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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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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郁禮 - 《多福格格 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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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00:54: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寧楚克沒明白胤□怎麼就有著落了,正想插嘴,胤哦又說:「聽說來年的秀女都挺出色,比如就有董鄂七十家的,還有尚書府總督府將軍府的格格,都是嫡出居多。」
  就這屆秀女,寧楚克能一個個數出來,那都是打小和她攀比著,常跟她作對的。
  寧楚克滿是同情的看這傻孩子一眼。
  「你當真快把這屆最有特點的秀女都點出來了。」
  「最狠不過將軍府的,最毒不過尚書府的,最蠢不過董鄂家的,氣性最大不過總督府的,還有個學士府的清高得很,只她不入五穀輪迴之所,旁人都臭不可聞。」
  「聽哥勸一句,但凡想過舒坦日子,這些一個也別娶,誰娶誰後悔。」
  胤哦本就是無腦跟他九哥走,加上那番話說得篤定,他當即信了個十成十,連聲感慨說福晉真不能隨便娶,又盤根究底讓寧楚克把知道的都分享出來,他被勾起好奇心了。
  這天對寧楚克而言是真的繁忙,五更天起床去上書房,跟著就同十四阿哥起了衝突,他倆雙雙被帶去乾清宮,好不容易把這事解決了,又突發奇想去尋了九阿哥本尊,這一趟也費她好些腦子。
  那根弦緊繃著的時候不覺得,鬆懈下來就感覺累,困意也在復甦。
  她擺擺手,敷衍說:「想知道具體怎麼回事?等有時間我給你弄個應屆秀女花名冊,帶你走進三十七年選秀背後,讓你好好認識這些美名遠播的名門貴女,告訴你誰娶得,誰娶不得,誰和誰是絕配!」
  換個人都能聽出來,她說等有時間咋樣咋樣其實就是我沒空的意思。
  偏胤哦單純,他聽了這話樂得直點頭:「那敢情好,回頭多謄幾份,給宗室裡適齡子弟每人發一冊,讓大傢伙兒好好選選!」
  寧楚克由著胤哦幻想,不再接茬,她趕著回去補覺。
  這一覺睡到天擦黑,她是被尿憋醒的,想起今兒個陪著阿瑪多喝了幾口茶,寧楚克趕緊下床去側間解手。
  有些事,一回生二回熟。
  哪怕她還達不到淡定從容視大兄弟於無物的境界,至少業務熟稔了很多,知道放水之前得扶著鳥,不像昨個兒尿得灑出來。
  出了側間,她就著宮女端來的熱水洗乾淨手,而後吩咐太監傳膳。
  時辰剛好,吃完在房裡練練步態,將胤□的交代複習一遍,就可以洗洗睡了。
  對寧楚克而言,變成胤□之後最難以接受的不是解手沐浴,而是日日都要早起。讓她高興的事也有很多,一來宮裡的御膳相較於提督府的家常菜又是一番風味;二來有皇阿哥的身份保駕護航,她這日子真的瀟灑;三來從前哪敢明目張膽聊八卦,讓人聽了名聲還要不要?而如今她隨便說,左右不是造謠,有本事就同皇帝告狀去,最好請她當面對質!寧楚克保證,一定記得各家格格對自己的算計,一定讓她們知道踢到鐵板的感覺。
  摸著良心說,換個人來都幹不出這種事,偏寧楚克不是一般人!
  她就是喜歡裝模作樣,就是做作,死要面子並且小氣愛記仇,還有一點,寧楚克什麼都吃唯獨不吃虧!
  暫時交換身份這回事,對他們二人看似公平,仔細想想是她虧了。
  胤□不需要清白,她卻不同,她還要嫁人的。這事要是沒兜住,對胤□來說至多不過丟回臉,她不僅扶過大老爺們的鳥,還被大老爺們看光了,清白蕩然無存!不過胤□把顏面看得和姑娘家的清白一樣重,寧肯關上門來受罪,也得繃著面子。托他的福,這事暴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哪怕沒暴露,她總歸是虧了,那必須討點什麼回來。
  所以哪怕搞出事來寧楚克也不心虛,捅了簍子也無所畏懼。
  這都是九阿哥欠她的!九阿哥欠她一整個未來!
  就從站著尿尿開始,寧楚克本來就不多的少女心、優雅氣質以及女兒嬌態全部碎裂,拼都拼不起來!覺羅氏培養一個八旗貴女用了十五年,又用五年時間為她經營出絕好名聲,只不過一夕之間,百家竟求的四全格格就成了個摳腳漢。
  這一晚,寧楚克提前一個時辰睡下,到五更天,她又被貼身太監喚醒,雖然還是不習慣,到底比昨個兒精神一些。
  早課進行得還算順利,寧楚克的確沒讀過四書五經,但她同胤□說自個兒字都認不全還是自謙了。寧楚克是真沒啥文采,沒那能耐點評時政,作詩也是打油詩水平,但她也有強項……她字寫得很好,不僅會一筆飄移靈動的行書,還有一筆放浪形骸的狂草。
  字寫得好當然是有原因的,要說就要從才女名聲說起。
  每年,貴女們都會有許多聚會,就比如二三月間游春,她們會在溪邊臨水賦詩,而提前幾天,寧楚克那個文武雙全的長兄福海就會幫她寫十首八首和主題相關的詩詞備用,寧楚克事先背好,要是押中題目她就發揮一二,要是沒押中她能找一百種方式躲開。
  福海為他妹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十回能猜中八回。
  而那一筆字還是為了當場提詩苦練的,照她額娘覺羅氏的說法,文采是天生的,不開竅也沒法子,但這一筆字是能練出來的,寧楚克在書法一途上很有些靈性,她寫的字很能反映內心。崇禮說她投錯胎,從這筆字也能看出來,她出去題詩都用隸書,寫得最好的是那筆狂草,一筆成書,豪邁奔放。
  寧楚克自個兒喜歡的也是狂草,因為省筆畫,寫起來又快又爽。
  覺羅氏看她寫過一回,看完鬱悶了半天,這閨女可真能耐啊!
  本來以為那筆狂草沒法得見天日,如今卻派上用場了,她準備借手疼之名改寫省筆畫的草書,一開始寫得爛點,要是過段時間還沒換回去,那就可以拿出正常水平來,讓上書房的先生見證她狂草成型的全過程。
  這也沒法子,誰讓她的字和胤□相去甚遠。
  寧楚克混完了早課,沒想到先生還給佈置了一篇文章。負責任的說,她連題目都沒看懂,就這麼點能耐沒必要為難自己,她立刻就想到搬救兵。
  讓人在提督府的胤□來寫不現實,那就只能找他親哥去。
  照寧楚克看來,五阿哥胤祺性格好不說,還很關心弟弟,弟弟有困難,找他沒毛病。寧楚克帶著貼身太監就出了宮,逕直往五阿哥府去。
  這會兒胤祺沒在府中,不過沒關係,門房一眼認出是九阿哥來了,沒往裡通報就直接將人請進去。等寧楚克在前廳坐下,這才有人去後院通報福晉,又派了人給衙門傳話,讓爺回府。
  過去十幾年,五九兩兄弟的關係都不見得有多親厚,畢竟一個養在太后跟前,一個養在宜妃跟前。寧楚克頭天就感覺到五阿哥對這個弟弟很上心,果不其然,他本來還在忙公務,聽到報信立刻就動身回府來。
  胤祺穿過前院,就看見歪著頭打瞌睡的九弟,九弟長得很像額娘,比哪個兄弟都好看。
  胤祺回想起九弟小時候的樣子,胳膊腿兒胖得像藕,臉上肉嘟嘟的……他那時就很想親近對方,額娘也總讓兄弟倆守望相助,九弟卻只同十弟一起玩,並不親近他這個兄長。本來胤祺也習慣了,沒想到九弟還會上門來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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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00:55: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他故意把腳步放重,又咳嗽一聲,果然把人驚醒了。
  剛醒來,寧楚克還有點迷糊,眨了眨眼,才想起這是在哪兒。
  她一副沒長骨頭的樣子,歪著頭朝胤祺看去,笑瞇瞇招呼說:「五哥回得真快。」
  胤祺被他這反應搞得不知所措,值得用面無表情來掩飾自己的失態,他皺眉問說:「九弟怎麼過來了?」
  「沒事就不能來?」
  「……說吧,遇到什麼麻煩?」
  這時候,寧楚克當機立斷用出苦肉計,她委委屈屈說:「五哥你都不關心我,我昨晚吹了冷風,今兒個難受得很,先生還佈置了功課讓明天就交上去,我能怎麼辦?只能來求五哥。」
  胤祺眉心都要打結了,硬邦邦的問:「讓寫什麼?」
  「就一篇文章很簡單的,要不是最近流年不利諸事不宜,哪能勞你代筆?」
  聽就知道是借口,可胤祺偏吃這套,九弟找他幫忙他心裡就高興,哪怕知道這麼做不對,也沒拒絕。
  「待會兒就替你寫,寫好你謄抄一遍,忙完也該到午時了,午膳就在我這裡用。」胤祺把事情逐一安排好,又問,「請太醫看過沒,太醫怎麼說?」
  寧楚克說不是大病,喝過姜茶已經好多了。
  胤祺效率很高,沒用太多時間就寫好一篇不好不壞不引人注意的文章,寧楚克直接祭出狂草,謄抄速度也是快得驚人。她有刻意往爛了寫,抄完再看竟也不錯。
  胤祺親眼看著她提筆,一蹴而就,這字體卻不是九弟常用的那種,遂問說:「怎麼想起來練草書?」
  寧楚克又委屈巴巴看過去:「前兩日傷了胳膊,草書快,一筆一筆慢著寫手疼。」
  胤祺便不再追問,他真是二十四孝好哥哥,看九弟都是自帶濾鏡的。就寧楚克這番做派,讓胤□本尊來看,看完中午就不用吃了。高大偉岸的人設已崩,他現在成了聽哥哥話的好弟弟,簡直辣眼睛倒胃口。
  寧楚克陪五阿哥胤祺用了午膳,菜色挺豐富的,她最喜歡那道松鼠桂魚,秘製脆皮鴨也不錯,聽說她昨晚吹了冷風,胤祺還讓膳房煲了個除風除寒的湯,並且盯著寧楚克用了兩碗。
  那湯滋味不錯,她沒多抗拒就喝了下去,喝完有點撐,還在太師椅上靠了老半天。等消化一些,就準備拿著文章回宮去,胤祺跟著一塊兒出門,他回衙門上工。
  兩兄弟前腳走,五福晉他塔喇氏就聽到消息,底下奴才說爺對九阿哥多好多好,說他們不愧是一母同胞,他塔喇氏聽著心裡發苦。
  大婚好多年她膝下尚無所出,爺對她倒還是尊重,也就只剩下尊重。
  府上格格生了,側福晉也生了,就她沒有。
  他塔喇氏也希望爺能疼她一些。像九阿哥,平時從來只當沒這個哥哥,今兒這麼突兀的登門,爺聽到風聲就回來了。換做是她,摔得頭破血流也不見得能讓爺急急吼吼趕回家。
  寧楚克不知道這些後續,她拿著文章高高興興回宮去,結果半路上看到個提著籠子遛鳥的,一時興起,改道去買了只八哥兒。
  都變成男兒身了,總得體驗一把紈褲子弟的生活。
  這大冬天裡鬥雞打不起精神,蛐蛐兒更是沒有,思來想去也就只能買弄八哥兒回去逗趣。
  寧楚克打小就討小畜生們喜歡,而事實證明,哪怕她變成九阿哥,這特質依然在。
  只不過去買個八哥兒,她一進店就把掌櫃驚住了,掌櫃幹這行也不是一兩天,還是頭一回遇上這樣的稀罕事。他店裡這些伺候不好就和你發脾氣從不體諒人的鳥祖宗齊刷刷興奮起來,有的把頭擠出籠子,恨不得撲騰出來將整個鳥埋她身上;有的舒展羽毛,搔首弄姿;至於那些鸚鵡八哥,卯足勁賣弄學舌的本事,尤其角落裡那只……它進店有半年了,從來只會用黑豆眼瞅著掌櫃,眼中滿是對愚蠢人類的不屑,就這會兒,掌櫃竟然從這扁毛畜生臉上看出了害羞和蕩漾,它嘴殼子一禿嚕,就同剛進店來的公子哥打了個招呼。
  「美人!美人看我!」
  這一嗓子蓋過了其他所有的鳥,寧楚克果然朝它看去,因為被注視著,那通體漆黑的八哥就害羞起來。
  挑什麼都得合眼緣,寧楚克看它討喜,就問掌櫃怎麼賣,那掌櫃心裡正泛著酸,他平時管這些鳥叫祖宗,祖宗們都沒疼疼送上門的孫子,怎麼換個人就這麼好狗命?
  他心裡有氣,繃著個死媽臉張口就報了一千兩,隨寧楚克出宮的貼身太監就想斥他,那八哥先一步開口了——
  「上回你說三十兩!」
  「三十兩沒人要!」
  買主還沒說啥,他就被店裡的鳥拆了台,這他娘的就尷尬了。
  寧楚克給八哥兒一個讚許的眼神,問掌櫃的:「是這樣?」
  沒有一點點防備就被鳥祖宗拆了台,掌櫃也要氣死了。不過呢,因為胤□從前沒玩過鳥,掌櫃也沒見過他,哪怕看出他出身富貴,也沒料到是宮裡的皇阿哥,故而他沒直接認慫,反而笑瞇瞇狡辯說:「您看上的是咱店裡的鎮店之寶,它最聰明,什麼話都會學……三十兩的也有,不是這個。」
  鎮店之寶?
  誰家會把鎮店之寶擱角落裡積灰?
  寧楚克又不傻,能看不出這掌櫃把她當成小肥羊了?她挑了挑眉,玩味的問:「你沒誆我?」
  那八哥兒在角落裡扯著嗓門喊騙子,都這樣了,掌櫃的還不改口,非說要一千兩,分文不少。
  這樣很好,寧楚克讓貼身太監附耳過來,低語一句,小太監連連點頭,一溜煙跑出去了。
  看這個架勢也不像是回去拿錢,擺明是搬救兵,掌櫃還是不虛,能在這裡開舖子能沒個靠山?他們東家後台硬著,這些年多少鬧事的,誰有好下場?
  然而這次他還真就踢到鐵板了,寧楚克讓貼身太監跑了趟提督衙門,直接帶了一隊人來,把掌櫃給扣下了,還準備連著鋪子一塊兒查封。這黑心商人坑別人就算了,好大的狗膽敢坑到天潢貴胄身上,他挑上的還是陰險狠毒脾氣奇差無比說翻臉就翻臉的九阿哥。
  本朝律例只規定米面這類大幅漲價要吃官司,超過幾倍下獄幾倍砍頭,對那些日常生活用不到的奢侈品,在定價上並沒有太過約束,左右買得起的也是有錢人,坑不到平民百姓,這樣的買賣只要你情我願就行。
  但是呢,一般不管不意味著就不能定罪,寧楚克臨時編了幾句,添油加醋一說,提督衙門來那一隊人就抖了三抖。他說得是雲淡風輕,隨便一句就能坑死個人。
  沒過多久,這家店的東家少爺聽到風聲趕來了,弄明白咋回事之後,直接讓掌櫃背了鍋,又把角落裡那只八哥提出來,說權當賠罪,讓九阿哥不要嫌棄。
  氣已經出了,還糾纏什麼?寧楚克往身邊遞了個眼色,貼身太監立刻接過鳥籠,然後她才吩咐下去:「既然都解釋清楚了,店就不用封,把那個衝撞本阿哥的押下去,關幾天學點教訓。」
  她說完就上了轎,留下一地官差面面相覷。
  看轎子走遠了,還有人嘀咕來著——
  「差點以為今天沒法善了,沒想到這位爺還挺好說話。」
  「人家龍子鳳孫能為這點小事糾纏?我看你也是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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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東家少爺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上,得虧邊上有人扶著才沒丟醜。轎子已經抬出老遠,他還是心有餘悸,想到聽說店裡的掌櫃得罪了皇阿哥,他那會兒心都差點不跳了。結果九阿哥還挺明理,沒遷怒他,就連那瞎了狗眼的掌櫃也只是關幾天……不過就算這人還能從牢裡出來,他們店也不敢用了。
  還以為自家後台多硬,再硬硬得過黃帶子?
  幸好!這店沒被查封!他只是送出去一隻鳥就解決了問題!
  東家少爺安慰自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然而他並沒等到後福。沒兩天,新掌櫃火急火燎的找到他說店裡的鳥齊整整病了,喂什麼都不愛吃,怎麼哄也不理人。
  東家少爺又跑了一趟,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這麼多品種的鳥,還能齊刷刷得一種病?
  又不是相思病!
  寧楚克從來不記糟心事,一回身就把這場鬧劇拋到腦後,專心逗起八哥來。
  還別說,那掌櫃瞎歸瞎,有句話說得沒錯,這鳥是真的聰明。它以前在店裡就是一副祖宗樣兒,從來都不開口,掌櫃差點以為它不會學舌,其實它真就只是不願意搭理愚蠢的人類,人家詞彙儲備豐富著,能說短句,能把語氣聲調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還會哈哈笑呢。
  反正只要寧楚克在邊上,那八哥就是一副嬌羞模樣,話也挺多。
  而她一轉身,黑豆小眼裡又是王之蔑視。
  一千兩糾紛康熙聽說了,也聽說他帶回來一隻鳥,康熙心想扁毛畜生能逗讓老九開心挺好,天知道他多怕老九因為清泉寺那個大馬趴對生活失去信心。這段時間康熙一邊處理政務,一邊忙著在後宮裡耕耘,也不忘記關心兒子。他時常召太醫到御前問話,著重是問胤□,核心問題就是男性尊嚴以及傳宗接代。
  這個時候,他又聽說老九因為傷了胳膊嫌一筆筆寫字麻煩,最近改練狂草了,雖然差了些功力,不過有點意思,至少從她那一幅幅字裡看得出落筆時的狂勁兒。
  上書房的先生評價說,九阿哥在書法一道上很有天分,假使能苦練狂草三十年,沒準就能成新一代草聖。
  這個評價驚呆了康熙,他特地要來胤□的文章,反覆看了好幾遍。
  平心而論,以老九一貫的水準,這文章有點敷衍,不過字兒的確不錯,很有狂放不羈的氣勢,哪怕還有許多不足,至少感覺是到了位的,讓他改練草書當真可行。
  康熙看完就讓梁九功走了趟阿哥所,不多時,寧楚克就來到乾清宮,這一路她心裡還有點惴惴,擔心是出了紕漏,聽康熙說完第一句,她懸著的心就放下了。
  原來是誇她草書不錯,有天分,鼓勵勤寫勤練。
  寧楚克痛快應了,又和胤□他爹閒嘮了幾句,帶著新鮮到手的賞賜回去阿哥所,賞賜呢也不是別的,就是皇帝珍藏的文房四寶一套。
  寧楚克本來挺高興的,練草書比照著胤□的筆跡臨帖容易太多了,這時候她還沒想到哪裡不對,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瞪圓了眼——
  終於想起來忘了什麼。
  她忘了自己遲早是要換回去的。
  那麼問題來了,到底九阿哥在狂草一道上有沒有天分?
  甭管有沒有天分,總得給他遞個話去,讓他每天多臨兩帖,抓緊時間練起來。
  寧楚克難得良心發現,心道這回是吧九阿哥坑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字兒哪有那麼好練?她又想了想,上頭也只是對她進行了一番動員,說什麼奮鬥三十年,朝草聖的方向去努力……然,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情況並不罕見,回頭九阿哥要是把草書練疵了,他爹也不會為這點事就打死他,這麼想,寧楚克又鬆了口氣。
  剛緊張了一把,一鬆勁兒就感覺餓,寧楚克正想吩咐上兩碟點心,就聽說胤祀來了。
  因為見識到老九的低級趣味,胤祀一度非常糾結,一方面覺得同胤□做兄弟對他很有好處,另一方面又覺得深交下去遲早會被拖後腿。都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胤祀大婚後借福晉那頭的勢悄然提升了一些影響力,也打出了好名聲,雖然還不能同老大他們叫板,總算有了一些話語權。
  假如真要同胤□劃清界限,也是可以的,可他猶豫再三還是捨不得。
  一方面老九夠狠夠毒,很多事只他才能做得到。
  另一方面額娘還在惠妃宮裡受苦,同老九好好相處,額娘在宮裡遇上事才能請動宜妃幫忙。
  他最終決定保持現狀,又想到近來胤□變化頗大,他同胤祺走得挺近,反倒不太搭理自己,只怕是看出自己的猶豫進而離了心,這才親近起親哥來。
  想到這兒,胤祀再也坐不住,趕緊進宮去修補關係。他難得沒去惠妃宮裡做戲,直接來到胤□這頭,剛見面,還沒寒暄兩句,就鬧了笑話。
  事情是這樣的,寧楚克一見到他就平常心招呼了一聲,說的是:「八哥怎麼有空過來?」
  胤祀正要應聲,就讓鳥搶了話。
  那鳥再聰明還能區分此八哥與彼八哥?
  它沒那本事,它誤解了,它以為美人飼主在叫自己,扯著嗓子應說:「鳥有空!鳥在這裡!」跟著又喊了幾聲美人兒。
  遇到這種突發狀況,寧楚克也愣了。
  早些時候她給這鳥取了個名叫喜寶,也吩咐下去讓宮人都這麼喊,都沒人管它叫八哥,它還知道自己是八哥呢!它可真能耐!
  寧楚克指天發誓這不是她造的孽,這只能是那掌櫃埋的伏筆……真是造孽!
  甚至不用去瞅胤祀的臉色,想也知道肯定很難看。
  眼下真的尷尬,寧楚克覺得自己有必要說點什麼,她還沒來得及,喜寶又吱聲了。
  「美人你說啊!你叫八哥幹啥?」
  「八哥聽著呢!」
  有那麼一瞬間,胤祀面沉如水,然很快,他又恢復到溫文爾雅的狀態,就好像方纔的尷尬只是錯覺,其實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寧楚克記得胤□說,他同八阿哥走得挺近,遇上事可尋對方幫忙……因為這個話,她想說句中聽的解釋一下,省得兩兄弟為隻鳥生了罅隙。結果胤祀壓根沒給她機會,含笑問:「九弟這兩日可好?傷好全了?」
  寧楚克就回他一個笑臉:「是沒好全,倒也無礙,勞八哥掛記。」
  胤祀本來就是胡亂尋的話頭,他想說自己放不下胤□的傷,借進宮的機會順便過來看看。這麼說,只需寒暄兩句就可以告辭。他腹稿都打好了,正要開口,扁毛畜生又跟著學舌,它上躥下跳「呱唧」了一長串,「呱唧」夠了又是一輪示愛——
  「美人美人~鳥喜歡你!」
  讓扁毛畜生一而再的插話,脾氣再好也離爆炸不遠了,胤祀真覺得來同老九聯絡感情是個錯誤,就該同他劃清界限,往後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
  胤祀這麼想,也照做了,他沒再給對方羞辱自己的機會,起身告辭。又因為他那個性,哪怕並非同道中人也不會輕易去得罪,至少該有的禮數從來不少,幾乎不給人攻擊自己的機會。即便如此尷尬,胤祀臨走之前還同寧楚克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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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待他走遠,寧楚克伸出食指在喜寶頭上戳了戳:「誰教的你油嘴滑舌?往後再不許自稱八哥,否則我就不疼你了!」
  看寧楚克伸手過去,喜寶也不躲開,反而主動往前湊,拿絨黑色的毛去蹭她手指,還露出滿足的神情。等蹭夠了它才仰起頭嚷嚷說:「沒關係!鳥疼你!」
  得有多無聊才會給八哥講道理?
  好像它聽得懂似的。
  寧楚克搖搖頭,她坐回繡墩上,吩咐宮女沏茶水上點心,看底下人忙活去了,方才對貼身太監錢方說:「你說說,八哥是不是讓這鳥給氣著了?」
  錢方小心翼翼回說:「八爺素來與人為善,待奴才也是親切隨和,豈會為區區小事同您置氣?」
  寧楚克也不評價,又問:「你再猜猜八哥為什麼而來?」
  錢方哪敢揣摩主子的行為,他噗通就給跪了,好在寧楚克沒想為難人,擺手讓他起來。
  心裡有些想法,直覺八阿哥是帶著目的來的,因為這只蠢鳥,他臨時打消了念頭。這都沒所謂,寧楚克想起另一件事。
  約摸是兩年前,隔房當家太太佟佳氏給崇善的愛妾柳姨娘添了兩個丫鬟,送過去的時候,內院女管家說了一句「這丫鬟合該伺候姨娘,她進府前同姨娘叫一個名,有緣得很」。當晚,柳姨娘在崇善跟前哭得好不委屈,可事情就是有那麼無奈,當家太太是老太太的娘家內侄女,崇善沒能耐找她麻煩,只得私下寬慰並且補償愛妾一番。
  佟佳氏指這丫鬟過去是故意的,就想奚落柳姨娘,暗諷她是奴才秧子,哪怕得老爺寵也是賤命一條。她目的達到了,這事情就翻頁揭過,可誰能想到呢?那之後沒多久,丫鬟就失足掉進井裡給淹死了。
  這是覺羅氏說給寧楚克聽的,只為告訴她內宅的爭鬥比官場上還要激烈,手段更髒更見不得光,你一句話說不好就能惹禍上身。
  寧楚克當時也就隨便聽聽,沒咋的放在心上,畢竟那柳姨娘也就只能拿丫鬟出氣,罪魁禍首佟佳氏不是活得好好的?人總是欺軟怕硬,只要你夠強,誰也動不了你。
  也就是今天,她突然想起來,覺得眼下的情況同當時挺相符。區別在於當初是佟佳氏點火,今兒個她壓根沒想落八阿哥的臉面,全是喜寶自發乾的。
  也不知道八阿哥是真那麼大度還是裝出來的氣量,她可不想看到喜寶為這事把小命交代出去。
  寧楚克想了想,吩咐錢方:「往後喜寶由你照看,別讓閒雜人等碰它,要是碰出事來我唯你是問。」
  錢方不明就裡,他還是應得乾脆,拍胸脯保證說一定看顧好鳥主子。
  事情都這樣了,那就這麼著,寧楚克沒多大心理負擔。倒是另一頭,胤祀氣得晚膳都沒用,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老九咋突然變了那麼多。從前,他為了攀上老九老十就費了許多心力,才享受到同他二人交好的益處,一切就回到原點了。自從在清泉寺受傷,胤□越發難以捉摸,近來做事很不講道理。
  胤祀猜想他會不會是真的磕壞了子孫根,因為是受自己邀請結伴同行,故而遷怒了。
  他不願意去相信。
  不就是摔了個大馬趴?只這樣就妨礙到傳宗接代,是不是有點太倒霉了?
  這回的事幫助胤祀做了選擇,從那日起他就疏遠了寧楚克。以前經常待一塊兒不覺得,如今才發現,假如沒人主動相邀,已經領差遣為朝廷分憂的成年皇子和還在上書房學習這些人真的很不容易碰面。連著幾天八、九都沒聯繫過,老八彷彿是想同十四搞好關係,他倆有了初步的接觸;至於寧楚克……她同五阿哥越發親近,和十阿哥也有許多話說。
  胤哦催她趕緊起筆,趁早把應屆秀女花名冊搞出來,兄弟倆干票大的,造福適齡的八旗子弟。
  寧楚克沒他那麼強的動力,每回都說還早,不急,過完年再弄也來得及,她最近也就是遵從康熙的期望練練狂草,再有就是忙著適應皇阿哥的生活。努力當然有回報,寧楚克因為這筆字得了好些讚許,也多少習慣了宮中生活的步調,最困難就是晨間早起,旁的都還好說。
  期間,寧楚克還去了翊坤宮兩趟,那應該是她變成九阿哥之後最緊張的時刻。
  皇帝兒子多,又日理萬機,要說他深深瞭解的也就只有太子,別的兒子哪怕反常他也很難看出問題。當爹的不瞭解兒子,當娘的能不瞭解?胤□六歲才搬去阿哥所,之前養在宜妃跟前,哪怕他搬出去了也常去給宜妃請安,要說最瞭解他的,一個是打小玩在一起的老十,除此之外就是他額娘宜妃了。
  老十近來熱衷於幫他九哥開脫,那心比天還大,從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因此寧楚克覺得她在扮演九阿哥這條路上最大的考驗就是翊坤宮宜妃娘娘,能把這位糊弄過去就沒問題了,上次交換情報的時候胤□也是這麼說的。
  寧楚克借傷在阿哥所窩了幾日,感覺方方面面都準備好了才去接受檢閱。
  她當時壓力蠻大的,後來發現也沒那麼難,甫一見面,宜妃就問起傷情,之後就是各種關心各種心疼,讓他再別這麼冒失,又勸他遠著老八,那不是個善茬,看寧楚克皺眉還連聲歎氣:「你個傻子!你陪他去寺裡祈福,你傷成這樣,他有什麼表示?去看了你幾回?又送了點什麼?」
  宜妃越說越氣,她看胤祀就跟看德妃似的,人人都說好,說和善,其實最虛偽不過。他沒點城府能不動聲色打出一片好名聲?能在惠妃手裡討得好?誰不知道惠妃厭惡老八她額娘衛氏?
  「本宮從來瞧他不上,聽說你倆鬧得不大愉快?那正好,往後少搭理他!」
  宜妃也聽說了,聽說胤祀疏遠胤□,同胤禎越走越近,他會找上胤禎不就因為對方是德妃的心肝寶貝?德妃疼十四就像她疼老九一樣!往後衛氏再有什麼麻煩,他就能慫恿十四請德妃幫忙。
  不過德妃可不是善茬。
  寧楚克在翊坤宮接受考驗的時候,胤□被覺羅氏請來的教習嬤嬤狠狠操練了一番,從走到坐到行禮,他每樣都要從頭學,還不止,他還要學習女紅。
  每當胤□抗議說這是針線房的活,覺羅氏就是好一通嘮叨,說什麼往後嫁人了總得給相公做雙鞋襪,他生辰的時候還可以親手做身衣裳,再不濟你得做個荷包吧……這些小妾都做,還是搶著送,福晉怎麼能無動於衷?
  胤□連著幾次的抗議全都流產,覺羅氏總能說的頭頭是道然後給他駁回。
  他連著幾日都是花式賣蠢變著法丟人,終於,崇禮看不下去了。
  他趁著覺羅氏不留神,偷偷溜去鶴鳴院,見著人就是好一番心疼,說:「我的寶貝閨女,我的心肝,你受苦了!」
  胤□以為崇禮能救他,才剛燃起希望,又聽他說:「府上的事從來都是你額娘說了算,你就忍忍,哪怕嫁了人不給你相公做鞋襪也沒關係,首先咱們得嫁出去!要嫁出去,來年的選秀就很重要,回頭宮裡的娘娘讓你展示才藝,總不能給她遛個狗或者搖一把骰子!這時候女紅就派上用場了,隨便繡點啥總不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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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00:55: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聽了這話,胤□覺得自己寄希望於崇禮就是喝多了。
  他還想努力一把,就抹一把辛酸淚說:「阿瑪您心疼心疼我。」
  崇禮委屈巴巴的看回去:「閨女啊,你也心疼心疼你阿瑪我!咱府上一直是男主外女主內的!」
  胤□:……
  興許是看他太絕望,崇禮想讓他高興高興,就講了個笑話。
  「我聽說皇上最近給九阿哥確立了一個目標,讓他奮鬥三十年成就一代草聖!你說好笑不好笑?就他那樣兒還草聖呢!」
  「還有!我還聽說九阿哥從外頭買了個鴝鵒,管鴝鵒叫八哥,讓八阿哥胤祀聽了個正著,他倆正式翻臉了!」
  「你說說!八阿哥多好的脾氣,連他都忍不了,這九阿哥得多過分?」
  崇禮一陣搖頭歎氣,最後還來了個總結式發言:「所以說閨女你千萬別讓他哄了,那娘炮篤定靠不住!阿瑪我真怕他看上你求皇上指婚!」
  往年一到冬天就感覺日子過得賊慢,每天忙完正事要不坐在炕上烤火,要不聚一起賭牌,或者燒個暖鍋邊吃邊磕牙……京城的冬天真的冷,閒來無事誰也不想出門。
  因為上旬那出意外,胤□以及寧楚克的生活變得雞飛狗跳起來,這日子只要一鬧騰就容易過,比如他倆,都感覺才一晃神,卻已逼近年關。
  在成為九阿哥之前,寧楚克沒多喜歡過年,對她而言,過年就意味著要陪老太太守歲還要見一大堆討厭的人。
  今年她的心情格外不同,被逼著早起讀了半個月的書,突然聽說過年這幾日不用上早課,寧楚克就恨不得把日子停在這兩天。
  內務府早就在為迎新年做準備,掃塵、製衣、蒸糕、祭灶、書福之類的流程都走過了,到臘月二十六,皇帝就可以封筆,不過康熙向來踏實勤勉,哪怕沒有緊急事件,他還是忙到了二十九,除夕這日才封上玉璽。
  皇帝封璽,百官也跟著封了官印,衙門不問政務。
  有人閒著就有人忙得飛起,比如九門提督崇禮,他要格外注意新年期間京城的治安,這種時候決不能出紕漏,否則就是在觸皇帝的霉頭。
  崇禮的福晉覺羅氏作為正二品夫人,這天還進了宮,內外命婦排列成行在四妃的帶領下向太后娘娘辭歲。仁憲皇太后性子好,沒擺架子也沒為難人,前後不過一個多時辰她就出宮回了府。回府之後,覺羅氏就換了身衣裳,又看過這日新送來的禮單,就聽說王氏、陳氏、高氏、袁氏來了。
  這四人是崇禮的妾室,王氏是已故的祖母所賜,陳氏是崇禮他額娘佟佳氏賞的,另兩位乃同僚贈與……崇禮愛重福晉,每月有半數時間歇在正院,即便如此,四房妾室還是給他添了不少兒女,其中庶子就有三人,庶女有五人。
  覺羅氏是能容人的性子,倒也沒苛待過庶子庶女,反而是崇禮,對他們少有好臉色。
  凡事總有原因,崇禮這個樣子還是因為寧楚克,早幾年,府上總有人嫉妒她郭羅瑪法隔三岔五送東西來,私下裡拈酸就算了,還去老太太跟前搬弄是非……崇禮狠發了一頓火,跟著就把話說絕了,警告他們安分點,又下了禁令,除非寧楚克相邀,否則都不許往鶴鳴院來,誰再生事有她好看。
  崇禮對覺羅氏生的福海、寧楚克以及舒爾哈齊本來就偏疼一些,其中最疼的又要數閨女寧楚克,那就是他的掌心肉,哪怕老太太碰了他都不怕翻臉,為閨女,崇禮當真鬧過不少笑話。
  托他的福,胤□在提督府半個月也沒見過寧楚克那些庶姐庶妹,沒碰上任何腌臢事兒。
  這半個月,除了翻來覆去被教習嬤嬤折磨之外,他還要聽覺羅氏洗腦式教育,這也罷……就連崇禮都不放過他,有空就過來閒嘮嗑,說得最多的就是病得不輕的九阿哥。
  崇禮是想讓閨女擦亮雙眼看清楚,九阿哥絕非良配。為了達到目的,他變著法在嘲諷貶低。他怎麼都想不到自己嘴裡那個娘炮才是真的寧楚克,聽他叨逼的是九阿哥本尊。
  胤□一開始很氣,想著等換回去了一定要給九門提督好看!要得他知道誹謗天潢貴胄的下場!……聽得多了,他反而提不起打擊報復的心,只想懇求崇禮行行好,高抬貴手放過他。
  他一點兒也不想聽寧楚克那些日狗的事!
  你說說,這人怎麼就那麼能耐?
  不僅讓皇阿瑪注意到他這個邊緣阿哥,還在眨眼之間同八哥鬧翻了……
  就崇禮那番感慨,別的都不中肯,唯獨有一句說得很對!
  八哥那麼好的脾氣,竟然都翻臉了,她真能!
  就這德行,崇禮還擔心她瞎了眼所托非人,照胤□看來,誰要是給她相中了,那才是造了孽。
  那些擔心統統都是多餘的!他胤□是個有審美有追求有品位的皇子,瞎了眼也不可能看上她!摸著良心說,以前少不知事對她的確萌生過好感,但那都是被傳言蒙騙了,在出了意外變成寧楚克之後,胤□已然懸崖勒馬,這姑娘,誰娶誰倒霉。
  這幾日,胤□都在自我懷疑,懷疑這整件事都是他喝多了做的夢。
  就算是夢,這也太可怕了。
  因為寧楚克的提醒,其間胤□還去看過她小弟舒爾哈齊,寧楚克當初會去清泉寺就是想給舒爾哈齊祈福,她小弟這一冬都不大好,總生病。或許是她夠虔誠,去過清泉寺後,舒爾哈齊的情況就有所好轉,又喝了兩貼藥,之後就能下地了。他早想見姐姐,想著自個兒沒好全,怕過病氣給她才忍著,那天胤□去看他,小傢伙喜得跟什麼似的,一會兒拉著他說話,又是一番訴苦,說藥汁苦得很藥膳也不好吃,大夫還讓他忌嘴,他這幾天做夢都在流口水,饞得能吃下一大碗紅燒肉。
  舒爾哈齊真的很討喜,也難怪寧楚克那麼疼他。
  胤□看他饞成那樣,給畫了好大一個餅,舒爾哈齊聽他報菜名,咕咚咕咚直吞口水。
  到年前,他可算好全了。除夕這日,舒爾哈齊早早收拾妥帖了帶著人往鶴鳴院去,他過去的時候胤□也快妝扮好了,他先是從頭到腳洗得香噴噴的,然後由奶嬤嬤盯著讓府上手最巧的丫鬟綰髮上妝。
  得虧先沐了個浴,從脫衣服下水起算,胤□恍惚了有小半天。
  哪怕後來穿上小衣,換上一身寶藍色嶄新的旗裝,穿好鞋襪,又綰了發上了妝,他都沒回過神來。
  整個思維都被那身白嫩肌膚佔領了,一睜眼是銅鏡裡那張閉月羞花的臉,一閉眼是花瓣遮掩下隱約可見的美好胴體。
  寧楚克那性子雖然一言難盡,卻實實在在是個絕色美人。她肌膚白得賽雪,嫩得好似能掐出水,別看這才十五,胸前相當飽滿,再往下是嬛嬛一裊楚宮腰。她腰腹上丁點贅肉也沒有,臀兒卻很豐滿,戳著一彈一彈的好似蜜桃……
  胤□只粗掃了一眼,心裡就火熱起來,哪怕不停回想寧楚克那狗日的做派也不頂用。
  他告訴自己四全格格全是造假,娶妻當娶寧楚克這種話篤定是從提督府擴散出去的。
  可她真的很美。
  又告訴自己這娘們娶回去篤定天天唱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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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00:55: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可她身材真好,胸大腰細臀兒翹,雙腿白皙修長,簡直是個尤物。
  她未來相公一定很性福。
  只是看一眼就把持不住,摸上去之後胤□差點把鼻血噴了。
  他從來不知道沐浴是這麼磨人的事,哪怕這已經不是第一回 ,還是沒法從容面對。都不用看,僅憑那觸感胤□就能知道寧楚克這一身肌膚多滑多嫩,從前聽狐朋狗友說八大胡同裡的姑娘多勾人,你恨不得死她身上……胤□作為皇阿哥,對這種說法深感不屑,後宮才是個百花齊放的地方,胤□六歲以前都養在翊坤宮,妃嬪見過不少,環肥燕瘦咋樣的都有,好看歸好看,不過也就那樣。
  後來額娘指來的郎氏不也挺美,他還是沒多大興趣。
  長這麼大,第一次衝動就交代在這裡。
  自摸都感覺意猶未盡。
  胤□真的糾結,他其實已經動搖了妥協了,因為接觸尚且不多,要說喜歡談不上。可他第一佔了人家便宜,該負責;第二就寧楚克這麼厚的本錢,娶回去不虧……他內心裡不排斥這事,但只要想到寧楚克她爹,想到崇禮那張臉,想到他對自己的污蔑誹謗,就算有再多衝動都能立刻萎了。
  他一邊胡思亂想一邊任由丫鬟擺佈,竟然沒受太多罪。
  因為要去陪老太太守歲,他今日打扮得格外細緻,這身旗裝用的是最好的緞子,白狐毛滾邊,繡著芙蓉錦鯉圖……本來覺羅氏不贊成她穿這身,這顏色總歸不夠喜慶,等她妝扮好,再看卻感覺分外合適,對比那些不是一身紅就是一身紫的姐妹,這身寶藍旗裝出挑得很。
  這顏色不是誰都壓得住,穿在寧楚克身上配上胤□與神俱來的貴氣,可謂相得益彰。
  他差不多剛收拾好,舒爾哈齊就過來了,小傢伙嘴甜,一見面就阿姐阿姐喊個不停,一會兒皺著小胖臉說不想去隔房守歲,堂兄堂弟對他都不友好,老太太也不喜歡他;一會兒滿含期待仰起頭,說過完年就開春了,到時候就可以騎馬鬥雞……還捧著臉頰感慨說,冬天是無聊。
  胤□就很好奇騎馬和鬥雞是怎麼扯到一起的。
  他伸手摸摸舒爾哈齊光溜溜的腦門,小胖墩就嘟了嘟嘴:「阿姐你別摸我的頭,我都這麼大了!」
  小孩子都是這樣,胤□懶得爭,他披上遮風的斗篷,從丫鬟那頭接過手爐,另一手牽著舒爾哈齊起身往正院去。他們到的時候,姨娘並庶出的兄弟姐妹都到齊了,胤□給覺羅氏行了個禮,而後跟著出家門往老太太那頭去。
  就是這天,胤□將過上他這輩子最自在的一個除夕,不用時刻緊繃著,也不用同兄弟們攀比爭寵搶風頭。
  同樣是這天,他差點被寧楚克那些堂姐堂妹搞成性冷淡,從前看到的都是美人們含苞待放的臉,今天他就能見識到閨秀們的真性情。
  提督府一行到的時候,老太太那頭已經挺熱鬧了,大房三房的兒孫都簇擁在二老跟前,變著法逗趣耍寶。二老正是含飴弄孫之年,就愛看花團錦簇兒孫繞膝,被幾個小子逗得連連發笑。
  聽奴才通報說二太太到了,氣氛就僵了僵,幸而喜塔臘氏八面玲瓏,立刻起身來笑臉相迎——
  「二嫂來得正是時候,母親念叨你呢!」
  老太太沒接三媳婦的話茬,轉而吩咐丫鬟添茶水,待提督府一行人走完了禮方才笑道:「難得一家人聚齊,窮講究什麼?老二媳婦坐下說話。」
  覺羅氏便落了座,又吩咐奴才在邊上添把椅子:「閨女,你也坐。」
  老太太面色略有不虞,覺羅氏卻跟瞎了眼沒看見似的。也不能怪她沒眼力勁兒,實在是崇禮這個親娘太喜歡拿二房抖威風。三個兒子裡頭,崇禮最不討人喜歡,覺羅氏比崇禮還討人嫌。要說理由,一來她有二品誥命在身,誰見了都嫉妒,二來她還有個不會做人的阿瑪!覺羅氏她爹不止一次下親家公親家母的臉面,早把這一家子得罪乾淨了……因為以上種種,老太太見著覺羅氏以及福海、寧楚克、舒爾哈齊都沒好臉色,她要是不開口,這些人篤定想不起加凳子的事。
  這些花招就只能膈應人,其實不痛不癢,老太太竟然也玩不膩。
  換做是寧楚克,出門在外還會裝一裝,總得把禮數做全。胤□是什麼人?他就算不招康熙疼愛那也是堂堂皇阿哥!用得著捧崇禮他娘的臭腳?
  底下奴才剛搬了椅子過來,胤□就穩穩當當落了座,他還給舒爾哈齊留了地方,小豆丁邁開藕節似的腿兒吭哧吭哧爬上來,轉身坐好,至於老大福海,他似笑非笑睨了妹子以及小弟一眼,迎上前去陪老爺子說話了。
  比起酷愛打壓兒媳婦的老太太,老爺子還要更不喜歡二房,究其原因還是出在崇禮身上。當爹的從前是個不上檯面的小官,丁憂之後直接賦閒了,做兒子的反而從御前侍衛青雲直上爬到九門提督的位置,兒子當了正二品官,其妻其母跟著受封二品誥命,這對他簡直是莫大的羞辱。
  索性老爺子厭惡歸厭惡,到底是個文人,還是自詡有風度有涵養有氣節的文人,他拉不下臉生懟兒子兒媳,通常也就是把火往肚子裡憋,實在憋不住了就黑著一張臉,極少會口出惡言。
  那邊老爺子問福海近來在忙些什麼,老太太則順了半天氣,還是沒忍住皺著眉說:「來年就要選秀了,還這樣沒規沒矩,讓她這麼進宮去不得丟盡齊佳一族的臉?誰能瞧得上她?」
  站在覺羅氏身後的陳氏掩唇笑道:「格格在京中名聲好著……」
  緊跟著,崇善福晉把話茬接過,陰陽怪氣說:「可不是麼,那外頭都傳瘋了,說什麼娶妻當娶寧楚克,母親還擔心什麼?依我看,咱家這麼多姑娘誰也不及侄女兒命好,人家可是二品大員的嫡女,哪怕不進宮去做娘娘也能給皇子做個福晉或者側福晉。算算年紀,九阿哥十阿哥都該娶妻了,尤其是九阿哥,前陣子還去過三弟府上。」
  屏蔽她這語氣,內容其實還算中肯,寧楚克這般出身這般容貌在秀女裡頭應是很出挑的,進後宮有可能,進皇子後院也不難,再不濟也能許給宗室子弟……崇善福晉說這番話卻不是為了誇她,就是拈酸。
  可不是巧了!她家閨女只比寧楚克大個把月,兩人同屆選秀,寧楚克是不用愁,她這頭還沒個著落。
  老太太也想起胤□前段時間去提督府的事,就問覺羅氏他做了什麼又說了什麼。
  覺羅氏搖頭:「那日是老爺陪的,兒媳面都沒露。」
  「回頭老二沒說啥?」
  「……」覺羅氏顯得有些為難,聽老太太催促她才遲疑地說,「老爺自信猜測九阿哥是相中我們寧楚克了,他準備等等看,假如真是這樣,他就準備進宮去問皇上求個恩典……」
  屋子裡所有人都感覺自己是幻聽了,老太太一忍再忍最終還是沒忍住,黑著臉問說:「到底誰給他的自信?」
  胤□也想點頭。
  沒錯!這老太太說得對啊!到底誰給他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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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沒等他漲點好感度,老太太又說:「哪怕九阿哥論出身不及太子,論才學不及三貝勒,論武功不及大貝勒,論人品不及四貝勒,論口碑不及八阿哥……他畢竟是堂堂皇子!即便再沒前途那也不是隨便誰都能高攀得起的!人家就算成日裡混吃等死,隨便也能升貝勒升郡王,運氣好點還能撈個親王當當!」
  胤□氣到想要原地爆炸!
  媽個雞喲!
  他可算知道崇禮對他的嫌棄從何而來,都是因為上樑不正下樑歪!
  這老太太說話真忒麼難聽,就跟滿口噴糞似的!
  忍無可忍那就無需再忍,胤□陰測測提醒說:「妄議天家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罪名,大伯不是在翰林院做官,回頭讓他來說說。」
  老太太眼神一厲:「長輩說話輪得到你插嘴?」
  「瑪嬤您還沒看出來?堂妹是不愛聽您那麼說九阿哥,依我看,莫不是兩情相悅。」說話的是薩伊堪,正是長房那邊待選的格格,她額娘佟佳氏也應和說,「那倒是好!咱就等著享侄女兒的福了!」
  老太太聽了冷哼一聲:「享她的福?還不如指望薩伊堪,我們薩伊堪模樣好性情好知書達理落落大方,誰看了不喜歡?」
  被點名的薩伊堪羞得臉都紅了,老太太還在說:「我們薩伊堪要是能伺候太子就好了。」
  胤□就不懂了,這一家子咋能如此自信?
  什麼進宮當娘娘,什麼伺候太子……她們真是啥話都敢說。
  圍在一起做白日夢就算了,還敢聚眾嫌棄他?
  胤□可以保證,半年後這老太太篤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大房那妞兒甭管哪方面都比寧楚克差遠了,誰能看得上她?就算不幸真有兄弟瞎了眼,那也挺好,五品小官的女兒做格格都嫌多,要收拾她還用費勁?
  以德報怨這種高貴品格胤□從來就沒有過。
  這老太太很好!
  她有本事公然嫌棄九阿哥,最好也有本事承擔後果,別太快認慫。
  聊完長房那個,她們又提到提督府的三姑娘,也就是高姨娘給崇禮生的女兒,名叫素月。說來也巧,她和寧楚克也差不多大。
  按照順治朝傳下的規矩,滿洲八旗適齡女子都得選秀,落選之後方可自行婚配,也就是說,這一家子就有三個應屆秀女,其中寧楚克身份最高,另兩個半斤八兩。
  薩伊堪是崇善的嫡女,崇善卻只是個五品官;素月是崇禮的庶女,崇禮是正二品官,加加減減可不就是差不多?
  說差不多都是往崇善臉上貼金,議親的時候,人家更看重的當然不是嫡女的名頭,而是九門提督這塊招牌!
  九門提督府的嫡女做皇子福晉也使得,庶女的話,八旗子弟也是搶著要的。
  因為素月並非覺羅氏所出,在老太太看來她沒寧楚克討人嫌,就隨口誇了兩句。素月雙頰紅撲撲的,很不好意思的模樣,她生母高姨娘倒是來勁了,說她哪裡比得上寧楚克,寧楚克有兩個教習嬤嬤,都是宮裡的老人,蒙主子恩典放出來同兒孫團聚的……像這樣的,別人家請來一個就夠好命了,她們府上有倆。
  本來高姨娘的初衷是想讓覺羅氏勻出一個來教教素月,她病急亂投醫,自個兒沒討到好處還平白惹人嫌。老太太的確開了口,卻不是為素月,而是讓教習嬤嬤連薩伊堪一起教,讓薩伊堪去提督府小住幾個月。
  要是把教習嬤嬤分出去,胤□滿心願意,換成添個人來,這對他有什麼好處呢?
  他還是要學規矩,還是要練儀態,還是要惡補才藝。
  這就算了,他還得跟那矯揉造作的一起學,多個人比著他豈不是天天受罰?有對比就有傷害!一個人學和兩個人學差別大了去!
  胤□跟著就是一個激靈,沒給寧楚克她娘猶豫的機會,戲謔的問:「堂姐這麼有夢想,怎麼大伯竟然沒給你請教習嬤嬤?」
  這一句話尷尬了不少人,老太太的臉色已經不能更難看,她略過胤□,朝覺羅氏吩咐說:「就這麼定了,你回去的時候帶上薩伊堪。」
  覺羅氏其實沒所謂,要她說,那些出身不高但是自身格外出挑的反而死得快。因為你的存在會威脅到其他人,你的身份又讓她們在害你的時候沒個顧忌,都不怕東窗事發,誰讓你只是個五品小官之女。
  覺羅氏捫心自問,假如老爺是五品官,她一定不會把寧楚克推上風口浪尖。
  大房全把寶押在薩伊堪身上,旁的不管不顧,她這個做嬸娘的能說什麼?
  胤□拒絕和薩伊堪一起學,他寧願分一個嬤嬤過來,還給了理由說兩人進度都不一樣。覺羅氏瞅閨女一眼,最終忍住了沒拆台,要說這進度有什麼不同?照嬤嬤的說法,寧楚克就是她們教過最蠢的學生,學了那麼久,樣樣都才剛入門。
  崇禮就是這時候到的,甫一邁過門檻就聽見閨女委委屈屈同意分一個嬤嬤去長房。
  他閨女都同意了,他老娘還有意見,還想讓兩個嬤嬤一起教薩伊堪。崇禮這暴脾氣直接就點炸了,他繞過屏風進裡間去,進去逮著親大哥就是一頓噴,你這麼能耐自個兒請人去啊!非得盯著別人家的!什麼德行!
  等他進來看見閨女和舒爾哈齊排排坐,閨女都要被欺負死了,那傻小子還捧著塊糕點啃得很用心。
  崇禮都氣樂了,一把掐在兒子胖臉上。
  「阿瑪不在你也不幫著你姐!就知道吃!」
  舒爾哈齊臉蛋生疼,淚花花都差點出來了,他把最後一口吃進嘴裡,正要說話,旁邊胤□又換了個蝴蝶酥遞過來。
  崇禮:……
  好吧,原來事情是這個樣子的。
  崇禮咳嗽一聲,不再看自家這蠢貨,回頭接著噴老大崇善:「除非你這當爹的明年六月之前連跳三級,否則侄女她再能耐也就是個做妾的命,既然是做妾,用得著溫柔賢惠知書達理?你見誰家小妾端莊得體跟嫡福晉似的?這小妾模樣好身段好勾得住人就成!」
  就算知道他是個混賬,也沒想到他能混賬到這個地步!
  今兒個除夕守歲,闔府聚齊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竟然說侄女就是個做妾的命!
  聽聽!聽聽這話!
  老太太白眼一翻就要暈倒,一直在和幾個孫子說話沒管女眷這邊的老爺子也坐不住了,黑著臉蹭一下站起來:「你這孽子!你要氣死我是不是?」
  崇禮深感無辜,解釋說:「我這做二叔的當然不希望侄女做妾,既然不想做妾,唯一的出路不就是撂牌子自行婚配?既然這樣還學什麼規矩?要不然我給幫著使點勁,頂好讓她初選就別通過,回頭咱們再給尋個好人家,風風光光把人嫁出去。」
  老太太暈過去之後,她那陪嫁嬤嬤趕緊掐人中,好不容易把人弄醒,才剛睜開眼又聽到這話,她又給氣暈了過去。
  最慘的還不是她,而是薩伊堪本人,她拿手帕掩著面就淚奔出去。
  崇禮深以為自己是好心,他根本沒感覺到良心痛,還笑瞇瞇地關心起閨女。
  胤□雖然生長在宮裡,因為他額娘得寵,並且很有手段,他見過的套路不多,別人輕易也不敢套路到他身上。本來剛剛還滿心感慨,這些娘們說話都陰陽怪氣的,明明想要,非的說我不要,然後暗示你主動送給我,我推拒再三再收下來……她們演得不累胤□看著都要折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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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這些貴女見著皇阿哥都是嬌羞模樣,除了康熙胤□長這麼大真沒給人嫌棄過,今兒個可讓人嫌棄夠了。
  他敢肯定說,哪怕這一家子都看不上他這個樣樣不及兄弟的廢物皇子,假如皇阿瑪把這妞指給他,這家的老頭子老太太當他面絕對是說不盡的好話,根本看不出曾經這麼嫌棄。
  做人都這麼虛偽……還不如像崇禮以及寧楚克那樣,有一說一直率得可愛。
  眼睜睜看老妻氣成這樣,額圖渾恨不得掐死這畜生,他本人也有些呼吸不上來,脖頸漲紅,顫巍巍指著崇禮就是一頓好罵:「老子咋就生出你這麼個禍害?」
  崇禮不服,咕噥說:「好像誰願意托生在這家!您二老生我的時候咋沒問問我的意思?」
  他說得小聲,坐旁邊的胤□聽見了,忍笑忍得好不艱難。
  老爺子沒聽清,斥道:「大聲點,你嘀咕什麼?」
  崇禮拱手:「回阿瑪話,您教訓得是,都是兒子的錯。」
  「那你錯哪兒了?」
  「……」崇禮認真想了想,應說,「兒子唯獨不應說實話,實話太傷人。」
  長房的小豆丁方才給老爺子遞了杯水,沒來得及喝,就連杯子一塊兒朝崇禮扔去了。老爺子好懸沒在除夕當日氣得中風,這時他也顧不得什麼文人氣質,逮著崇禮就是一陣臭罵:「祖宗咋沒收了你這禍害?大過年的你就要氣死我和你娘!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崇禮覺得特委屈,他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怎麼到二老這兒就成了畜生?
  到底哪句說的不對你指出來啊!
  區區五品官的嫡女要是過了復選難道不是做妾的命?這大選原就是為皇上、皇子、宗室子弟服務的,薩伊堪能給哪個做嫡福晉?
  既然是給人做妾,用得著費那麼大勁?
  都說娶妻當娶賢,沒聽說納妾還要端莊賢惠識大體!那些端莊賢惠識大體的小妾哪個不礙福晉的眼?能有命長的?
  要崇禮說,這都是明擺著的道理,一個個上趕著裝瞎排著隊做白日夢還不讓人拆穿!距離大選也就只有半年時間,能不能實際點?
  至於老爺子噴他沒眼力勁兒,大過年的觸人霉頭,這一點崇禮不認!
  糟心事兒不趕在今兒個說完,難不成還留到明天去!
  明天可是大年初一呢!
  甭管怎麼想,崇禮都不覺得自己有錯,非但沒錯,他還委屈,這一委屈,他就忍不住和老爺子懟上了:「兒子我到底哪句話說得不對?從小就是這樣,老大老三就是對的好的,我做什麼都遭人埋怨!我堂堂二品大員在您眼裡抹黑了齊佳一族,老大不過是個五品官,他還光宗耀祖了!我算是見識到何為臉大如盆!平日裡見著我從來沒個好臉色,遇上事兒就知道我是你二弟!我這做弟弟的在你眼中怕是還不如你府上養的狗!我犯賤?我欠你的?我送上門給你作踐?」
  老爺子差點吐血——
  「好哇!我是你阿瑪我還不能說你?你這目無尊長的不孝子!你給我滾!滾出去!」
  崇禮還真不是給人嚇唬大的,他轉身就要往外走,剛要邁出步子又想起來回頭對胤□說:「閨女咱們走,跟阿瑪回府去!」
  左右熱鬧也看夠了,胤□麻溜的站起身,他伸手將並排坐的小豆丁抱起來放到地上,牽著他就要跟上。一行三人往外走了幾步,崇禮猛的回過頭,指著覺羅氏和長子福海又是一頓噴:「我說你們倆沒眼力勁兒的!還不跟上!人家都不歡迎咱你留下來幹什麼?」
  俗話說得好啊,出嫁從夫。相公都發話了,覺羅氏也就只能抱歉的笑笑,起身跟上。
  神保趕緊給他親娘使眼色,王氏這才回過神,跟著就要告退。
  這王氏是崇禮他祖母在世時撥來的人,在四房妾裡份量格外重些,她膝下不僅有一子神保,還有兩個閨女,大姑娘溶月好幾年前就嫁了,姑爺如今是一等侍衛;二姑娘瓊月三年前嫁出去的,姑爺是正四品佐領,屬於外放武官……她倆當初都是撂牌子自行婚配,覺羅氏給看的人,崇禮也覺得好。
  摸著良心說,那時真看不出有什麼好,沒想到兩個姑爺都挺有後勁兒,沒了兩年就升了。
  在王氏看來,太太真不像別家那些容不得人的,她不僅沒苛待妾室,還仔細為幾個庶女謀劃了。
  她這麼想,也有人不這麼想,比如三姑娘素月就不甘心做普通的官家太太,她寧願給貴人做妾。素月她娘高氏心想福晉篤定不願意留著素月和寧楚克相爭,她猶豫過後站了老太太的邊,指望老太太出面打壓覺羅氏的氣焰。哪怕老太太是為了大房的薩伊堪出頭,那也沒關係,至少讓素月跟著得好處。
  這麼想,高氏就沒有走,還有陳氏,她原先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是老太太賜給崇禮的,也不能走。倒是袁氏,她在王氏後面走的,還沒忘記讓兩個姑娘跟上。
  二老是老爺的親爹娘,可惜老爺真談不上有多孝順,不衝突的時候倒是願意幫幫大房三房,要是衝突,那管你去死!想給兒女謀個好前程,就得聽太太的,跟著老太太走能有什麼出息?
  袁氏剛邁過門檻,就聽見老爺子一聲怒吼!
  「你走!你走了就不是我兒子!」
  「我今兒就開宗祠逐你出族!還要登聞鼓告你這不孝子!」
  袁氏聽是聽見了,她內心毫無波動。
  老爺子要這麼干老太太第一個不答應,除非她不想要二品誥命了。
  假如真和崇禮斷了親,那佟佳氏就不是二品夫人而是五品官的娘,往後別說親戚之間走動,就算是席面怕也不敢擺,擺了也不會有什麼人來,就算來了都是看笑話的。
  所以說還擔心什麼呢?
  作為額圖渾和佟佳氏的親兒子,崇禮太瞭解他二位的套路,走的時候就猜到後頭的劇情,根本沒怕過。出族可不是老爺子說了就算的,他還得問問族老答不答應,如今齊佳一族式微,站上朝堂的就沒幾個人,他崇禮是最出息的一個,身板硬,不怕鬧騰。
  崇禮轉身那一下簡直不能更偉岸!
  他就像巨人一樣!
  等回到提督府,沒等他顯擺就被覺羅氏揪住耳朵。
  「說走就走,你挺能耐啊!」
  「你剛才說什麼?說誰沒眼力勁兒?」
  「你倒是說啊……」
  他宛若三米八的身高猛的萎縮兩米,趕緊賠笑臉認錯。
  「輕點!輕點!耳朵要揪掉了!」
  「福晉你聽我說,有事咱們回屋商量,這麼多人看著給本老爺留點臉面!」
  舒爾哈齊仰著頭,睜大眼懵懵的看著怪叫的阿瑪。
  胤□則伸手去戳舒爾哈齊的胖臉,小豆丁抓住他的手指,糯糯的叫阿姐。胤□就笑了,牽著人準備回鶴鳴院去。
  覺羅氏沒和崇禮糾纏,她擰了一把就鬆開手,吩咐膳房準備起來。
  方纔鬧得不愉快,守歲還是要的。
  幾句話安排好了,她朝王氏看去,問說:「那兩個沒回來?」
  言罷,也不等王氏應聲,又點點頭:「本福晉若沒記錯,陳姨娘還是母親賜給我們老爺的?她主動留下照看母親也挺好,有點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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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00:56: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王氏至始至終沒明白覺羅氏的意思,聽這話不像怪罪,她又覺得冷颼颼的。
  這邊胤□看了出大戲,崇禮鬧這一場比後宮妃嬪爭寵還精彩,他氣暈了親娘不說還差點氣死親爹,偏偏誰都拿他沒辦法。他用實際行動告訴上下三房人,平時任你折騰那是懶得計較,惹毛了有你好受。
  同時,寧楚克又成了大家羨慕的對象。
  還不止是羨慕,至少長房的薩伊堪就恨上了。
  她衝出去就大哭了一場。
  憑什麼呢?老天爺太不公平!她也是嫡出,她阿瑪還是嫡長子,她竟然比不上二叔家的寧楚克!外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嗎?寧楚克只會舞刀弄棒半點才情也沒有,根本配不上那樣的好名聲!
  偏偏她就百家竟求,就因為她阿瑪是二品大員!
  老天爺真是瞎了眼!
  薩伊堪哭得肝腸寸斷,連帶著把她阿瑪額娘都恨上了。
  二叔都是正二品大員,怎麼阿瑪就只是區區五品小官?要不是阿瑪沒本事,她至於同堂妹搶教習嬤嬤?她至於被這麼作踐?
  薩伊堪覺得她就是被這一家子給拖累了,她明明不比寧楚克差!她不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並且滿腹詩才,生得也是端莊大氣!才不像寧楚克怎麼看都不正經!長著一副狐狸精樣!
  這話讓胤□聽見,篤定代表自家兄弟回她一句:咱就喜歡那樣的狐狸精。
  要是給寧楚克聽見,一句謝謝足以,畢竟狐狸精也不是誰都能當的。
  讓薩伊堪恨得咬牙切齒的寧楚克這會兒在做什麼呢?
  她在宮裡過了個賊新鮮的除夕。
  這年宮裡照樣備了筵席,後宮妃嬪以及皇子公主陪康熙守歲,寧楚克本來沒想出風頭,在這種時候出風頭那不是招人恨麼?可是凡是都有意外,她也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錯了,出門的時候把喜寶放在了肩頭上,當時想的是這種日子讓小乖乖自個兒待著多可憐,就是一時心軟,她讓眾阿哥嫉妒了一整晚,並且讓人在提督府的胤□打了一夜噴嚏,嚇得崇禮差點叫大夫。
  當然這是寧楚克萬萬沒想到的,她出去之前沒忘記提醒喜寶,老實待著,不許搞事。
  喜寶答應得很痛快!
  它的確沒搞事,全程蹲在寧楚克肩頭上,沒四處撲騰惹人嫌,只是耐不住寂寞總想和美人兒飼主搭話。
  那邊太子得了康熙一波誇獎,老大胤褆正要跟上,它就插了嘴——
  「無聊!真無聊!」
  寧楚克瞪它一眼,讓它再鬧就回阿哥所去。
  喜寶就不高興了:「你還說我是你的小仙女!你變了!變了變了變了!」
  寧楚克:……沃日哦!
  她拿食指戳了戳正在犯公主病的喜寶,虎著臉說:「你閉嘴!」
  喜寶還擺出一副委屈模樣,扯著嗓子嚷嚷說:「你變了!你個負心漢!負心漢!」
  這個套路總覺得有點熟悉,寧楚克回頭瞥了錢方一眼:「你教的?好好的鳥讓你教成啥樣了?」
  錢方也恨不得給鳥祖宗跪下,平時多乖巧啊,關鍵時刻咋就作起來了?
  他很想抵死不認,正要指天發誓就被喜寶賣了。
  「芳芳是你啊!」
  「芳芳來講故事!」
  所以說老子不在的時候,你他娘的還給隻鳥讀話本子?
  寧楚克真想問問他,你咋那麼能耐呢?
  還沒來得及,她就讓康熙點了名:「老九過來,你這鳥給朕看看!」
  皇上有命,寧楚克還能不聽?
  虧錢方是個機靈的,趕緊小聲對喜寶說:「快說皇上吉祥,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喜寶平時是錢方照看的,他倆有些默契,聽了這話果然跟著學起來——
  「皇上吉祥!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吉祥!萬歲萬歲萬萬歲!」
  康熙本來就讓一人一鳥逗得樂呵,聽了這話他更高興,直誇喜寶神氣,看著就和別家蠢鳥不同。
  寧楚克沾了鳥的光,也得了誇獎,康熙還點著宜妃的名說:「愛妃總說老九是個混世魔王,成天胡鬧,依朕看,孺子可教也!」
  宜妃心裡高興,惠妃都要氣死了。
  不止惠妃,其他妃嬪都在冒酸水,寧楚克拉穩了全場的仇恨,他讓幾乎所有人都在心裡咒罵胤□。正在提督府裡吃暖鍋的胤□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好不容易才停下來。
  屋裡多暖和一絲風也沒有,還擺著炭盆呢,他就打起噴嚏來……
  真邪了門。
  然而這只是個開始,胤□斷斷續續打了一夜的噴嚏,崇禮擔心得很,好幾次說要請大夫,他都拒了,硬說自己沒事。
  等到這一夜過去,天光微亮時,覺羅氏讓他回房歇著,他也感覺撐不住了,遂點點頭。結果剛站起來就感覺小腹墜脹,然後有液體流出來,那感覺好像尿床了。
  那一瞬間,胤□臉都綠了,他是真沒想到寧楚克還有小便失禁這毛病!眼下也顧不得震驚,他轉身直奔淨房,脫了褲子才發現襠裡血紅一片——
  喲,還是血尿呢!
  血尿也沒這麼粘稠的,他後知後覺想起來,女子成年的標誌是初潮,來過初潮之後,彷彿每個月還會放一次污血。具體怎麼個流程他不清楚,只是來年就該娶福晉,前頭的哥哥們在聊某些話題的時候就不再避著他,他也跟著聽了一耳朵。
  是誰說的忘記了,到底咋回事他也稀里糊塗,只知道女子月月都要放污血,除非懷孕才會停,生完又接著放。
  所以說這還是正常狀況……
  就算它是正常的!就算不是小便失禁!不是血尿!
  胤□還是一副被雷劈過的樣子。
  現在該咋辦?該咋辦啊!
  他坐在如意桶上,胳膊肘撐著膝蓋,單手扶額,絕望了老半天才鼓起勇氣喊了竹玉一聲:「你家小姐血流成河了,咋辦啊!」
  竹玉沒錯聽他話語中的絕望,也特能理解他的絕望。
  寧楚克平常舞刀弄槍溜得飛起,一到這幾天整個人就頹下來,她從來潮那年疼到現今,每個月都有兩天慘白個臉要死不活躺在床上。老爺常在請太醫,太醫都是一個說法,不影響生育,可能就是這體質,或許大婚之後能好,也有可能要等開懷之後……總之只能盡可能調理,平常多注意,別凍著,少食辛辣等等。
  寧楚克用過不少藥膳,這一年已經好多了,不過她每到這幾天還是能逼死全家。
  本來嘛,要是沒和胤□交換,月事來了寧楚克也會悲痛一番,所以說胤□這宛若死媽的語氣也不奇怪。竹玉沒敢耽擱,立刻取來月事帶,從門縫裡遞了進去。胤□一臉懵逼接過來,展開一看,是個還挺厚實的棉布條,估摸有一寸寬,前後有繫帶。
  胤□才知道有月事帶的存在,不會使是必然的,好在人民的智慧無窮無盡,比劃比劃就能知道原理,甭管對不對吧,給他繫腰上不鬆脫就得了。
  他內心是抗拒的,可再怎麼抗拒也只能認命,總不能就蹲在淨房裡。
  綁上帶子其實也沒那麼難受,相比較而言,他更不能接受的是才剛收拾好從淨房裡出來,又是如潮般的感覺,總覺得那條帶子已經壽終正寢了,他恨不得原路返回再換上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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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這放血量是不是有點大?」
  「每個月不都一樣大?」
  「我感覺自己命不久矣。」
  「格格您前個月也是這麼說的。」
  「……你這丫鬟會不會說話?」
  竹玉真的無奈,她深深凝視了自家格格一眼,歎口氣說:「太醫都說了,您這種情況興許嫁了人就能好,您趕緊上床去躺著,奴婢這就去給您煮蜂蜜棗子茶,再讓桂香灌湯婆子來,沒事兒。」
  胤□愣了愣,還沒明白這是啥意思就感覺小腹一陣鈍痛,間或還有一下一下的絞痛,他本來還紅潤的臉色一下就蒼白了,按著小腹腰都疼彎下去。
  這是造了什麼孽啊!!!!!簡直要親命了!!!
  「竹玉!竹玉你人呢?」
  「趕緊給我請太醫去!」
  這年頭丫鬟也不好當,竹玉剛準備去煮棗子茶,還沒走遠房裡就是一陣叫喚,那陣仗跟別家臨盆似的。
  她有什麼辦法?她只能安排桃枝去膳房盯著,自個兒掉頭回來。
  「怎麼了?格格您哪兒不好?」
  她問話這會兒胤□正絞痛著,等這波通過了才深吸一口氣回說:「我肚子疼!要疼死了!趕緊去請太醫!」
  聽聽這話就知道他痛成啥樣,胤□還是宮裡生宮裡養的,這大年初一頭一年都不知道忌諱了。
  竹玉也很絕望,只這個由頭,府上就請過不下十回的太醫,太醫都不樂意過來了。平常總覺得格格好伺候,同別家那些看似溫柔大度實則手辣心狠的主子不一樣,唯獨每個月這幾天,她家格格能作上天去。竹玉打起精神,她扶著胤□坐到床沿邊去,又是哄又是勸,說這個腹痛太醫也沒法子,不過不用著急,膳房那邊已經在準備了,棗茶和熱水馬上就來。
  只要泡一泡腳,讓腳上暖和了,再拿湯婆子壓在小腹上,疼痛就能去一半,喝點蜂蜜棗子茶補氣補血,再吃些藥膳,這幾天也沒那麼難捱。
  竹玉撿著好聽的話說了一輪,然胤□並沒有感覺治癒,哪怕房裡燒著炭盆,他一顆還是心拔涼拔涼的。
  本以為疼成這樣是突發急症要死了。
  結果你告訴我是正常的?
  你倒是摸著良心說……這他大爺還能是正常的?!!!
  寧楚克從前就是這麼過來的?不止她,廣大少女以及婦女都是這麼過來的?……這忒麼才是鐵骨錚錚的真漢子啊!!!皇阿瑪咋就沒讓這些人上戰場呢?讓她們奮鬥在最前線上,挨一刀還能面不改色!
  挨一刀算啥啊?
  挨一頓揍又算啥啊?
  他九阿哥從小到大挨的教訓還少了?痛成這樣真沒有過!
  每個月都要這麼來一回,誰給她們勇氣堅強的活下去?
  這時候,胤□還不知道放污血那就不是一買賣的事,怎麼也得持續個三四天……
  他不知道也好,知道得太多怎麼直面以後的人生?就這樣他已經不想活了。
  拿熱水泡了腳又往懷裡揣上湯婆子之後,感覺的確好了一些,這時候,蜂蜜棗子茶也送來了,桃枝將盅子遞到竹玉手裡,竹玉試了試溫度,感覺不燙手,這才遞給胤□捧著。
  胤□喝了一口,感覺有點膩,他剛一皺眉竹玉就開始念叨蜂蜜棗子茶的好處,念得他滿心火熱,錯覺只要乾了這杯就能補血養顏疼痛全消。
  他干了,幹完兩腿之間一股熱流……那失禁般的感覺又來了。
  胤□抱著湯婆子就要下床,又準備往淨房沖,還沒忘記吩咐竹玉再來一條月事帶。
  竹玉想說不用換這麼勤,這還沒半個時辰。她到底沒給自己找麻煩,畢竟每到這兩天格格就很不好伺候,順著點總是沒錯的。
  胤□又一次坐在如意桶上,右胳膊肘還是撐在膝蓋上,右手扶額,左手死死壓著暖烘烘的湯婆子。他一邊鈍痛著一邊緬懷美好的過去,想著想著就恨不得反手抽自己倆大耳刮子。
  明明是天潢貴胄出身,額娘位列四妃長寵不衰,宮裡多少奴才等著他使喚,那麼美好的人生為什麼不珍惜?為什麼不服氣太子得寵想集結幾個兄弟幹一票大的?這還在集結過程中就遭報應了!……報應啊!!!!!!
  做女人比赴刑場還造孽。
  腦袋掉了才不過碗大個疤,這麼疼下去啥時候才是個頭啊?
  同寧楚克交換了半個月,胤□已經接受了很多事,比如坐著尿尿;比如踩著花盆底走路,他都不像剛來時那麼矯揉造作,已經走出點美感了;比如每天往銀鏡前坐一個時辰變著法梳妝打扮;比如胸前沉甸甸的兩坨,對平胸了十幾年的他來說重得好像撐起了整個世界!
  這話要是說給寧楚克聽,她篤定回一句說:那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還是驕傲和自信的源泉!
  養成這樣你以為很容易?滿京城多少平胸格格羨慕著呢。
  以上這些,胤□多多少少都習慣一些了,就算不習慣,那也不致命……
  致命的還是月事啊!
  這儼然快要將他逼瘋了。
  不敢站起來走動,也不敢睡,生怕睡下去明早起床就是一個新婚夜,一床的血。
  不過呢,哪怕天塌了給你時間你也能習慣,胤□在持續崩潰了半天之後終於勉強接受了這個設定。他抱著湯婆子靠坐在床頭,將嬌小的身軀裹進棉被裡,他愣怔的盯著頭頂的幔帳,心思已經飛到天邊去了。
  一會兒苦中作樂想這算是重溫了奶娃的生活,屁股底下墊塊布,想尿就尿。一會兒感慨說宮裡的娘娘們真能耐啊,一個月三十天,她們能活力滿滿斗上三十一天,從沒見誰受月事影響。
  又心疼起額娘,想著換回去之後一定得孝順,做女人太難了。
  他還猜想娘娘們搶著開懷一定不只是為了生兒子!他從前的想法太片面太沒有深度了!試想,只要懷孕就能有十個月不用放血,多好的事呢……至於臨盆之痛,至少他眼下沒那概念,想著生孩子不就跟解大手似的,再痛還能痛過今天?
  他今天遭了大罪,受大委屈了。
  胤□認真反省了,他覺得前幾天是自己太消極,沒竭盡全力想辦法,這就是報應。從今天起,必須好好動腦子,爭取趁早拿出個章程,痛過之後就執行起來……他!要!回!去!
  胤□又想起那天和寧楚克商量聯絡的方法,寧楚克非說有主意,讓他別急,結果一去不復返,丁點音訊也沒有的。
  今天之前,他覺得可能是過年這陣不方便聯絡。
  現在他想法變了,寧楚克還能不是在坑他?這是打定主意要讓他幫忙放血呢!這太過分了!
  胤□氣炸了肺,他暗下決心眼下裝孫子也沒關係,先換回去!等換回去了再打擊報復她!
  寧楚克還不知道胤□的遭遇,她除夕當晚守了一夜,回來就睡了個昏天黑地,等睡醒之後突然想起月事似乎該五號來,掐指一算沒兩天了,她盤算著是不是該給九阿哥打個招呼,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至於說換回去,那不著急。
  比起痛得死去活來,晨起上早課算啥呢?皇子生活還是很美好的。
  要說這月事吧,最難過是前兩日,到初三,他還覺得小腹墜脹渾身乏力,但絞痛已經沒了,鈍痛也輕了很多……回想這兩日的經歷,胤□有種輪迴轉世重新做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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