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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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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郁禮 - 《多福格格 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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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01:02: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寧楚克真沒想到胤□這麼能耐,過了兩日,她一不當心撞見宮女說笑,說的就是這一段。她二話不說把人打發去了浣衣局,看幾個宮女都是一臉不敢置信還大發善心解釋說:「提督府的格格也是你們能編排的?去浣衣局長點教訓。」
  發落完她還不解氣,回屋就換了套勁裝,讓錢方去胤哦那頭,叫老十出來連練拳腳。
  胤哦莫名其妙給她當了回沙包,他是感覺九哥帶著殺氣,讓她發洩了一把就趕緊叫停:「九哥你心疼心疼我,兄弟我也是肉長的。」
  寧楚克就跟看廢物似的朝他看去。
  停手了就好,胤哦長出一口氣,問咋的了。
  「我方才聽到有人在詆毀寧楚克格格的名聲。」
  胤哦沒聽明白:「你都說沒想娶,壞就壞唄,和咱有啥關係?」
  「我娶不娶她都是小仙女,能叫凡夫俗子糟蹋了?」
  胤哦給噎了個結結實實,半晌才安慰說:「外頭還說九哥你只會吃喝嫖賭,白瞎了天潢貴胄出身,他們是嫉妒!出過氣就得了,誰還當真?」
  他說完又挨了一下,「那能一樣啊?說我是紈褲子弟是大實話,說寧楚克格格矯揉造作那是污蔑詆毀!氣死本阿哥了!」
  還是不懂她咋氣成這樣,胤哦就撓撓頭:「謠言這麼傳也挺好,九哥你年前在清泉寺摔了個大馬趴,她年後跟著跌一跤,看看你倆多等對,明擺著就是夫唱婦隨,不成親簡直沒天理。」
  老太太一回府就使人去提督府告罪,說她帶寧楚克去寺裡求籤,不當心讓人給摔了,好在沒傷著。
  覺羅氏一聽這話就慌了神,哪怕說了人沒事,她還是回屋去將崇禮珍藏的跌打膏翻了出來。那藥膏是熊膽制的,熊膽是崇禮在木蘭圍場獵的,就前兩年的事兒。當時把熊皮熊掌都獻給皇上了,熊膽讓他剋扣下來,又添了幾味藥材,譬如麝香三七什麼,托太醫院製成跌打膏,統共兩大罐,趕上舒爾哈齊調皮,時有磕碰,擱他身上已經用去一罐了。
  覺羅氏拿上藥膏就往娘家那頭趕,進門之後顧不得同嫂嫂寒暄,就讓老奴帶路,逕直往閨女小住的院落去。
  尚書府這頭覺羅氏當真不熟,她出閣時,哈爾哈還在甘陝任職,宅子是調回京城以後置辦的,她每年是會過來兩趟,也只是小坐,沒久留過。至於府上這些奴才,內外兩院的管家是伺候多年的老人,丫鬟小廝就數生面孔多,多數都不認得。
  她不認得底下奴才,奴才卻認得她,一路過去都有人停下來行禮。
  「有些時日沒見姑太太,姑太太好。」
  覺羅氏頷首,腳下不停,繼續往前走。
  她來得是真快,老太太聽嬤嬤說「格格來了」還愣了愣,跟著就聽見閨女的聲音:「給額娘請安,額娘您同我說說,寧楚克咋樣了?」
  老太太見著自家姑娘是真高興:「不是給你遞了話去,沒大礙的,怎麼還急成這樣?」
  「要是福海或者舒爾哈齊摔一下,自不用著急,這閨女既重皮相又好面子,我能不過來瞧瞧?」說著她讓丫鬟將藥膏拿來,「我把老爺的熊膽跌打膏全拿來了,能用上不?」
  「這天氣,任誰出門都恨不得裹成個球,摔一下還能傷了?我讓人遞話過去就是怕你擔心,結果你還是慌成這樣。」
  覺羅氏就笑:「額娘咱們待會兒再聊,我進去瞧瞧。」
  老太太擺手讓她去,看她掀起門簾進了裡間才吩咐底下好生整治一桌,又報了幾個菜名,都是覺羅氏愛吃的。等安排妥當了,她才跟著進去。
  外孫女還是沒什麼精神,人坐在柔軟舒適的圈椅上,手裡捧著個暖烘烘的琺琅手爐。
  至於閨女則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正勸著呢。
  「心肝誒,你這樣額娘看著多難過,不就是跌了一跤?誰還沒摔過呢?莫說這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哪怕有無聊的人傳出什麼,那也害不到你。你想想從小到大額娘說的中不中?你信一回。」
  胤□聞聲看她一眼,沒說什麼。
  「你是要急死我!得虧是我過來,叫你阿瑪見了還不知道能鬧出多大的事。」
  胤□還是沒個應答。
  既然沒摔傷,她這個樣子是跌那一跤時讓人撞見了?老太太便是這時候進裡屋來的,覺羅氏趕緊問說:「到底咋回事啊?我問她什麼都不說,額娘您同我講講。」
  老太太跟著坐旁邊去,坐穩之後告訴她也沒多大事,就是讓烏扎喇氏撞見了。
  覺羅氏挑眉:「誰家的烏扎喇氏?」
  「就是同你阿瑪不對盤那家的。」
  「……工部尚書府啊?撞見又怎麼樣?她聰明點就把嘴閉嚴實,非要瞎傳遲早有機會報復回去,多大點兒事?」覺羅氏都不敢相信,她閨女就算再好臉面能鬱結成這樣?京城裡頭更丟人的事不是沒有,前頭還有一家格格出門走動時當眾放了個響屁,讓人笑話了好一陣子不也堅強的挺過來了。
  論丟人,今兒這一茬能和人家相比?
  覺羅氏已經想盡辦法,可收效甚微。也不怪胤□作踐這一片苦心,他已經絕望到顧不得旁的事,這輪番關心並沒讓他得到安慰。
  重點是跌那一跤嗎?
  重點是丟人嗎?
  不是的!
  今兒個這趟粉碎了他的信念,本以為去趟清泉寺就能換回來,他能接著過自己的瀟灑日子,現在去了去了,摔也摔了,他還在這裡,根本就沒有換回去的徵兆。
  這還是頭一回,胤□問自己:要是換不回去呢?
  那他豈不是要面臨選秀、嫁人、懷孕、生子……他要被困在後院這一畝三分地上,同一群娘們鬥個死去活來。這種生活想想就可怕,得換回去!必須換回去!想方設法也得換回去!
  在找到可行的辦法之前,胤□得多做一手準備,假如短期內沒有契機,那還是嫁給自己,只有嫁給自己才有好日子過!至少寧楚克沒立場挑剔他,出了紕漏也會幫著善後,最重要的是寧楚克她是個妞!
  頂著提督府格格的身子嫁給其他兄弟這種事,想想尿都要嚇出來……
  如果可以,胤□由衷希望未來福晉能溫柔賢惠表裡如一,眼下再說這些也是虐自己。從前作為皇子,他活得那叫一個瀟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任性極了,如今康莊大道走成了羊腸小路,天老爺沒給他任何選擇,到今天他才由衷的體會到什麼叫做人難。
  難啊,真的難。
  因為實在勸不好,覺羅氏就分心同她額娘聊了幾句,說起除夕那天崇禮將兄弟噴了個遍,當場就把本家的老太太氣厥過去,老太爺還說要請他出族。
  「你婆婆捨得頭上的二品誥命?」
  「自然是捨不得,這不就把人勸住了嗎。」
  「女婿這性子挺好,但凡他像前頭那兩個,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覺羅氏跟著一聲笑:「他要是像那倆,阿瑪能把我嫁過去?」
  老太太一眼瞪去:「不說這個,你接著講,後來呢?額圖渾那老匹夫沒鬧?沒拿孝道壓著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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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01:06: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咋沒鬧?後來還讓我們老爺過去聽了兩回訓,說了些啥我就不清楚。那頭還不死心想讓大房的薩伊堪跟我們寧楚克一塊兒學規矩,說什麼都是一家姐妹,再親也沒有,嫁出去也能互相幫襯。她說得好聽,我看長房那姐兒恨毒了我閨女,真讓她爬上高處,不使壞就是好的。」
  做了這麼多年親家,老太太能不知道那頭是啥德行?就拍拍覺羅氏的手:「你別管她,由她折騰去,就看她有多大福氣。」
  覺羅氏原就是這麼想的,便頷首應道:「誰說不是呢。」
  母女倆一邊聊還不忘偷瞄胤□臉色,瞧他還是蔫耷耷的模樣,也是沒轍。
  想不明白閨女那麼爽利的性子咋會為這點小事去鑽牛角尖。
  又覺得這段時日以來她變得挺多,心裡像揣上了事。
  覺羅氏想不到她能操心什麼,只能猜測是為了選秀,莫不是還在惦記九阿哥?
  她越想越像那麼回事,就抿了抿唇問:「閨女你莫不是怕折了名聲做不了皇子福晉?」
  先前幾乎不給反應的胤□聽見關鍵詞猛的側過頭,雖然他很快否認了,覺羅氏心裡還是咯登一下。
  這麼大反應還能不是?
  壞了,還真給她說中了。
  覺羅氏勉強穩住心,她最後還想努力一下,又道:「閨女你同額娘交個底,是不是認定了九阿哥?」
  胤□搖頭。
  「那你喜歡哪樣的?」
  「哪樣都不喜歡,哪個都不想嫁。」
  悲痛!
  絕望!
  閨女這都說上氣話了,還能不是在威脅她?
  她能怎麼辦?
  她偏偏硬氣不起來,只得捏著鼻子認下。
  都說兒子生來是討債的,閨女才貼心……講句良心話,覺羅氏認為他們說反了。家裡幾個兒子全是放養的,他愛怎麼著怎麼著,搞出事來就揍一頓,揍完總能安分。唯獨這閨女,她是操碎了心,從前為她經營好名聲,如今為她導正三觀以及審美,不過看樣子是擰不回來了。
  宮裡頭,寧楚克也感覺到壓力,傳言傳瘋了之後,宜妃就問她真不用再想想?現在還來得及!
  讓斟酌的就是九福晉人選,宜妃總覺得還能挑出更好的來。
  「先前董鄂氏鬧了笑話,你嫌她蠢不幹了;如今齊佳氏也鬧了笑話,你咋不嫌她丟人呢?」
  寧楚克擰著眉心反問說:「哪能一樣?」
  宜妃回問他哪兒不一樣?「我看她倆都配不上我兒子!」
  「……優秀的是五哥,您幹啥逮著我誇?」
  「別提你五哥,我這還在後悔沒給他挑個會來事的福晉。他塔喇氏性子是好,也太溫吞些,看她幹啥我都著急。」
  寧楚克心想,那你咋的瞧不上我?這京城裡還有比我更會來事的格格?
  回頭想想也不難理解,假如她沒換到宮裡來,她告訴阿瑪說看上九阿哥了……阿瑪也得氣炸肺,回頭能將胤□從頭到腳挑剔個遍,結論是瞎了眼才看上這麼個廢物蛋子。
  這麼想她就當沒聽見宜妃的評價,任她說啥也就是一片慈母心。
  不過危機感還是有,寧楚克覺得她不能坐以待斃,得做點什麼。胤□害她遭人議論,她得回敬一把,要丟臉就一起,誰也別嫌誰。
  胤哦早先就在催,催她趕緊把花名冊搗騰出來,兄弟們都等著看!
  寧楚克本來還想尊重一下胤□的意思,現在她改想法了。
  許你丟我的臉,不許我搞你的事?
  她從翊坤宮回去就往書案上鋪上玉版紙,先寫了段小序,解釋編寫應屆秀女花名冊的目的,讓你提前知道備選對象都是什麼品性,看誰合適趁早下手,別等娶回去了才發現福晉和預想的相差甚遠,到那份上你不認命也得認命了。又說妻賢夫禍少,成親那是一輩子的大事,平時為芝麻綠豆的小事你拉不下臉無妨,這回該求的趁早求。
  大白話是這麼說,她提筆還是含蓄的,小序得有百餘字,寫完就到了最精彩的部分,寧楚克將秀女們分了批,頭一批就是身份最高那十餘人,半數和她有仇。
  摸著良心說,她都沒去刻意抹黑,倒不是不想,主要是提筆之後發現料已經夠了,不用現編。她寫得每一條每一點都有理有據,比如誰家格格早先有過一個心上人,是誰她都知道;又有哪家格格最不會說話,隔三差五的得罪人……揭完短,她還順便誇了兩句,腦子雖然不好使,模樣還是不錯的,娶回去看著篤定養眼,只要你頂得住她見天搞事。
  她還淡定的把自個兒的名兒寫了上去,備註有十六字:花容月貌、冰肌雪腸、姱容修態、蘭心蕙質。
  又注有小字一行:爾等莫去肖想,你個凡夫俗子配不上。
  一期出爐,她還讓錢方給包裝了一下,回頭順手就丟給老十,老十看過險些給她跪下。
  這都不忘記吹一把,九哥真是愛得深沉。
  「還是把我九嫂抹了?」
  「抹了幹啥?」
  「你就不怕她回頭聽說了置氣?」
  「我這麼用心誇她,有啥好氣的?」
  老十撓了撓頭,說:「寫上去不是送上門給人議論?」
  寧楚克看他就跟看傻子似的:「不寫上去豈不更扎眼?再說誰不是天天給人議論,怕讓人拖出來評頭論足你就別得意別風光。許那些詩聖詩仙寫詩吹他們夫人不許我編個花名冊誇誇我福晉?」
  「你前頭還說是單相思沒想娶的。」
  「我改了想法不行?」
  寧楚克不想多說,就一腳踹胤哦小腿肚上:「催命似的催了半個月,今兒給你還不滿意?拿上滾蛋。」
  等胤哦走遠了寧楚克才嘀咕說,額娘費那麼大勁才打出一片好名聲,還不如她寫個花名冊來得快。
  這冊子傳閱速度是真的快,比她預想的還快,短短一兩天時間,八旗子弟三觀崩了一回又一回,他們心裡那些首選統統給刷了下來,長得美有個屁用,挑福晉能只看臉嗎?
  一開始呢,只是感覺不對勁,後來就有格格發現別家福晉看她眼神不大對,從前親近的不親近了,本來有意說親的也擱置了。
  費了好一番功夫打聽也沒有眉目,只是聽說是本人改口了。
  早先問過家裡的兒郎,都說隨意來著,如今齊刷刷不幹了。
  你說什麼總督府將軍府?
  不要通通不要。
  你說他爹是二品重臣大權在握?
  那也不幹。
  你說她模樣生得好,性子也通透,誰娶誰享福?
  這機會讓給別人行不行?誰愛娶誰娶。
  你說……
  你還說個蛋!你騙鬼呢!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這麼大動靜,事情還兜得住?
  很快就有人順籐摸瓜發現了那本冊子,一番追問之下才知道是九阿哥給的,各家福晉只差沒以死相逼,催著老爺進宮去告狀,問皇上討個說法回來。
  堂堂皇阿哥污蔑詆毀他們姑娘,這叫什麼事兒哦?
  他愛新覺羅胤□還是人嗎?
  聽說有兔崽子沒頂住把九哥供了出來,胤哦趕緊過來報信,他建議說打死不認,皇阿瑪還能真把親兒子打死?寧楚克就坐原處喝茶,她半點不慌。
  急啥,那冊子上寫的句句是真,有本事派人查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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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01:06: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現在這樣不挺好,誰家閨女都不會想不開嫁給九阿哥這牲口,她九福晉之位跑不了了。
  那話咋說的?
  魚配魚,蝦配蝦,烏龜配王八。
  誰也別嫌誰!
  受的刺激多了,恢復起來自然就快,胤□只消沉了半日就打起精神來,迷茫歸迷茫,日子總得過下去。左右世事無絕對,說不準趕明就峰迴路轉迎來新的契機。
  他陪老太太用過晚膳才隨覺羅氏離開尚書府,臨走之前還同哈爾哈打了個招呼。
  哈爾哈見著外孫女高興,聽說閨女來了更高興,不換氣的問了一長串。問崇禮咋樣,倒霉親家作沒作怪,又關心了兩個外孫子的情況,這才心滿意足放閨女出府。
  早先忙著趕路,覺羅氏乘的馬車來,這會兒也沒換轎,兩人一前一後上馬車,坐穩之後,覺羅氏將胤□摟進懷裡,歎口氣說:「也不知道是和清泉寺犯沖還是近來流年不利,怎麼前後去了兩趟都出事,得虧這兩回皆無大礙,否則額娘得心疼壞了。」
  胤□在心裡一聲歎息,暗道提督府這福晉和禮部尚書府的老太太咋都愛摟來抱去的,說體己話還要拉著手,他很不習慣他們表達親暱的方式,頭一回差點把人丟出三丈遠,多兩次才稍稍適應一些。
  他盡量忽視心裡的彆扭,順著覺羅氏這話一琢磨。要說倒霉其實也就年前那回,今次是他自個兒鬧的,只是不能把心裡話講出來,胤□想了想說:「今兒個求的靈簽讓咱們順其自然,寺裡的和尚也說我命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覺羅氏拿食指輕戳他腦門:「往後的事誰說得好?眼下你當心點……當心點準沒錯。」
  「額娘教訓得是。」
  胤□不想反覆說今日之事,就問本家那頭是怎麼回事?老太爺又鬧起來?為薩伊堪?
  覺羅氏瞇了瞇眼:「這事不用你來操心,你阿瑪總能辦妥。」
  「既然開了頭,您就說完唄,我隨耳聽聽。」
  本來也不是秘密,看閨女好奇,覺羅氏就沒藏著掖著,直接說了:「老太太既捨不得二品誥命,又嚥不下那口氣,也知道咱們老爺在你的事情上從不妥協,就想了個招,讓他幫老三使點勁。」
  胤□早先就瞭解過,寧楚克她大伯在翰林院三叔在工部衙門:「三叔是什麼官來著?」
  覺羅氏嗔他一眼:「你個促狹鬼,老三得有幾年沒升過,還能是什麼官?工部員外郎唄。老太太的意思是也不為難你阿瑪,給他升個郎中就成,還說屯田清吏司原先那五個郎中裡頭正好有一個陞遷了,叫你阿瑪想法子讓老三頂上去。」
  也是佟佳氏沒在跟前,否則胤□恐怕要忍不住問一句:你這臉還能更大些?
  工部下設四司,分別是營繕清吏司、虞衡清吏司、都水清吏司以及屯田清吏司。
  前頭三個姑且不說,這屯田清吏司主管費用核銷物料支取,是個撈油水的好地方。畢竟朝廷從來沒停過修建園林行宮的步伐,哪怕從指縫裡漏出一點,那都是大筆的進項。看覺羅氏的反應,在這些婦人家眼裡恐怕就鹽政、漕運、織造之類才是肥缺,她們壓根想不到工部衙門裡小小的屯田清吏司能貪去多少款項,這麼看,開口的雖然是老太太,出主意的指不定還不是她。
  想到這兒,胤□問說:「老太太最疼的不是大伯?」
  「是啊,她最看重的是你大伯崇善,可你大伯人在翰林院,翰林院是什麼地方?天底下最迂腐最清高的人都在那兒,你阿瑪伸過手去就能叫人打折了……這不才有折中之法。本來老太太想叫你三叔換個部門,去禮部,讓你阿瑪找你郭羅瑪法疏通,最好能保他五年升侍郎十年繼任尚書。你三叔不想叫你阿瑪太過為難,說就在工部也挺好,老太爺也說好,正好屯田清吏司空了個缺,讓他補上去不難。」
  胤□聽罷嗤笑一聲。
  覺羅氏一巴掌拍她手背上:「儀態給我端起來,沒事兒別學你阿瑪。」
  「額娘您不想知道三叔在打什麼主意?」
  「任他算計什麼,你爹總不會答應,非但沒答應,又把老太爺氣了個半死,說什麼做人要腳踏實地做官得憂國憂民,別成天打歪主意,領著哪裡的俸祿就幹好分內的活,走後門爬上去也是丟人現眼,遲早打回原形……」覺羅氏說完又自然而然的把話題帶回來,讓胤□別操心府上,想想這年選秀才是真的。
  胤□還是對本家那幾個更感興趣,先前覺得他們是迂腐清高,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假清高。
  不想去禮部還能理解,禮部尚書哈爾哈非但不會關照親家,反而還能下黑手坑死他們。他想去屯田清吏司,那胃口就大了,這是指著當幾年官發筆橫財。
  自個兒沒那能耐還想往上爬,拼的就是財力。
  回提督府之後,鬆快的日子又一去不復返,胤□讓教習嬤嬤盯著連睡姿都是改了又改。本來作為皇子,他的睡姿就是特別糾正過的,規矩是規矩,總不夠優雅,瞧著也不大迷人。
  嬤嬤手把手教他怎麼凸顯優勢,怎麼才能使人欲罷不能。
  只高貴不行,太高貴能逼得人清心寡慾,壞胚子看了都想從良;八大胡同勾人那套更不行,做出來平白降了格調。
  寧楚克這身份,那鐵定是給人做嫡福晉,嫡福晉就不能跟小妾似的,那些小妾為了把爺們勾進房去啥事都幹的出來。
  胤□聽她們一席話,三觀又碎了一回。
  敢情那些驚鴻一見十有八九都是造假來的,你看她步態優美,那是頂碗練的;你看她梨窩淺淺,那是對著銀鏡笑過千百次總結的;你看她低頭時露出優美的脖頸,你感覺蠢蠢欲動,殊不知人家心裡在哂笑,這就把人勾到手了,真是個傻子……
  這麼一想,什麼白月光硃砂痣統統得碎成渣,左右她給你看的都是假的,哪怕成親三十載也不一定能看明白同床共枕這人是什麼德行。
  就是這麼突然,胤□就焦慮起來,擱在幾百年後這叫結婚恐懼症。
  他焦慮了兩天,就趕上舒爾哈齊偷溜過來,小傢伙這一冬又長了肉,肥嘟嘟圓滾滾的瞧著討喜極了。
  胤□伸手讓人坐旁邊來,問他用不用點心,舒爾哈齊偏頭想了想,說:「我想吃嬤嬤做的千層糕,多加點山楂進去。」
  寧楚克那奶嬤嬤最會做點心,聽舒爾哈齊這麼說,她樂顛顛就往膳房去了。胤□伸手在舒爾哈齊的小肚皮上探了一把,難怪要加山楂,他小肚皮裡裝得滿滿的壓根沒消下去。
  「過來之前吃了多少?別撐著。」
  「撐不了撐不了,阿姐你別老說我,我給你講,我剛去額娘那頭正好撞見額娘同大嫂說悄悄話,我就蹲在窗台底下聽,你猜我聽見些啥?」
  胤□相當配合:「說吧,你聽見些啥。」
  「她們說了半天要告訴你還是不要告訴你,最後決定瞞著。」
  「瞞著什麼?」
  這就問到點子上了,舒爾哈齊勾勾手指讓他低下頭,貼近了小聲說:「她們說九阿哥又闖禍了,還說他就是個禍害。」
  胤□:……
  我去你的!我去你祖宗十八輩啊!
  提督府這妞咋就那麼能耐?
  她那精神頭比老十還好,她咋就不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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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只聽見這麼一句胤□就要原地升天,他盡量穩住,讓舒爾哈齊接著說,舒爾哈齊就把他聽到的全講了出來。說的人自己還糊塗,聽的人已經明白了。
  寧楚克格格憑借混跡後宅多年的優勢,在大選前幾個月搞出了一本冊子,帶八旗子弟走進選秀背後,認識各家貴女,以便選擇最適配的福晉。
  胤□:……
  別人家能不能娶個好婆娘關你屁事!
  你忒麼咋就管得那麼寬?哪來這麼多憂國憂民的情懷???
  胤□感覺心跳得好累,都快跳不動了,他抬起手摀住胸口,掌下軟綿綿的……
  她娘的!去她娘的!
  換個人莫名其妙變成皇子,莫名其妙身陷宮廷,慌都慌死了,鐵定得畏畏縮縮生怕讓人瞧出名堂。寧楚克這心態咋能那麼好?她就不知道擔驚害怕怎麼寫,事不來找她,她主動找事。先開罪八哥,後惹怒上書房的先生,還能想出用扁毛畜生送信,那扁毛畜生和她一模一樣,聽說差點把鶴鳴院給掀了!這還不算!她現在竟敢搞什麼花名冊,還是把看不順眼的統統抹黑掉那種花名冊。
  感覺身體被掏空,胤□心好累,他已經不想做任何評價,提督府這位格格真是個幹大事的人。
  真慶幸前兩天跌那一跤沒換回去,否則自己不僅要背黑鍋,還要替她挨板子。
  胤□堅信,皇阿瑪一定會好好收拾她,必須打她板子!雖然皮開肉綻的是自己的身體,只要想到痛的不是自己,竟然有點被安慰到。
  這種攪事精就得收拾,狠狠收拾。
  很顯然胤□還不知道,他皇阿瑪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皇阿瑪了。聽說老九犯了事,惹得好些大臣到御前告狀,宜妃心裡一緊,她都沒問詳情,趕緊收拾了一番就要去乾清宮替心肝求情。
  她到的時候,寧楚克就跪在裡頭,殿外有小太監守著,陪著笑臉請她回去,說皇上這會兒誰也不見。
  宜妃心裡更慌,卻見小太監露出古怪的神情,安慰說:「娘娘您別擔心,九阿哥沒事。」
  沒事?這還能沒事?
  想起的確沒聽說老九挨罰,宜妃才冷靜些,覺得這當口她是不該露面,趕著去求情反而可能引來皇上不快,方才真是急昏頭了。宜妃帶著人原路返回,回了翊坤宮就吩咐王嬤嬤打聽著,看到底是個什麼後續,老九挨沒挨罰,皇上怎麼說。
  寧楚克能怎麼著?
  她一到乾清宮就倔強的跪下,然後康熙就開始問話,他順手丟下一本冊子,就砸在寧楚克身上:「這是你搗騰的?」
  「沒錯,就是兒臣。」
  只聽這一句康熙就氣炸了:「還敢承認?」
  「有啥不敢承認的,這裡頭每個字都是我親筆寫的,絕對沒請旁人代勞。」
  「很得意是不是?你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有時間不能幹點正事?不幹正事也成,安分點行不行?」
  寧楚克眨了眨眼:「皇阿瑪您生氣啦?這有什麼好氣的?兒子又不是瞎寫,絕對有理有據不怕辯。那話咋說的?既然敢做還怕人議論?」
  康熙氣得說不出話,寧楚克又道:「用腳趾頭想就知道他們是耍賴不承認了,還想誣告本阿哥!他有能耐就堵住悠悠眾口,沒能耐就夾緊尾巴做人,誰給他的勇氣反咬一口?」
  康熙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他盡量保持著君王的儀態,讓自己不要怒吼出來。
  「朕也想問你,是誰給你的勇氣寫出這本花名冊?」
  「當然是我皇阿瑪,我爹是皇上!天塌了有爹給我撐腰!」
  「你就沒想想讓你糟蹋這些貴女們也有個身為朝廷重臣的能耐爹,他們能排著隊進宮來,能用唾沫星子淹死你。」
  「能一樣啊?他再能耐還能比過皇阿瑪您?」
  看她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錯,人家找上門來也不見慫,康熙都不知道該說啥,真無話可說。他覺得從前對老九的教育可能出現了什麼問題,老九這派頭是好,走出來就比老八更像皇阿哥,只是膽子太大了。
  「胤□啊,你都這麼大人了,皇阿瑪能護你一輩子?」
  寧楚克想了想:「那以後我不招惹這麼多還不行嗎?皇阿瑪您年輕著,年輕力壯呢!」
  康熙總覺得哪裡不對,回頭一想,今兒個是要收拾她的!咋就偏到這兒來了?
  「這回的事你自己說怎麼辦?」
  寧楚克歎口氣:「只我鼓起勇氣給大傢伙兒提醒,他們得了實惠連聲謝謝都不說,遲早得遭報應。」
  康熙也是氣樂了:「這還能不是你瞎編的?從哪兒打聽來這麼多事?」
  「這還用得著打聽?出去轉一圈就能聽說不少。」
  「就你聽說了,別人都不知情……」
  「哪能啊?他們還不是裝傻?都在背後嚼舌根不樂意站出來得罪人。」
  到底誰傻?人家都不敢做的事偏偏就讓你做了!人家心照不宣的事就讓你給捅破了!不搞你搞誰?康熙恨不得揪著他耳朵問問,你和自己是有多大仇,這麼坑自己的?
  得虧他第一冊 只收錄了十來位貴女,裡頭有一半著重點出了優點,這麼算來,他惹怒的也就那麼五家。偏這五家全大有來頭,他們這回鐵了心聯合起來非得討個說法,一到御前就抹眼淚,說養大一個閨女不容易,姑娘家名聲比啥都重要,這下毀了,讓九阿哥出來給個交代,讓他負責。
  康熙也問他,想沒想清楚,怎麼善後。
  寧楚克:……
  善個屁的後,我就愛說實話你能怎麼著?
  你說你閨女嫁不出去了?
  那還不容易?
  本阿哥給你指條明路!但凡嫁不出去的都送來給我做妾,我一個個收拾她們。
  寧楚克就這麼說的,讓康熙好生確認一下,看是不是真的嫁不出去。
  就她們那家世,哪怕自身條件差點,找個冤大頭還不容易?
  說嫁不出去了是想威脅誰呢?
  寧楚克像是沒覺察到這話多不要臉,她滿心覺得自個兒出了個好主意。
  至於康熙……已經讓親兒子給鎮住了。
  啥?
  讓將軍府、學士府、總督府那些個貴女全給你做妾?
  你皇帝爹都開不了這個口,簡直臉大如盆!
  康熙腦仁生疼,他抬手在太陽穴上按了按,說:「你再重複一次。」
  「就因為那些大實話連累他家閨女嫁不出去,本阿哥願意負責!本阿哥心善,不忍心看她們齊刷刷絞了頭髮做姑子,來給我做妾,來一個我收一個,保她有依有靠吃喝不愁。」
  趕上太子帶著老四老五過來求情,剛到殿外就聽見皇阿瑪怒斥一聲:「你想得美!」
  寧楚克撇撇嘴,本阿哥美顏盛世想得能不美麼?
  「皇阿瑪您聽我說,我也不是真想娶回一群二傻子給自己添亂,這不是得勸退他們?只要告訴那些不消停的,說不用擔心,她閨女嫁不出去本阿哥願意負責,那她一定能嫁出去!」說著他還嘀咕一聲,「多大點兒事兒呢?還鬧成這樣了。」
  你別說,這話挺有道理的,康熙還在回味,寧楚克又扯上一通:「這年頭娶福晉第一看的還真不是自身條件,排首位的是出身。再者說,還沒選秀呢他咋能篤定說嫁不出去了?嫁給誰得由皇阿瑪您說了算,您撂下牌子他才能做得了親閨女的主,說出這種話,這是沒將您看在眼裡,不削他的爵罷他的官打他板子已經是天恩浩蕩了。怎麼有這般厚顏無恥之人?得了便宜還賣乖!來問本阿哥討說法,誰給他的膽子?誰給他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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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01:06: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真不愧是從宜妃肚皮裡頭爬出來的,這嘴皮子真夠利索。
  康熙聽得越多就越有被洗腦的感覺,總覺得哪裡不對,又指不出到底哪兒出了問題,康熙這頭更疼了,他不想再聽老九廢話哪怕一句,擺手讓他滾蛋:「這回就算了,再胡鬧下去沒這麼便宜。」
  寧楚克當即笑開來,恨不得指天發誓:「兒子都聽您的,皇阿瑪放心。」
  放心?他如何放得下心?
  都說兒女生來是討債的,康熙從前沒啥感覺,從前都是兒子們變著法討好他,如今他見識到了。胤□這捅婁子的能耐誰也趕不上,老十那憨貨比他差遠了。
  胤□退下去之後,康熙又琢磨一通,的確沒有更好的法子,至此他又是一番感慨。老九雖然不著調,腦子轉得是真快,每回讓他出主意,聽似荒誕,仔細想想其實可行。
  就拿這回來說,任憑這些大臣鬧上了天,能把老九怎麼著?打他板子?關他?審他?還是砍他的頭?
  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在鬧什麼,只知道應該鬧!這官司還沒打起來其實已經輸了,誰讓胤□有底氣有後招,他們什麼也沒有,連指控都軟趴趴有氣無力。
  另一頭,寧楚克剛從乾清宮出來就撞上三個哥,她抬手打了個招呼,看起來不要更輕鬆。
  老四跟著過來是出於護短,本來想幫著求情,讓皇阿瑪別將老九打死了,真正過來發現他不僅沒挨板子,還神清氣爽從裡頭走出來,這心理落差不可謂不大。
  他黑著臉不知從哪兒問起,太子先開了口:「九弟可還好?」
  寧楚克笑道:「好啊,能有啥不好?倒是二哥四哥五哥,您三位倒是巧,還能趕一塊兒過來。」
  瞧這吊兒郎當的樣子,胤祺真想把人摁住揍上一頓。
  「巧什麼巧?咱們特地趕來替你求情的。」
  寧楚克反手一指:「替我求情?」
  胤祺扶額:「你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九啊,少惹點事。」
  雖然感覺他操心太過,不過當哥的就是這樣,寧楚克還滿能體會的,就伸手拍拍胤祺的肩膀:「五哥你穩著點,別著急,冊子那事已經擺平了」
  太子都不敢相信:「你擺平了?怎麼搞的?」
  「直接說多沒勁,等著看唄!」
  先前太子說要去為老九求情,老大習慣了同他唱反調,自然不樂意跟,老三作為有風骨有氣節的斯文人對這事也看不過眼,沒落井下石已經很給臉了,老七沒啥存在感姑且不說,老八說是正忙,老十作為同夥本來做好了一塊兒挨板子的準備,結果條件不允許他出頭。
  所以說,來求情的就只有三人,太子於情於理都該走這趟,老四倒沒覺得胤□做對了,照他的意思,先幫著把難關度了,回頭再關上門來算賬也不遲,老五作為同父同母的親哥也差不多是這個想法。
  他們商量了一番,又各自打了腹稿,剛到地方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麼這場戲就落幕了。
  簡直荒謬荒唐難以置信!
  皇阿瑪竟然沒罰跪,也沒打他板子,只聊了幾句就讓老九悠哉哉從乾清宮出來了!
  讓他過來難道不是為了問責?
  總不會是特地誇他吧?
  三人急沖沖趕來,發現雷聲大雨點小,稀里糊塗又出了宮。小太監也稟了康熙說太子、四阿哥、五阿哥來過,康熙闔目說知了,心想老五攤上這麼個血脈至親也是造孽。老二老四挺好,甭管怎麼說是兄弟就該守望相助,先幫襯著將難關度了再回頭清算,做法一點兒沒錯。反而那些避猶不及的,這心也太冷硬些,甭管老九做得對不對,做兄弟的不幫他說話替他承擔?遇上事只怕被牽連,那還算什麼兄弟?
  其他人不想惹事還能理解,老十不露面就奇了怪了。
  「去打聽打聽十阿哥在忙啥?」
  康熙吩咐下去就悶頭批起奏折來,不多會兒,前去打聽的小太監低頭匆匆進殿。
  「回皇上話,前頭鬧起來之後,十阿哥就吵著要來負荊請罪,說是他日日催著才有那冊子出爐,心裡有氣都衝他去,結果還沒走出房門就讓九阿哥綁了,就綁在頂樑柱上,嘴裡還塞了個豆包。」一邊說,他就想起那搞笑的場面,險些沒繃住,好在低著頭,沒讓人瞧出來。
  康熙怎麼都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他噎了半晌,雖然心裡的疑惑得到了解決,本來就突突著的太陽穴卻突突得更厲害了。
  從前就感覺老九不著調,今兒才知道他這麼能耐!
  雖說各朝皇帝都有那麼一兩個行事荒唐的兒子,荒唐成這樣真的少見。
  後來,大臣們聽說皇帝高高拿起輕輕落下,根本就沒處置九阿哥,又鬧著到御前來討說法。康熙自顧自批著奏折,理也沒理他們,等一個個都鬧夠了說完了才挑起眉梢:「昨個兒老九說了,假如真的有因為那冊子嫁不出去的,他都可以負責,要是誰家格格被逼無奈只能做姑子,就一抬小轎抬他院裡去。」
  啥?!!!
  一抬小轎抬他院裡去是啥意思?一品二品大員家千金給他做妾?他真開得了口!
  就有脾氣暴的差點就地罵娘了,虧得旁邊人撞了一下使他想起這是在御前。
  這……
  他們以為權臣聯手怎麼也能讓九阿哥吃個教訓,結果就這樣?
  早知如此那還不如別鬧騰!
  不服氣吧,又不敢威脅皇上,要是忍了,這還能抬得起頭?他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恨九阿哥無法無天之於還惱起康熙,覺得他太不給人留情面。
  康熙看幾位大臣互遞眼色就猜到他們在想什麼,他覺得好笑,這些老東西這回竟然在老九手裡栽了跟頭,讓個小年輕拿住了命門:「胤□已經給了說法,諸位愛卿無需憂心,還有別的事就一併說了,無事就退下吧。」
  「……那我閨女就白白污了名聲?九阿哥是皇子不假,幹出這種事不給個解釋?」
  康熙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說:「這麼說就使人查上一查,查出來那冊子上寫的都是子虛烏有,是胤□心黑栽贓誣陷,怎麼處置都成。」
  誰不知道呢?
  誰不知道那都是真的!
  真使人去查才是把臉面扔地上踩。
  方纔還叫囂著要解釋的直接給噎了個正著,他拳頭握得卡卡作響,憋著氣退下了。
  他們退出去之後,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去送送他們。」
  梁九功會意,快步跟出殿外,他喚住那心有不甘的笑瞇瞇說:「大人是不是忘了?皇上是君,爾等是臣;皇上是主,爾等是僕。主子說奴才不好奴才就該聽著受著,沒聽說不服氣硬要討個說法的。」
  「這……」
  幾人面面相覷,都猜是壞事了,就想塞銀票請他美言,梁九功已經說完回殿裡去。
  雖然九阿哥這麼做的確不妥,皇上教訓他也罷,哪輪得到朝臣咄咄逼人?
  你要是有底氣上頭寫的全是假話那還好說,既然是真的,不夾緊尾巴做人還鬧什麼呢?真查個清楚明白再將事實公諸於世豈不是更丟人?
  以為位高權重不懼胤□一個光頭阿哥,也不想權力是誰給的,你還能威脅得了皇上?
  幾人心慌意亂回了府,回去就撞上哭哭啼啼的閨女以及怨氣沖天的福晉,她們還在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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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01:06: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行了,這事休得再提。」
  「老爺你這是啥意思?這就算了?那咱閨女受的委屈呢?」
  「閉嘴吧,你再鬧下去我這官帽都得掉了。」
  福晉聽說臉色一變:「……皇上就這麼不講道理?」
  「換做咱家閨女委屈了咱府上的奴才,你還能讓閨女給他賠禮?」
  「奴才秧子咋能和咱閨女作比?」
  「你這話說對了!奴才秧子咋能和皇阿哥作比?不說人家沒栽贓你,就算那上頭寫的全是胡編亂造又怎麼樣?你還想威脅皇上?你要九阿哥解釋什麼?」
  福晉臉色慘白:「都鬧成這樣了,那怎麼辦呢?」
  對別家而言事情相對還簡單,董鄂家才是一團亂。哪怕宜妃她娘家嫂子還沒逮著機會遞過話去,只從冊子上寫的就能看出來九阿哥對他家格格有多不滿。
  原句就不重複,大概意思是說:董鄂格格美則美矣卻長了個豬腦子,誰娶她回去她就能叫誰家倒霉。
  就沖這番評價,她阿瑪就覺得這女婿要不起,得請皇上另外擇個九福晉。別人就沒這麼果決,像福晉還在猶豫,說萬一九阿哥那麼寫只是為了打消其他人的念頭,讓他們不來爭不來搶呢?或許他對閨女很有好感。
  而她閨女——董鄂格格本尊想法更簡單粗暴。
  你都那麼搞了,我也不可能找到更好的相公,那肯定得死死攀住你。
  母女倆想的不同,得出的結論相差無幾,七十本來還有些遲疑,這一出過後,他趕緊琢磨說辭,必須把這樁親事搞吹,閨女嫁給誰都好,決不能嫁給九阿哥。
  一來九阿哥太能惹禍,遲早引火燒身;二來他中意的分明是提督府那個,就算娶了自家閨女,閨女能有活路?
  站在爺們的角度,福晉不合心意解決的辦法有很多,最簡單就是弄死她,再迎繼福晉進門。
  得知阿瑪的想法,董鄂格格砸了一地碎瓷片,說什麼也不答應。
  「壞了這門親事,您還能給我找個更好的相公?」
  「我正黃旗都統家嫡女,絕不嫁給阿貓阿狗,我丟不起這個人!」
  七十氣急了,他衝著福晉就是一頓訓:「你怎麼教的?還不把人弄回房去。」
  「可是老爺我也覺得這樁親事不能壞!壞了咱閨女還能抬起頭做人?」
  「抬不起頭做人好歹還能做人,不低這個頭那就讓她做鬼去,你當九阿哥是憐香惜玉的主?他喜歡誰中意誰你還沒看明白?落到這地步怪誰?怪她自己沒能耐!怪她蠢!論官階我還能壓崇禮半級,人堂堂皇子放低身段也想同提督府結親,偏偏就看不上她!」
  董鄂格格從來都被捧得高高的,沒受過這般羞辱,羞辱她的偏還是親爹。
  她漲紅了臉,哭著就衝出門去。
  不禁又想起寧楚克那囂張模樣,心裡恨極。
  都是她!
  她活著只會給人添堵,怎麼沒死了呢?
  她該死!
  福晉擔心得很,跟著就要追出去,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這也怪不著她,幹啥當她面說得這麼難聽?」
  「不讓她死心她還在做黃粱夢!」
  早半個月就已經立春,京中春寒料峭,及至元月尾,氣候才逐漸轉暖,天兒亮得越來越早,凍了一個冬的枯枝也悄悄地發出新芽。
  胤□抄著手立在院裡,估摸著再有幾日癸水又要來,心裡很是煩躁。他總覺得這妞已經樂不思蜀了,她從思想上就出了問題,這做派壓根沒在為換回來而努力……正盤算著怎麼才能再見對方一面,臂上就一疼,教習嬤嬤拿著戒尺站在他側後方,臉黑透了。
  胤□眼神一個游移,動作倒是挺麻利,趕緊鬆開環抱起來的胳膊。
  近段時間嬤嬤簡直心力交瘁,要不是提督府給的酬勞實在高,她早撂擔子不幹了。要她說,換做規矩再差的,一天天這麼下來也該學好了,這位寧楚克格格真的能耐,你說她不走心吧,態度還是挺端正,聽說還會關上房門加練,就是練來練去也沒多大成效,哪怕已經改掉不少陋習,身上還是一股爺性。
  想說兩句,瞧他這樣又開不了口。
  再有,要是說說就能頂用,那他早該修成京中貴女的典範了。
  嬤嬤只得歎口氣:「格格未來篤定能前程似錦,奴才只求您一件事,別砸了我這塊招牌。」
  胤□那眼神飄得更厲害,寧楚克會不會砸她招牌難說,左右要是換不回去,往後應該沒人會請這兩位嬤嬤上門教規矩了。摸著良心講,他已經盡力了,所有人都覺得他不開竅,也不想想他是從什麼狀態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以前他大口喝酒,如今細細品茶;以前他邁開腿大步流星往前走,如今儀態萬千款步輕移;從前坐下之後兩腿往椅子扶手上一扔,怎麼舒服怎麼躺,如今得將雙腿合攏,坐姿還得從容優美;從前隨便抹一把臉就能出門,如今起床之後得對著銀鏡坐上大半個時辰,假如有計劃要出門,這個時間還能更長些……有些動作一開始做起來十分彆扭,時間長了總歸能習慣,近來胤□總在想,他要是真習慣下來,換回去之後該咋辦?
  就比如說,貴人們都愛戴護甲,為了好看也為了不影響行動,在接茶盞端湯盅的時候她們習慣挑起兩指……這動作風流嫵媚,好看得很。
  因為好看,大家都這麼學,嬤嬤當然也教了他。
  本來爺們端碗都很隨便,怎麼順手怎麼來。胤□幾經矯正,如今甭管是拿手帕、調羹、點心或是翻書、執盞,尾端兩指都會不自覺挑起,這已經變成不經意間的動作,有時候他低頭看見了會默默地收回來,更多時候直接注意不到。
  真要換回去了,這些在提督府學成的習慣能逼死他。
  讓兄弟們瞧見還不得笑暈過去?
  想到這些,他心裡真的沉重,頂著寧楚克的身份這些必須得學,學得越多,回頭全都變成負累。瞧他無精打采的,嬤嬤以為是這幾日練女紅煩著他了,就說:「天一回暖,跟著就會有貴女相邀,或者遊園或者騎馬……格格不抓緊點練習儀態,老奴真不敢放您出門。」
  胤□:你當我很想出門?
  就寧楚克搞的那些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出去將面臨什麼。
  然而有些事情是沒法逃避的,又幾日,溫度更高一些,貴女們脫掉厚重的披風,穿上稍薄的春衫,她們組織起詩會,喫茶踏春放紙鳶。寧楚克格格作為時下最炙手可熱的貴女,想一睹她風姿的自然不少,連著幾天提督府日日有帖子上門,覺羅氏篩過一遍,又請兩位嬤嬤看過,最後留了兩張。
  一張是尚書府遞來的,覺羅家幾個表姑娘約寧楚克遊園賞花。一張是莊親王福晉遞來的,莊親王博果鐸沒有生兒子的命,他比皇帝還年長四歲,膝下無子,只得一雙女兒。女兒到歲數之後紛紛外嫁,王府就顯得有些冷清,平素連個笑語也聽不見……便因此,莊親王福晉很愛下帖子請人過府小聚,見著這些比花還嬌艷的格格圍在跟前她就高興。
  篩選出來之後,覺羅氏將帖子送去鶴鳴院,交到胤□手裡,胤□一看,跟著就吹了個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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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是莊親王府。
  莊親王不能生兒子這個梗在皇室也是很出名的,都不用請太醫去看,猜也能猜到問題出在誰身上。沒嫡子還能說是福晉不中用,沒兒子,那只能是當家的不給力。
  想起這茬他就不自覺露出笑意,緊跟著就覺得周圍有些森冷,這天兒已經很暖和了,咋還感覺冷呢?
  胤□扭頭一看,教習嬤嬤簡直無處不在,吹個口哨又讓她聽見了。看胤□立刻收斂起來,還露出純良的表情,只差沒提筆將「我錯了」「我會反省」「我一定改正」寫在臉上。
  嬤嬤又是一聲歎息。
  在提督府呆的時間越長,她就越覺得金字招牌保不住。從前也帶著武將家的格格學過規矩,這麼糟心真是頭一回,來之前想也沒想過。
  就她這樣,偏偏還擠掉董鄂格格入了九阿哥的貴眼,這就跟做夢似的。
  嬤嬤又想起她前兩天聽說的,聽說正黃旗都統到御前請過罪了,說自己教女無方,說他閨女不堪為皇子福晉,請皇上三思,請皇上撂牌子放他閨女回家自行婚配……這傳言有幾分真暫且不知,左右九阿哥已經通過那本冊子告訴八旗子弟他中意誰,九福晉很難旁落。
  到底是九阿哥眼瘸還是他真就看上了寧楚克這張臉,眼下不得而知。
  甭管什麼原因,有一點可以確定:寧楚克真的命好。
  嬤嬤沒再多說,只道今兒有幾身新的旗服送來,讓他試穿一遍擇出兩套出彩的,再把珠釵配齊,別臨到那日手忙腳亂。
  竹玉跟在一旁聽著,說:「格格天生好相貌,上什麼妝就像什麼樣,淡掃蛾眉可,盛裝也可,往常不用刻意打扮就能勝過許多格格,要是怎麼出挑怎麼來,怕是要掃主家面子?」
  嬤嬤瞥她一眼:「假如沒那本冊子,隨便些是無妨,九阿哥將格格誇成那樣,你想想看別家會不會服氣?今次怕都卯足了勁,咱隨隨便便過去不得丟個大臉?九阿哥都那麼說了,格格就得將旁人都蓋過才好。」
  竹玉恍然大悟,應說還是嬤嬤看得明白。
  胤□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忍不住又在心裡問候了寧楚克一輪。
  那冊子和本阿哥屁干係沒有,本阿哥才沒誇過那離經叛道無法無天的女人。
  能耐成這樣,給她搭個梯子她能爬上天去!
  莊親王福晉遞來的帖子上落的日子在二月初五,竹玉知道以後還在心裡嘀咕,得虧格格從來很準的月事在頭個月提前了幾天,這個月也跟著提前到初一,要是照往常的規律初五來,疼得死去活來哪能出門?
  胤□就沒有她這麼慶幸,他從二月初一接連痛了三天,到初四才勉強緩過勁來,血量也減少很多,初五這天身上還不乾淨,幾乎已經感覺不到疼,就感覺體虛。
  一方面每月這幾日的確虛,另一方面是他心理作用,哪怕這已經是第二回 ,他還是不敢相信女人們每個月都要放出去那麼多血,得吃多少藥膳才能補回來?
  初四這天他臨鏡自照,總感覺臉頰蒼白了許多,嘴唇上血色都少了。
  多看一會兒越發心痛,趕緊招呼寧楚克那奶嬤嬤:「嬤嬤你去趟膳房,給我燒個雞來。」
  嬤嬤有些遲疑:「福晉吩咐了,不讓膳房給格格單獨開火。」
  胤□簡直不敢相信,問:「我怎麼沒聽說?」
  「前幾日才吩咐下來,說這一個多月格格胃口好了很多,連帶著長了一圈肉,再吃下去旗服恐怕塞不下您,讓您克制。」
  「我放了這麼多血不用進補的?」
  「膳房煨著湯,待會兒就給您送來。」
  光喝湯能頂什麼事?
  「我想吃肉。」
  奶嬤嬤都想跪下求他,誰家姑娘每月不放血呢?蜂蜜水喝了,姜棗茶喝了,補湯喝了……虧出去那點早已經補回來,還吃什麼燒雞!誰家貴女天天想著吃肉?
  奶嬤嬤又是一番好言相勸,胤□伸手掐了掐腰又捏了捏腿,寧楚克骨架子小,是有點肉細細嫩嫩的摸著多舒服,要是丁點肉沒有那不得嚇死人啊?
  再者說,他過去這一個多月吃的東西多半都長在胸前了,老感覺沉甸甸的,他起床時就瞄了一眼,寧楚克這資本真的雄厚。
  旗服是不咋的顯身材,還不是因為不收腰,脫得只剩個肚兜你就知道她多標誌!
  胤□睡覺的時候偷捏過她腰間的嫩肉,真的嫩,真的滑,真的舒服。
  撇開那糟心的性子不談,誰娶她誰享福。
  真恨不得站在男人的角度剖析剖析,讓人知道吃個燒雞並不會給她減分!連放了四天的血,這麼虛弱,吃個燒雞還要給人管著,這還有沒有人性了?
  因為非常難過,胤□在圈椅上攤成個餅,舒爾哈齊剛練完拳腳,偷溜過來找他玩,就看他滿身絕望。
  「阿姐!阿姐你怎麼了?」
  「我餓。」
  「我帶了點心,你吃嗎?」
  「我想吃肉,想吃燒雞。」
  舒爾哈齊聽說額娘對他姐進行了全方位管制,不讓多吃一口之後……他自告奮勇偷溜去了膳房,仗著人小身手靈活,從那頭順出了半隻豬蹄,回來還一臉的愧疚,說聞了一圈沒找著雞。
  胤□從前真沒感覺豬蹄有多好吃,今兒個聞到那香味兒啊,差點感動得熱淚盈眶,他盤腿兒到榻上坐下,舒爾哈齊就跪坐在旁邊,小豆丁還端了個熱騰騰的茶碗,看他姐吃兩口就遞過去給喝一口解膩。
  真不愧是宮裡長大的皇阿哥,盤腿兒啃豬蹄的樣子也不顯得粗鄙,瞧著居然是一身灑脫勁兒。他每一口都啃得很虔誠,感謝寧楚克有個這麼乖巧懂事的弟弟,胤□保證說往後一定罩著他,帶他過好日子。
  舒爾哈齊聽著就笑,他笑瞇瞇問說:「阿姐你明天要出府去?去哪家玩?」
  「怎麼你也想去?」
  「想去!我想去!」
  胤□想了想說:「明天不行,下回可以帶你。」
  莊親王府這場小聚,哪怕許多年後依然為人所津津樂道,因為一出接一出太精彩,經歷過的人想忘記都難。
  就像早先料想的那樣,胤□的確是被寧楚克坑慘了,他一過去就接了大波眼刀,抬眼一看,各家格格都在笑,有好些都笑得不自然。
  董鄂氏陰陽怪氣的起了個頭:「這是誰啊?是提督府的寧楚克格格?」
  緊接著將軍府的也開口了:「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人盼來了,咱們都好奇呢,格格怎麼認識了九阿哥?」
  胤□咋心裡嘀咕:來者不善,來者不善啊。
  他臉上還是帶著笑,玩味的說:「我也挺好奇的,先前還聽說董鄂格格要做九福晉了,怎麼九阿哥那麼不待見你?那冊子上咋寫的來著?翩然若仙?人蠢似豬?……我聽了都不敢相信,九阿哥咋能這麼說你,退一萬步講就算真不聰明,好歹也是姑娘家。」
  胤□一開口,周圍鴉雀無聲,怕惹事的趕緊背過身去裝作沒聽見,也有出身差不多的,愣了一愣,而後噗嗤笑出聲來。
  方纔陰陽怪氣的不止董鄂格格一人,將軍府的也出了頭,照她所想,寧楚克作為京中芳名最盛的貴女,心裡總歸得有包袱,一旦有包袱,到這種場合就佔不了上風。試想,任你怎麼譏諷她都不能口出惡言,只能憋著火,那種感覺多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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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17:11: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可誰能想到,這回她偏不按牌理出牌。
  將軍府的關上門張狂慣了,在貴女裡頭算得上一等一的狠辣,卻沒底氣衝著別家格格橫,至少當面得做做樣子,有什麼招背後使來。她銀牙輕咬,又在眨眼間將火氣壓下,一手挽住董鄂格格的胳膊,示意她這是在莊親王府不要衝動,同時笑盈盈朝胤□看去:「寧楚克格格似與傳言有些不同。」
  胤□漫不經心掃了一眼周圍,反問說:「我倒是孤陋寡聞了,傳言怎麼說的?」
  「……」將軍府那位挽著董鄂格格的手緊了緊,回道,「傳言說寧楚克格格德容兼備表裡如一。」
  換個人來篤定氣瘋了,這明擺著是說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胤□不見生氣,他笑得好不玩味,點點頭說:「多謝大家看得起,你也聽我一句勸,旁人聞著都香,只你說臭不可聞,你還覺得其他人都錯了?」
  將軍府這位格格也習過幾天武,手勁兒比別家貴女大很多,她一惱火就失了輕重,將董鄂格格拽得生疼。董鄂格格不是個能忍的,疼得厲害她一把就將挽著自己那隻手揮開,兩人關係說不上好,本就是臨時結陣,這一下險些當眾鬧起來,趕上莊親王福晉使人傳話來,這才斷了一場好戲。
  「聽說提督府的寧楚克格格到了?」
  胤□往前邁了半步,嬤嬤才從盛裝打扮的貴女裡頭找著他,笑道:「福晉請您過去說話。」
  正好胤□聞膩了脂粉香,就帶著人跟上來傳話的嬤嬤。等他走出去老遠,遠得瞧不見人了,園子裡這些貴女才竊竊私語起來。
  「早聽說那幾位是有備而來,指著今天找回場子,這還落了下風,如此看來輸得不冤。」
  「本來她們也就是出身比人強、手段比人狠、心眼比人小……有什麼能耐?」有人早就不服,跟著嘀咕了一句,當場就挨了董鄂格格一個眼刀,那一眼活似猝了毒。
  諸位貴女紛紛噤聲,不再多言,生怕一倒霉就撞上刀口。
  本來,這一園子人要說自身條件相差多大,沒多大,第一拼的就是爹,別家爹能耐,捅了簍子也能幫著善後,那就該她們橫,該她們張狂。
  不過老話說得好,夜路走多了總會撞鬼,她這回不就踢上鐵板了?
  寧楚克那出身不算頂好,她阿瑪崇禮也就是個二品官,這二品官卻比好些一品大員還風光得意,誰讓他是九門提督——誰都想拉攏的九門提督。崇禮不缺閨女,真正疼的卻只有嫡出這一個,還不是一般程度的疼,別家頂破天將閨女當掌心肉,就他把閨女當祖宗。
  提督府這小祖宗偏偏還高攀上九阿哥胤□。
  你要動她之前不得掂量掂量?
  看看寧楚克格格遠去的背影,人在莊親王府還能這麼瀟灑從容,有底氣真是大不同。
  胤□沒去揣摩別家格格的心理活動,他跟著來到莊親王福晉這頭,福晉坐在主位上,邊上就是倆熟人,再往下還有兩個婦人打扮的,他不認識。
  說起那倆熟人,他換到提督府來之前經常見,正是四嫂五嫂。
  得虧胤□還記得自己如今是寧楚克,他壓下心裡那點彆扭行禮說:「給莊親王福晉請安,給諸位福晉請安。」
  莊親王福晉笑呵呵免了行禮,使他坐下。
  胤□沒有要推辭的意思,果真在最末位坐下了,坐下之後才慢條斯理說:「多謝福晉體恤,福晉心善。」
  烏喇那拉氏與他塔喇氏面面相覷,總覺得提督府這位和她們預想的不同。
  要說兩位福晉緣何出現在莊親王府,說白了就是為寧楚克而來。宜妃早先就聽說莊親王福晉一如往常請了京中最上檯面的貴女過府小聚,又打聽到提督府那頭接了帖,確定會露面,她心思就活泛起來。
  宜妃自然不可能親自過去,她就想到兒媳婦他塔喇氏,在她進宮來請安時提了一嘴。
  他塔喇氏的確不怎麼會來事,好歹聽得懂人話,明白額娘是想讓她去看看提督府的格格,想著就自個兒去怕看走眼,轉身約上四福晉。烏喇那拉氏名聲好,和妯娌處得也不錯,他塔喇氏最先想到她並不意外。他塔喇氏也暗示說是上頭等不及,使她去看人,烏喇那拉氏應得爽快。
  不說紫禁城裡,哪怕皇城根下誰還不知道老九的心思?
  他明擺著是想讓寧楚克做九福晉,還弄了個什麼冊子來打消別家的念頭。
  照烏喇那拉氏的想法,老九的想要的從來都會得到,哪怕看過覺得不合適,宜妃娘娘最終也得由他去。不過既然五弟妹約著過來走過場,那就來唄,正好她悶了一個冬,早想出來活動活動。
  來之前,兩人心裡有很多猜測,真正看過覺得,提督府這位格格的樣子和她們預想的都不同。
  生得是真好,借曹子建寫在《洛神賦》裡的一句:翩若驚鴻,矯若游龍。榮耀秋菊,華茂春松。
  別家格格都挑了鮮嫩的旗服襯這草長鶯飛二月天,他穿著偏冷的雪青色,簡單配了幾樣首飾,拆開來每樣都不過馬馬虎虎,拼一塊兒就格外吸引人。
  早先嬤嬤給配的其實是一身鴨黃,寧楚克生得白,穿那身很襯雪膚。胤□試了,那身雖然鮮亮他穿著總不對味,最後撿出這件單看不太出彩的,上身之後反而轉不開眼。嬤嬤本來堅持隆重打扮,可越隆重越奇怪,她最後只得改口說這樣也成,別家格格都卯這勁兒,怕是一個賽一個的靚麗,格格這樣算是劍走偏鋒。
  這年紀一般壓不住寶藍雪青之類,哪怕同樣準備以簡駁繁,也不太可能會選這款。
  嬤嬤在斟酌之後點了頭,胤□當時就鬆了口氣,真讓他怎麼隆重怎麼來,他怕是要忍不住稱病缺席。哪怕別人不知道寧楚克格格的身體裡是九阿哥的靈魂,他還是丟不起這個人。
  胤□坐下之後就暗自打量了一眼,他在斟酌眼前的狀況,別人同樣也在心裡評價她。莊親王福晉還是樂呵呵的模樣,倒是烏喇那拉氏以及他塔喇氏,打量過後就交換了個眼神,她倆想到一個點上去了:
  提督府的格格可真像老九。
  撇開天生好相貌不說,那氣質像極了。
  一時間誰也沒開口,換個人來怕是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胤□還是穩,正好有小丫鬟沏了碗新茶送來,他就揭開茶碗看了一眼,看這湯色,聞這香氣,茶是好茶,只比宮裡的差點,他卻沒端起來嘗味兒,跟著又把碗蓋擱下了。
  莊親王福晉問:「怎麼不喜歡?」
  「那倒不是,」既然說到這兒了,胤□就看了送茶水來的丫鬟一眼:「倒是更想求碗姜棗茶,這幾日體寒,飲不得這個。」
  真沒把自己當外人啊!
  莊親王福晉噎了一下,擺手讓丫鬟撤了青花茶碗,煮個姜棗茶來。
  胤□笑得又真誠了很多,莊親王福晉也是老油條了,啥場面都經歷過,卻讓胤□噎得不輕,她朝兩位皇子福晉看去,烏喇那拉氏心領神會,起了話頭,問他可是在為選秀做準備,在府上都學些什麼。
  「額娘擔心我選秀時鬧出笑話,請了教習嬤嬤來教。阿瑪說教什麼教,撂牌子放回來才好,那樣還能再留個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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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6 17:11: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莊親王福晉險些噗嗤笑噴出來,心道你這麼說讓四福晉咋接?
  四福晉給噎了一下,不過面上看不出啥,又問:「你怎麼想?」
  胤□想了想,說:「人各有命,強求不來,順其自然就好。」
  「九阿哥那麼誇你,你就沒點看法?」
  「我感覺他很有眼光。」
  胤□當然不是在誇寧楚克,他這是抬自己一手!九阿哥眼光還能不好嗎?九阿哥多棒棒啊!
  這下天兒徹底被聊死了,瞧氣氛有點尷尬,五福晉望向坐在主位上看熱鬧的莊親王福晉:「乾坐著也沒意思,不如去逛逛園子?」
  五福晉這麼說了那當然好,莊親王福晉帶頭往外走,剛邁出兩步又接了五福晉一個眼神,她心領神會,讓胤□陪著一道走在前面,由著四福晉五福晉落在後頭。
  看距離挺遠,五福晉問:「四嫂瞧著如何?」
  「……同老九很是登對。」
  五福晉歎口氣:「我早先就聽過提督府寧楚克格格的美名,說句真心話,沒想到她其實是這個性子。也不是說這性子不好,只是太有特點,猜不到額娘中不中意這款。」
  「避重就輕說兩句就成,沒得上趕著做惡人。」
  五福晉心道你真是看得起我,胤□中意他,我還能潑涼水?每回額娘同胤□看法向左,最後遂意的都是胤□,也就是說哪怕做了這個惡人也是白白得罪人罷了。
  「我就是怕萬一額娘同她處不來,額娘總不會怪老九娶錯了福晉,只會算我頭上來。」
  聽了這話四福晉也有許多感觸,這模式像極了四爺和老十四。
  老十四闖了天大的禍永和宮那位也不會說他,只會責怪胤禛這個做哥哥的沒管好兄弟。爺也老實,有好幾回果真用心去管教了,結果呢?十四壓根體會不到親哥的良苦用心,對比那些嘴上抹蜜的,黑著臉的親哥怎麼看怎麼煩,他回頭就得去永和宮告狀,自家爺還是不討好。
  不管怎麼做也不管做多少,功勞永遠算不到你頭上,出了事卻總是你的責任,想想就心酸。
  覺得不公平,心裡不服氣……又有什麼用呢?
  他塔喇氏還說呢,就怕自個兒避重就輕誇兩句,回頭她同額娘處不來。
  烏喇那拉氏也不可能背這個鍋,就沒上趕著支招,就安慰說沒那麼嚴重,回頭選秀的時候宜妃娘娘有大把的時間相看,她自個兒就能看出好壞來。
  這麼想也中,他塔喇氏頷首,那就說含糊點,避重就輕誇兩句好了。
  壓在心裡的大石頭挪開,她步履都輕鬆了不少,再抬眼一看,莊親王福晉早就走得沒影了。她們趕了幾步就聽見前方有歡聲笑語,拐過彎一看,貴女們都在這頭,也不知是由誰起的頭,正慫恿提督府的寧楚克格格展示才情。
  「都知道格格很會寫詩,咱們今次就不寫詩,不若彈個曲兒?」
  「是了,外頭都說寧楚克格格琴棋書畫樣樣拔尖。」
  胤□似笑非笑朝那使壞的看去,心道本阿哥是逗趣的玩物?你讓我彈琴我就彈琴?
  「不巧今兒個沒有操琴的心思,請筆墨來,我獻醜畫兩筆怎樣?」
  貴女們紛紛頷首:「那自然好。」「咱就等著欣賞寧楚克格格墨寶。」
  胤□又說只作畫也沒意思,想請學士府的格格來合作一把,幫著提兩句詩。
  學士府那位格格清高得討人嫌,詩詞寫得倒是不錯,比寧楚克本尊強到不知哪兒去了……胤□這麼說,她也願意當著莊親王福晉的面顯擺一把,也應了,這會兒她萬萬沒想到胤□給挖了多大個坑。
  胤□畫的是什麼呢,他畫的是董鄂格格的小像,還給配了場景,就是上回在胡同口相遇對方咄咄逼人讓他滾開讓路時張狂跋扈的樣子。
  寧楚克那筆字兒是真的好,胤□這畫工也堪稱一絕,他將董鄂格格尖酸刻薄的蠢樣畫得入木三分。
  他前後沒費多少功夫,貴女們還聊著就看他停了筆。學士府的格格跟過去一瞧,臉色時青時白就跟川劇變臉似的。
  胤□對這幅畫非常滿意,他感覺今天把實力都發揮出來了,難得完成度這麼高,就笑瞇瞇退開請對方提詞。學士府那位再有才情也懵了,恨不得將整個硯台都砸他臉上。
  學士府格格的臉色實在太差,就有人好奇,跟過去看了一眼,看完差點笑噴。
  這個反應使更多人心裡癢癢,陸續有人移步去瞧,瞧完要不憋笑要不就拿眼偷瞄董鄂格格,暗道提督府的寧楚克格格果真不是浪得虛名,吟得一手好詩,寫得一筆好字,畫個小像都這麼鮮明深刻,同別家提筆只會花鳥圖的就是不同。
  董鄂格格尖酸刻薄的樣子許多人見過,只是不敢拿出來議論,這會兒一看,她就像是在畫紙上活過來似的。
  好!畫得真好!
  就有素來看董鄂家不順眼的,這會兒已經遺憾起來,可惜沒把這幅小像添進那冊子裡,要是添進去多好,那不是更有說服力?
  也有擅長作畫的格格暗自點頭,撇開飽含譏諷的內容不說,這畫的確出色。但好是好,她們也不敢誇,還想幫學士府那位糊弄兩句,哪能真讓她配詩?
  董鄂格格已經感覺出不對,跟過來看了。她平素讓家裡人慣著,嬌蠻霸道得很,哪遇過這種事?當時就懵了,跟著漲紅臉險些氣哭,她一轉身抬手指著胤□的鼻尖,怒氣衝天的責問說:「你羞辱我!」
  胤□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只說:「把你的手放下。」
  當眾出了這樣的醜,董鄂格格已經氣到口不擇言:「別以為靠這張臉勾引了九阿哥你就能胡作非為,今兒你不賠禮道歉我和你沒完!咱們走著瞧!」
  胤□眼也沒眨,抬手就掰上她食指,好懸沒給她掰斷過去。
  「讓你別指著我,聽不懂是不是?」
  看董鄂格格疼得跳腳,胤□牽出手帕慢慢擦,將手心都擦乾淨了才渾不在意說:「有招你隨便使,當我會怕?至於這幅畫,貼出去讓京城百姓看過自有公論,見過你刻薄醜態的也不止一兩個人……還有你方才說我靠這張臉勾引了九阿哥?原來你們董鄂家這麼看待人家堂堂皇子,也不知道讓皇上讓宜妃娘娘聽見是什麼感受。」
  站在最遠端的四福晉五福晉表情也快繃不住了。
  真是萬萬沒想到啊……沒想到提督府的格格這麼與眾不同。
  都不用走近了去欣賞畫作,從那段爭執就能猜出內容,五福晉沖貼身丫鬟吩咐了一句,讓她留下來給主家遞個話,說到了就自個兒回府去,之後兩位福晉轉身就進了宮。
  烏喇那拉氏去永和宮給德妃請安,他塔喇氏去給宜妃回稟情況。
  她起先是想避重就輕的糊弄兩句,後頭那段衝突卻逼得她打消了本來的計劃,他塔喇氏深呼吸好幾下才邁過門檻踏進翊坤宮,進去之後她還在老老實實請安,宜妃就擺手道:「你看出點什麼來了?」
  他塔喇氏盡量客觀的描述了全過程,看宜妃沒啥反應,又補了一句:「寧楚克格格的性子同九弟有些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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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結論是混世魔王想娶攪事精做福晉?」宜妃揉揉太陽穴,感覺頭都要炸了。她是不怎麼看得上他塔喇氏,可也沒想過給老九找那麼個極端的,兩個事兒逼湊一起日子要怎麼過?他倆不得排著隊出去得罪人?
  誰說的來著?
  性格相像的人湊一塊反而處不好,一急一徐才能彌補包容。
  放老九身上這條咋就不靈了?
  宜妃沒同他塔喇氏說什麼好壞,只道知了,讓她有話一併講來,沒說的就退下。
  他塔喇氏抿唇,跟著就要退下,宜妃想起來又叮囑了一句,讓她多把心思放在胤祺身上,趁早開花結果。說起傳宗接代的事他塔喇氏腰板都挺不直,她訥訥的應下,跟著退出殿外,站了好一會兒才帶著人走遠了。
  後頭這半天宜妃都是頭疼過去的,只要想到胤□對提督府格格的執著,她真沒轍。
  總覺得老九中毒很深,任你說什麼他都能自顧自往好的方面想,哪怕寧楚克格格在莊親王府將董鄂氏揍成豬頭臉,他也能拍手叫好,然後感慨一句我喜歡的姑娘啊就是這麼真誠坦率不做作……
  還能說什麼?還能做什麼?還能勸得回來嗎?
  宜妃怎麼想都感覺希望渺茫,這一下午她都在犯愁,當晚也沒睡好,第二天的早膳只用了半碗粥,點心碰也沒碰。雖然感覺做啥都晚了,還是得努力一把,宜妃對寧楚克沒啥偏見,就是覺得這兩個人湊一起等同於災難。
  「王嬤嬤,你使個人去阿哥所,等老九下了學讓他過來一趟。」
  吩咐下去之後,宜妃在榻上補了會兒覺,估摸著老九該過來了,她一直在打腹稿,絞盡腦汁琢磨怎麼規勸兒子。
  結果呢?
  左等右等也沒等來人,又過了好一陣子,小太監抹著汗回來了。
  「回娘娘話,九阿哥沒回阿哥所,下學之後就去乾清宮了。」
  聽得這話宜妃都坐直了很多:「他自個兒去的?」
  「說是讓御前伺候的公公請去的。」
  宜妃:……
  這混賬,又惹事了。
  這話要是讓人在乾清宮的寧楚克聽見,篤定要伸一把冤,她這幾日都很安分,她招誰惹誰了?剛上完早課就讓胤□他爹找去,寧楚克也很懵逼。
  康熙找她過去的目的同宜妃是完全一致的。
  把時間往前推一點,胤□與董鄂格格一番爭執,後者甚至沒同主家打招呼,直接拂袖而去。這時才有人想起她們在莊親王府,趕緊說好聽的打圓場,並且刻意遺忘了那幅畫的事,也不再去催促學士府的格格,還為了忘記先前的不愉快,移步去了蓮池那邊。
  後來,那幅畫就被主家的奴才收走了,就放在福晉的正院。
  晚些時候莊親王過去,本來是想問他福晉九侄子相中的寧楚克格格咋樣,他福晉努了努嘴,讓他自個兒瞧去。
  莊親王沒明白這是啥意思,問她瞧啥啊。
  他福晉太陽穴突突的,指著雕花圓桌上那幅畫沒好氣道:「那就是寧楚克格格的畫作,王爺看過就知道。」
  照莊親王的想法,閨閣少女能畫出啥啊?也就是花花鳥鳥,那能看出品性?
  心裡這麼嘀咕,他還是跟過去瞅了一眼,這下險些把眼珠子給跌爆,只感覺耳邊一聲長鳴,那聲音快把他頭振暈了:「這真是寧楚克格格親筆所畫?」
  「我親眼見她提的筆,還能有假?」
  「畫的誰啊?這麼尖酸刻薄面目可憎。」
  「……那是董鄂家的。」
  莊親王博果鐸是碩塞的長子,碩塞同先皇是兄弟,等於說莊親王是康熙的堂兄,比康熙稍長幾歲。
  康熙同輩的堂兄堂弟真的不少,莊親王尤其不同,他這把年紀了膝下沒個兒子,王府後繼無人想想也挺心酸。因為這點,康熙對他格外關照,堂兄弟之間感情挺好。
  聽說老九心裡有人,又聽說福晉準備請貴女們過府來玩,莊親王就特別提了一句,讓她別忘了提督府那頭。
  福晉果真把人請到了,可眼下看來,還不如一開始就沒請她。
  「我估摸著事情還有變數,皇上和宜妃娘娘恐怕不會喜歡這樣的九福晉。」
  博果鐸沒附和她,又品鑒了一番,然後才說:「你就別操那個心了。」
  他福晉撇嘴:「我也沒想操心,只是這畫咋處理呢?」
  博果鐸小心翼翼將畫捲起來,「事情交給老爺我,福晉什麼都不用擔心。」
  這番談話過後,第二日,博果鐸起了個大早,收拾規整然後神清氣爽進宮去了,他帶著胤□的畫作去求見了皇上,一進殿就神秘兮兮湊到御案前:「皇上您猜我今兒個給您帶什麼來?」
  康熙看他一眼,不接茬。
  博果鐸自個兒就把那畫拿了出來,他隨手往御案上一擱,不停沖康熙使眼色。
  康熙朝梁九功看去,同時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梁九功心領神會,將捲著的白紙展開。
  然後就是「撲哧」一聲,康熙一個沒忍住就把茶給噴了,得虧博果鐸搶救及時,才沒毀掉胤□這幅經典畫作。
  康熙八歲登基,在位已經三十多年,鮮少有這麼失態的時候。此時他也顧不得了,一面接過邊上遞來的手帕擦拭噴出來的茶湯,一面擰著眉心問:「這什麼東西?」
  博果鐸笑道:「昨個兒我福晉不是請貴女們過府玩,九侄子他心上人也到了,這就是他心上人留下的墨寶。」
  聽他這麼一說,康熙快不認識墨寶這倆字兒了。
  「你說這是崇禮他閨女畫的?畫的誰?」
  「您還看不出來?這就是前次在胡同口衝突的場景,掀開轎簾看出來的正是董鄂格格。」
  康熙真想摀住胸口說一句:這是想嚇唬誰呢?
  「她咋想起來畫這個?」
  「聽說董鄂格格與冊子上那幾個同聲共氣,她們聯合起來想從這位身上找回場子,而這位完全繼承到哈爾哈和崇禮的氣性,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家讓她彈個琴唱個曲兒,她當場作畫,還拉了學士府的格格讓對方配詞,鬧得真是相當大。董鄂格格指著她鼻尖要說法,伸出來那根手指險些都給折了……」博果鐸將聽來的全說了,這個過程中康熙沒插半句嘴,聽完就讓博果鐸滾蛋。人走就行,畫留下。
  博果鐸其實也沒想幹啥,就是壓不住心裡那股衝動,想找個人分享,找來找去找到康熙。
  誰讓畫上這個是康熙早先給胤□挑的福晉,而畫畫的是胤□的心上人。
  這是怎樣一筆爛賬!
  博果鐸說盡興了,搖頭晃腦出宮去,他走後,康熙又把丟一旁的畫作展開,仔細看過,心道老九和提督府這位還挺登對。他倆一個字兒寫得好,一個畫的人像簡直直擊靈魂,這兩人配一起還真是書畫雙絕啊。真該慶幸崇禮他閨女沒同胤□合作出什麼花名冊,否則那才是八旗貴女的災難,康熙只是想一想,就感覺承受不住,再多想一會兒沒病都能嚇出病來。
  康熙這個心情,真的複雜,他讓梁九功找個人去傳胤□來。
  皇帝要見人,那自然不敢耽擱,沒多會兒,寧楚克就到了,她一過來就讓那畫糊了滿臉,拿起來看過,忍不住就吹了個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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