。”

  白衣人傷了那青施老人之後,神色間仍然是那種特有的冷漠,緩緩說道:“在下再聲明一句,我來此,只是要報父母大仇,不願多傷無辜,不論諸位來此的目的何在,用心何在,那都和我無關。”目光一掠戴員,接道:“我也不計較諸位對我暗施的毒外。但任何人想阻攔我報仇的事,那就不要怪我劍下無情。”

  他說話的聲音,十分平靜,但平靜中卻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力量。

  黃少堂輕輕咳了一聲,附在張子清耳際間低語一陣。

  張子清點點頭,黃少堂突然轉身向外行去。

  白衣人冷冷喝道:“站住!”

  黃少堂果然不敢再走,停下了腳步。

  白衣人淡淡說道:“你是黃少堂了?”

  那紫抱中年道:“正是區區。”

  白衣人道:“你想走出大廳逃命是不是?”

  黃少堂搖搖頭,道:“不是。”

  白衣人道:“你匆匆而去,意圖何為?”

  黃少堂道:“咱們堡主還有兩位對付閣下的高人,在下想請他們前來。”

  白衣人仰天大笑三聲,道:“你怎麼知道他們一定能幫助你?”

  黃少堂心情逐漸平靜,道:“如若你不怕,那就讓在下請他們來此。”舉步向前行去。

  只聽那白衣人喝道:“我還沒答應你。”

  喝聲中白影一閃,燭火中寒芒連閃。

  只聽一聲慘哼,一切又歸靜止。

  抬頭看去,只見那黃少堂一條左臂,齊腕間被人斬斷,血流了一地,掉在地下的左手,仍然不停在顫動。

  這一劍,快速詭奇,只看得人眼花撩亂,大廳中都是高手,但卻無一人看清楚那白衣人是如何傷了黃少堂。

  黃少堂暗中咬牙,強忍著斷腕之疼,末呻吟出聲。

  大廳中一片死寂。顯然,廳中高手,都已經為白衣人惡毒的劍招震懾。

  許久之後,才聽得戴見輕輕嘆息一聲,道:“閣下怎麼稱呼?”

  他一連問了數聲,卻無一人理他。

  武林中人講究的是面子,戴昆受此侮辱,忍不住心中怒火,忘記了死亡的威脅,目光一掠那白衣人,厲聲喝道:“你耳朵聾了麼?”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你跟哪一個講話?”

  戴顯道:“你!”

  白衣人冷冷說道:“有何高見?”

  戴昆道:“我問你的姓名?”

  冷笑一聲,白衣人,道:“我可以不告訴你吧?”

  戴昆右手一深懷中,高高揚起。

  廳中群豪都知他善用淬毒暗器,但卻不知手握何物。

  白衣人冷漠地說道:“戴昆,你敢再發出一次暗器,我就斬斷你左右雙手。”

  戴昆怔了一怔,目光一掠徐氏父子、魏氏兄弟,高聲說道:“如若咱們聯合出手,那是不難對付他了。”

  徐天興和魏氏兄弟,相互望了一眼,卻是不肯接言。

  廳中群豪,原本都有戰志,但見那白衣人出手擊落戴昆暗器,和劍傷青袍老人,及斬斷黃少堂一碗的手法之後,都為之驚愕不已,誰也不敢搶先出手。

  白衣人神態冷漠地站在原地,似是等待廳中群豪出手,但見群豪心存顧忌,竟無一人敢於出手,才冷冷一笑,道:“張子清,廳中之人,大都貪圖重利而來,自然不會真的替你賣命,你不用等待了。”

  張子清想不到自己建設鐵花堡,準備了二十年,但強敵到來時,竟然是毫無作用,內心之中說不出是一股什麼滋味。

  心中念轉,口中卻應道:“閣下要我如何?”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自然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了。不過,我給你保命的機會,我殺了柳長公、原子謙兩家數十四,雞犬不留,替君夭奉留下了一個女兒,但我都給他們保命的機會。對你也是一樣,你亮兵刃吧!”

  張子清眼看大局一變如斯,勢非自己出手拚命保命不可了,當下說道:“在下料不到閣下易容而來,故而未帶兵刃。”

  白衣人道:“你用的什麼兵刃?”

  張子清道:“吳鈞劍,一種奇形的外門兵刃。”

  白衣人道:“你可是想去取兵刃麼?”

  張子清道:“你如一定要我還手,在下只好去取兵刃一拚了。”

  白衣人右手一揚,長劍還入鞘中,道:“不用取兵刃了,我以雙掌拚你雙掌如何?”

  張子清心中暗喜道:“他以劍招惡毒見長,卻從未聽過他掌上功夫,他以雙掌和我拚鬥,那是棄長用短了。”

  他乃老奸巨滑之人,心中雖喜,但卻不肯形諸於神色之間,緩緩說道:“如若老夫敗在你雙掌之下,那是死而無怨了,但如老夫僥倖勝得你呢?”

  白衣人道:“你如勝我,我立時離開鐵花堡,三年內不再找你報仇。”

  張子清道:“老夫風燭殘年,能否再活三年,還難預料,三年之約,倒也公平。”

  白衣人接道:“但我還有一個條件。”

  張子清道:“什麼條件?”

  白衣人道:“當年你們殺我家人,用的是滿門誅絕,不留活口,我既報仇而來,自然是如法泡製,我知你有一子二女,三個孫兒。令正已死,死不記仇。二個女婿只算半子,我仇不及異姓,一併放過。你幾個姬妾,無一扶正,我也饒了她們。外孫兒女,只有你一半血統,也不在我誅殺之列。但你一子二女,我是絕不放過。我早已打聽清楚,這些人都在鐵花堡中,要他們一併來此,既可為你助拳,也免我傷及無辜。”

  張子清徵了一怔,道:“你知道很多。”

  白衣人道:“我打聽得很清楚。”

  目光一轉,凝注到黃少堂的臉上,道:“還有你黃少堂,命中無子只有一女,加上令夫人,滿門只有三口,帶她們一起來吧!”

  張子清苦笑一下,道:“你從那裡問明白此事,老夫等隱居此地二十寒暑,這些事,除了我鐵花堡中之人外,江湖上也很少知道,你怎能打聽得如此?”

  白衣人道:“那自然是你們鐵花堡中之人講的了。”

  張子清道:“什麼人?”

  白衣人搖搖頭,道:“恕不奉告。”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現在可以集中到廳中來了。”

  張子清強振精神,道:“閣下和在下之約,還未履行,咱們未比掌法之前,還難預料鹿死誰手。”

  白衣人冷冷說道:“我如用劍,你沒有半點機會,但我和你對掌,你卻有著很大的生機。”

  張子清雙掌一錯,道:“閣下如此大方,在下願讓先機。”

  白衣人道:“我給你比掌的機會,那是我不願多費工夫搜查你們這鐵花堡。”語聲微微一頓,道:“因為,那也許化費很多時間。”

  張子清道:“如若在下不肯把家人集中此廳呢?”

  白衣人道:“你就失去了留給你的生機,我沒有時間再和你們比掌。”唰的一聲,又抽出了還入鞘中的長到,道:“那我必須用劍,我要設法留下時間搜殺他們,那也許還將牽連很多無辜的人。”

  張子清面色蒼白,望著那白衣人半晌答不出話。

  顯然,他無法決定如何才對。”

  黃少堂目光一掠徐天興、魏氏兄弟等,高聲說道:“諸位受邀而來,個個都口出大言,氣吞河岳,大有生擒活剝那凶手之概。此刻,人在諸位之前,但各位竟噤若寒蟬,可笑啊!可笑啊!”

  徐天興、戴昆等被黃少堂言語譏笑得滿臉通紅,相互望了一眼,一齊齊離坐而起。

  白衣人目光回涼了幾人一眼,道:“你們想幫忙,最好是一起出手。”

  戴昆、魏氏兄弟、徐氏父子和龐飛也不答話,但卻齊齊舉步向那白衣人欺了過去,布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合圍之陣。

  張子清看那白衣人出手幾劍之後,心中已經明白,縱然今日在場上人,一齊出手,只怕也難阻攔那白衣凶手,但他此刻亦是心無主意,只有拖過一刻是一刻了。

  黃少堂眼看群豪在自己言語相激之下,竟然都起身布成合圍之勢,大有出手之意,心中暗是歡喜,付道:“如若我等合圍而匕或許可以和他一拚。”

  但轉念想到自己斷腕一事,生子之中,從未見過那等快速的劍法,自己一身武功,還未用出,竟然已被人斬下一腕,又不禁為之氣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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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鐵拐婆婆

  這當兒,突然聞廳門呀然而開,一個白髮蕭蕭、手執龍頭枴杖的老嫗,緩步行了進來。

  白衣人目光轉動,望了老嫗一眼,卻是素不相識。

  張子清、黃少堂臉上都泛起茫然之色,顯然是對這個不速之客的光臨,也有些大感意外。

  廳中緊張的形勢,也因這老嫗的趕到,突然緩頓了下來。

  只見那白髮老嫗,目光轉動,打量了廳中形勢一眼,緩緩說道:“哪一位是張子清,張大堡主?”

  張子清道:“區區便是,老前輩有何見教?”

  白髮老嫗一伸手中枴杖,挑起落在地上的一隻左手,望了黃少堂一眼,道:“你是黃堡主了?”

  黃少堂道:“不錯。”

  白髮老嫗道:“你這一條左腕,斷了好多時光?”

  黃少堂道:“斷了不久。”

  白髮老嫗望了那斷腕一眼,道:“也許有救。”

  黃少堂淡淡一笑,道:“斷了一隻手腕,那也算不了什麼大事。”

  白髮老嫗冷冷接道:“你可是不相信老身的話麼?”

  黃少堂道:“在下走了數十年江湖,但卻從未聽到有人能夠接上已被斬斷了的手腕,肌膚可生,但筋骨如何能夠重續?”

  白髮老嫗冷笑一聲,說道:“那是少見多怪了。”仔細瞧了那斷腕一眼,道:“在一頓飯工夫之內,老身都有接骨續筋之能,但如超過一頓飯的時間,老身就不敢誇口了。”

  一面說話,一面越過了黃少堂,擋住那白衣人的去路。

  這老嫗來得很突然,廳中群豪,無一人和她相識。

  張子清本想問那老嫗姓名,但轉念一想,這老嫗似是有意助拳而來,如若問起她的姓名,那是告訴廳中群豪,自己亦不相識了,此刻強敵當前,隨時可取自己之命,自然是局勢愈亂愈好了。

  白衣人神情沉著,直待那老嫗停下了腳步之後,才緩緩說道:“老前輩攔住在下去路,不知是何用心?”

  白髮老嫗冷然一笑,道:“老身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不知你是否答允?”

  白衣人道:“那要看什麼事了。”

  白髮老嫗道:“你要殺張子清和黃少堂麼?”

  白衣人道:“不錯,還包括他們的子女。”

  白髮老嫗道:“你能等二十年,但不知是否可以再多等三天,三天之後,老身離開鐵花堡,不再管他們的事了。”

  白衣人劍眉聳揚,緩緩說道:“那只有一個辦法。”

  白髮老嫗道:“什麼辦法。”

  白衣人道:“老前輩可以憑藉武功,救他們兩家人的性命。”

  白髮老嫗怒聲喝道:“怎麼?你認為老身不敢麼?”

  白衣人道:“這本是和你無關的事情,老前輩一定要插手其間,那也是沒有法予的事了。”突然一領劍決,接道:“我不想問你為什麼要救他們,但你已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白髮老嫗道:“那是非打不可了?”

  白衣人道:“不錯,但現在你還來得及退出是非圈外。”

  白髮老嫗突然向後退了兩步,舉起手中枴杖,道:“年輕人如此狂做,應該受些教訓才是……”

  白衣人一揮長劍,道:“小心了。”手腕一振,幻起了兩朵劍花,分刺那白髮老嫗兩處穴道。

  他出手劍招的迅快、凌厲,使廳中之人,都不禁為之讚歎。

  但白髮老嫗卻是視若無睹,枴杖一舉,一陣金鳴之聲,把那白衣人刺來的兩劍,完全彈震開去。

  白衣人收劍冷笑一聲,道:“好快的杖法。”

  白髮老嫗未接那白衣人劍法之前,神情倒是十分輕鬆,接下白衣人兩劍之後,神色突然凝重起來,緩緩說道:“七絕魔劍果然名不虛傳。”

  白衣人自從出道以來,從未遇上像這樣白髮老嫗的強勁敵手,心中亦是暗暗驚駭,忖道:“這老嫗不知是何來歷、身份,竟然有如此武功?”

  他生性孤傲,雖然明知遇上了從未遇上的強敵,但卻仍然厲聲喝道:“老前輩可以出手了,在下已經先攻了兩劍。”

  那老嫗神色冷肅地說道:“你知道老身是誰麼?”

  白衣人搖搖頭,道:“不知道……”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不管你是誰,如你想要阻止我報父母大仇,你就是我的敵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白髮老嫗我笑一聲,道:“好狂的口氣。”

  白衣人道:“各憑武功,以決生死的事,談不上狂與不狂。”

  白髮老嫗怒道:“你那殘廢的師父,為人雖然狂傲,但他對老身,也得以禮相待。”

  這句話發生了極大的效力,一向冷漠狂傲的白衣人,也不禁為之一呆,口氣大為緩和地說道:“老前輩和家師相識?”

  白髮老嫗道:“不錯,你那師父見到老身之後,說話也比你客氣多了。”

  白衣人沉吟了一陣,道:“老前輩如何稱呼?在下也許聽師父說過。”

  言下之意,對那白髮老嫗之言,並未完全相信。

  白髮老嫗冷然一笑,道:“鐵拐婆婆。”

  白衣人不知鐵拐婆婆之名,沉吟了一陣,道:“好像聽家師說過。”

  但廳中其他之人卻是一個個聽得心神大震,想不到名震江湖的鐵拐婆婆,竟然會來到鐵花堡中。

  但聞鐵拐婆婆冷冷說道:“你可是不信老身之言?”

  白衣人道:“晚輩相信,不過,老前輩既是家師好友,應該知曉晚輩心中苦衷才是。晚輩全家遭受圍襲,數十口盡作冤魂,承家師收留晚輩,傳以武功,此刻仇人相對,晚輩恨不得立刻揮劍,把仇人碎屍萬段,老前輩卻從中阻……”

  鐵拐婆婆接口說道:“老身只要你晚幾天再報大仇,這要求也不算過份呢!”

  白衣人一皺眉頭道:“晚輩想不明白,老前輩何以要晚輩晚上三天,再行報仇?”

  鐵拐婆婆道:“老身不想告訴你原因,但老身可以保證三日之後,把他們完完整整的交給你。”

  白衣人凝目思索了片刻道:“如若晚輩不答應老前輩的要求,那是如何一個後果?”

  鐵拐婆婆一頓手中枴杖,道:“老身對你已經夠客氣了,你如答應那是最好不過,不答應那也得答應。”

  白衣人冷冷說道:“除了今日之外,咱們未再見過,是麼?”

  鐵拐婆婆道:“怎麼樣?”

  白衣人道:“你是家師故交,那是你說的了,在下可以不信。”

  鐵拐婆婆怒道:“老身是看在那老殘廢的面上,不願和你計較,難道老身還真的怕你不成。”

  白衣人道:“不論你是否真的和家師相識,但你阻我報仇,那是存心和晚輩作對了?”

  鐵拐婆婆道:“是又如何?”

  白衣人左手一領劍訣,抱元守一,道:“老前輩年高望重,晚輩理應奉讓三招。”

  鐵拐婆婆怒道:“好一個狂敖小輩,老身如不教訓你一頓,你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枴杖一揮,當頭劈下。

  白衣人長劍疾起,還攻了一劍,人卻避到一側。

  但見寒芒閃動,白衣人手中長劍,後發先至之勢,削向了鐵拐婆婆的右臂。

  雙方發招還擊,都不過一瞬間的時光,如不是武林中的高手,根本就無法看出那刻勢先那鐵據而到。

  鐵拐婆婆駭然震驚之下,急急一挫右腕,生生把鐵拐收了回去。

  緊接著身於旋轉,鐵據橫裡擊了過來。

  她在讓避敵勢之中,仍是保持著搶制先機的優勢。

  白衣人心中暗道:“這鐵拐婆婆果然是一位勁敵,不可大意。”一提氣,疾快地向後退開三尺。

  鐵拐婆婆冷笑一聲,借勢沖上,鐵拐揮動,一招“神龍探爪”,遙遙擊了過去。

  她似是已知曉那白衣人劍勢的厲害,儘量發揮了長兵刃的威力,鐵拐遙遙攻襲,而且招招猛惡無比,使那白衣人無法還擊。

  廳中群豪似是都為那鐵拐婆婆威猛的拐勢吸引,凝目觀戰。白衣人手中緊握長劍,和身懷著武林中最毒惡的劍法,卻是無法還擊。

  原來那鐵拐婆婆手中的鐵拐,長達九尺八寸,白衣人手中長劍,號稱三尺,實則只有兩尺八寸。那鐵拐婆婆手中鐵拐施展開來,有如在身外八尺處築建一道鐵牆,連環拐勢,帶起呼呼勁風,白衣人雖然劍招惡毒,但卻始終無法欺人那鐵拐婆婆的拐勢之中。除非白衣人以手中輕快的長劍,硬接下鐵拐婆婆幾招拐勢,然後再欺身進去,和她動手。但那鐵拐婆婆以一個婦道人家,施用了沉重的鐵拐,自然天賦過人,生具神力。白衣人劍勢聳揚,幾度想冒險輕進,但均為鐵揚婆婆那隱帶風雷的拐勢,給迫阻而止。

  這大廳雖然廣大,但卻擺了很多桌椅,鐵拐婆婆逼近了數尺之後,再也不敢輕進,心知只要自己手中的鐵拐受到桌椅阻擋,給那白衣人以可乘之機,讓他欺近身來,自己也無法阻擋他那惡毒的劍招。

  形勢限制,使雙方保持了一個平衡的均勢,鐵拐不能再進,白衣人卻也不敢冒險以長劍接她拐勢。

  白衣人站在那鐵拐威力圈外,苦思破她拐勢之法,想了良久,仍然想不出一個方法來。

  目光轉動,瞥見那青施老人桌邊留下的枴杖,心中一動,暗道:“我不如取那枴杖過來,硬拚它幾招試試……”心念一動,飈然向後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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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大戰乾坤

  這時,戴昆、龐飛、徐氏父子,都在那桌邊坐著,眼看那白衣人向後退來,不禁心中大驚,只道那白衣人無法衝進那鐵拐婆婆綿密的拐影,遷怒自己,回手施襲,立時齊齊向旁側躍開。

  戴昂首先發難,大喝一聲,右手一揚,三道白芒,疾飛而來。

  白衣人旨在取那枴杖,原來無意對幾人施襲,眼看戴昆發出暗器,不禁心中大怒,冷哼一聲,長劍回施,一陣叮叮咚咚聲響過,三枚暗器,盡為白衣人寶劍擊落。

  張子清高聲喝道:“這凶手嗜殺成性,諸位既然已和他為敵,他絕不會輕輕放過諸位,何不趁此時刻,一擁而上,除此凶撩,諸位亦不用有所顧慮了。”說完話,首先發難,呼的一掌,遙遙劈出。

  張子清息隱於鐵花堡後,一面築建機關,把鐵花堡建築得有如銅牆鐵壁一般,一面苦練一兩種絕技,準備隨時應付強敵,這劈空掌,就是他苦練的兩種絕技之一。

  一股強大的暗勁,直湧過來。

  哪知湧來的暗勁,十分猛惡,白衣人一接之下,竟然被震得向後退了一步。

  魏氏兄弟眼看張子清掌力雄渾,震得那白衣人倒退一步,心中暗道:“張子清有那鐵拐婆婆幫忙,今日勝多敗少,何不助他一臂之力。”

  兄弟兩人,一樣心意,相互望了一眼,齊齊探入懷中,摸出兵刃。

  但見兩人右手一抖,各自握著一條亮銀軟鞭。

  每鞭長有十三節,加起來足足丈餘多長短。

  魏氏兄弟齊齊大喝一聲,兩條十三節亮銀鞭一齊遞出,銀芒閃動,分左右向白衣人擊了過去。

  白衣人接下了張於清一記劈空掌力之後,心中大為震駭,暗道:“這老賊如此功力,想殺他確非易事了……”

  就在他心中念頭一轉之間,魏氏兄弟的兩條軟鞭,已然分由左右襲到。

  白衣人長劍疾揮,左右點出,噹噹兩聲,兩條軟鞭,盡為長劍震開。

  張子清大喝一聲,又是一記劈空掌,遙遙擊出。

  掌力雄渾,挾帶著一片嘯風之聲。

  白衣人封開雙掌,張子清的劈空掌力,又已攻到,迫得那白衣人縱身而起,避開一擊。

  張子清這一掌用盡了全身內力,希望那白衣人再行硬接一擊,雖然未必能把那白衣人傷在掌下,但至少可分散他的精神,使魏氏兄弟有可乘之機。

  那知白衣人這一次竟然不肯硬接掌力,縱身而起,避過一擊。

  張子清一時間收不住劈空拳力,去在木桌之上。

  但聞一陣砰砰亂響,桌上的碗筷,在張子清強猛的掌力震台之下,四下橫飛,佳餚菜湯,雨點一般,滿室飛舞。

  戴員連發數次暗器,都為那白衣人長劍擊落,心中暗暗驚駭,忖道:“他出劍奇快,暗器傷他不了,但我卻和他結下了很大仇恨。”

  心中正在忖思,及見張子清和魏氏兄弟一齊出手,不禁膽氣一壯,看那白衣人飛身而起時,揚手又打出四枚暗器。

  白衣人連受四面高手攻襲,亦有著應付不暇之感。

  躍起閃避掌勢,身子還未落地,戴昆的暗器,又已襲到,匆忙間揮劍一拍,擊落了兩枚暗器,另外兩支暗器卻驚身而過,暖的一聲,劃破了衣袖。

  就這一瞬工夫,魏氏兄弟兩道亮銀軟鞭,已然矯若游龍一般,分由兩面合擊過來。

  白衣人的劍術雖然精妙無比,但廳中高手,都已對他生出了很大的戒心,個個都不肯和他近身相搏,不是揮動兵刃,遙遙施襲,就是遙發劈空掌力,和施展暗器,始終不肯和他近身搏鬥。

  這就使那白衣人無法發揮所長。

  且說白衣人揮劍挑開魏氏兄弟雙鞭,正待欺身而上,先行殺傷兩人,以挫敵人聲勢,卻不料戴昆暗器,又接踵而至。

  四點寒星,兩先兩後,疾襲而至。

  白衣人長劍震搖,擊落了兩支先襲到的小巧銀梭之後,再也無法收回長劍,擊打隨後而至的兩點寒星,只好施展鐵板橋的身法,身子陡然向後仰臥下去,功力聚集於雙足腳根之上,橫裡一翻,避過了兩支隨後而至的銀梭。

  張子清眼看有機可乘,大喝一聲,又遙發一記劈空掌。

  魏氏兄弟又同時挫腕發出雙鞭。

  白衣人被鐵拐婆婆那雷霆萬鈞的拐勢,逼得一著失去先機,再為張子清的劈空掌,和魏氏兄弟雙鞭,加上戴昆的暗器,不謀而合的佳妙施襲,竟使他一直處於劣勢之中,無法反擊。

  這廳中桌椅、支柱,原本對那白衣人大為有利,使那鐵拐婆婆拐勢,無法施展,但此刻,卻限制了那白衣人的行動。

  白衣人身子剛剛坐起,張子清的劈空掌力,挾帶著一股暗勁,急襲而至。

  他連受挫折之下,心頭怒火大起,左手一揮,硬接了一掌。

  雙方掌力接實,那白衣人坐起的身子,被震得向後滑退兩三尺遠。

  魏氏雙鞭擊到,用力甚猛,但白衣人向後滑開,自然地避開一擊。

  兩人軟鞭上力道雄猛,因出了九成氣力,原想那白衣人揮劍接擋雙鞭時,讓他吃些苦頭,卻不料,張子清的劈空掌力,使那白衣人先行滑開,魏氏兄弟雙鞭挾著強大勁道而至,一個收勢不住,蓬然一聲,擊在磚地上。

  那軟鞭擊在磚地上,立時石屑橫飛,鋪的大青磚裂了數塊。

  戴昆目光一掠徐氏父子和龐飛,冷冷說道:“二位怎麼不出手呢?”

  徐天興道:“我們父子手中兵刃甚短,只怕無法施展遠攻。”

  戴昂揚手一把毒沙,一片暗雲般脫手飛去,去向那白衣人,口中卻說道:“諸位難道就不會用暗器麼?”

  白衣人武功雖然高強,但不敢稍存輕視,急急縱身而起,閃身退到大廳一角。

  他初出手幾劍,曾經震懾了全場,使所有的人,都為之側目而視,但自那鐵拐婆婆出手之後,擋住了他的攻勢,在廳中群豪反擊之下,完全被迫落了下風。

  張子清用盡了全身氣力,連發數掌,雖然有些疲累不堪,但他仍然不肯放過任何一個傷害那白衣人的機會,眼看戴昆打出毒沙,迫那白衣人閃避到大廳一角,立時一提真氣,又發出一記劈空掌力。

  一股強大的暗勁,卷帶著一片毒沙,直向那白衣人閃避的角落中飛去。

  白衣人被形勢所迫,不得不冒險反擊,左手也打出一股內力,人卻疾如流失一般,由大廳一角中閃了出來。

  那毒沙哈他掌力一擋,行速一頓,白衣人閃身而出,掠著毒沙而過,也就不過兩寸之差,就要被那毒沙擊中。

  白衣人避開那毒沙之後,心中怒火上衝,大喝一聲,長劍一振,連人帶劍疾向那戴昆撲了過去。

  他觀察全場,除了鐵拐婆婆那雷霆萬鈞的拐勢之外,就數戴昆的威脅最大,他那層出不窮的暗器,使人有著隨時可傷在他暗器之下的威脅。

  戴昆打出一把毒沙之後,又從懷中摸出了四枚子午透骨釘,正待揚手打出,那白衣人已連人帶劍,攻了過來,長劍打閃,白光電射而至。

  戴昆望著他出手傷那青施老人和黃少堂的威勢,心知自己無能接他劍勢,急急縱身而起,直向鐵拐婆婆飛去。

  白衣人來勢奇快,戴昆雖然見機而逃,仍然被他劍勢削中,在後肩劃了一劍,衣服破裂,鮮血湧出。

  總算他見機應變得早,傷勢不重。

  白衣人身子落地,不稍停留,一個翻身,直向魏氏兄弟撲去。

  魏氏兄弟似是早已料到,雙鞭齊揮,兩條亮銀鞭,幻化出一片鞭影,橫裡擊來。

  白衣人冷笑一聲,長劍一揚,一招“野火燒天”劍芒閃動,噹噹兩聲,兩條銀鞭,盡吃他劍勢擋開。

  白衣人封開兩人的長鞭之後,腳踏中宮而進,劍勢左右揮動,分向兩人刺去。

  魏氏兄弟雙鞭齊出,未能攔住那白衣人,立時,心中已知不對,急急一吸真氣,向後退開八尺。

  白衣人冷笑一聲,陡然欺身而上。

  他心中怒極,滿懷殺機,手下不再留情,長劍左右搖動,幻起兩片寒光,分刺兩人要穴。

  這當兒,身後又響起金風破空之聲,四點寒芒,又破空襲到。

  原來戴昆受傷不重,看那白衣人襲向魏氏兄弟,立時打出了四枚子午透骨釘。

  他這次施放暗器,不再呼叫,而且手法十分惡毒,兩光兩後,分襲白衣人雙肩和後背。

  那白衣人耳朵靈敏,聞聲驚覺,長劍兩回探,擊落了當先兩枚暗器。

  他劍術的精妙,已到了隨心收發之境,本是襲向魏氏兄弟的劍勢,陡然收回擊打暗器,仍然是劍不落空。

  白衣人轉身擊落了先至的兩枚暗器,卻不料,後面兩枚暗器,卻接踵而至。再想揮劍擊打,已來不及,匆忙間,急急一提真氣,橫裡讓去。

  但聞嗤嗤兩聲,一枚子午透骨釘,掠著身軀打過,劃破白衣人右脅衣服。

  戴昆眼看那透骨釘劃破了那白衣人的衣服——想定也傷到了皮膚,當下冷笑一聲,道:“在下這子午透骨釘,乃經過劇毒淬煉之物,不論一個人的內功如何精深,也無法耐受那釘上劇毒,半個時辰內,毒性發作,子不見午,午不見子,傷處潰爛而死。”

  白衣人自從出道以來,從未吃到過今日之苦,也未遇上過今日這等險惡之戰,長長吸一口氣,納入丹田,肅立當地,待機而動。

  戴昆原想威迫那白衣人顧惜生命,束手就縛,或是向自己求饒,哪知那白衣人竟然毫無軟化跡象。

  這時,那張子清因連發劈空掌力,人也有些支持不住,暗中運氣調息,俟機再行出手。

  鐵拐婆婆逼退了那白衣人後,就末再出手,站在當地,橫拐仕觀。

  激烈的打鬥,突然間靜止下來,雙方成了一個對峙之局。

  戴昆連呼數聲之後,那白衣人一直不理會他,也就不再多言。

  廳中局勢十分微妙,張子清心中明白,鐵拐婆婆並非是來幫自己,只因那白衣人過於狂傲,才逼得鐵拐婆婆和他為敵,此刻此情,既不便問鐵拐婆婆此來用心,也想不出如何挑起兩人拚命之策,只有耐心地等待下去,靜待著局勢自然演變。

  白衣人經過了一段時間調息之後,體能盡復,目光環顧了大廳一眼,不見了黃少堂,想是趁幾人適才惡鬥之際,跑出了大廳,心中氣怒,眉宇間泛現出一片殺機,冷冷說道:“在下志為父母復仇雪恨,一無爭勝武林之心,二無場名立萬之願,和諸位更談不上什麼恩怨,想不到,諸位卻挺身而出,維護在下的仇家,情勢所迫,在下只有放手與諸位一拚了,從此刻起,誰要攔阻我,別怪我劍下無情。”

  說完話,平劍當胸,緩步向張子清欺了過去。

  他滿臉殺機,仗劍而行,氣勢威猛。

  徐氏父子距他最近,但眼看白衣人行近身側時,立時向後退去。

  龐飛眼看徐氏父子向後退避,立時也向後退去。

  白衣人又向前行了三步,接近了魏氏兄弟。

  魏氏兄弟互望了一眼,聯抉躍退八步,右手揮動,雙鞭陡然捲出分襲上下兩路。

  白衣人眼看雙鞭捲來,右手一沉,長劍豎立,封住下面一鞭,鋼陡然向裡面欺去。

  魏氏兄弟眼看那白衣人欺近身側,心中大為驚恐,急向後退去。

  白衣人殺機已動,那還容兩人逃出劍下,長劍揮出,唰唰兩劍,魏氏兄弟齊聲慘叫而退。

  凝目望去,只見兩條手臂和軟鞭落在地上。

  原來,白衣人這兩劍,斷了魏氏兄弟兩條手臂。

  他連連被迫,信心已失,但劍傷魏氏兄弟之後,信心大復,冷笑一聲,轉身又向張子清行了過去。

  張子清、戴昆眼看那白衣人劍招的凶殘,只要接近他長劍所及之處,幾乎是必然否作,心中大為驚恐,不覺間向後退去,躲入鐵拐婆婆的身後。

  那鐵拐婆婆似是亦為白衣人那奇詭難測,出劍必要傷人的劍勢震懾,望著那白衣人呆呆出神。

  白衣人逼近鐵拐婆婆身前五尺左右時,停下腳步,說道:“老前輩既和家師相識,晚輩不能無禮,但望老前輩退出這場是非,別再插手其間。”

  鐵拐婆婆沉吟了一陣,緩緩說道:“老身說過的話,從無更改。”

  白衣人道:“這麼說來,老前輩是非管不可了?”

  鐵拐婆婆冷冷說道:“三日時光,彈指即過,就算令師在此,也要賣我這個面子,你卻一意孤行,不肯給老身一個薄面。”

  白衣人緩緩說道:“事有本末,行有先後,在下不知老前輩為何要為張子清和黃少堂等講情,要晚輩挨過三日,但晚輩千辛萬苦,找來此地,卻在你老前輩行動之先……”

  鐵拐婆婆接道:“你三日之後,再殺他們,為父報仇,和此刻殺他們有何不同,但老身卻無法在你殺了他們之後,再問他們的話。”

  白衣人臉色一變,道:“老前輩從中阻擾,可知已壞了晚輩的大事麼?”

  鐵拐婆婆道:“什麼事?”

  白衣人道:“黃少堂已然措老前輩阻攔晚輩之機,逃出大廳,只怕已然攜帶家屬,逃命遠走了。”

  鐵拐婆婆回目一顧,果然已不見那黃少堂。

  當下一皺眉,沉聲對張子清道:“黃少堂那裡去了?”

  張子清淡淡一笑,道:“他斷了一手,大概是敷藥去了。”

  突然人影一閃,戴昆以極快速的身法,向大廳外面奔去。

  白衣人冷冷一笑,道:“老前輩如若再從中攔阻,只怕張子清也要離大廳了。”

  只聽鐵拐婆婆大聲喝道:“雪兒,攔住他。”

  一個嬌脆有若銀鈴般的聲音,應道:“婆婆放心,他逃不了。”

  敢情,這鐵拐婆婆早已在室外布有人手。

  隨著那呼叫之聲,啪啪兩聲脆響,奔出大廳的戴昆,突然摔臉而歸。燭火下,只見抱在瞼上的手指縫中,緩緩流下鮮血。

  這變故,又使那張子清心神大震,暗道:“戴昆武功不弱,雪兒何許人,舉手之間,又把他逼向大廳。”

  忖思之間,廳門啟動,一個身著鵝黃衫裙,背插長劍的少女,緩步行了進來。

  鐵拐婆婆道:“雪兒,適才逃出一個人,你沒有攔住他麼?”

  那黃衣少女舉手理一下長發,笑道:“那人可是斷了一隻手麼?”

  白衣人接道:“不錯,斷去一手,身著紫袍。”

  那名叫雪兒的黃衣少女淡淡一笑,道:“婆婆啊!你又沒叫我攔住他,我看他斷去一手,模樣很可憐,就沒有出手阻攔他了。”

  鐵拐婆婆道:“雪兒!我不是已經講過了麼?要你守住廳門,不論何人,一律擋駕。”

  黃衣少女笑道:“那我怎麼知道,連受了傷的人也不放過呢?”

  廳中群豪,心中都為那黃在少女一舉手間,去回戴昆一事,驚訝不止,是以個個都把目光凝注在黃衣少女的臉上,但那黃衣少女卻是我行我素,旁若無人,言笑舉動,毫無畏懼、羞怩之感。

  鐵拐婆婆揚起手中鐵拐,一指張子清,道:“這位就是張子清張堡主了,咱們要討取之物,就由他收藏。”

  白衣人一直認為那鐵拐婆婆有意幫助張子清等而來,聽到此刻,才曉得這位老婆婆,也是別有所圖而來。

  但見黃衣少女抬頭打量了張子清一眼,道:“咱們現在就叫他交出來吧!”

  鐵拐婆婆搖頭,道:“那等珍貴之物,他豈肯輕易交出來麼?”

  黃衣少女道:“那要如何才能使他交出來呢?”

  鐵拐婆婆道:“咱們要很多時間,才能叫他交出來。”

  黃衣少女道:“咱們也沒有什麼緊要之事,等幾天也是無妨啊!”

  鐵拐婆婆搖搖頭,道:“咱們能等,可是有人不許咱們等啊!”

  她和那黃衣少女講話,處處在施展心機,使人無法預測她們之間的關係身份。

  但聞那黃衣少女說道:“誰呀?為什麼不許咱們等呢?”

  鐵拐婆婆道:“人家要殺死張子清,誰要攔阻,那就要和他挑戰了。”

  黃衣少女臉上的笑容消失,柳眉兒挑了挑,道:“什麼人?”

  目光緩緩由廳中群豪臉上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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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7 13:19: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勢均力敵

  如論這黃衣少女的美豔,那是較之君中風有過之而無不及,只因她媚中帶煞,使人不敢妄生綺念。

  白衣人突然舉步,行了兩步,道:“那人麼,就是區區在下。”

  黃衣少女道:“是你?”

  白衣人道:“不錯,怎麼樣?”

  黃衣少女道:“你為什麼要殺張子清?”

  白衣人接道:“為父母報機”

  黃衣少女道:“大事情。不過,你已經等了很多年是麼?”語聲微微一停,不待那白衣人接口,搶先說道:“現在再多等幾日又有何妨?”

  白衣人聽她口氣,和那鐵拐婆婆如出一轍,冷笑一聲,道:“姑娘和這位老前輩怎麼稱呼?”

  黃衣少女回顧了鐵據婆婆一眼,笑道:“我們是好朋友啊!”

  白衣人微微一怔,道:“兩位年齡懸殊,怎會交上朋友?”

  鐵拐婆婆怒道:“這與你何干?忘年之交,天下比比皆是,有什麼稀奇了?”

  白衣人心中暗道:“我如拒絕了這黃衣少女之請,勢必將有一場險惡的搏鬥,鐵拐婆婆一人之力,已然夠我應付,這黃衣少女能一掌把戴昆打了回來,武功自非小可,如若兩人聯手,只怕是很艱苦的奮戰。”

  他估量過廳中形勢之後,雖然敵勢強大,但他仍然一咬牙齒說道:“在下如若不肯答允呢?”

  黃衣少女冷冷說道:“那是逼我們出手保護張子清了。”

  張子清突然接口說道:“兩位要什麼,張某是無不遵從,但請吩咐一聲,凡張某所有之物,當即立刻奉上。”

  白衣人回顧了張子清一眼,冷冷說道:“縱然你傾其所有,也無法救你之命。”

  黃衣少女突然向白衣人欺進一步,道:“閣下答應了?”

  白衣人道:“沒有。”

  黃衣少女唰的一聲,抽出長劍,道:“要如何你才肯答應?”

  白衣人道:“姑娘能勝過在下手中之劍,那在下不答應也得答應了。”

  黃衣少女臉色一變,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天下盡多此等人。”唰的一劍刺了過去。

  白衣人閃身避過,卻未還手。

  但聞鐵拐婆婆叫道:“雪兒不可大意,他那‘七絕魔劍’惡毒無比。”

  黃衣少女道:“我不怕‘七絕魔劍’。”唰的一聲,又攻出一劍。

  白衣人閃到一側,仍是沒有還手。

  白衣人道:“好男不跟女鬥,在下讓你三劍。”

  黃衣少女臉上泛現出一片怒意,揚了楊柳後兒,道:“那是說還要讓一劍了?”

  白衣人道:“不錯,在下已讓姑娘兩劍,三劍過後,在下就要還手了啊!”

  黃衣少女長劍一振,唰的一聲,又刺出一劍,道:“現在你可以還手了。”

  長劍一起,一招“起鳳騰故”若點若劈地攻向白衣人的前胸。

  白衣人長劍翻起,硬向雪兒的長劍之上封去。

  雪兒看他出劍之勢,已知他的用心,是想試驗一下自己的功力,心中暗道:“哼!我偏不讓你測出高深。”

  玉腕一沉,長劍避開白衣人的劍勢,橫裡一劃,斬向白衣人的小腹。

  她一沉腕,劍招已變,勢道奇快,快得大出了那白衣人意料之外,急急一吸氣,向後退出五尺。

  雪兒格格一笑,道:“我常聽人言,那‘七絕魔劍’,十分惡毒,今日一見,不過如此。”

  笑聲中長劍疾起,欺身攻上。

  白衣人被她言詞激得心頭火起,長劍一旋,幻起了一片護身劍幕。

  但聞一陣叮叮咚咚之聲,傳了過來,雪兒攻向白衣人的劍勢,盡為震開。

  白衣人藉機反攻,唰唰反擊兩劍。

  這兩劍勢道猛惡,攻勢犀利,雪兒擋開了一劍,另一劍卻無法封架,被迫後退五尺,避開一擊。

  白衣人冷冷說道:“姑娘小心了。”

  長劍一探,連人帶劍,衝了上去。

  鐵據婆婆橫身攔阻,卻聽那黃衣少女尖聲叫道:“你閃開!”喝聲中直迎上來。

  但見人影交錯,寒光閃轉中,響起了一聲金鐵交鳴。

  白衣人和那黃衣少女在金鐵交鳴聲中,霍然分開。

  凝目望去,只見那黃衣少女臉色飛紅,有如喝醉了酒一般,柳眉微挑,豔紅的臉色上猶帶怒容。

  白衣人卻是臉色蒼白,顯然,兩人在硬拚一劍中,都出了全力。

  因為兩人這一劍交接極為快速,廳中群豪大都未看清楚兩人對創中的攻守之勢。

  雙方對峙約一盞熱茶,那白衣人蒼白的臉色,逐漸泛現出血色,那黃衣少女臉上也同時退去了紅暈。

  廳中之人,大都是久走江湖的老練人物,看兩人神態幾乎在同一時刻中,恢復正常,心知兩人功力悉敵,誰也末輸。

  廳中群豪心中也都明白,在兩人心力復常之後,更凌厲的一場搏鬥,也即將展開,是以,個個屏息以待,大廳中靜得落針可聞。

  只見那白衣人緩緩舉起長劍,道:“姑娘武功高強,但在下還想領教。”

  黃衣少女冷哼一聲道:“別人怕你七絕魔劍,但我卻不怕,你想領教只管出手。”

  白衣人長吸一口氣,納入丹田,長劍一振,刺了過去。

  這一劍明明是刺向黃衣少女的咽喉,那知劍勢到了中途,卻突然一變,斜斜向下橫削過去。

  廳中群豪冷眼旁觀,看那白衣人古怪的劍勢變化,大大地脫離:劍道常規,當真是奇變橫生,莫可預測,心中暗忖:“這一劍如是向我刺來,只怕是無法避開了。”

  只見那黃衣少女長劍一振,幻起了三朵劍花,不守反攻,耀目的劍芒,分刺向白衣人咽喉、前胸。身子卻隨著那攻出的劍勢,自然向旁側移開,避過了白衣人的一劍。

  徐天興忍不住失聲讚道:“好劍招,好身法。”

  他雖未說明,稱讚何人,但他在黃衣少女避招、還擊之後,呼叫大聲,自然是讚那黃衣少女了。白衣人冷哼一聲,一吸氣,陡然向後退出兩步,沉下的長劍,隨著向後躍退的身子,陡然翻起,寒芒一閃,疾向那黃衣少女劍上封去。

  但聞噹的一聲,黃衣少女手中長劍,被那白衣人劍勢封開。

  兩人一個錯身,交位而過。

  就在兩人方位交錯的一瞬間,白衣人劍勢突然反手攻出,寒芒一閃,指向那黃衣少女的背心。

  黃衣少女亦是反手把劍,身隨劍轉,反向那白衣人右臂削去。

  兩人劍招,各極奇毒,出手的劍勢,不是硬接硬架,就是掠衣而過,當真是生死一發,招招險惡。

  這幾劍雖然快速,但來龍去脈卻看得十分清楚,驚險之處,只看得廳中群豪個個心驚肉跳。

  那白衣人擋開了那黃衣少女劍勢之後,疾快地轉過身來。兩人又成了相對之局。

  這兩個年紀幼小,江湖上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對拆幾劍之後,廳中群豪再也無人敢上前叫囂助戰。

  原來,兩人劍勢的凌厲、惡毒,使群豪都有些心中畏懼,個個心中明白,這兩人劍招的奇幻,只要一近兩人,誰都有受傷的危險。都不禁地向後再退兩步,離兩人更加遠些。

  只有鐵拐婆婆,不退反過,逼近到兩人身側,手橫鐵拐,凝神戒備,準備隨時出手。

  那黃衣少女原本滿臉怒容的臉上,此刻突然泛現出一片笑意,目注那白衣人道:“你的武功不錯啊!我下山半年了,才碰到你這樣一位敵手,難得啊,難得!”

  白衣人冷冷說道:“姑娘的劍招,也是我出道之後所遇的第一勁敵。”

  黃衣少女笑道:“過獎,過獎。”

  白衣人冷冷接道:“在下話還未完,姑娘先別高興。”

  黃衣少女嗯了一聲,道:“怎麼樣啊?”

  白衣人道:“如若咱們再打下去,咱們兩人之中,必有一人要傷在劍下。”

  黃衣少女收斂去臉上笑容,道:“你說,那人是誰呢?”

  白衣人道:“很難說,也許是在下,也許是姑娘。”

  黃衣少女道:“你說咱們那個受傷的成份多?”

  白衣人道:“不是受傷,而是輕則殘廢,重則殞命的惡鬥。”

  黃衣少女道:“我問你那一個受傷的成份大些?”

  白衣人道:“在下只能說,我要為父母報仇,不論何人,都不能出手阻攔。”

  黃衣少女道:“那是說,非要我退出這場是非不可了?”

  白衣人道:“也可以這麼說。不過,在下只是奉勸姑娘,至於肯不肯退出,那是姑娘你的事了。”

  黃衣少女目光轉到鐵拐婆婆臉上,道:“婆婆啊!咱們該不該讓他?”

  鐵拐婆婆道:“不是該不該?而是要不要讓他,他要殺張子清,咱們卻必得留下活口,道理上咱們不虧。”

  黃衣少女點點頭,道:“婆婆說得是。”

  鐵拐婆婆接道:“咱們要他晚三天再殺張子清,那時,咱們即可置身事外,他卻不肯賣咱們這個面子,你說要不要讓他呢?”

  黃衣少女道:“他不給咱們面子,咱們自是不讓他了。”

  鐵拐婆婆道:“說得是,老身也覺著不能讓他。”

  黃衣少女劍招雖然奇幻難測,但人卻似毫無主意,一切都聽那鐵拐婆婆擺佈。

  最為奇怪的是,這兩人的關係,很難使人弄得清楚,如若說是長輩和晚輩的關係,那鐵拐婆婆似是用不著處處動用心機,如若只是忘年之交,那黃衣少女卻又一口一個婆婆,叫得十分尊敬。

  但見黃衣少女點點頭,道:“婆婆說得不錯,這等情形之下,咱們自是不能讓他了。”

  黃衣少女目光轉到白衣人臉上,冷冷地說道:“你都聽到了麼?”

  白衣人道:“聽到了。”

  黃衣少女道:“那很好,你有什麼高見?”

  白衣人長劍一振,道:“你一定要聽鐵拐婆婆的話,那是非打不可的了。”

  黃衣少女道:“好吧!咱們再動手,希望能分個勝負之後再停。”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如敗在我的手中,我不殺你。”

  白衣人道:“為什麼?”

  黃衣少女道:“因為咱們無怨無仇。”

  白衣人道:“姑娘說得是,不過,在下卻沒有不傷姑娘的把握。”

  雪兒冷笑一聲,道:“你可是感覺到一定能夠勝我麼?”

  白衣人道:“這個,在下倒不敢誇口,不過,在下的劍招中有幾招十分惡毒的招術,如若在下施展出手;只怕無能控制。”

  雪兒緩緩說道:“你儘管施展就是,刀劍無限,動手相搏,自是難免要有傷亡……”語聲微微一頓,道:“不過,我不信你能傷我。”

  白衣人眼看局勢難免一戰,當下一舉長劍,道:“姑娘小心了。”

  雪兒道:“但請出手。”

  白衣人心中暗道:“她本沒有和我為敵之心,全是那鐵拐婆婆言語所激之故。”心中念轉,揚手一劍刺去。

  雪兒右手一揮,長劍疾起,反向白衣人右腕之上斬去。

  白衣人震然疾退,躍開五尺。

  雪兒似是早已猜想到他只是借力後退之勢,活開劍決,再要衝上來時,必然是凌厲無比。是以,竟不輕進,右手捧劍,凝神而立,執劍戒備。

  果然,那白衣人一退即進,右手劍勢,閃轉如輪,幻起了一片劍影,疾刺過來。

  雪兒早有戒備,嬌叱一聲,長劍全采守勢,閃轉寒芒,有如繞體匹練。一但聞一陣叮哈之聲,那白衣人攻向雪兒的劍勢,盡被震開。

  雪兒擋開白衣人劍招後,立還顏色,立時展開反擊,右手一震,長劍顫動,劍花閃閃,一齊刺向白衣人前胸三處要穴。

  白衣人這次不再用劍封架,卻縱身躍起,避開一擊。

  但聞雪兒格格笑道:“你那‘七絕魔劍’,還有多少威力,儘管施展好了,我想一窺全貌。”

  白衣人幾番要施出兩招最惡毒的劍招,但想出劍難免傷人,故而又忍了下去,不肯施為。

  此刻,連番為雪兒所激,不禁心中大怒,暗道:“這丫頭武功高強,這樣纏鬥下去,不知要纏到幾時,看來,只好冒險施用了,我已事先說明,萬一傷了她,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心中念轉,正待施用,突聞雪地嬌聲說道:“試試我天星八劍。”喝聲中,攻勢已到。

  只見銀芒亂閃,直撒過來,分刺上中下三路數處大穴。

  白衣人因多考慮,以致失去光機,那雪兒卻搶先施出了凌厲的劍招,攻勢銳利,搶儘先機。

  廳中群豪眼看那雪兒的劍勢,有如天網罩下一般,望去盡都是流動的寒芒,有如數十柄劍同時刺去一般,心中暗道:“大約那白衣人很難逃過這一劫了。”

  心中忖思,忽聞那白衣人長嘯聲起,盈耳嘯聲響起了一連串金鐵相擊之聲。

  雪兒這一招強猛無比的攻勢,竟然被那白衣人劍勢反震開去。

  凌厲無比的一招惡鬥之後,一切重又歸復平靜。

  群豪凝目望去,只見那白衣人左肩之上,湧出一股鮮血,紅血白衣,看上去特別的刺目、鮮豔。

  白衣人神態仍是一片冷漠,兩道炯炯有神的眼睛,凝注在那黃衣少女的臉上,冷漠地說道:“姑娘這一劍,刺得不夠重。”

  他的語氣,聽來十分平靜,似是毫無一點怒意,鐵拐婆婆只看得心中暗暗震駭,忖道:“這娃兒果然已得了七絕魔劍的真傳,這等鎮靜工夫,如非習劍有成,實難達到。”

  只聽那雪兒說道:“怎麼不夠重了?”

  白衣人冷冷說道:“如若姑娘的劍招再重一點,就斬斷了在下的左臂。如是在下斷了一條左臂,那就恐怕沒有了反擊之能,縱然有,也將是力道微弱,難傷姑娘了。”

  雪兒冷笑一聲,道:“現在呢?”

  白衣人道:“現在自然是仍有餘力了。”

  雪兒道:“你不怕我再傷了你的右臂麼?”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姑娘如若有此能耐,手下不用留情,不過,在下要反擊了。”

  鮮血由他的白衣上直滴下來,前襟和半個左袖,盡為鮮血染透。

  顯然,他傷得並不很輕。

  由於兩人搏鬥得凶險惡猛,廳中群豪,都自知難以幫忙,自己如若上前,那是只有找死的份兒。是以,只有站在一側袖手旁觀。

  白衣人緩緩舉起了長劍,寒芒和鮮血,在燭火下閃閃生光。

  陡然間,聽得那白衣人一聲輕嘯,長劍突然閃起了一片寒芒,直向雪兒湧去。

  但見人影閃動,劍花交錯,卻不聞金鐵相交之聲。

  只見人影一錯,霍然分開。

  外面看去,雙方只不過一合即分,其實雙方在那一合之間,都已是交手數劍,各盡所能地分了勝敗。

  兩人分開,局勢又恢復了平靜。

  白衣人退回原地,待劍而立,微微可聞他喘息之聲。

  那黃衣少女,卻右手劍尖撐地,柳眉兒緊皺一起,似是在強忍著一種很大的痛苦。

  突聽得鐵拐婆婆尖聲叫道:“血!雪兒,你受了傷?”

  黃衣少女沒有那白衣人的忍耐工夫,眨動了一下大眼睛,滾落下兩行淚水,道:“我受了傷。”

  鐵拐婆婆伸出手去,扶住那黃衣少女,道:“雪兒,傷得很重麼?”

  黃衣少女點點頭,道:“傷得很重。”

  右手一鬆,啪的一聲,長劍跌落在地上。

  鐵拐婆婆急道:“雪兒,傷在哪裡?”

  黃衣少女整個的人,已然躺在鐵拐婆婆的懷中,似是已無力支持自己的身體。

  但聞她有氣無力地說道:“傷在腰間。”

  她這一句話說得聲音很小,但廳中一片靜寂,人人都聽得十分清楚。

  凝目望去,果然一片鮮血,濕透了那姑娘的柳腰,紅血透出了鵝黃色衣裙。

  鐵拐婆婆抱起雪兒,兩道充滿著憤怒的目光,投注在那白衣人的臉上,道:“你傷她如此之重,這筆血債你必得償還。哼!如若雪兒傷勢有變,連你那殘廢的師父,也脫不了關係。”

  白衣人仍然是一片冷漠地說道:“我已經警告過她,她一定要插手其間,我們兩個之中,必然要有一個受傷。”

  鐵拐婆婆接道:“但她手下留情,只刺傷你的左臂,你和傷了她的要害。”

  白衣人緩緩說道:“我說過,不論是誰,也不論有什麼後果,誰想阻攔我報仇,他都將付出血的代價。”

  鐵拐婆婆怒聲喝道:“野小子,你知道她是誰的女兒麼?”

  白衣人平靜地說道:“我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但聞雪兒柔音細細地說道:“婆婆,不要怪人家,只怪我學藝不精罷了。”

  鐵拐婆婆兩行老淚緩緩流下,道:“是老身害了你。”

  雪兒躺在鐵拐婆婆的懷中,搖頭接道:“也不能怪婆婆,咱們走吧!”

  鐵拐婆婆道:“老身要替你報仇,先宰了這小子再說。”

  雪兒道:“不成啊!婆婆,你不是他的敵手,回去吧!他如施下毒手,婆婆的生機很小。”

  鐵拐婆婆怔了一怔,道:“這話當真麼?”

  雪兒道:“我說的實話,你要信任我,再說我傷處要早些敷藥,也許……恐怕,我已經傷到筋骨了。”

  鐵拐婆婆吃了一驚,道:“那是說要落了殘廢之身?”

  雪兒道:“如是早些療治,也許不會。”

  鐵拐婆婆輕輕嘆息一聲,道:“好!咱們走!先療好你的傷勢,老身再找他算賬。”

  抱著那黃衣少女,大步向廳外走去。

  走到了大廳門口之處,回過頭來,冷冷的望著那白衣人道:“野小子,你仔細防備著,多則半年,少則三日,老身必將取你的狗命。”

  白衣人道:“就憑你那柄鐵枴杖麼?”

  鐵拐婆婆冷峻的說道:“怎麼樣?”。

  白衣人道:“如若這位姑娘傷勢能好,你和她聯手合力,或可取在下之命。”

  鐵拐婆婆冷冷一笑,道:“好!咱們走著瞧,老身要使你遍地皆敵,江湖上無處存身。”

  言罷,縱身而起,飛躍出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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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7 13:20: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劍下遊魂

  白衣人目送鐵拐婆婆去後,回頭望著張子清道:“你還有何仗恃?”

  張子清黯然一笑,道:“老夫誠非敵手,但也不願坐以待斃,李公子請出手吧!”

  白衣人冷峻的目光,環顧了四周群豪一眼,道:“哪一位還有膽氣管這場是非,請先試在下之劍。”

  徐天興接口說道:“我等如若不管,可否離開此廳?”

  他這一句話正是廳中群豪心中想問之言,是以個個都凝神靜聽。

  原來,徐天興等都已知自己難是那白衣人凶手之敵,是以個個都想離開此地,但那白衣人正站在靠近廳門口處,未得他同意之前,誰也不敢先走。

  白衣人目光轉動,掠過了群豪一眼,緩緩說道:“可以離開,不過,有一個條件。”

  徐天興道:“什麼條件?”

  白衣人道:“你們離開此地之後,三年內不得再在江湖之上走動。”

  徐天興望了愛子一眼,道:“好!我們父子答應。”

  戴昆和魏氏兄弟齊聲說道:“我們也答應了。”

  那青施老人和龐飛眼看徐天興等一齊答應下來,也跟著說道:“咱們也答應就是。”

  白衣人冷漠地說道:“好!諸位既然都答應了,那就可以走了。”

  只聽張子清冷笑一聲道:“諸位能出此廳,只怕是出不了鐵花堡。”

  徐天興徵了一怔,道:“鐵花堡佈置險惡,如若張大堡主不允,咱們實是很難渡過。”

  張子清冷笑一聲,道:“徐兄想到就好。”

  戴昆緩緩說道:“在下有一事,請教張堡主。”

  張子清道:“什麼事?”

  戴昆道:“那鐵拐婆婆的武功如何?”

  張子清道:“武功十分高強。”

  戴昆道:“我等武功,無一人能及那鐵拐婆婆,留此也幫不了你張堡主的忙,何況,今日之後,你張堡主是死定了,難道臨死還要拖幾個墊背的麼?”

  張子清道:“諸位志願受在下禮聘而來,在下並無強壓閣下之意。”

  戴昆道:“我等既是志願而來,自亦自願而去了。”

  張子清冷笑一聲,道:“諸位請便啊!”

  戴昆道:“兄弟知曉渡那重重險關埋伏時,必須你張大堡主的竹符才成,此刻,但不知是否可以把竹符借我等一用?”

  張子清道:“戴兄進人我鐵花堡時,似是就已經打算好了逃走的主意,是以,打聽得十分清楚。”

  戴民道:“形勢迫人,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

  張子清淡淡一笑,道:“在下倒是很想幫忙,不過,很可惜……”

  徐天興道:“可惜什麼?”

  張子清道:“可惜那竹符並不在我身上。”

  戴昆道:“現在何處?”

  張子清道:“現存放在區區宿住之處。”

  戴尾一皺眉頭,道:“大堡主可以吩咐他們取來呀!”

  張子清冷冷說道:“那竹符放置之處,極為隱密,除了老夫之外,那是無人知曉了。”

  戴昆一皺眉頭,望著徐天興等,茫然不知所措。

  那青袍老人突然冷笑一聲,道:“張大堡主這瞞天過海之計,可以欺騙過他們,但卻無法欺瞞過在下。”

  張子清神色鎮靜地說道:“藍兄之見呢?”

  青袍老人道:“在下之見,那竹符就在張堡主的身上。”

  戴昆點點頭道:“不錯,不是藍兄提醒,咱們幾乎要被他騙過了。”

  張子清淡淡一笑,道:“在下說那竹符不在身上,就是不在身上,諸位信與不信,那是無關緊要的事了。”

  那白衣人神態冷漠地站在一側,看幾人言語相爭,一直是一語不發。

  戴昆回顧那白衣人一眼,看他臉上毫無怒意,當下說道:“大堡主這話就說得不對了。”

  張子清道:“什麼不對?”

  戴員道:“大堡主手握竹符,我等又必須那竹符不可,怎能說是和你張大堡主無關呢?”

  張子清道:“諸位要走,儘管請便,在下並無攔阻之意。”

  戴昆道:“沒有竹符,我等如何去法?”

  張子清道:“諸位來時可有竹符?”

  戴顯道:“大堡主派人迎接我等來此。”

  張子清哈哈一笑,道:“諸位不是貪圖重利,就是圖謀我古玩名畫而來,咱們之間,可以說只有利害,毫無道義。”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若諸位幫了我張某的忙,在下是化錢消災,那也毫無怨言了。但諸位竟都是毫無骨氣,貪生畏死的沽名釣譽之輩,竟然還有顏面向在下討取竹符,當真是不知人間尚有羞恥之事了。”

  這幾句話,罵得凌厲刻薄,只罵得群豪一個個垂下頭去。

  半晌,戴昆才緩緩說道:“咱們除了叨擾你大堡主一杯水酒,還拿了你的何物?”

  張子清道:“難道諸位還有臉向我張某討取金銀珠寶麼?”

  徐天興道:“這就是了,咱們既未取你錢財,那也用不著為你消災了,這個忙咱們既幫不上,只有離開一途了。”

  張子清道:“諸位儘管走啊!難道還要我張某和來時一般,遠接遠送麼?”

  白衣人似是已聽得不耐,冷笑一聲,接道:“諸位還沒有談好麼?”

  徐天興和魏氏兄弟、龐飛、戴昆等,相互施了一個眼色,齊齊向張子清行了過去。

  張子清眼看群豪行來,冷笑一聲,道:“諸位可是想群毆麼?”

  戴昆手中控制著兩枚毒釘,道:“咱們只要大堡主的竹符。”

  張子清心中暗作盤算道:“如若我和他們動手,拍熄火燭,攪成亂局,或有逃生之機。”心中念轉,口中卻冷冷喝道:“站住!諸位再要向前逼進,可不要怪我張某手下無情了。”

  戴昆道:“張堡主如若不肯拿出竹符,咱們只好對不住了。”

  張子清暗運功力,圓睜雙目,望著眾人,心中卻在盤算,如何在一舉手間熄去火燭之法。

  原來,那火燭分置數處,一舉手間能否熄去,實無把握,如果不能一舉手間擊熄全部火燭,勢必要被那白衣人發覺自己的陰謀不可。

  那白衣人突然一舉手中長劍,迅快絕倫地欺到張子清的身側,說道:“此刻,你該完全明白了吧?”

  張子清道:“明白什麼?”

  白衣人道:“明白已無人肯幫助你了。”

  張子清仰天打個哈哈,道:“想不到我張子清重金禮聘而來的朋友,竟然都是貪生怕死之徒,一個個全無骨氣。”

  白衣人揚起了手中的長劍,道:“可以招呼你的家人了。”

  欺向張子清身側的群豪,眼看那白衣人行了過去,竟然都不敢向前欺進,停在原地不動。

  但聞張子清冷冷說道:“在下如是不肯招他們來此呢?”

  白衣人長劍一揮,突然一劍,直斬而下。

  劍勢泥奇,張子清竟然不知如何閃避,寒芒過處,生生軌落了張子清一條右臂。

  張子清暗中咬牙,忍著未呻吟出聲。

  白衣人冷冷說道:“我先斬斷你的四肢,讓你嘗嘗亂劍碎剮的滋味,然後,殺完鐵花堡中之人,一個不留。”

  張子清強忍著痛苦,道:“可惜,你此刻已經晚了一步。”

  白衣人道:“什麼晚了一步?”

  張子清道:“只怕他們已離開了鐵花堡。”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你認為會難住我麼?不論他們逃亡何處天涯海角,我一樣能夠追到他們。”

  口中說話,右手長劍一揮,又斬斷了張子清一條左臂。

  張子清正自運氣抗拒右臂的疼痛,更是無法讓避那白衣人的劍勢。

  他雙臂齊齊被白衣人齊時斬斷,雖是一位武功精湛之人,也疼得全身發抖,忍不住呻吟出聲。

  只聽那白衣人冷冷說道:“現在,我要斬掉你的左耳。”

  長劍一揮,削了過去。

  張子清人已疼得有些神智不明,那裡還有能力避開白衣人的劍勢,只覺臉上一涼,一隻左耳生生被斬落下來。

  廳中群豪看那白衣人劍勢的詭奇,手法的殘忍,都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白衣人冷冷說道:“你想好了沒有?他們無法逃出我的追蹤,早晚是難免一死,你又何苦忍受這些痛苦呢?”

  口中在說話,長劍一揮,又削去了張子清右耳。

  張子清既無法再忍受肉體上的痛苦,更無法再忍受精神上的威脅,退後了幾步,坐在木椅之上。

  白衣人緩緩行了過去,道:“現在,你還有說話的機會,等我割下你的舌頭,你就有口難言了,現在,我要斬下你一條左腿。”

  張子清精神已然在白衣人殘酷的劍招下,完全崩潰,大聲喝道:“住手!”

  白衣人緩緩說道:“怎麼?改變了心意麼?”

  張子清長長吁一口氣,道:“我要敷藥。”

  他傷得奇重,說話的聲音,也不停的科動。

  白衣人目光回顧了群豪一眼,道:“你們誰帶有療傷藥物,替他包起傷勢。”

  戴昆望了那白衣人一眼,道:“在下有。”

  白衣人道:“那就有勞你了。”

  戴昂大步行了過來,摸出療傷藥物,敷在傷口包紮起來。

  白衣人冷眼旁觀,直待戴昆包好那張子清的傷勢,才冷冷說道:

  “張子清,你再想想,如是一盞熱茶工夫之內,仍不肯下令要你家人集中此廳,還有得你的苦頭好吃。”

  張子清道:“你一定要殺他們?”

  白衣人道:“不錯,我一定要殺他們,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們,用最快速的手法殺死他們,不讓他們有太痛苦的感覺。”

  張子清喃喃自語,道:“當年李清塵被殺之事,除了我們五人之外,李公子還知曉別的凶手姓名麼?”

  白衣人心中一震,道:“怎麼?還有其他的凶手麼?”

  張子清兩道充滿血絲和痛苦的目光,緩緩轉注白衣人的臉上,道:“李清塵武功何等高強,只憑我們能對付得了他?”

  白衣人舉在手中的長劍,緩緩放了下來,探手從懷中摸出一粒丹丸,緩緩遞人那張子清的口中,道:“吞下這粒藥物,對你將大有幫助。”

  張子清失血過多,體力已感不支,但他似心猶未甘就這般死去,是以吞下了白衣人放入口中的丹丸。

  這丹丸,有著驚人的神效,吞下之後,立時精神一振。

  白衣人緩緩說道:“如若你能夠說出另一個凶手的姓名、身份,和他此刻的住處,我答應饒了你的家人。”

  張子清淡淡一笑,道:“我立過重普,絕不說他的姓名。”

  白衣人冷峻地接道:“除非你準備抵受我千劍寸斬之苦!”

  張子清望那白衣人一眼,冷淡一笑,道:“你已經斬去我雙臂、羽耳,難道我還能活得下去麼?我此刻所忍受的痛苦,已經是很大了,你再殺一劍,也不過是一個死字。”

  這幾句話,說得十分有理,白衣人聽得怔了征,道:“你要如何才肯說出那人姓名?”語聲微微一頓,道:“但你如騙了我,我將用最殘忍的手段,對付你的家人。”

  張子清道:“這都不是迫我說出他姓名的重點,這重點是他對我們失去了信用。”

  白衣人道:“他騙了你?”

  張子清道:“不錯,我答應他不說他的姓名,他答應我得到我的警報,就立刻起來援救我等,但此刻,他卻失約未來。”

  白衣人道:“你恨他失約,才要說出他的姓名麼?”

  張子清道:“他才是真正的凶手,我們只不過代他受過而已。”

  白衣人心情激動,臉色鐵青,冷冷說道:“那人是誰?快說!”

  張子清道:“不用催我,我既然要說了,自然會說得很詳細。”

  白衣人長長吁一口氣,道:“好,你慢慢地說吧!”

  張子清喃喃自語:“不是我張某人言而無信,實因你先負我,我們五兄弟家人數十口,代你而死,你卻坐視不管,你既無情,我也只好無義了。”

  白衣人突然接口說道:“張子清,你如想借刀殺人,胡亂講出一個人來嫁禍別人,那你就打算錯了。”

  張子清冷冷說道:“自然是有憑有據的事。”

  白衣人道:“那很好,我要盡我之能,留下你的性命,和他對質。”

  張子清緩緩說道:“只要你能留下我性命,我自然不怕和他對質了。”

  白衣人點點頭,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丹丸,道:“你再服這粒丹丸。”

  張子清毫不客氣,張口吞了下去。

  白衣人道:“你閉目運氣,我替你包紮傷勢。我這保命固元丹,乃當世靈藥,你傷勢雖重,但服了此丹之後,保命當無疑問。”

  張子清依言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白衣人撕下張子清身上青衣,替他包起傷勢。

  這時,廳中群豪仍然呆呆的站在原地,心中都想走,但誰也不敢先行動步,何況,心中還有著好奇心之感,想聽張子清說出是何許人物。

  足足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張子清才緩緩睜開雙目,道:“令尊太極劍法,武林中一時無兩,我們五兄弟合力出手,也傷不了他,就算他寡不敵眾,也該有破圍逃走之能,何致會戰死當場。”

  白衣人道:“先父和你們動手經過,不用多談,在下希望儘早知曉那人是誰,現在何處?為何那原子謙、柳長公,竟然都不肯說?”

  張子清道:“這不能怪他們,他們都不知曉內情。”

  白衣人道:“那是說只有你一人知曉了?”

  張子清道:“那人在相助我等之時,並非以真正面目出現。”

  白衣人道:“他是如何一個改扮之法?”

  張子清道:“他扮作了一個僕從模樣。”

  白衣人道:“你們以眾凌寡,那也算不得什麼英雄,不足誇耀。”

  張子清淡淡一笑,道:“既然說了,目是應該說得十分詳盡。”

  白衣人接道:“好,在下洗耳恭聽。”

  張子清道:“你知道江南二俠麼?”

  白衣人沉吟了一陣,道:“聽人說過,卻無緣會見。”

  張子清道:“金陵方秀、徐州韓濤,這兩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這幾句話,不但是那白衣人驚駭不已,全場中人,無不震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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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7 13:20: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名俠實盜

  白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在下雖未見過江南二俠,但卻聽過他們之名,乃是當代第一流的俠士,怎麼和你們同流合污,殺害先父?”

  張子清道:“我知道說了你也不信,但這卻是千真萬確的事。”

  白衣人道:“江南二俠為何要殺害家父?”

  張子清道:“因為令尊知曉了他們名俠實盜,他們要殺以滅口。”

  白衣人冷冷一笑道:“就憑你這兩句話,要在下相信江南二俠是我殺父仇人,那末免太過簡單了。”

  張子清緩緩說道:“在下有憑據。”

  白衣人道:“什麼憑據?”

  張子清道:“徐州韓濤的親筆函件。”

  白衣人道:“書信現在何處?”

  張子清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韓濤認為在下已經燒去那封信,卻不知在下卻還保存了那封信。”

  白衣人神態冷峻地接道:“那封信現在何處?”

  張子清道:“現由在下收存在鐵花堡中。”

  白衣人看他雙臂盡為自己斬斷,本想要他立刻去取來那封信來查看,但只好忍下不說。沉吟了一陣,道:“張子清,你可以吩咐你鐵花堡中人,先取出那封信來,讓我先信了此事,才能聽你的話。”

  張子清緩緩說道:“那封信對在下而言,乃是極為機密之物,收存之處,十分隱密,縱然在下說出存放之處,也是不易取得。”

  白衣人道:“未見那封信之前,在下很難相信你的話。”

  張子清緩緩站起身子,道:“我雙臂俱殘,縱然武功還在,也是喪失大半,你如想閱那封信,最好能隨在下同去取來。”

  白衣人沉吟了一陣道:“那存放書信之地,離此很遠麼?”

  張子清道:“距離不過半里路程。”

  白衣人道:“好,在下希望你說的句句實言。”

  白衣人回顧了龐飛、徐天興等人一眼,冷說道:“諸位既然幫不上忙,還留此作甚,可以走了。”

  徐天興道:“鐵花堡險關難渡,未得那張子清的竹符之前,我等也無法離此。”

  張子清突然回過臉來,望了徐天興一眼,道:“諸位在此廳中等著吧!”大步向外行去。

  這時,白衣人一心想瞧那書信,對那殘傷在自己劍下的張子清,倒也不便過份逼迫,這些人貪圖重利而來,談不上什麼俠骨義氣,也不再理會群豪,緊隨那張子清身後行去。

  張子清重傷之後,失血甚多,雖得那白衣人賜與靈丹,但身體仍很虛弱,廳外山徑崎嶇,大有舉步難艱之感。

  白衣人流目四顧,廳外不見人蹤,想是廳外守候的僕從們,眼看兩位堡主,一個重傷殘廢,一個斷腕而逃,鐵花堡已然成群龍元首之狀,也就自行逃命去了。

  在這等情況之下,白衣人只好還劍入鞘,急行兩步,扶住張子清而行。

  張子清似是料不到那白衣人竟然會出手攙扶自己,心中大為奇怪,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還可支撐,不敢有勞大駕。”

  白衣人冷冷說道:“我用心在早些找到那封書信。”

  張子清道:“在下奉上書信之後,不知閣下付何代價?”

  白衣人道:“放過你的家人,也饒你不死,代價夠重了吧?”

  張子清道:“江湖上傳說你心狠手辣,其實你倒是一位很講理的人。”

  白衣人冷冷說道:“大丈夫理當恩怨分明,我要報仇,但不傷及無辜,縱然是我的仇人,我一樣不欠他的恩情。”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張子清,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要據實回答。”

  張子清道:“好,李公子儘管請問,在下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白衣人道:“家父生前,在武林的聲譽如何?”

  張子清道:“一代仁俠,人人稱譽。”

  白衣人冷肅地說道:“既是如此,你們為何還要聯手傷他?”

  張子清道:“就是因為令等的為人太過正派了,所以江南二俠才要殺他。”

  白衣人道:“聽你口氣,似乎是那江南二俠,處於主動。”

  張子清道:“如若要在下講實話,正是如此,我等只不過是那江南二俠惜用的一個晃子罷了。”

  白衣人道:“你們為什麼要聽那江南二俠的話呢?”

  張子清長吁一口氣道:“在下據實而言,一則是因為那江南二俠暗施毒手,威脅到我等的生死。二則是那江南二俠對我等許以重利,他們只取今尊之命,至放那李清塵收存的名畫、古玩,卻為我們兄弟所有。”

  白衣人道:“你們貪圖重利,就答應了江南二俠的要求?”

  張子清輕輕嘆息一聲,道:“在下不答應也是不成,除了重利之外,在下的生死,也控制在江南二俠的手中。”

  白衣人冷笑一聲,道:“這件事,你那些兄弟知道麼?”

  張於清搖搖頭,道:“他們都不知道,只有在下一人知曉內情。”

  談話之間,行到了一座山崖下面。

  張子清停下腳步道:“到了,就是此處。”

  白衣人目光銳利,雖然在夜暗之中,仍然可見數丈內的景物。

  抬頭看去,只見一片懸崖,不見門戶,當下說道:“怎的不見門戶?”

  張子清緩緩說道:“此地乃在下收藏珍貴之物的秘庫,除了在下之外,也無人知曉如何開啟。”

  白衣人道:“那書信就放在這秘庫中麼?”

  張子清道:“不錯。”

  白衣人道:“如何開啟你這秘庫?”

  張子清道:“在下口述,李公子照著在下口述之法,就打開了。”

  白衣人沉吟了一聲,道:“好,你說吧!”

  張子清道:“那石壁之上,雕刻了一隻飛鷹。”

  白衣人仔細看去,果然,在那石壁上雕刻了一隻飛鷹。

  張子清道:“你伸手在那飛鷹的嘴下,點上一指。”

  白衣人依言施為,伸手在那飛鷹嘴下點了一指。

  但覺手觸及之處,突然向下一軟。

  張子清道:“快些退開五步。”

  白衣人又依言向後退了五步。

  張子清道:“等機關發動之後,我再告訴你如何開啟重門。”

  只聽張子清道:“一點即放開,再在那飛鷹尾上點它一指。”

  白衣人依照所言,又在飛鷹尾上點了一指。

  白衣人心中暗道:“石壁依然如故,這人不知在故弄什麼玄虛。”

  心念轉動之間,突然一陣軋軋之聲,光滑的石壁,突然向後收縮出一座門戶出來。

  張子清道:“不知這機關布設之人,此刻進入門中,必為機關埋伏所傷。”

  白衣人冷冷說道:“你如設法使我進入機關,為那機關的埋伏所傷,豈不可以逃了性命麼?”

  張子清緩緩說道:“這壁間裝設的機關,雖然厲害,但卻未必能傷得你李公子。”

  白衣人道:“你倒很看得起我,我希望你不會再施鬼蜮伎倆,免得再找苦吃!”

  張子清淡淡一笑,道:“我這一生中,聚斂的名畫、古玩、玉器、珠寶,縱然是當代王侯,也難比擬,如今年紀者邁,面對著那些珍寶古玩,卻有著不勝自苦之感。如非我收集了這些珍貴之物,此時此刻,豈不是可以悠遊林泉過幾年清靜生活,這珍寶、奇物,如今反都變了累贅,不但苦了我的晚年,而且禍延子孫。古人曾說盛名累人,卻不知珍寶、古玩累人之重,不在那盛名之下……”

  白衣人冷冷接道:“你現在後悔,未免有些太遲了。”

  張子清淡淡一笑,道:“所以,我想在臨死之前,作幾件有益放人間的事。”

  說完話,舉步向前行去。

  白衣人緊隨在張子清身後而行。

  張子清抬起右腳,在石門上踢了一腳,石門突然大開。

  白衣人緩緩說道:“閣下怎麼不向前走了?”

  張子清道:“現在不能走。”

  白衣人略一沉吟,道:“你這機關建築很精巧。”

  張子清道:“聽到鈴聲咱們才能進去。”

  白衣人不再催促,卻也不再和他交談。

  等候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果然聽得一陣鈴聲,傳了出來。

  張子清道:“可以進去了。”當先舉步,向前行去。行過一道兩丈長短的甬道,又到了一座石門前面。

  白衣人暗中留心打量了四周景物,心中暗暗忖道:“這甬道僅可容一人通過,如若在此地布下機關,不論何等高強的武功,也無法避讓開埋伏襲擊。”

  只見張子清右腳抬起,在那石門上連踢三腳,石門自動大開。

  張子清道:“在下雙手俱斷,有勞李公子燃起火燭了,右側有一座木案,火種就放在桌上一個小鐵盒中。”

  室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白衣人暗中運氣,伸出手去,果然摸到一座木案,放著一個鐵盒,打開盒蓋,取出火種,隨手打燃。

  火光下,只見滿室珠光寶氣,耀眼生花。

  這座石室,長約四丈,寬也在兩丈以上,四壁都用檀木做成木架,擺滿了各種玉器古玩,當真是琳瑯滿目,美不勝收。

  張子清低聲說道:“李公子請點火燭仔細地欣賞吧,有幾件特別的珍貴之物,鎖在兩隻鐵箱中,李公子如有興致,在下亦願奉上一觀。”

  白衣人目光流動,只見屋頂上垂下兩盞琉璃燈,古色古香,看來亦是名貴之物。當下舉起火把子,燃起燈火,霎時間,室中亮如白晝。

  張子清緩步行到石室一角,目注一隻高可及人的鐵箱,道:“這箱中存有幾件名貴奇寶……”

  白衣人冷冷接道:“我要先看那韓濤的書信。”

  張子清道:“書信亦存在這鐵箱之中。”

  白衣人行了過去,道:“如何打開?”

  張子清目光轉到木架上一隻玉蛙身上道:“開箱之鑰,就在那玉蛙腹中。”

  白衣人取過玉蛙,旋開蛙腹,果見一隻鋼鑰,放在蛙腹之內,當下取出鋼鑰,道:“如何開啟?”

  張子清道:“插入箱上鑰孔,右轉三次,即可打開。”

  白衣人依言施為,打開鐵箱。

  凝目望去,只見箱中放滿了顏色不同的木盒中,都是稀世奇珍,有一對玉馬,和三顆夜明珠及報時玉雞,最為珍貴。

  白衣人冷冷說道:“我要韓濤的親筆書信。”

  張子清探首向鐵箱中望了一陣,道:“瞧到那一隻黃顏色的木盒麼?”

  白衣人道:“瞧到了。”

  張子清道:“將那黃色木盒拿起來,韓濤的手書,就在那木盒之中。”

  白衣人取過那黃色木盒,打開盒蓋,果然盒中放著一張素箋,因為年代久遠,張子清保管雖好,白箋已變成了黃色。

  張子清緩緩說道:“他寫此函給我,已然事隔二十年,但卻不難查看,只要對對他的筆跡,那就不難明白了。”

  白衣人放下木盒,展開素箋,只見下面寫道:“書奉子清兄,據弟所知,當今武林之中,收斂名畫、古玩之多,無出李清塵之右,愚兄弟極願相助一臂之力,替貴兄弟奪取李清塵收集的古玩、名畫,我們江南雙俠,絕不取一草一木,不過必由貴兄弟等出面,我們兄弟扮作徒眾,出其不意,一舉搏殺。張兄如若和我等合作,還望今日初更時分,請到原地一晤,以便詳細策劃,一擊成功。”

  下面署名“韓濤”。

  白衣人只覺熱血沸騰,執信的雙手,不停地抖動。

  顯然,這封書信,對他影響極為強烈。

  張子清輕輕嘆息一聲,道:“李公子最好能鎮靜一下。”

  白衣人折好素箋,放入懷中,道:“我很鎮靜。”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那韓濤是否知曉,你還保存這封信?”

  張子清搖搖頭,道:“不知道,如若他知曉我還存著這封書信,那就用不著你李公子來動手了。”

  白衣人冷冷說道:“這封信暫由在下保存,張堡主意下如何?”

  張子清淡淡一笑,道:“應該交給李公子,你必定還要經過一番查證。”

  白衣人道:“這個在下自會小心。”

  張子清道:“查證之時,最好能在江南雙俠不知不覺中進行。”

  白衣人點點頭,道:“多謝你關注了。”語聲略一停頓,接道:“現在,我想知曉詳細經過。”

  張子清長吁一口氣,道:“說來話長。”

  白衣人又從懷中摸出一粒丹丸,接道:“你失血過多,可能感覺到體力不支,再服用一粒丹丸吧!”

  張子清搖搖頭,道:“我還能支撐得住,何況,在下這寶庫之中,存放著世間最好的藥物。”

  他斬了雙臂,割下兩耳,全身盡為鮮血染透,看來形狀甚為淒慘古怪,但這幾句話,是說得氣勢豪壯。

  白衣人冷然一笑,道:“你這座石室之中,放置的名畫、古玩,在下的眼睛中,卻是和草木並無不同。”

  張子清輕輕嘆息一聲,道:“李公子清風懷抱,明月風標,和庸俗世人,自有不同之處。”

  白衣人揚揮右手,制止了張子清道:“閣下的傷勢很重,在下的時間也很寶貴,我只想聽家父遇害的經過詳情。”

  張子清連連點頭,道:“我會仔細地說給你聽的。”

  白衣人道:“如若你不用休息,現在就可以說了。”

  張子清道:“那封信,李公子已經看過了。”

  白衣人道:“你們五怪如何會和江南二俠搭上手呢?”

  張子清長長吐一口氣,道:“此事要回溯二十年前了,那時,我們五兄弟為了想截取一批暗鏢,齊聚金陵,令尊適巧也在金陵,而且和我等照了面。”

  白衣人道:“怎麼?那紅貨和家父有關麼?”

  張子清點點頭,道:“令尊聲譽清高,不但不和聲名不好的武林同道來往,而且連鏢局中人也很少往還,以往我們也曾和他相遇,但令等對我等卻是不屑一項。此番在金陵相遇,令尊卻是一反常態,竟然和我等招呼起來,這是大為反常的事,在下心知必有事故發生。”

  白衣人道:“家父可是要你們不動那批暗鏢?”

  張子清道:“正是如此,令尊告訴過我等,他已經答應了一個好友之求,要我等看他之面,早些離此。”

  白衣人道:“因此你懷恨在心,是麼?”

  張子清搖搖頭,道:“不是,咱們雖答應了令尊,不動那批暗鏢,但心中卻有不甘,因為,就在下所知,這批暗鏢中,有幾件珍貴之物。”

  白衣人道:“所以你們表面答應了,但卻末守信約,仍然動了那批暗鏢?”

  張子清道:“李公子,只算猜對了十之一成。”

  白衣人道:“如何算猜對了十之一成?”

  張子清道:“要動那批暗鏢的人,當時至少有九批以上的綠林道上人物,這還不包含一些獨來獨往的江洋大盜,至於在下等,既然答應了令尊,確無動那暗鏢之意,但我等卻不相信令尊的力量,能夠懾服所有的謀圖這筆暗鏢的綠林人物,因此易容改裝,暗中查看。”

  白衣人接道:“你們發現了什麼?”

  張子清道:“我們一路追蹤那批暗鏢,直到了歸德,竟然未發現追蹤暗鏢的綠林人物,這時,我們的確信服了令尊的聲威,決定回程,不再追蹤那批暗鏢。

  “我等歸途上,遇上了江南雙俠,因為我們五兄弟,都用了易容藥物,江南雙俠並未看出我們身份。當時,在下還暗暗慶幸,未動那批暗鏢,原來,令尊還請了江南雙俠暗中保護。”

  白衣人緩緩說道:“可是江南雙俠搶了那批暗鏢?”

  張子清道:“當時我們並不知情,半年後令尊在徐州找上了我們五兄弟,責問盜去那批暗鏢之事。在下等既未動那批暗鏢,自然是不會承認,雙方言語衝突,當場就動起手來。

  “我們五人聯手,仍非令尊之敵,三人被他點了穴道,在令尊苦苦逼問之下,我等只好說出見到江南雙俠之事。令尊聽到此話之後,解了我們穴道,掉頭而去。”

  白衣人緩緩說道:“以後呢?”

  張子清道:“三個月以後,江湖傳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江南雙俠在一次行俠中,遇上了對手,雙俠都受了很重的傷。這件事,只有我心中明白,定然是令尊在向雙俠討取暗鏢,雙方一言不合,動上了手,令尊激怒之下,劍傷了江南雙俠。”

  白衣人道:“所以他們記恨家父,聯絡了你們兄弟,合力報復?”

  張子清道:“江南雙俠傷害令尊,那也不只是為令尊奪鏢之恨,主要的是令尊發覺了他們頂著雙俠之名,卻做的盡都是雞鳴狗盜之事。”

  白衣人道:“據在下所知,江南雙俠此刻在武林中的聲譽甚隆,就算昔年為了那批暗鏢和先父有所爭執,但也許別有內情。”

  張子清道:“李公子很細心,在下還收存了一件證明,可使江南雙俠傾盡三江之水,也無法洗刷清白了。”

  白衣人道:“那證明現在何處?”

  張子清道:“仍在那鐵箱之中,箱內有一個紫色的木盒,李公子取出瞧瞧,當知在下所言非虛了。”

  白衣人依言從箱中取出一個紫色木盒,打開盒蓋,只見一方寫滿字跡的白絹,端端正正的放在木盒之中。

  張子清道:“江南雙俠不惜裝扮成我們隨身小廝對付令尊,其最大的用心,就是想取回這件證物,但人算不如天算,這件證物,竟然又落在我張某的手中。”

  白衣人神色冷靜地說道:“這裡面是何證物?”

  張子清道:“江南雙俠一世英名。令尊找上江南雙俠,奪回了那批暗鏢,也同時發覺了江南雙俠甚多劣跡,只因令尊一念仁厚,想到江南雙俠成名不易,不肯把兩人劣跡公諸般世,卻迫江南雙俠立下這一紙悔過書。令尊坦蕩胸懷,君子氣度,卻未曾想到,江南雙俠有生之年,必將想盡辦法,用盡手段,取回這份悔過書了。”

  白衣人緩緩取過盒中白絹,展開看去,只見下面寫道:

  “立書人金陵方秀、徐州韓濤,我等名俠實盜,一手遮天下英雄耳目,今為李清塵李大俠揭穿內情,幸蒙李大俠不咎既往,保全我們兄弟的虛名,我等感恩之餘,從此洗心革面,重新為人,棄盜為俠,以符其名,如若再有劣跡,當由李大俠昭告天下。”

  下面,還打上了方秀、韓濤的手印。

  白衣人看完了絹上字跡之後,不禁長嘆一聲道:“這中間,還有如許曲折。”

  張子清接道:“現在,李公子相信在下的話了?”

  白衣人道:“相信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縱然你說的都很真實,我也只答應饒了你和你家人的性命,至於黃少堂……”

  張子清搖搖頭,接道:“我知道,此時此刻,咱們暫不用講這些了,要緊的是李公子準備如何去對付那江南雙俠?”

  白衣人冷冷說道:“你好像很關心此事?”

  張子清道:“不錯!”

  白衣人接道:“你可是怕在下對付不了江南雙俠,使那江南雙俠再找你的麻煩麼?”

  張子清苦笑一下,道:“李公子誤會了,張某一生作惡甚多,縱然亂劍分屍,那也是該有的報應。何況此刻在下雙臂盡殘,兩耳被割,活在世間,也是苦多於樂,生死之事,如何還會放在心上。”

  白衣人冷漠一笑,道:“聽閣下的口氣,對我完全是一份善意的關心了?”

  張子清道:“也許是李公子不會相信,張某何以會關心到李公子的事情。”

  白衣人道:“確有些使人難信。”

  張子清沉吟了一陣,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在下被李公子斬斷雙臂,削去了雙耳之後,反使我大澈大悟,感覺到殘餘生命的價值。如若我活得還有一些意義,也應該為武林作一件有益的事,那就是把江南雙俠寫信給令尊的這份悔過書,公諸於世,使當世武林同道都知曉那大名鼎鼎的江南雙俠,竟然是盜名欺世之徒。”

  白衣人冷笑一聲,道:“照閣下之意,此書公佈武林之後,難道所有的人都會相信麼?”

  張子清道:“以江南雙俠這些年來在武林中建立的地位,此書公之於世,自然不會立時使武林人物相信,但最受不了的是江南雙俠,他們必將有所行動。”

  白衣人環顧了四週一眼,接道:“還有一件事,在下不解。”

  張子清道:“李公子儘管下問。”

  白衣人道:“那韓濤致你之信,你可以使用手法,偽裝燒去,騙下此信。但江南雙俠這份悔過書,怎會落入你的手中?”

  張子清道:“令尊把江南雙俠立下的這份悔過書,藏入了一幅名畫之中,江南雙俠雖然多智,但也無法想到,他們搜不出這份悔過書,就放起一把火,燒去了整個李家宅院。直到在下返回居住之地,才從一幅名畫中,找出了江南雙俠這份悔過書,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了。”

  白衣人道:“在下已知曉了大概形勢,冤有頭,債有主,在下就此別過了。”說完,轉身欲去。

  張子清道:“李公子意欲何往?”語聲略頓接道:“方秀、韓濤,本身的武功已然十分高強,交遊更是廣闊,俠義道中人,向以義氣標榜,不似綠林中人利害為先。李公子此番前去,遭遇到的阻力,比起進入鐵花堡,不知要強大千百倍了。

  白衣人道:“縱然是刀山油鍋,在下也一樣要去。”

  張子清道:“閣下一定要去,在下自是不便阻攔。不過,如能有一個妥善計畫,豈不是更好一些麼?”

  白衣人仰天打個哈哈,道:“張堡主說得很輕鬆,武林道中,又有何人願意和那大名鼎鼎的江南雙俠作對呢?”

  張子清道:“正因為此,在下之意,李公子應先行公佈江南雙俠這份悔過書,以斷江南雙俠的後援。”

  白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如何公佈呢?”

  張子清沉吟了一陣,道:“李公子可認識武林中名望較高之人?”

  白衣人搖搖頭,道:“不認識,在下出道以來,一直是獨來獨往。”

  張子清道:“還有一個辦法,不用找人幫忙,很快就可以把此訊傳遍於武林之中。”

  白衣人道:“什麼辦法?”

  張子清道:“李公子知道金陵會武館麼?”

  白衣人搖搖頭,道:“不知道,也從未去過。”

  張子清道:“金陵會武館乃是江南武林道上群豪薈萃之地,在會武館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凡是進入那會武館中的人,不論是何等深仇大恨的人,都不許動手。”

  白衣人道:“有這等事?”

  張子清道:“這規矩已經沿傳了數十年,武林中人,從未有一個人違犯過它。”

  白衣人道:“這麼說來,那些惡跡卓著,為人追殺的壞人,都可以躲在那會武館中,請求庇護了。”

  張子清搖搖頭,道:“事情也不是那麼簡單。那會武館每日卯時開堂,亥時關門,關門之前,會武館中所有的人,都得離開,縱有大仇大恨的追殺要犯,也不過等待上幾個時辰。所以,那會武館中的規矩,才能維持不衰。”

  白衣人道:“那又和在下公佈江南雙俠的悔過書,有何幫助?”

  張子清道:“金陵會武館既是一處不能動手所在,時日漸久,遂成了一處南北消息交匯之地,所有客人,全都是武林中人,那裡的消息最多,也最為靈通,任何消息,也最容易傳播出去。李公子初入江湖,識人不多,只要趕到金陵會武館去,把江南雙俠這份悔過書,公佈在會武館中,這消息立刻就會遍傳於江湖之上。”

  白衣人道:“多謝指教,在下就此別過了。”轉身向外行去。

  張子清道:“李公子止步。”

  白衣人道:“張堡主還有什麼話說?”

  張子清道:“李公子記著開啟這寶庫之法麼?”

  白衣人道:“怎麼樣?”

  張子清道:“建築這寶庫的工人,早已為在下殺死,目下當今之世,知曉開啟這寶庫之法的,只有在下和你李公子了。”

  白衣人哼一聲,轉身行去。

  張子清急急叫道:“李公子。”

  白衣人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說道:“張堡主還有什麼事嗎?”

  張子清道:“李公子智謀過人,輕易混入我鐵花堡,自然有出堡之策,不過,如能有在下竹符,豈不是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白衣人沉吟了一陣,道:“我斬了你的雙臂,削了你的雙耳,你似是心中毫無恨我之意。”

  張子清淡淡一笑道:“李公於恩怨分明,正是大丈夫的行徑。在下雖被斬成殘廢之身,心中對李公子的為人,仍甚敬服。”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雖然傷在李公子的手下,但整個鐵花堡並未解體,不但出入要道上還有很嚴密的控制,就是我鐵花堡內部之中,亦有著很強大的力量,足以再戰。”

  白衣人緩緩說道:“我既已答應了饒你之命,絕不食言。至於你鐵花堡中是否有再戰之能,那似乎和我無關。”

  張子清苦笑一下道:“江南雙俠雖然對我無義,但這並非使我對兩人報復的主要原因,而是在下落得殘廢之身後,突然間大澈大悟,回首前塵,儘是惡跡,如是我張某作惡多端,罪該萬死,江南雙俠那多人物的罪惡,借俠名以行盜事,豈不是尤重過張某數十倍。因此李公子雖然斷了我的雙臂,張某心中卻毫無記恨之心,我人雖殘廢,但尚有口能言,有腦可思。”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在下衣袋中有竹符四面,李公子盡行取去,交一面給徐天興,讓他們離開此地吧。那些人雖是重利小人,但還都無大惡,我張某也不和他們計較了。一面李公子出堡,留下兩面,李公子請好好保存,不論我張某能否活得下去,鐵花堡隨時歡迎你來。這寶庫中存物,也隨時由你動用。如若我張某人能夠支持,或將趕往助你。”

  白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堡主好意,在下如再堅拒,那是不知好歹了。”探手從張子清衣袋之中,取出四面竹符,接道:“堡主好好養息,不用趕往金陵了。”轉身離開了寶庫。

  行到大廳,只見徐天興父子、戴昆、龐飛等,尚正在大廳研商出堡之法。

  白衣人取出一面竹符,放在木案之上,冷冷說道:“一面竹符,賜諸位出堡之用了。”

  也不待幾人回答,當先轉身而去。

  戴昆等群豪似是未料到白衣人會賜贈竹符,個個都呆在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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