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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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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郁禮 - 《多福格格 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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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01:00: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咳,那個……九哥你理我一下,問你話呢?」
  聽見這聲,寧楚克猛地一回頭,就看見近在咫尺的胤哦,對方一臉的便秘,表示若早知道他這麼能還瞎操什麼心?又感慨說真沒想到九弟真夠大的。
  「對了,九哥你剛幹啥呢?」
  寧楚克恨不得把他也踹出去,不過當務之急不是這個,她伸手取一個靠枕來,擱大腿上,正好擋住關鍵部位。擋嚴實之後才擰著眉心反問回去:「你又來做什麼?」
  「我聽說你病得不輕,一腳把小妾踹出兩丈遠,撞上牆才堪堪停下。還聽說人家懷著身孕,這一下就落了胎,且還是男胎。」
  寧楚克:……
  神他媽兩丈遠!神他媽撞上牆!神他媽懷孕!神他媽小產!神他媽男胎!
  她也就是噴了口血,然後當場暈過去,誰那麼無聊編了這些故事?
  胤哦轉述過來這個劇情,寧楚克聽著都要窒息了,她端過放冷的茶水灌下一口,這才回說:「這麼假的故事你也肯信?腦子是個好東西,為什麼不帶著它?」
  「太醫都請了,這還能是謠傳?」
  寧楚克隨手端了盤什麼,塞胤哦手裡,讓他吃著別說話,之後才給解釋了前因後果。按照寧楚克的說法,這郎格格實在不懂規矩,青天白日就借口送點心過來行勾引之事,他堂堂皇阿哥,自制力多驚人?任她怎麼撩撥都沒上當,最後忍無可忍才輕輕踹了一腳,會吐血是她自己體虛。
  「老子睡也沒睡過她,還能單方面懷孕然後憑空流產?她咋那麼能呢?」
  胤哦真沒發現他九哥還有幽默的一面,趕緊聲援說:「我信!我信你說的!這不是出於關心才過來問問?沒事當然最好。既然沒傷著下面的兄弟你早說啊,你不知道弟弟我多擔心,生怕那一磕真影響到傳宗接代。」
  寧楚克懶得搭理他,又聽胤哦嘮叨幾句,喜寶回來了。胖八哥明顯是超速行駛,直接從門口俯衝進來不說,進了門也沒剎住車,養出些肥膘的身子就砸在胤哦拿來的包袱上,這麼一砸,包袱直線落地,本來就是隨便裹了裹,這一下就摔散了,裡頭兩個瓷瓶都摔沒了篩子,藥粉藥丸撒了一地,還掉出一本藏藍色封皮薄薄的冊子。
  喜寶倒是沒去管那遭了秧的包袱,它想起我是誰我在哪兒之後就撲騰到寧楚克跟前,扯著嗓子嚷嚷說:「美人,美人,聽說有狐狸精勾引你?狐狸精還要給你生兒子!」
  寧楚克:……
  這就是你發瘋的原因?
  喜寶還在跳腳,就有個薑黃色的胖球翻過門檻滾進屋來,進屋之後它就擰著幾乎看不見的胖脖子掃了一眼,鎖定了喜寶的位置後就喵喵叫起來。
  聽到這聲,喜寶回身看去。
  「胖崽?」
  「胖崽你來幹啥呢?」
  薑黃色的肥貓又是一陣喵喵叫,看它倆雞同鴨講還聊得挺開心,寧楚克也看出來,這大概是喜寶被轟出去之後交到的新朋友,它玩得正開心就聽到外頭的謠傳,趕緊飛回來看情況,這肥貓也耿直,還跟著過來了。
  寧楚克正想抱來看看,肥貓就被地上白色的粉末吸引了注意,它邁開短腿兒過去,嗅了嗅,又拿舌頭舔了舔,不過幾息,貓眼就瞪得溜圓,跟著就是一陣貓抽搐。
  寧楚克扭頭看向胤哦,胤哦眼神飄忽,不敢與之對視。
  「別裝傻,那是什麼?」
  「那個……」
  「問你是什麼?它只舔了一下咋就成這樣了?」
  「那個你聽我說……」
  「別廢話了挑重點講!」
  在連番催促下,胤哦心一橫就說了:「是這樣的你聽了不要生氣那是我找小秦太醫要來的特效藥替你壯陽補腎重振兒郎雄風吃完一柱擎天金槍不倒效果超棒!!!」
  寧楚克身上的黑氣以肉眼能見的速度在凝聚,胤哦差點給嚇尿了,他猛地竄起來,躲開老遠的距離,又隨手抄了個靠枕擋在身前,這才鼓起勇氣說:「我這不是擔心你!我是一片好心!我厚著臉皮去討壯陽藥容易嗎?九哥你不能這麼殘忍!咱們可是穿一條褲衩長大的!比親兄弟還親!」
  寧楚克微笑:「你躲什麼?來坐下慢慢說。」
  「……」胤哦直甩頭,「不,在九哥你面前哪有弟弟我的位置,我站著就行。」
  「咱們什麼關係?你客氣什麼?」
  「……」胤哦繼續甩頭,「那不是客氣,是我對九哥你的尊重。」
  寧楚克臉一黑:「我讓你坐下。」
  方纔還抵死不從的傢伙一下就慫了,他動作僵硬的坐在最遠端,只小半個臀部挨著榻,多半懸空。五大三粗一條漢這會兒就跟小媳婦兒似的,雙腿併攏,雙手規規矩矩擱在膝蓋上,後背挺得筆直,臉上滿滿都是委屈。
  他這邊還在等大佬宣判,那頭叫了半天也沒喚來母貓的胖崽就挪到他跟前來,它試著在胤哦的鞋面上蹭了下蛋蛋,好像有點用,再蹭一下。
  胤哦手腳僵硬,表情活似見了鬼,沒等他做出反應,胖崽已經爽完一波。
  其實也不是很爽,然而並沒有其他選擇。
  寧楚克就看著肥貓在胤哦腳下磨蹭,老十那沒用的起先是崩潰的盯著趴他腳上的毛絨絨,跟著就絕望的朝他心裡天神一般無所不能的九哥看來。
  「快把它弄走!弄走弄走!」
  寧楚克忍著笑回說:「是你自己造的孽。」
  「我錯了還不行嗎?九哥你快想想辦法……」
  寧楚克一攤手,不僅沒幫著出主意,還帶給他一個絕望的消息:「你還是想想該怎麼善後,這貓,我沒記錯的話,是陳庶妃的,庶妃位分雖然不高,最近一年挺得寵。」
  陳庶妃胤哦當然知道,是上屆選秀進宮來的,進宮之後幾乎被遺忘了,時隔一年突然翻身,因著年輕美貌恩寵沒斷過。
  她是南邊來的,進京之後很多不習慣,聽說她出閣之前養著一隻貓兒逗趣,皇阿瑪就使人從貓狗房裡尋了只最乖巧可人的送去。因為貓咪的背毛是薑黃色,它大名好像叫姜姜。
  聽說陳庶妃很稀罕這貓,將它養得極好,圓滾滾的瞧這就討喜。胤哦一方面繼續絕望著,另一方面想到萬一有個不好,之後還有得麻煩。
  「九哥!你是我親哥!!!」
  胤哦悲從中來跟著就嚎了一嗓子,寧楚克隨手抄了個果子砸他腦門上:「行了,我給你善後,你閉嘴吧。」她說完就招呼錢方進來,讓他把地上那些收拾乾淨,白色的粉末撒些在郎格格送來的糕點上,再把裝著糕點的漆盒打翻。
  這番舉動胤哦沒看懂,正想問,寧楚克就讓錢方尋個小太監來,抱上肥貓去陳庶妃那頭。
  「讓他告訴庶妃,這貓舔了一口喜寶打翻的糕餅,就成這樣了。」
  「再使個人去翊坤宮,把這事說給我額娘聽,娘們搞的事總不能讓爺來料理,跌份。」
  寧楚克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一開口就要讓郎氏來背這個鍋。
  她完全不覺得過分,心想老子是什麼身份,讓你嚇軟了鳥還背了口大鍋,外頭都說九阿哥胤□因為無能惱羞成怒一腳把妾室踹上牆差點沒摳下來,還說那一腳下去就讓她小產了……這些謠言帶來的影響非常惡劣!至少她現在是九阿哥胤□,被污蔑詆毀的不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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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01:00: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以寧楚克做人的原則,被坑了得坑回去,被黑了得黑回去,被污蔑了當然也得污蔑回去。
  做人,就是要這麼有章法。
  錢方作為九阿哥跟前第一紅人,做事利索得很,聽完吩咐之後,他趕緊安排下去,尋了個嘴甜會說話的小太監把貓送還給陳庶妃,又指了個有眼力勁兒的宮女,讓她快著點跑一趟翊坤宮。
  翊坤宮這頭,宜妃正在琢磨胤□的事,她聽說了皇城根下那場鬧劇,不客氣講,董鄂氏真是個蠢貨,還沒成皇子福晉就壓不下得意,並且將自己坑得徹底,如今皇上都在反省,反省是不是看走眼挑錯了人,讓老九娶了這樣的福晉,往後怕是要鬧不少笑話。
  假如只這一茬事,宜妃真不至於犯愁,她只需吹吹枕邊香風,讓皇上另指給好的給胤□。可兒子明擺著心有所屬,他看上了提督府的齊佳氏——齊佳寧楚克。
  同董鄂氏比起來,這位格格名聲更好,不僅品貌上乘,並且聰慧有才氣,說是福氣還不小。
  打其出生,崇禮就結束了熬資歷的日子,攢夠功勳官階連跳。沒幾年,她郭羅瑪法也從甘陝總督這大坑裡爬了出來,平調總漕,佔上了官場上人人眼紅的肥缺。齊佳一族是傳承久遠的卓姓大族,近兩朝略顯衰頹,她瑪法並伯父叔父都沒多大能耐,族親多是微末小官,崇禮看似獨木難支,仔細瞧瞧,他膝下幾個兒子教養都不錯,也是有前程的。
  一開始反饋回來這些消息挺讓宜妃滿意,站在為胤□著想的立場,她比對了兩位格格的條件,各有各的優勢。後來,她倆在胡同口起衝突,宜妃就就接上了。
  照她看來,兩位格格都不是什麼人間真善美。一個得勢便猖狂,蠢笨不堪;另一個就和後宮裡的女人一樣,慣會為自己經營名聲,其實恐怕是個心狠手辣的主。
  非得做個選擇,當然寧願選壞的也不要笨的,可宜妃總不甘心,她後來委婉的同兒子提過,老九給他的反饋簡直鬧心。
  這傻小子誒!平時看著機靈,一到關鍵時刻就昏頭。
  都告訴他寧楚克格格怕是個思慮重心眼多不知足的,估摸著手段還不少,他非要辯駁,說「額娘你又不認識人家」「阿寧怎麼就不能穩下心過日子」「她就是蘭心蕙質的好姑娘」……宜妃恨不得一巴掌把老九打醒,又下不去手,她這輩子最疼就是胤□這個臭小子,臭小子鐵了心,她這當娘的能說啥?
  都是自個兒慣出來的脾氣,那就受著唄,總不能由著別人將寧楚克格格娶了去,再看他滿心苦楚骨瘦形銷。
  宜妃琢磨到這兒,頭一波謠言就傳出來了,從進宮以來一直伺候她的王嬤嬤低垂著頭匆匆進門,她將閒雜人等轟出去,然後神色凝重的將外頭轟轟烈烈的謠言說給宜妃聽了,宜妃手一揮,擱邊上的茶碗就落在地上砸出一聲脆響。
  「本宮看老九跟前沒個知冷知熱的人,讓劉氏郎氏好生伺候著,她就是這麼伺候的?」
  「老奴猜想是有心人在推波助瀾藉機生事,鬧成這樣,郎氏本人恐怕也沒想到,聽說她當時就暈過去了。」
  宜妃撥了撥手腕上綠意喜人的翡翠鐲子,漫不經心說:「你告訴我她是無心之失?就算是無心之失,連累我兒致斯,她也死不足惜。」
  王嬤嬤會幫襯這句也是看她不易,早就聽說九阿哥碰也沒碰過她倆,得不得寵更談不上,這樣子回頭福晉進門哪有她的容身之處,會出昏招也情有可原。
  話音方落她就知道自己說錯了。
  做奴才的不容易就只有同為奴才方可體會,主子憑什麼為你著想?再者說,主子要立住更難,早年娘娘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罪,九阿哥一度病危險些夭折,誰為她想過?
  王嬤嬤趕緊跪下:「老奴昏了頭,娘娘息怒。」
  宜妃對王嬤嬤相當倚重,倒也沒怪罪,她想著郎氏的問題可以慢慢清算,左右是胤□房裡的人,她跑不了,跟著就琢磨起這事該怎麼應對,便當此時,報信的宮女來了,跟著帶來一個二連擊。
  老九那頭又出了岔子,說是陳庶妃那隻貓不知怎麼跑到他那頭去,吃了郎氏做的糕點,跟著直叫喚,叫得怪滲人的。
  宜妃臉色更不好看,宮女硬著頭皮繼續說:「九阿哥已經使人將貓送還給陳庶妃,怕有後患,又覺得這事不應由爺們來料理,怕跌份,讓奴婢過來求娘娘派個人去。」
  作為傳話的,她沒敢給自己加戲,老老實實將上頭交代的講完就閉上嘴。宜妃捏捏鼻樑,而後偏過頭看了王嬤嬤一眼:「嬤嬤你去,只記得一點,本宮不管什麼公道,別讓胤□惹上一身騷。」
  王嬤嬤躬身應下,帶著人匆匆趕去阿哥所,她到的時候小秦太醫已經幫著看過,他能看不出那是自己配的藥粉?這種事看破不說破。
  小秦太醫挑著兩位阿哥想聽的說了,倒也沒胡編亂造,只是裝作不認識這藥和他沒半個銅板關係。他表示這粉末就是壯陽的,特效那種,至於為什麼能作用於貓就不清楚,或許是碰巧。他鑒定完畢就拍拍屁股走人,回去忙自己的事了,王嬤嬤過來之後聽說郎氏往糕餅裡下了壯陽藥打扮得花枝招展來勾引九阿哥……她臉色就不大好看。
  給爺下壯陽藥?這是想虧他身體還是平添笑料?
  生怕人家不知道九阿哥胤□磕壞了鳥,非得用這種手段宣揚他不行?
  好吧,就算反過來證明他很行,白日宣淫不挨削?
  王嬤嬤痛心疾首:「郎氏在翊坤宮伺候的時候瞧著挺機靈,模樣俏,嘴又甜,這才被娘娘指來伺候阿哥。才多久就成了這個樣子,下藥這種事她也想得出來。」
  寧楚克聽她說完,端起新沏的熱茶喝了一口,然後漫不經心說:「她當然想不出來,那是本阿哥想的。」
  王嬤嬤:啥?
  寧楚克沒讓她失望,跟著就把真相戳穿了。
  「郎氏尋了個由頭來勾引本阿哥,那糕餅本來沒啥問題。藥呢是老十擔心我尋了送來的,本來擱桌上放得好好的,讓喜寶打灑了,又給陳庶妃的貓舔了去……明著說吧,本阿哥無所畏懼,是你們十爺丟不起這個人,非得讓我給他想個轍兒,我就給他想了個轍兒。這口黑鍋煩請郎格格背著,人你領回翊坤宮去,我不用她伺候,看著給點補償就行。」
  胤哦滿臉絕望,他哭喪著臉說:「九哥你就這麼把弟弟我供出來了?誰家陷害人像你這麼操作?」
  寧楚克瞥他一眼,嘴皮子一碰嘲諷說:「這宮裡頭大大小小的事還有皇阿瑪查不出來的?你扯個謊騙騙自個兒還成,想糊弄咱皇阿瑪,做你的大頭夢去。」
  「那還搞這麼複雜?」
  寧楚克嫌棄越甚:「騙不了皇阿瑪總得騙騙其他人,讓人家知道十阿哥去太醫院替九阿哥尋來一大包壯陽藥,你還有臉?你沒臉,本阿哥還得跟著你沒臉,皇阿瑪也得陪著咱倆尷尬好幾天……這真相,你往外說一個試試?」寧楚克說著,還翹起二郎腿來,他伸手從旁邊托盤裡拿了顆黃澄澄的柑橘,擱手上顛了顛,「你等著看,皇阿瑪待會兒就知道咱倆用拙劣手段把郎氏給污蔑了,他非但不會查個水落石出,還得幫著善後,不信你找人去乾清宮報個信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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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01:01: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寧楚克剛習武那幾年挺皮的,還偷溜進過阿瑪崇禮的書房,搞壞了好幾樣珍藏。
  每回闖禍的是她,她都承認,自認是鐵骨錚錚硬漢一條,結果呢,崇禮明知道搞事的是閨女,還強行要讓兒子們輪流背鍋。寧楚克認真的說「是我幹的,和大哥沒關係」,崇禮的表情是肉痛中帶著安撫,「阿瑪的心肝兒,你別替你大哥扛著,這是肯定一定篤定是他幹的,除了他不會有別人了,我今兒個非得請家法好好收拾他」……
  那幾年,這種劇情隔一段時間就會上演。
  崇禮真不知道嗎?
  他啥都知道。
  就是心痛,又不忍心說閨女,就折騰兒子敗火出氣唄。
  覺羅氏本來不大高興,老娘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出來的,就這麼讓你污蔑了!不忍心對寧楚克說句重話你悶著心疼去啊!沒等她鬧著要回娘家,福海反過來勸親娘,說這樣挺好的,讓阿瑪揍習慣了隔一陣子不挨還難受,妹子嬌貴,他們兄弟皮實,權當是人生歷練了。
  寧楚克剛開始很懵,她那會兒還小,第一次遇到主動承認錯誤親爹死活不信非得給大哥扣屎盆子這種事。她解釋無果,眼睜睜看大哥挨揍,看不下去了就撲上去氣鼓鼓瞪著親爹。
  崇禮還感動了一番,說閨女真棒,打小就知道關愛兄長,然後大度的原諒了福海。
  這一幕讓別人看來,就是有病,還病得不輕。
  崇禮一口咬定是兒子干的,福海搶著承認,說妹妹一邊兒去玩……寧楚克的三觀就是這樣崩毀的。那次過後她一直很小心,也還是有意外發生,而類似的情況見得多了,這套路她用得很順手。
  胤哦成功被帶偏,他想了想,就算真有人去乾清宮密報,說九阿哥簡直不是人,他下藥栽贓了自己的侍妾……
  皇阿瑪信不信是一回事。
  就算心裡面信了,他也沒臉順著往下說,那必須得否認,先把告密的收拾一頓,讓你搞事情。
  這麼一想,心情就美好起來,他還生出蜜汁酸爽。
  真期待那一幕啊——
  人家手握實證去告他倆,被一身正氣的皇阿瑪打成紅眼病攪事精。
  要是能看到這齣戲,就算私下挨罰,他也高興!
  從小到大闖的禍還少了?
  還怕什麼抄書挨揍!
  他倆一個老神在在,一個沉浸在美好的想像之中,完全就沒考慮過王嬤嬤的心情,王嬤嬤心肝都快受不了,真恨不得哭個一臉血。
  兩位阿哥!兩位祖宗誒!
  這宮裡頭陰謀算計栽贓陷害多了去,還沒見過前腳幹完後腳拆自個兒台的!
  偏他說得很有道理,總覺得真鬧成那樣,皇上就得攜手娘娘一起給他二位收拾善後。
  這都不重要,關鍵忒麼能不能考慮一下底下奴才的心情,你讓我知道這麼多,我怎麼扛得住內心的煎熬?明知道郎氏遭罪了還要拼老命給她蓋上一口黑鍋,這種事,她這麼純善咋幹得出來呢?
  宮裡頭上上下下被寧楚克搞到崩潰,皇城根下也聽到了傳言。
  這時候,胤□正代替寧楚克在她郭羅瑪法家做客,準備要小住幾天,就在尚書府,他遭受了致命一擊。
  哈爾哈第一時間把外頭的傳言說給老妻聽了,老太太越發覺得九阿哥不是良配,下定決心要揭穿他的真面目,就去了外孫女那頭,一見面就牽著胤□坐在她旁邊,她拍拍胤□的手。
  「郭羅瑪瑪的心肝肉,你聽一句勸,別再惦記那九阿哥,他真不是個東西!」
  胤□總覺得不太妙,沒等他問,老太太又說:
  「外頭傳遍了,就今天,他一腳把侍妾踹上了牆,活生生的人啊,擱牆上砸出個坑,險些摳不下來!這就算了,聽說那侍妾還懷著身孕,是個男胎,這一腳沒了個徹底,別說小的,大的恐怕都保不住!」
  還沒聽她說完胤□就驚呆了……
  「這一定是謠言,不是真的。」
  「九阿哥誰也沒睡過那倆侍妾,哪來的身孕?」
  他是自言自語,老太太聽著越發不是滋味。好哇,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那混賬果然是處心積慮在忽悠她外孫女,連這種事都編著說了。
  「他說的話你也能信?他騙你的!」
  「他騙誰也不能騙我,他怎麼騙得了我?郭羅瑪瑪你信我一回。」滿心崩潰還要想辦法為自己洗白,這特麼也夠虐的,胤□當真是一臉血。
  更虐的是,他都這麼說了,老太太還是不信。
  老太太堅持認為心肝肉是讓九阿哥洗了腦,那九阿哥真是禍害。
  胤□又一次反省自己,他從前真的太小看女人了,想起初初見面時對寧楚克那些好感,還覺得她既聰慧又堅強遇事不慌不亂……之後想起來,那真是這輩子最瞎的一天,提督府寧楚克格格膽子比天大,她在宮裡如魚得水,反觀自個兒,活似龍困淺灘。
  想想又能怪誰呢?
  還不是他壓不住火氣抽了一鞭子,這些倒霉悲催事全是孽報。
  胤□站在屋簷底下,呆愣愣的看著天,他這個樣子,竹玉看不下去了,低聲勸說:「福晉早先就說九阿哥不好,今兒個老太太也說他不是良配,格格您就別固執了,皇城根下多少俊傑,您這麼惦記九阿哥何苦來哉?」
  竹玉一番勸解,胤□半句也沒聽進去,見此,她一個丫鬟還能說什麼?只得改勸主子回屋,哪怕今兒個無風無雪,畢竟還在正月裡,京城裡頭冷得很呢。
  這回胤□沒強,他轉身邁過門檻,到襯著軟墊鋪著毛皮的圈椅上坐下,接過邊上遞來的棗茶綴飲一口,待寒氣去了渾身上下都暖和起來,方才偏頭看向大丫鬟竹玉:「怎麼九阿哥名聲如此之差?」
  「許是身為皇子行事無狀。」
  胤□讓她詳解,竹玉哪知道什麼,就說起驚馬事件。胤□也沒去打斷,聽她說完,問還有呢。
  還有啊……
  竹玉蹙眉想了想,說:「咱們府上大爺每天都那樣辛苦,九阿哥身為皇子,不為朝廷分憂就知道吃喝嫖賭鬥雞走狗,還能把八阿哥氣到同他斷絕來往。今兒個這事更絕,他一個大老爺們抬腳踹沒了親身骨肉,誰聽過這樣的事?人都懷上了,哪怕有天大的錯不等生下來再說?總不會是給人當了便宜爹。」
  胤□剛剛調整好的心態又崩了,他先前只覺得是謠言,沒往這方面想過,該不會是真的?人在家中坐,綠帽天上來。
  那麼問題又來了,假如真是這樣,寧楚克咋知道那娃不是他的?
  總不會是捉賊拿贓捉姦成雙。
  饒是胤□見過那麼多大場面,都被這個念頭嚇到了,他趕緊甩甩頭,將這可怕的想法從腦袋瓜裡清出去,待緩過勁來才森森然朝竹玉看去:「你倒是膽兒肥,天潢貴胄也敢編排。」
  竹玉心裡一跳,趕緊低垂下頭討饒。胤□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看到竹玉都要哆嗦起來才讓她退出去。
  「僅此一回,再讓我聽見你胡說八道那舌頭就別要了,割去餵狗。」
  竹玉連連點頭,退出去之後心還是狂跳不止,方纔那一眼真的嚇人,她伺候格格這麼多年,自以為已經足夠瞭解,如今看來還是太天真。又想起那番勸解,眼下看來真是多餘,她們家格格十八般武藝樣樣會,真嫁過去,難說誰收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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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這麼想著,他倆配一對還挺合適,俗話說得好,惡人自有惡人磨。
  尚書府裡,胤□還在思考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在他看來,自己的形象從來都是光偉正。他生得俊美不說,脾氣也是一等一的好,孝順雙親且友愛兄弟,對自己人掏心掏肺的好。
  你說功課差吧,好歹也是中等水平,你說騎射不行,那還有更不行的。
  沒有太大的人生追求算是一個遺憾,可他不用去追求也能撈個郡王親王當當……這麼好的出身這麼光明的前程,到底是怎麼讓人潑上一身糞的?
  胤□冥思苦想小半日,最終結論是,一定是寧楚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造了孽,或許還是驚天大孽。
  所以說什麼時候才能攜手去趟清泉寺?什麼時候才能換回來?
  他這邊苦得跟渡劫似的,寧楚克倒是能耐,已經踩熟宮裡的地盤活出節奏感了。
  更氣人的是,兄弟換了人做老十竟然沒感覺!
  其他人沒感覺就算了,他和老十可是穿一條褲衩長大的!不是同父同母,卻比人家同父同母的兄弟還親……他怎麼能心寬成這樣,眼睜睜看著人散播謠言。
  胤□一定是忘了,寧楚克曾建議說穿,是他讓瞞著,他只差沒以死相逼讓寧楚克好好演,還說演穿了幫就同歸於盡。
  照他所說,這已經不是其他人能不能接受的問題,這關係他的男性尊嚴!對皇阿哥來說,寧可虧著裡子也不能折了面子,面子比啥都重要。
  寧楚克本來也有顧慮,又讓他好一番威脅,轉身苦練了一把演技,好不容易才渡過難關,誰能想到九公主又不高興了……
  我穿了幫你要和我同歸於盡,我扛過去了你忒麼又瞎矯情,咋這麼難伺候?
  好在寧楚克不知道胤□的心理變化,她挺直背脊跪在乾清宮裡,跪著跪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康熙說到一半讓噴嚏聲打斷,臉又黑了,真想劈頭蓋臉罵上一頓,可胤□從小到大挨的罵還少了?罵痛快了又能頂什麼事?
  「老九啊,朕也不指望你多出息,你當個閒吃乾飯的阿哥也成,能不能消停點?」
  寧楚克抬起頭,茫然的看向胤□他爹,過一會兒才偏著頭反問說:「那早課還用上不?」
  康熙太陽穴上突突的,這混賬好說不聽還敢講條件。
  要當個好皇帝就夠不容易了,還要給這混賬當爹。康熙這會兒還能想起他聽底下稟報說「胤□設計陷害了自己的小妾並在事後供認不諱且堅信會有人幫他善後」時的心情,用民間一點的話說:去他娘的!
  當時康熙還不信邪,想著非得好好收拾那混賬,等他仔細琢磨過後,等他想到拆穿胤□可能造成的後果,他慫了。
  陳庶妃梨花帶雨的哭了一場,康熙心生憐惜的同時,還得咬牙替兒子圓謊。陳庶妃說九阿哥太過分了,康熙甚至狠下心訓斥了她,並且讓梁九功傳旨意,誰再散播謠言抹黑九阿哥胤□,統統拿下法辦。
  那一刻,陳庶妃滿臉不信,他要不是皇帝篤定已經讓人指著鼻子罵負心漢了。
  這事傳到翊坤宮裡,宜妃險些笑岔氣。
  「老九不愧是本宮親生的,腦袋瓜就是好使,還能想出這等損招來。他那麼幹完抵死不認篤定會招皇上厭惡,他直接認下來,你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宜妃說著又笑起來,笑夠了才擺擺手:「既然老九那麼說就別罰郎氏了,拿本宮的牌子找個人來給她瞧瞧,有傷就治,沒傷就隨便安排個活,再拿二百兩給她,這事了了。」
  「可她畢竟是九阿哥的通房……」
  宜妃鳳眼一抬:「老九都沒碰過,她和其他宮女有什麼分別?」
  「說出去怕是不好聽。」
  「哪行吧,你把劉氏一併帶回來,對外就說本宮挑這兩個老九都看不上,讓她們回我宮裡來繼續當差,之後我再擇兩個更俏的送去。」
  宜妃娘娘明擺著不怕事,九阿哥又是個行事乖張的,他倆同了心,你還能怎麼勸?
  這宮裡當差的從前總羨慕劉氏郎氏命好,如今看來又有什麼好的?索性九阿哥這脾氣,早點抽身還不賴,類似的事再來幾次才是真沒活路,這麼想,主子心還算是善的。
  只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郎氏摔得老疼還磕掉了一顆牙,醒來聽說九阿哥不要她伺候了,她當時就滿臉不敢置信。之後被帶回來的劉氏更是晴天霹靂,先前還在竊喜,還在心裡奚落郎氏,轉身就遭了牽連。
  她倆一見面險些掐起來,劉氏指著郎氏大罵禍害。
  「都是你!放著好日子不過,出什麼昏招?」
  「你害死我了!」
  郎氏就跟沒聽見似的,平躺在床上,直愣愣看著頭頂的房梁。
  這些事寧楚克不清楚,她在乾清宮挨了一頓教訓,領命回去閉門反省,退出去之前還聽胤□他爹說往後遇上麻煩先過來報個信,別悶在心裡瞎想轍兒。像今天這樣,萬一沒對好口供,傳出去不得笑死個人?
  寧楚克偏頭想了想,也有道理,就點點頭,走之前還沒忘記孝子這個設定,又關心了他爹一番。
  瞧她這樣,康熙竟然生出了欣慰和感動。
  老九雖然混賬了點,做阿瑪的發話他還是肯聽。肯聽就好,至少沒白費口舌。
  胤□壓根想不到,在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他爹對他的容忍度一升再升。單說這回,瞧熱鬧的都覺得九阿哥要遭,結果人在乾清宮裡待了小半個時辰,怎麼去的怎麼回來,啥事兒也沒有。
  之後梁九功還傳了旨意,聖旨是給九門提督崇禮的,大概意思是發現有人造謠生事就直接拿下,該怎麼辦怎麼辦,堂堂皇子哪能隨便給人污蔑了,外頭那些傳言根本就子虛烏有,真不像話。
  崇禮領命,趕緊安排下去,安排下去的同時他在心裡撇撇嘴。
  看走眼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皇上!傳言那麼真還能下令封口強行洗白……再一想,的確不能讓九阿哥帶崩整個皇室的名聲,皇上被迫傳旨,也不容易。
  這麼想,他還得出個結論——
  兒子貴精不貴多,遇上這等質量差的,真恨不得將他打包送回娘胎裡去,看著就氣人。
  同時,崇禮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回頭是得跟皇上求個恩典,求恩典之前還得先把閨女說通了。她能把無可救藥的紈褲子想成品貌雙全的東床佳婿,中毒實在很深。
  宜妃疼幼子入骨血,哪怕是老九搞事,只要委屈巴巴往她跟前一立,翊坤宮這位素以張揚跋扈著稱的娘娘立刻就要軟化下來。這回也是一樣,事情鬧得如此之大,她也沒訓斥過兒子,一門心思想著問問他,問他喜歡哪樣的女子,趕明再撥兩個人去。
  胤□房裡總得有人伺候,大婚之前還是個雛兒這種事聽也沒聽過。
  這態度一擺出來,宮人就有些蠢蠢欲動,都爭搶著去娘娘跟前露臉,穿著打扮也滿佈心機,哪怕宮裡在方方面面都有規定,她們總能抓住漏洞,盡可能展示自己。
  宜妃作為後宮常青樹,能看不透這些宮女的心思?她看得清楚明白,卻沒說什麼,由著她們爭搶攀比,也借這個機會看看翊坤宮裡有多少上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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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01:01: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翊坤宮裡的鬧劇寧楚克不甚清楚,這幾日,她被胤祺逮著教訓了好幾場。胤祺也沒法子,他當然更願意做個疼愛幼弟的好兄長,可皇阿瑪那麼輕易就讓老九糊弄過去,最後只罰他閉門思過,額娘更是一句重話都沒說……老九干了混賬事還得意洋洋同老十顯擺,讓兄弟學著點,他二人說得正高興就讓胤祺撞了個正著,緊接著就一併挨了說。
  要換做胤□本尊,對親哥的教育篤定是愛聽不聽愛理不理,寧楚克雖然也沒聽進幾句,她態度擺得端正,順著就承認起錯誤來。
  是!我不好,我不對,我一定端正思想,我改還不行嗎?
  看老九低垂著頭乖乖巧巧聽訓,他也不忍心,就伸出手來拍拍幼弟的肩膀:「往後懂事些,遇上麻煩來找五哥,別悶頭瞎干,你這樣額娘得多擔心?」
  寧楚克由衷的覺得胤祺是個好哥哥,她又想起好久沒見的大哥福海,心裡就酸得很,瞧著都是淚汪汪的。
  這下可真把胤祺嚇壞了,就這兩句話,咋就把老九說哭了呢?
  他立刻忘了自個兒的初衷,哪還記得什麼訓斥告誡,只覺得這背後恐怕還有隱情,老九都委屈成啥樣了……
  「九弟你穩穩心,有什麼事就直說,凡事五哥替你撐著。」
  不說這話還好,他說完寧楚克真要哭了,這下別說五阿哥胤祺,就連胤哦都驚呆了。摸著良心講,他總覺得這是九哥的套路,裝可憐糊弄五哥來著。瞧他這樣,又真實得過了分,那委屈巴巴的小眼神喲,誰看了都受不住這刺激。胤哦握起拳頭揮了揮:「五哥說的是,九哥你有啥委屈同兄弟說,任他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揍不誤,揍他個生活不能自理!」
  方纔還感動得眼淚汪汪,這會兒就忍不住笑噴了。
  「我沒啥委屈,真沒有。」
  胤祺不大相信,不過他也沒盤根究底,就點點頭說:「這麼說當然是最好,你記得,遇上事就找哥哥來。」
  寧楚克頷首,這回事才徹底翻了篇。
  當時真的過於震驚,事後胤哦回味起來,心想九哥委屈起來比後宮妃嬪更有感染力,瞧著很是揪心。違和感是有的,因他生來俊美,那樣子還怪好看。
  胤哦一邊回想還跟著咂了咂嘴,枉他同九哥玩在一起十多年,瞭解還是過於單薄片面。至少今天之前他就沒想過還有這麼騷氣的套路,九哥騷完還接收了一大波的安慰關懷,就連皇阿瑪也沒說出重話來。胤哦看完全程,覺得自己學到了一手,盤算著回頭也找個機會使使看。
  還有九哥委屈起來的模樣,簡直是我輩典範,往後有需要叫苦叫屈就該向他學習。
  人生導師不外如是。
  天真成這樣真是個傻孩子。
  須知不是誰掉兩滴眼淚都能招人疼,要想達到寧楚克這個境界,首先你得有真情實感,其次你得長得好看。生得個虎背熊腰五大三粗你學她看看,都不用你憋淚,自有人按耐不住揍哭你,這鬼樣子是要嚇唬誰呢!
  眼下說這些他想來是聽不進去的,這傻孩子已經讓寧楚克帶歪了。
  人生導師寧楚克在幹嘛呢?
  她同兩兄弟分開之後就徑直回去了,回去之後坐圈椅上愣了好一會兒神,果然還是抓緊時間把想幹的幹完,然後就交換回去,在宮裡待了將近一個月,她很想阿瑪額娘大哥以及幼弟舒爾哈齊,也不知道胤□照沒照她說的方向去努力,她光輝美好的人設還在不?
  思念了一圈兒之後,寧楚克忽然想起,就眼下這狀態,換回去她還能好好做個貴女?
  她怕是還不如胤□!
  要是讓額娘知道她閨女如今撇著外八字走路、叉開腿坐、站著尿尿……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住。寧楚克努力想回憶起過去這十幾年,她在心裡複習貴女的談吐以及儀態,還站起身在房裡走了一圈,正走著就聽見一聲脆響,小宮女沏了熱茶送來,剛邁過門檻就給她嚇得一哆嗦,把茶碗摔了。
  「九阿哥饒命!九阿哥饒命!」那小宮女都沒顧得上掃開碎瓷,趕緊跪下討饒,寧楚克擺手讓她重沏一杯來,看她逃似的往外退,又把人叫住,「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知道。」
  「奴婢沒端穩托盤,是奴婢的錯,奴婢什麼也沒看見。」
  這麼說,她心裡卻泛起嘀咕,暗道先前的事果真內有隱情,又想起自家爺從沒碰過劉氏郎氏,再聯想到他解手什麼都不要人伺候……該不會九阿哥其實應該是九公主吧?
  你說他骨架子這麼大咋都不會是女子。
  長得高大的婦人也不是沒有。
  你說他胸前一馬平川。
  平胸怎麼了?平胸吃你家大米了?
  至於旁的問題,小宮女堅信,只要有人幫襯總有法子應對,她覺得自個兒一時不慎撞破了驚天秘聞,她心裡憋得慌,還半個字不敢說。
  你打死寧楚克也想不到宮女們想像力都這麼豐富,照她看來,就算謠言最多也就兩種:第一九阿哥是個娘炮;第二九阿哥壞了子孫根成了太監,她咋就能想到九公主上面去呢?
  阿哥所這邊,小宮女已經在心裡編出一整個狗血故事,永和宮裡,十四也和他額娘德妃說起胤□。
  「皇阿瑪也太偏心老九,他鬧成這樣,竟然不痛不癢就翻了篇,我真想不明白。」
  德妃聽兒子一通抱怨,提醒說:「在額娘宮裡就罷,出去須得謹言慎行,這些話在心裡想想不妨事,別讓人聽去。」
  十四很不服氣:「皇阿瑪怎麼能為了老九堵住全京城百姓的嘴,先賢說過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德妃沒什麼才情,聽不懂老十四那套,就擺擺手:「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謠言傳遍京城,你皇阿瑪也有難處,這事過了就過了,別再去想,你把心思放在做學問練騎射上,給額娘爭口氣。」
  十四小聲抱怨說誰知道真相是什麼,看額娘一臉不認同,才說近來先生又誇他了,誇他功課做得好,騎射更有天分,長大之後必成大器。
  聽了這話,德妃才露出笑臉,吩咐宮女上兩碟十四愛吃的點心,十四連聲說「還是額娘疼我」,又問近來怎麼不見四哥。
  說到老四就不是那麼愉快了,德妃撥了撥小指上的金甲套,漫不經心說:「在忙戶部的事吧。」
  「八哥同樣領了差遣,就不像他那麼忙,還三不五時去延禧宮給惠妃娘娘請安。」
  德妃心裡緊了緊,倒是沒說什麼,問十四是不是同老八走得挺近,十四頷首:「八哥性子敦厚,人好,不像四哥對著親兄弟也沒個好臉色,活像誰欠了他銀子似的。」
  說著,他又朝德妃看去:「兒子讓他說兩句不妨事,就是替額娘委屈,哪有做兒子的十天半個月才來看親娘一回?」
  「好了,別說你四哥了。額娘生了你這麼個孝順兒子,還有什麼委屈?」
  母子二人又聊了幾句,胤禎才離開永和宮,他走後,德妃問起貼身嬤嬤,問她胤禛府上有什麼動靜。
  嬤嬤回說:「李格格月事停了。」
  「烏喇那拉氏怎麼個反應?」
  「福晉一門心思撲在弘暉阿哥身上,尚不知情。」
  德妃闔目,半晌過後才吩咐說:「等報喜的來了傳本宮話,李氏若能再添個阿哥,本宮做主扶她做側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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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01:01: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嬤嬤不解:「您不是準備將丹瑤格格指給四阿哥?」
  這丹瑤格格是德妃娘家侄女,也到了選秀的年紀,烏雅家給德妃遞過話讓她多多照拂,德妃想著要照拂最好就是指去老四府上。以丹瑤的身份起初只能做個格格,但只要她爭氣,生下兒子就能升側福晉,誰讓她是烏雅家的人?
  德妃的盤算嬤嬤能不清楚?正因為清楚,她才想不明白。
  「你有所不知,再有一段時日皇上就要大封皇子,以老四的勢頭,不說郡王爵,多羅貝勒總是跑不掉的。李氏只一個人,還能把側福晉的坑全佔了?」
  嬤嬤恍然大悟,娘娘是想讓李氏頂住四福晉的炮火。四爺後院那些女人就數李氏最得寵,她膝下有子,肚子裡還揣了一個,就連最先跟著四爺的宋格格也遠不及她。換個人來三兩下就能讓福晉收拾了,李氏卻沒那麼容易倒下。
  德妃沒將心思太多的放在老四那頭,他在琢磨老八接近十四的目的。
  什麼人好,什麼純良敦厚,都是鬼扯!
  衛氏就跟個隱形人似的,攤上這麼個額娘,胤祀還能混出頭,並且名聲忙忙好,他還能簡單了?
  老八老九鬧翻,外頭都說老九不是東西,那麼好脾氣的八阿哥都忍不了他……實際怎麼回事誰知道呢?德妃只知道老九帶著老十甩拖了那個內裡藏奸的,他們一跑,十四就被算計上了。
  被德妃娘娘惦記的八阿哥在做什麼呢?
  他也聽說了康熙要大封皇子的傳言,不論真假,都準備搏一把,這種給額娘爭臉的機會不能放過。
  至於他們心中蓋戳的混賬九阿哥胤□,他正在應付寧楚克她郭羅瑪瑪娘家侄孫女。看他情緒低落,老太太很是揪心,就遞帖子給娘家兄弟,讓他使兩個姐兒過來陪陪寧楚克,最好能給她洗個腦,叫她知道京城裡俊傑還是很多,沒必要在九阿哥那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來的這兩個歲數相近,生得也是一副甜妞兒樣,很是討喜。
  一開始胤□還挺高興,同姑娘家閒談總比和摳腳爺們聊天有趣得多,多說了幾句,他就受不住了。
  來這兩人,一個只會羨慕他命好,說自個兒多苦,有意無意盯著他這一身首飾,恨不得擼去兩樣。另一個問他想嫁給誰,胤□日常誇了自己兩句,對方簡直不敢相信,只差沒明說:哇喔,你還是正二品大員之女,眼光這麼差的……
  「我覺得八阿哥好,只可惜他娶了個母老虎。三阿哥也不錯,學識廣博風度翩翩,這麼多上上之選,你怎麼就看上九阿哥?」
  「聽說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肚子裡沒二兩墨水,文不成武也不就,脾氣還很差對女人都能動手……」
  因為胤□臉色太差,人家改口打了個補丁:
  「好歹他是皇阿哥,你要是真想嫁給他,沒準能做嫡福晉。」
  「真羨慕你。」
  胤□不是個會遷就人的,他越聽越不痛快,就抬眼看向竹玉,吩咐送客。兩位格格也沒料到他氣性如此之大,分明是在恭維,不愛聽也陪個笑臉,沒得直接攆人的。
  又聽胤□說:「杵這兒幹啥?我還使喚不動你?」
  竹玉藏在袖子裡的手緊了緊,她給來訪的兩位陪個笑臉:「真不好意思,我們格格乏了。」
  這場面十分尷尬,尷尬中還透出莫名其妙,被攆的兩人都沒明白她們哪句話踩了雷,出去之後還在面面相覷。
  「外頭都說寧楚克格格氣性好,堪為八旗貴女典範,誰娶了她得是祖宗保佑。我從前就覺得事有古怪,今兒一看,那謠言是提督府自己傳的吧?還是她出門在外太會裝模作樣?」
  「是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她阿瑪是正二品大員,還是把控整個京城的實權官,她內裡再壞也多的是人求娶……別說她還生著那麼一張臉,老天爺總是不公平。」
  兩人一面嘀咕一面往老太太的院落去,寧楚克她郭羅瑪瑪也沒想到侄孫女這樣不中用,就連兩刻鐘都沒撐過。她讓丫鬟上蜜餞果子來,又遞去紅棗姜茶讓二人驅驅寒意,這才問起那頭的情況。兩人鬧不明白姑奶奶的意思,沒敢說得太過直接,幾經包裝才含蓄的說明了經過,順帶還上了些眼藥。
  老太太聽著不以為然,覺得全京城都在嫉妒她的心肝肉,普天之下還有比寧楚克更招人稀罕的姑娘?說她不好的才不見得是好東西!
  早先還覺得兄弟家這倆可惜了,生得圓潤瞧著討喜,可惜攤上個沒出息的阿瑪,阿瑪一旦指望不上,要想求門四角俱全的婚事就不容易。
  眼下看來她倆心裡挺有成算,很知道為自己謀劃,也就是嫩了些。
  人家一輪眼藥上完,老太太根本無動於衷,這一看就壞了,就有一個機靈些,半開玩笑似的抱怨說:「姑奶奶您偏心,只心疼寧姐姐,也不問問我們姐妹。」
  老太太瞄了眼頂上的房梁,暗道我做了什麼讓你覺得我是一碗水端平的人?你今兒才知道我是個偏心的?
  她心裡十分疑惑,好在憋住了沒直喇喇問出來,又為了場面不太難看,還讓大丫鬟捧了首飾盒來,讓侄孫女都挑兩樣。那首飾盒裡樣樣都是珍品,兩人立刻將寧楚克拋到腦後,滿心歡喜挑選起喜歡的首飾來。
  哪怕知道這倆都是沒用的,也不能立刻把人送回去,畢竟人是她遞帖子請來,借的名義是想讓侄孫女來陪陪她這個老太太……人就安排在另一頭的客舍,離得老遠,篤定擾不了外孫女的清淨。
  當天下午,哈爾哈從禮部衙門回來就讓老妻堵了個正著:「老頭子你想想辦法,我的心肝誒,才沒幾日就清減那麼多,小臉都削尖了。」
  老太太說著還抹起眼淚來,老太爺直歎氣:「誰能想到這閨女還是個認死理的,人人都說九阿哥不好,只她一門心思惦記著,我又有什麼辦法?不若順了她的意,有咱們做靠山,諒九阿哥也不敢輕賤寧楚克。」
  說是這麼說,老太太心裡總不得勁:「分明有那麼多好的,咋就想不開非得惦記那棵歪脖子樹?」
  照這說法就是不樂意妥協,老太爺端起茶碗灌上一口:「那你再勸勸?」
  「我讓娘家兄弟送了倆孫女來勸,也沒勸出個所以然。」
  老太爺撇撇嘴說:「你娘家侄兒就是廢物蛋子,他生出來的閨女還能好?頂好讓她倆離我心肝遠著點,早聽說人蠢是病會傳染的。」
  話是不假,還是把老太太氣了個正著,她雙眼一瞪:「你說誰蠢?」
  「我蠢!我蠢行吧!老婆子你別著急,不然這樣,趕明你帶心肝出去散散心,去寺裡捐點香油錢吃頓齋飯再求個靈簽,替她問問姻緣。天老爺總不會亂點鴛鴦譜,說不準他倆還真是絕配呢。」
  老太太一拍腦門,她還真沒想起這茬:「那就這麼著,我讓大師好生給她瞧瞧,看到底是個什麼命。」
  眼瞧著把人安撫住了,老太爺轉身往外走,他走了沒兩步又被叫住:「老頭子你去哪兒?」
  「我找阿拜喫茶去,讓他想個法子給董鄂家添堵。都是他家格格惹出來的禍端,養不教父之過,我弄不死他也得噁心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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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哈爾哈同女婿崇禮一樣,喜歡杯中之物,老太太總念叨說嗜酒傷身每天給限了量,不讓他多飲……難得找了這麼個由頭,他打定主意今兒個要好好喝上幾杯。
  老太太能不知道他什麼德行?倒也沒攔著,只說:「吃酒就吃酒,我還能不讓你去?說喫茶糊弄誰呢!」
  「老婆子放心,這酒我總不會白吃,你就等著看董鄂家的倒霉。」
  哈爾哈口中的老友阿拜是都察院副都御使,也是個油鹽不進的臭脾氣老頭,在朝中人緣就同哈爾哈一樣差,他倆能做朋友一來臭味相投,二來兩人都在甘陝那頭做過官,有許多共同話題,聊得多了自然惺惺相惜。
  副都御使是三品官,不算頂頂厲害,但因專司監察彈劾,誰也不會去得罪他。
  自古言官不以言獲罪,這條雖沒寫上本朝律典,卻是經由皇帝默認的,他可以隨便說,只要能說出道理就成。
  阿拜正準備彈劾八旗子弟,一個個沒把心思用在習文習武上,只知道吃喝嫖賭,長此以往朝廷還能指望得上他們。他正好缺個話題做引,哈爾哈就送溫暖上門。
  一股腦將八旗全得罪了也不好,不若先拿正黃旗開刀,就從正黃旗都統七十說起,子女都教不好你還指望他帶好手裡的兵?這還沒選秀呢就敢以皇親國戚自居,皇上這眼神也真不好,那麼多秀女偏偏相中了他家的。
  別人不瞭解哈爾哈,阿拜還不瞭解?他想起來先前那出鬧劇,就問說:「你攛掇我這麼鬧,該不會是想替你外孫女出口氣?」
  哈爾哈酌飲一口,放下手裡的酒杯,然後湊近些低聲說:「咱們多年老友情同手足,我只和你講,我外孫女她相中了九阿哥。」
  阿拜當真是萬萬沒想到,驚道:「你還想合她的意?」
  「由不由她回頭再說,咱先把董鄂家的攪黃,要是外孫女鐵了心勸不回來,我能讓她做妾?九福晉這位置總得先空著。」
  阿拜都要感動哭了,他拍拍哈爾哈的肩:「你也是用心良苦。」
  「你只說幫不幫?」
  「咱八拜之交,你外孫女就等於是我外孫女,我還能坐視不理?左右正打算向皇上諫言,拿正黃旗開刀也好。」
  聽他這麼說,哈爾哈又歎了口氣:「寧楚克是我外孫女,那也是我和老婆子的心頭肉,本來想說給她擇個敦厚老實的相公,哪怕真要嫁進皇家,十阿哥不就挺好?你說她這是什麼眼神?」
  「前些時候九阿哥不是登過你女婿家門,該不會是那會兒看對了眼?」
  「那就更不是個東西了!明知道皇上屬意董鄂氏,還巴巴的湊上前去吊著我們寧楚克,他安的什麼心?」
  阿拜端起酒杯,同他碰了碰:「事已至此你就別想了,咱們喝,今晚喝個痛快,明兒個我就告他狀去。」
  天知道董鄂家多無辜,先前寧楚克鬧那一出好懸沒把福晉嚇死,後來她還同老爺商議,看能不能讓皇上改了想法,作九福晉哪比得上太子側妃?
  九阿哥本來就沒啥指望,等皇上百年之後,他頂了天撈個親王當當,董鄂家是出過皇后的,還能看得上區區一個親王妃?要是皇上沒幾個兒子也就罷了,眼下就是十好幾個,後宮妃嬪還在努力,皇子一多,他有什麼稀罕?
  董鄂氏從崇禮口中得知她要做九福晉了,還得意了幾天,想著大婚之後定要給寧楚克好看,也讓她嘗嘗屈辱的滋味。她沒得意多久,宮裡就出了那事,她有些不是滋味,真要放棄又捨不得。
  看額娘不住的歎氣,董鄂氏心裡更煩,就黑著臉懟了回去:「您若是有能耐左右皇上的想法,讓我不做九福晉做太子側妃,我是願意的。」
  她額娘眼淚都出來了:「我這是為了誰啊?還不是替你擔心。」
  「您擱這兒窮擔心有什麼用?同我說這麼多又有什麼用?」
  母女二人不歡而散,後來她額娘將這事說給她阿瑪聽,七十聽罷心就涼了一半:「就她這德行,真跟了太子爺遲早害死咱全家,這麼看來九阿哥也好,至少從一開始就沒啥指望,攪和不進局裡。」
  搖擺了這麼些天可算定了心,他都不再奢望了,結果隔天一早就讓阿拜噴了一臉,阿拜噴完,哈爾哈還補上一段幫襯他。七十氣得不輕,想辯解,他能說得過都察院那些言官?最後終究是聽了一頓訓,倒不至於獲罪,皇上撂下話,若正黃旗還是那樣,操練起來懶懶散散吃喝玩樂比誰都積極,那他這個都統先擔個失職之罪。
  其實都不用哈爾哈費心攪黃,康熙已經在琢磨這茬,都說妻賢夫禍少,他先前挑中董鄂氏是不大慎重。
  可董鄂氏偏就是身份上最相襯的,換個人他又恐怕委屈了胤□。
  康熙琢磨了半日,決定還是探探老九的口風,看他中意什麼樣的,等寧楚克熬過了禁足這段再一次去乾清宮給胤□他爹請安,就被問了個正著。
  康熙問她想要個啥樣的福晉,寧楚克咋知道胤□想要啥樣的福晉。
  她想了想,各家爺們的口味都不同,有喜歡潑辣的也有喜歡溫柔賢惠的……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只要是個爺們都喜歡美人。
  想到這兒,她就放心大膽說了:「怎麼也得比兒子好看些,要是還不如我,就只能指望吹了蠟燭能睡得下去。」
  康熙:……
  這麼多年,這當爹的還是不夠瞭解親兒子。
  他真敢說!
  他這嘴咋就那麼欠呢?
  氣歸氣,康熙還是冥思苦想起來,他仔細琢磨過後也想不出誰能靠那張臉把老九壓過去,就吩咐說:「梁九功你去打聽打聽,這屆秀女裡頭誰最中看。」
  「回皇上話,這不用打聽,滿京城都知道寧楚克格格風采最盛,想娶她過門的能把提督府門檻踏破。」
  寧楚克就在底下聽著,還給了梁九功一個讚許的眼神。
  聽聽,這才是公道話。
  康熙將她這小動作看在眼裡,氣結道:「你還見過崇禮他閨女?」
  寧楚克偏頭想了想,說:「年前陪八哥去清泉寺,不是出了岔子,這事您也知道的。那時撞上的就是提督府的車駕,後來兒子登門去賠禮,特地見了他家格格,是真好看!我瞧她一眼回來飯都多吃了半碗,長成那樣當真是秀色可餐。」
  她吹完一根筆迎面飛來,哪怕躲得及時也甩了一道墨跡上身。
  「您有話好好說,咋還動起手來?」
  眼看康熙把硯台都抄手上了,寧楚克趕緊認慫,噗通給他跪下:「我閉嘴,不說了不說了,皇阿瑪息怒。」
  康熙氣到一半,瞧她這樣又洩了火,歎口氣說:「你喜歡就告訴皇阿瑪,皇阿瑪自然會替你做主,上趕著去提督府像什麼話?」
  寧楚克聽著是感覺不對,就插了句嘴:「喜歡才不能糟蹋人家,其實董鄂格格就挺好的……」讓胤□娶回去正好互相作踐。
  康熙:……
  我怎麼就生了你怎麼個畜生?
  他再也不想聽老九說什麼,問他還不如自己拿主意,既然喜歡提督府的格格,那就她好了,崇禮他閨女也配得上胤□,挺登對的。
  主意定了,麻煩事還是沒解決,康熙真後悔他口風透得太早,又慶幸當初沒挑明說,只要沒挑明事情就有轉圜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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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01:02: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看皇上靜坐了半天,奏折也不看,手邊的茶也沒品一口,梁九功試探著插了句嘴:「皇上是在為九阿哥犯愁?」
  康熙登基前就是梁九功伺候的,早年經的事少,哪怕有太皇太后維護也中過旁人的套,每當這種時候,梁九功這貼身太監能頂就頂能扛就扛。要不是他,當初得多吃許多苦頭。正因為這段患難情,康熙對其格外信任,就歎口氣說:「董鄂家篤定認為她家格格做定了胤□福晉,這該怎麼處理?」
  「皇上是金口玉言不假,可這事您也沒許諾過,實在不必為難。」
  「總得叫董鄂家知道朕改了主意,否則鬧起來豈不是觸了霉頭?胤□一輩子就成這一回親,我這做阿瑪的不為他想想?」
  「是奴才思慮不周,不若同宜妃娘娘商議?皇上您心裡裝的是天下大事,娘娘心裡更多想的是皇上以及兩位阿哥,這種事,還是娘娘更有心得。」
  康熙眼前一亮:「你這奴才倒是會想轍兒,走吧,去宜妃那頭坐坐。」
  梁九功立刻吩咐擺駕翊坤宮。翊坤宮是內廷西六宮之一,很靠近中軸線,距離乾清宮並不遠。這個翊字可以解釋為輔佐,坤就是坤寧宮,指代中宮皇后,這樣就知道宜妃在宮中的地位。她和德妃一樣,榮寵二十幾年,哪怕康熙出巡沒帶她,也總記得捎東西回來,從沒把人拋腦後過。
  康熙到的時候,宜妃斜倚在美人榻上,用著蜜餞果子聽小太監說書呢。聽說皇上來了,她接過濕帕子擦了擦手,又整了整旗服下擺,這才帶著人迎出去。
  「這個點皇上怎麼有空來?」宜妃行過禮,又跟在康熙身後進屋,待康熙坐下,又招呼傻站在旁邊的宮女,「杵這兒幹啥?去給皇上沏茶。」
  「行了,朕還缺你這一口茶?別忙活,過來陪朕坐會兒。」
  宜妃立在後宮這麼多年,眼力勁兒從來不缺,她看出康熙心裡揣著事,就擺手將閒雜人等打發出去,這才移步到旁邊坐下:「皇上有話同臣妾說?」
  康熙給她個讚許的眼神:「知朕者,愛妃也。」
  「您就別吊臣妾胃口了,直說吧。」
  「還不是為老九,朕才知道他看上的是崇禮家的閨女。」
  宜妃心中一跳,面上倒是沉得住,她顰眉說:「先前臣妾問過他,他是說提督府的格格好看。」
  康熙就捏了捏執著的手:「你聽過之後也不同朕說說?」
  「臣妾想著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他挑揀?董鄂格格不是挺好的,皇上都說好,皇上還能坑他?」
  「話是這麼說,他瞧不上,硬湊一塊兒豈不得成怨侶?」
  宜妃眨眨眼:「那皇上的意思是……」
  「朕思來想去福晉還是得挑他中意的,日子才能過得和順,來同愛妃商量,看怎麼打發董鄂家。」
  宜妃果真琢磨起來,康熙也不催,一邊打量屋裡的陳設一邊肯定宜妃的眼光,又覺得這扇屏風用得有些久了,底下新貢來那扇花梨木屏風挺好,回頭讓梁九功送來。他走神這會兒,宜妃已經想明白了:「您要是放心這事就交給臣妾,篤定辦得妥妥帖帖。」
  康熙問她是怎麼個想法,宜妃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讓他等著看。
  晚些時候,她就使人去請娘家嫂嫂進宮。
  借口好尋得很,就說近日裡無聊極了,讓嫂子進宮來陪著說說話。她嫂子沒敢耽擱,收拾妥當之後緊趕慢趕過來,以為娘娘有事情吩咐,結果還真是閒聊。
  宜妃命人給看了座,又上了茶水點心,這才問起宮外的情況。
  「兄長還好?侄兒們如何?」
  「勞娘娘掛記,家中一切都好,您在宮裡可好?」
  「本宮位列四妃,能有什麼不好?不說我,咱們郭絡羅家今年有幾個參選的?人怎麼樣?規矩學得如何?」
  宜妃起了這個頭,她嫂子鈕鈷祿氏才順著說:「老爺正在為此事犯愁,使我問娘娘,宮裡可要人幫襯?」
  他們的心思宜妃能不懂?不就是看皇上稀罕那些年歲輕生得嬌俏的,怕翊坤宮立不穩,想送個人來以防萬一。宜妃壓根不想聽鈕鈷祿氏多說,直接截了話:「後宮不是那麼容易進的,皇上的恩寵也不是那麼容易得的,哪怕得了寵,四妃六嬪更不是那麼容易撼動的。你回去同兄長說明白,讓他仔細想想,如今得寵的幾位庶妃誰敢橫行霸道?皇上是喜歡新鮮,同時也最念舊不過,且不說本宮還風光著,哪怕跟惠妃榮妃一樣恩寵不在了,本宮還有兩個阿哥。」
  鈕鈷祿氏心肝一顫,每回進宮她都能叫小姑的氣勢鎮住,真不愧是帝王寵妃,威儀懾人。
  她連連應是,說一定把話帶回到,都聽娘娘安排,宜妃這才滿意了:「老九那頭也別想,他什麼脾氣誰都清楚,送去個不長眼的惹怒了他打死是輕的。老五性子好,他府上可以進一個,你看誰生得好性子討喜有眼力勁兒會說話就說個名兒來。」
  要同娘家保持密切聯繫,這也是必須的,老五性子好,他塔喇氏也好相處,送去他那頭日子好過。
  說到這兒,宜妃就是一聲輕笑:「我們胤□今年也該娶福晉了,皇上給看了董鄂家的,本宮瞧著還成,就同他提了一嘴,你猜怎麼著?」
  鈕鈷祿氏搖頭。
  「他聽說董鄂格格前些時候在胡同口鬧的誤會,怎麼說都不答應,還同本宮講道理,說盤靚不靚條順不順另說,遇上事就這反應,怎麼做皇子福晉?」
  「娘娘都說是誤會了……」
  「本宮說了有什麼用?我兩個兒子,老五是個聽話的,老九比混世魔王也不差,他從翊坤宮出去就往乾清宮去了,非讓皇上給他挑個聰明的,還說什麼娶個蠢貨不怕生出來也是蠢貨?」
  鈕鈷祿氏同宜妃打交道也不是一兩回,知她詞鋒犀利,卻沒想到能犀利成這樣。說這些聽似勸她打消念頭,從腦子裡過上兩趟總覺得背後還有深意。
  又聊了幾句,鈕鈷祿氏就出宮去了,王嬤嬤疑惑了半晌,這才尋著機會問:「老奴沒看明白,娘娘這麼說和直接告訴董鄂家有什麼不同?」
  宜妃也沒解釋,只說等著看就知道。
  鈕鈷祿氏出宮這一路都是糊塗的,等回去之後,她將聽來的話原封不動說給自家老爺,老爺立刻就猜到妹子的意思,趕緊安排下去。
  「我記得你娘家才遞了帖子來?」
  鈕鈷祿氏頷首,家裡人多了,年年有人出生,月月有人過生辰,席面隔三岔五總是有的,忙不開的話人可以不去,禮送到就成。
  「我沒記錯的話你二嫂是董鄂家的?你備上禮親自走一趟,假意問問她胡同口那事,再遞個話去,就說因那事九阿哥對董鄂格格有些看法。」
  鈕鈷祿氏還沒想明白,追問說這是幹啥,說這多尷尬,回頭讓宮裡娘娘知道下回見面又該怎麼交代?長舌婦總沒好下場。
  「真是豬腦子!娘娘要是沒點深意,會廢話這麼多?你想想她從前哪回和你說過這些?」
  「是這樣?那老爺你說娘娘是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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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01:02: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不是都告訴你了,還能有啥意思?早先皇上相中董鄂格格做九福晉,彷彿還暗示過她阿瑪,現在九阿哥對這樁喜事不滿意,皇上允了又不好改口,這是要董鄂家主動低頭,讓董鄂格格她阿瑪進宮去請罪,說自家閨女配不上九阿哥,請皇上另擇佳媛。」
  董鄂格格好不好鈕鈷祿氏管不著,她就是想不明白:「咱們這麼做了董鄂家就能會意?」
  「能不能會意都不妨事,最後娘娘總會如願,我同你說大道理你聽不明白,我只問你,假如皇上想把咱閨女指給九阿哥,可九阿哥對咱閨女不滿意,你怎麼說?」
  鈕鈷祿氏悶頭想了好一會兒,終於想明白了。
  這要是四阿哥五阿哥,就算不喜歡嫡福晉,也不會糟蹋人,體面和尊重總是會給的。換成九阿哥……誰知道他能幹出什麼事來?誰知道閨女嫁過去能活幾天?說不准就是下一個郎格格。
  本來九阿哥就沒可能繼承大統,董鄂家真沒必要賭這一把,與其把人給他禍害,不如撂牌子許給手握實權的宗室子弟,或者權臣之子。
  要培養一個貴女不容易,他們在董鄂氏身上下了那麼多本錢,總不能直接虧出去。
  想明白之後,鈕鈷祿氏還感慨說娘娘這腦子真好使。
  「就咱們這個背景,妹子要是不聰明能位列四妃?你當人人都跟你似的?」
  鈕鈷祿氏也不惱,她就是笑,笑罷又說:「我聽了半天也沒勘破,老爺一下就聽明白了。」
  「那不然呢?本老爺可是宜妃娘娘她親哥!咱們兄妹從小親厚著。」
  話分兩頭,寧楚克和胤□他爹一番談話,說完就回了阿哥所,他人剛進院裡就聽見裡頭有說話的聲音。
  「喜寶我問你,九哥去哪兒了?等這麼半天咋還沒回來?」
  這是老十在發問,跟著就是一連串的嘲諷:「九哥出門前又沒和鳥報告,你問鳥,鳥咋知道?」
  「毛給你梳了,菜也給你吃了,問啥啥不知道,我要你何用?」
  「廢物蛋子你才沒用!」
  胤哦拿著匹青菜葉子,站在鳥架子前頭同喜寶聊得挺開心,他手裡那匹鮮嫩多汁的菜葉子已經被啃缺了一大塊。喜寶噴完又吃了一嘴,就發現美人飼主回來了,它趕緊撲騰著出去迎接,翅膀上的毛險些扇到胤哦臉上。
  胤哦正想罵這個沒良心的扁毛畜生,吃飽了就不認人,他順著喜寶那方一看,「喲,九哥回來了。」
  寧楚克擺手讓喜寶回鳥架子上去,自個兒邁過門檻進屋,她一面吩咐錢方送吃的來,一面同老十打了個招呼:「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聊聊天?我聽說今兒個早朝上阿拜把你未來岳父給彈劾了。」
  「胡說八道什麼?」
  「那董鄂格格不是皇阿瑪給你挑的福晉?她阿瑪不是你岳父?」
  寧楚克喝口熱茶暖了暖胃,感覺暖和些才說:「那都啥時候的老黃歷了。」
  胤哦大驚:「啥意思?」
  「意思就是皇阿瑪對董鄂家意見挺大,她或許大概可能沒機會嫁給本阿哥。」
  「那是好事啊……你不高興?不慶祝慶祝?九哥你不是喜歡提督府的寧楚克格格?這下總能如願!」
  寧楚克就著坐下的姿勢一腳朝他踹去:「又瞎說。」
  胤哦更糊塗了:「難道你不想娶心上人?」
  「人貴有自知之明,就我這麼個鬥雞走狗的紈褲子,哪怕佔著皇子出身,哪配得上品貌雙全的寧楚克格格?」說著她把二郎腿一翹,還嫌棄得瞅了胤哦一眼,「我欣賞她行不行?就你想法齷齪。」
  寧楚克回頭又讓喜寶跑了一趟,她告訴胤□「你爹又對董鄂格格不滿意了,他想讓我嫁給你做福晉,這個決定是有點突然,仔細想想也還靠譜。你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過了,難道不準備負責?你不負責是準備在我未來相公頭上長出一片青青草原?咱們做人心不能這麼黑」……
  這回的信格外長,寧楚克把近來發生的大事都寫上去了,可惜,這一封還是沒送到。喜寶照樣俯衝進屋去,轉了一圈,然後回身就飛走了。
  前次大鬧過一場,它這回沒敢逗留,撲稜稜飛回阿哥所,親暱的湊到飼主跟前:「鳥肥了一圈沒看到人。」
  寧楚克動手將細竹筒解下,把信箋擱碳盆裡燒了,這才蹭蹭喜寶的頭。按說這個時間人應該在的,連續兩趟都沒把信送到,那最有可能就是出府了。寧楚克猜想他十有八九是去了尚書府那頭,前陣子額娘還說郭羅瑪瑪想她得很,讓她過去小住,當時她不放心舒爾哈齊沒敢出門,這都到了正月中旬,舒爾哈齊怕是早好全了。
  既如此,那就再等幾天好了,左右這事基本已經塵埃落定,寧楚克就沒想給胤□選擇。
  講道理,便宜占夠了你還想怎麼選擇?
  明擺著面前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娶。若不娶,就看是喪命還是喪德。
  胤□對寧楚克有許多看法,寧楚克對他倒是沒啥意見。
  你說他不學無術,照上書房先生所說九阿哥以前還成,反而是最近不太像話;至於騎射不行,那不是挺好?往後動起手來她多佔便宜;至於說一身臭毛病脾氣糟糕,誰家公子哥不是這樣?你說也有四角俱全的,寧楚克從她自身情況出發,堅決不相信這個說法,作為京中名聲最好的格格,她除了相貌這一樣,別的哪點名符其實了?她本人就是造假的祖宗,你還指望她相信別家那些好名聲是真的?
  挑來揀去指不定選來個最差的,還不如聽天由命!
  九阿哥即便哪兒哪兒都不好,那也是老天爺替她選的!
  人嘛都是會變的,相公是可以調教的,誰還能生來就疼媳婦兒?
  說起來,額娘總想讓她低嫁,說出身差些無妨,最要緊是人靠得住。就像她阿瑪當初也不過是個侍衛,背景才湊合,官階勉強能看,就是因為看出他有能耐,哪怕要面對一家子極品也嫁了,沒幾年就苦盡甘來。嫁低些,過門之後立刻就能立住,有娘家撐腰不會受氣,哪怕遇上拎不清的非要給做規矩,親娘也能帶著人上門去討說法……她額娘一門心思想找那種好欺負的軟包子,寧楚克從前挺認可的,最近她想法變了。
  就說董鄂家,底蘊是很厚的,出過寵妃還出過皇后,結果呢,上頭想怎麼揉搓她就能怎麼揉搓他。康熙和宜妃那套配合讓寧楚克警醒了,出閣之前靠阿瑪,嫁人之後靠相公,相公人微言輕你還想不受氣?真嫁了這種人家出門見了誰都得低頭。
  皇子福晉有什麼不好?
  尤其對比別家,胤□還是誰都不愛招惹的渾人,又有個賊護短的親娘,這多好的條件。
  算算日子,他倆交換了得有一個月,寧楚克活得那叫一個自在,她把地盤踩熟了,人也認熟了,誰是什麼性子都摸得透透的,她等於說做好了一切準備,不嫁給胤□嫁給誰呢?
  至於外頭說九阿哥只會吃喝嫖賭不像話!
  吃喝賭這三樣寧楚克說不好,嫖一定沒有,他那兄弟賊挑剔,輕易站不起來。
  胤□還不知道寧楚克將他從頭到腳剖析了一遍,更不知道他皇阿瑪萌生了怎樣可怕的想法,他這會兒坐在尚書府的馬車上,跟老太太去清泉寺呢,同去的還有老太太娘家那兩個侄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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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01:02: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今兒個走這趟主要就是想求個靈簽,問寧楚克的姻緣,老太太心裡七上八下的,倒是胤□,他高興壞了。會變成這鬼樣子就是因為在清泉寺跌了一跤,他準備找準位置再來一下,相信能順利交換回去。
  至於說換不回去這種可能,他不願意去想也不敢想。
  就不說學規矩,只每月放一回血就能逼死個人。
  老天爺一定不會那麼殘忍。
  事實證明臨時抱佛腳就是不靠譜,老天爺還真有那麼殘忍。
  過門檻時,胤□刻意絆了一下,他還在想著地的時候要不要護著臉,就有隻手飛快的伸過來,穩穩將人扶住。
  「這門檻高,年前還絆倒過九阿哥,格格當心點。」
  你鬆手!讓我摔!多大仇啊你這麼害本阿哥!
  老太太還誇嬤嬤做事穩當,讓隨行那幾個丫鬟都學著點。只胤□差點氣死,他就想退出去重進一回,最好一次成功結結實實把自個兒摔暈過去。
  胤□一步三回頭,瞧他這樣,老太太伸手牽住外孫女,領著他往前走,邊走邊說:「心肝你別看了,這破門檻淨會絆腳,遲早得讓人剷平。」
  說著他們就進了殿裡,老太太帶著拜了一圈,甭管人家菩薩管不管這項,左右求了再說。每拜一個,她就添一份錢,一圈下來散了得有幾大百兩,又用了一頓素齋,老太太才說想求個簽,小沙彌就樂顛顛領他們過去。
  這簽求得很順利,解籤的和尚也說了不少,胤□聽完在心裡撇撇嘴,心想這寺院還挺會騙錢,什麼靈簽,講了半天啥重點沒有,就說老天爺自有安排,施主莫要強求,順其自然。
  老太太還信了他說的,又覺得難得走一趟,只求來這個還是不保險,就問小沙彌:「弘安法師可在寺裡?」
  小沙彌回說:「法師正在講經。」
  「幾時講完?」
  「半日有,三天三日亦有,難說。」小沙彌回過話,又道,「女施主端的是富貴好相貌,您不必憂心。」
  這話聽著順耳,老太太笑問:「小師傅也會看相?」
  小沙彌就靦腆的說:「學過皮毛,能窺得一二。」
  像這種事,你越是打包票聽的人反而不信,他說得含糊,老太太聽著很像那麼回事,覺得寧楚克生來福氣就大,自己的確是操心過度。這麼想,她就沒想著一定要見弘安法師,又添了些錢準備回去了。
  後面再過門檻,老太太特地停下來提醒胤□當心,他想摔都沒逮著機會。跨過門檻,擺在面前的只剩下一條石階,馬車候在石階下。他這會兒特別後悔,後悔沒一頭撞上清泉寺的廊柱,眼下可咋辦呢?錯過這回還不知道啥時候能來,不想錯過那就只能心一橫一腳踩空。
  人嘛,就是要對自己狠一點,胤□到底還是干了,他腳下一空身子順勢後仰,跟著跌坐在石階上往下滑了好幾步……
  因事發突然,誰都沒把他拽住,一屁股下來痛是痛了點,胤□心滿意足。
  他覺得一閉眼一睜眼就能回宮,結果剛閉眼就聽見噗嗤一聲笑,睜開眼就發現剛剛來了一撥人,正準備下馬車,就撞見了這尷尬的一幕。
  可不是尷尬了?
  在京中名聲好上了天的寧楚克格格也會當場丟醜,摔成這樣真是難看。
  撞見這一幕的是別人就算了,來的偏偏還同她不對盤,那人好像是想忍耐,又沒忍住,憋笑的樣子特別氣人。老太太心肝肉的喚了一通,親自將人扶起來,連番關心確定沒摔著才放下心,之後朝那憋笑的瞪去一眼。
  又感覺身邊也有人笑了,還瞅了瞅兩個侄孫女。
  「這不是寧楚克格格?腳下太不當心?竟然摔成這樣!」娘家侄孫女怕她,底下的卻不怕,當即調侃起來。老太太心繫外孫女,沒同她吵,只是提醒說別在這兒幸災樂禍,當心報應。
  對方讓真話氣得險些跳起來:「我好意關心,咒誰呢你?」
  「我也是好心提醒,沒記錯的話,你們工部尚書府今年也有姑娘參選,積點德吧。」
  工部尚書齊格同禮部尚書哈爾哈很不對盤,一來脾性不和,二來兩個部門的頭頭各有各的優越感。
  禮部地位高,負責的是科舉、大選、冊封典禮這類,皇上要祭天祭祖也有他們操持,管的樣樣是大事,就是油水不見得多。
  至於工部,當頭的要撈錢容易,工程款項能摳下不少,管的事就不那麼上檔次。
  其實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他倆偏就在相處之中結了仇,總看對方不順眼,連帶著兩家親眷也沒法相處,你倒霉我高興,你摔一跤我回去能笑個三天。
  老太太說起選秀也是想提醒對方,大選還是我們老爺管的,你再笑一下試試,就算弄不了你親孫女,你親戚家的一個別想好,隨便動動手腳就能坑死你丫。
  對方也聽出話裡的意思,沒再說什麼,撇了撇嘴就錯身過去了。
  兩邊鬥法的時候胤□都是恍惚的,他從前都是往好的方面想,下意識忽略了換不回去這種可能,這種可怕的猜想卻在今天浮上心頭,來的時候多高興,回去路上就有多絕望。老太太以為她情緒低落是當眾丟了醜,想安慰,又怕提起來心肝兒更傷心,最後只是拍拍手說:「郭羅瑪瑪給你保證一定沒事,就算她逢人就說人家也不會信,我外孫女名聲多好,她說些不中聽的壞的還是自己,外頭只會說她嫉妒成性造謠生事。」
  胤□勉強擠了個笑臉,瞧著比哭還難看。
  他擔心的才不是寧楚克的名聲,他只怕換不回去!要是換不回去又咋辦呢?
  讓他嫁個五大三粗的糙爺們,讓他給相公縫衣裳做鞋,他陪睡,他每個月初還得準時放血……他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這是看不起女人家的報應嗎?
  這他娘的還有活路?
  胤□哭喪著臉的時候,工部尚書府的也在求籤,求完同樣說要求見弘安法師,小沙彌照樣搬出那套,說格格福氣大,好日子長著,半點不用操心。
  台詞基本沒換,他又騙了一家的錢,等人喜滋滋的走遠了,就有個光頭過來,責備說:「妙一你又在糊弄人,讓師傅撞見該罰你了。」
  小沙彌笑瞇瞇說:「甭管求籤看相圖的不就是個心安,我讓她們求仁得仁。」
  「你就不怕那位女施主命途多舛回頭遭難?」
  「人心易變,世事無常。她即便遭了難那那也是行事不妥失了上天庇佑,該檢討自身,還能找上門來怪和尚說得不准?」說著,他還撇撇嘴,「來咱們寺裡的十個有五個求見法師,真把人領過去,法師不用幹別的,光看相就看不過來。」
  旁邊的小光頭聽著直搖頭,碎碎念說出家人不打誑語。
  妙一和尚懶得說他,師兄總這樣不知變通,那話雖然是糊弄人說的,也不全錯,那些個女施主要不是福氣大能托生在頂頂富貴人家?
  小沙彌隨口一說,工部尚書府那頭卻當了真,回頭還干了票大的。
  都說清泉寺靈得很,人家都說她家姑娘命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那還怕哈爾哈動手腳?
  這麼想,她們回頭就把提督府寧楚克格格在清泉寺出了醜這事宣揚出去,怎麼滑的腳,怎麼摔的都說了,惹來聽的人一陣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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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3-4 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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