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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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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 待我有罪時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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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
發表於 2019-8-17 00:13:32 |只看該作者
第320章 結局篇(4)

  導演二人都是一驚,但是沒有動。
  
  他們的反應,倒讓兩個持槍男子,愣了愣。
  
  情況不對!
  
  門內門外,同時撲出許多人,將兩人直接掀倒在地,槍不知何時就被奪走,兩人氣喘吁吁,每個身上起碼壓了三個強壯的員警,連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你們被捕了!」
  
  ……
  
  當尤明許一行人,趕到電視臺時,員警已經收隊,觀眾也疏散得差不多了。
  
  樓下,黑壓壓的一片員警。閃爍著警燈的警車,將大廈團團圍住。
  
  尤明許說:「看來進展很順利。」
  
  殷逢站在她身旁:「當黃雀的感覺是不是很不錯?」
  
  尤明許就想,幾天前,你還是那隻奄奄一息的蟬呢。絕望於這個男人而言,彷彿只是一瞬間。只要他直起腰,形勢就在身後陡然逆轉。
  
  尤明許最終只是低喃:「天網恢恢。」
  
  他們的運氣也是不錯的,兩個地點的抓捕行動都很順利。否則,如果真的讓懲罰者們混進演播廳,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那裡可有200名觀眾!又是個封閉空間。可見懲罰者原本的計畫,真的很周密。
  
  這時,丁雄偉已經和現場負責指揮的副局長碰頭了,副局長說:「一共抓捕12人,其中6人在通緝令上,6人身份不明,全都攜帶武器。這次,算是大獲全勝!」   

  丁雄偉立刻轉頭問尤明許:「她那本黑色冊子上……今晚佈置了多少人?」   

  尤明許記得很清楚:「13人。」
  
  大夥兒都是一靜。
  
  殷逢率先開口:「殷塵在不在?」
  
  人剛抓到手,副局長立刻派人去仔細核對,很快有了回話——
  
  「沒有殷塵!」
  
  這次不用殷逢再問,副局長立刻下令,在整棟樓裡再次搜索殷塵。
  
  殷逢突然轉身就走,尤明許追上去,看到他的冷臉。
  
  他說:「他們抓不到他的!」一咬牙:「他向來機警過人,也許警方一露面,他就跑了;又也許他有別的方法,察覺到了范淑華那邊的動靜。」
  
  尤明許的感覺也有些窩囊,但她也知道今晚能取得這樣的成果,已經算得上極大的成功。她抓著他的手說:「好了別發脾氣!結果已經很好了,就剩他一個人!」
  
  殷逢冷笑兩聲,觸及她的目光,到底被安撫了,淡道:「斬草要除根,春風吹又生!」
  
  尤明許不知怎的,被他說得笑了,拉著他的手說:「我只知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殷逢轉頭就在她額頭上,極重地親了一口,跟啃似的,有點凶。尤明許愣了愣,他已轉過臉去。
  
  這個夜晚,警方對懲罰者組織最終的抓捕,落下帷幕。
  
  懲罰者組織的創建者、首領,著名犯罪心理學家范淑華教授,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除此之外,拒絕提供任何線索,也拒絕與任何人接觸交談。
  
  12名懲罰者組織成員被抓,按照范淑華的筆記本記載,這已是懲罰者僅剩的力量。
  
  殷塵確認在逃,警方發佈全國通緝令,湘城境內更是加大搜索力度,投入大量警力,對其進行天羅地網般的追捕。
  
  懲罰者組織,被宣告徹底剷除。警方大獲全勝,在省員警隊伍掃黑除惡的歷史上,記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
  
  幾天之後。
  
  警局那群小兔崽子,難得被放假3天,都去喝酒慶祝了。
  
  丁雄偉推掉了一切飯局酒局邀請,待在辦公室裡。夜深了,這一層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周遭靜悄悄的。
  
  丁雄偉打開檯燈,坐在辦公桌前,面前堆著的,是有關懲罰者案的厚厚一迭資料。
  
  左手邊,是那些黑色軟皮手冊的影印本。他翻看了一會兒,其實這些罪犯的作案過程,他早讀過卷宗,了熟於心。漸漸的,他不再注意文字的內容,而是看著字跡本身。那一行行熟悉娟秀的字跡。記載的,卻是一個扭曲邪惡的靈魂。
  
  丁雄偉低頭,點了支煙,靜靜地抽。
  
  右手邊,卻是一迭從未公開過的資料。那是他們從當晚行動的懲罰者手裡繳獲的。
  
  懲罰者們居然還帶了一群演員過來,打算在演播廳裡表演,真的已經瘋狂至極。不過那群演員並不知道對方的罪犯身份,還以為是電視臺邀請。丁雄偉拿到的,就是懲罰者們給演員的劇本。
  
  他們要在舞臺上,在電視機觀眾面前展現的,是一個多年前的故事。
  
  故事裡,有一個被拐走的無辜小女孩。
  
  有自私薄情的父親,懦弱善良的母親。有人懷著多年冤屈來復仇,也有人是暗藏黑心的衣冠禽獸。於是,就有了鮮血,恐懼、死亡和堅持。
  
  故事最終的畫面,是那個小女孩,站在一地血泊裡,站在親人的屍體前,嚎啕大哭。而所有的罪惡,都被殺死。
  
  ……
  
  范淑華拒不交代,想要在世人面前展現這個故事的用意何在。加之懲罰者的計劃已經失敗,所以對於這個故事,也沒有人能夠再去深究。
  
  丁雄偉卻仔細看過故事背景,他發現那個倖存下來小女孩的年齡,如果長大成人,現在就應該是……
  
  除此之外,按照那本標記為「電視臺」的黑色軟皮手冊內容,表演這個故事,只是懲罰者計畫中的第一步。接下來,他們還策劃了一系列駭人聽聞的犯罪行動,將以200名觀眾為人質,質問善惡、拷問靈魂,手段殘忍陰暗……但現在,隨著懲罰者組織的破滅,那一幕幕獻祭般的演出和犯罪,都將永遠塵封,不會被世人知曉。
  
  這對於警方而言,是最好的結果。
  
  丁雄偉慢慢抽完這一支煙,最後,將所有資料都鎖進櫃子裡,嘴裡哼著不知道哪兒聽來的悲傷小調,獨自下樓回家。
  
  ——
  
  丁雄偉想的沒錯,今晚,對於這些追著懲罰者許多日子的刑警們而言,是一次難得的、酣暢淋漓的慶功和放縱。
  
  地點也沒特別挑,就在距離警局不遠、物美價廉量大的火鍋店,尤明許和許夢山這組人,齊整整坐了一桌。光羊肉片、牛肉片就各堆了10盤。沒辦法,丁雄偉說他會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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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
發表於 2019-8-17 00:14:11 |只看該作者
第321章 結局篇(5)

  組裡除了尤明許,還有新進的一個小姑娘,看著老實又乖巧,坐在下首幫忙遞菜倒茶,組裡的兄弟們對她都頗為照顧。其他人,自然就是清一色的大老爺們兒。   

  只有一個編外人員,穿著純色襯衫領T恤、黑色修身褲,面目白皙俊秀,氣質清貴中透著精緻,顯得和一桌子糙刑警們有些不搭。
  
  不過,他本人似乎半點沒在意,就坐在主位旁的位子,挨著尤明許。一隻手臂還搭在尤明許的椅背上,雖然話不多,可是氣場十足,叫人無法忽視。
  
  曾經麓山分局那個最大的謎團,如今有了答案。
  
  誰能抱得尤明許這個渾身是刺的火焰美人歸,還能讓一眾她手下敗將的刑警們服氣,心甘情願讓他當上門女婿,就是眼前這位了。
  
  其實他還是半傻時,每天軟綿綿叫阿許,跟進跟出,甚至被尤明許呼來喝去,刑警們就覺得殺出這麼個人吧,雖然出乎意料,可看著這兩人在一起,好像又沒什麼不對。
  
  如今殷逢徹底恢復了,不說他抓向榮、逮衛瀾,使得懲罰者組織徹底暴露在警方眼皮底下,並且重創之;他僅用一天時間,就抓住殺死功勳臥底郭興的兇手;又捨身從殷塵手裡救回尤明許,差點死在貴州;而後他又於茫茫人海裡,天馬行空般抓出學徒殺手。
  
  到最後,他就跟個傳奇般,先是親口承認自己是懲罰者的創建者,令眾員警們一片譁然。結果沒幾天功夫,火速翻盤,不僅洗脫嫌疑,還幫助員警,把整個懲罰者組織一網打盡,揪出了誰都沒想到的可怕首領,立下最大的一份功勞……
  
  再看眼前人,英俊、成熟,有錢有名氣,原本沒有的腦子現在也有了,由他坐上尤明許身邊的位子,還真讓兄弟們心服口服了。
  
  於是就有人朝殷逢敬酒。
  
  「殷老師,這杯敬你,名不虛傳!」
  
  「哈哈是啊,難怪能追到咱們尤姐。」
  
  尤明許斜眼看了看殷逢。他不是個喜歡寒暄的人。當然,她也是見過他長袖善舞,八面玲瓏——
  
  別墅,天臺,長腿雪胸女孩,摟腰。
  
  殷逢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尤明許憶起那事了。雖然他在跟尤明許之前,很少和這些基層刑警打交道,他和段廳長喝酒時,尤明許的局長是坐下首的。
  
  他微微一笑:「多謝。也敬你,麓山分局刑警隊,虎狼之師,名不虛傳。」
  
  兩句話誇得對方都害羞了。
  
  殷逢把酒一飲而盡。許夢山就坐他另一側,看熱鬧不嫌事大,立馬給他又倒滿。
  
  以往在隊裡酒局上,尤明許不會大殺四方,她才沒那麼憨,但也是個別人不敢輕易惹的狠角色。今天,倒是都不衝她來了,吃了大半天,總共才喝掉兩杯酒,殷逢那頭,倒是喝了七八杯了!
  
  結果那群人根本不在意,還在拉著殷逢喝。連新進隊裡的小妹妹,都紅著臉端酒,說:「殷、殷老師,我是你的書迷!我還去過你的簽售會!我今天帶書來了,待會兒可不可以給我簽個名?」
  
  殷逢微笑不語。那完美英俊的模樣,讓尤明許想起:哦,對了,他還有這一面。
  
  看把人家小妹妹激動得,話都說不清楚了。
  
  許夢山重重一拍殷逢的肩膀,殷逢微不可見地一皺眉,許夢山說:「哎呀小玲玲,都是自家人,以後這就是你姐夫,客氣啥?簽名書?要多少有多少!殷老師可是要嫁到我們隊裡……」話沒說完被旁邊人一扯。
  
  小妹妹捂臉笑,開心死了。
  
  尤明許也只是淡淡地笑,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頭,心裡湧起一絲燥意。冷不丁有人在耳邊說:「我要嫁給你,我怎麼不知道?」
  
  尤明許低頭笑了,隨口道:「怎麼?委屈你了?」
  
  那人嗓音低沉得像蓄勢待發的動物:「就怕你不來委屈我。」
  
  軟和的甜意,慢慢在胸口蕩漾開。尤明許心想,終於啊。終於幹掉了讓警方頭疼,對他而言也最危險的懲罰者組織,如他所說,幾乎是連根拔起。那雙暗中窺探他幾年的眼睛,如今被他親手關進了牢裡。他還好好的,她也好好的。身邊還有很多人,也好好的。尤明許想得心中激蕩,身子一歪,靠在他的肩上。
  
  她雖然是個大方爽辣性子,當著這麼多人,還是很少主動對他親昵。殷逢感覺到肩上一軟,身子就朝她的方向傾了傾,讓她靠得更舒服。兩人動作並不大,無聲,旁人見了,也不覺得有什麼。於是兩人就這麼在熱鬧的飯局上,靜靜依偎著。   

  又有人來敬他們倆酒,尤明許下意識起身,腰卻一緊,殷逢已經一邊摟著她,一邊和人交杯換盞,神態自若。尤明許突然想起,之前有一次他和隊裡人喝酒,那時候還是尤英俊,全程就跟個小媳婦似的守著她,只被允許乖乖舔了幾口酒。   

  現在,他換了副模樣,感覺好像也不錯。
  
  又吃了一會兒,尤明許見他的臉有些紅了,問:「你沒喝多吧?」
  
  他瞥她一眼:「沒有,我還很清醒。」說完燦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尤明許心裡就這麼一顫。
  
  期間,刑警們又說起件趣事,尤明許和他們一塊嬉笑怒駡,還乾了兩杯酒。等她回過神,才發現身邊人沒了動靜。
  
  殷逢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許夢山也喝得半醉,笑嘻嘻地問:「尤姐,你男人不行啊,這就倒了。」
  
  尤明許張嘴就罵:「你才不行!那麼多人都灌他一個!」
  
  眾人哈哈大笑。
  
  尤明許湊過去,輕拍他的臉:「你沒事吧?」
  
  「唔……沒事……」
  
  「喝點水?」   

  「不要!」
  
  眾目睽睽下,尤明許的心跳莫名有點快。
  
  大夥兒也吃得差不多了,尤明許從家裡叫來了塗鴉,和許夢山合力,將像是睡著的殷逢給架上了車。
  
  尤明許的頭喝得也有點暈,但不至於醉,靠在後排,摸著殷逢的手。見他雖然閉眼不動,但臉色還好,呼吸也正常,就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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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17 00:14:25 |只看該作者
第322章 結局篇(6)

  開車的塗鴉倒是笑了,說:「殷老師今天很開心啊?」
  
  尤明許想起飯局上的他,笑了:「嗯,看樣子是。」
  
  塗鴉說:「我就知道,他除非很開心,或者很難過,才會喝多了。這種時候都很少。」
  
  尤明許聞言,看向殷逢。醉酒的他看起來乖極了,眉眼平順,嘴微微抿起。平時凌厲的五官,此時卻更顯清秀。
  
  回家後,聽說殷逢喝醉了,冠軍幾個都跑過來,倒沒有多擔心的樣子,反倒像是來看熱鬧的。陳楓微微笑著,上來幫忙。小燕倒是站得遠,他不喜歡醉酒的人。冠軍則一貫的陰陽怪氣:「殷老師以前可不這樣,很有分寸。現在跟了某人,動不動就玩一醉方休,紅顏禍……」
  
  話沒說完,尤明許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
  
  冠軍一臉錯愕。她打他的頭?尤明許居然打他的頭?從來沒人敢!
  
  尤明許:「少廢話,不幫忙,別擋路。」
  
  冠軍還傻傻站在原地,他們已經扶著殷逢走到前面去了。冠軍連忙追上去,就跟在尤明許屁股後頭,想說什麼,可又氣得要死,什麼也說不出來。憋死了!
  
  一行人把殷逢丟在主臥床上,就走了。
  
  尤明許聽著殷逢均勻幽長的呼吸聲,估摸著他今晚就會這麼睡過去了。她去洗了澡,精神不少,看著時間還早,就拿了個平板電腦,戴著耳機,趴在他身邊,刷新出的電視劇。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夜更深了,黑漆漆的窗外,天上懸著幾顆明亮的星。樓下隱約還能傳來那幾個的動靜。尤明許看得全神貫注,連放三天假呢,她今晚要看到飽。
  
  樹枝在窗玻璃上,輕輕搖動。除了床頭檯燈,一室柔和的昏暗。
  
  尤明許雙眼緊盯螢幕,神遊天外。冷不丁,一個身體突然撲過來,雙手更是將她抱了個結結實實,尤明許低呼一聲,感覺到那人的身體從後背將她覆蓋住,溫熱 的氣息,也噴在她的脖子上,臉在她後腦勺上用力蹭了蹭:「阿許……」
  
  這語氣……
  
  尤明許想要轉頭,一時居然轉不動,這人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她給壓住了?尤明許笑了,那心跳加速的感覺又上來了,還有些隱隱的激動。   

  腦子裡冒出個念頭:清醒的殷逢要是知道我更喜歡……該氣死了。
  
  她還是成功轉過身,就看見了一雙燦若繁星的眼睛。他的臉上寫滿歡喜,還有某種強烈的、即將爆發的情緒。
  
  尤明許有些遲滯。
  
  殷逢已經告訴過她,有關第二人格的推斷。嚴格來說,尤英俊算不上他的另一個人格,只是他性格的另一面。所以他們的記憶才會逐漸交融。也就是說,一個人有一段時間傻了,後來不傻了,就這麼簡單。但殷逢也無法解釋,為什麼上次一醉酒,尤英俊又冒出來了。
  
  「也許我喝醉酒,大腦的某個區域就罷工了。」他當時臭著臉說,「有的人喝醉酒,就會變得比較簡單快樂。」
  
  尤明許那時悶笑不語。
  
  這時殷逢的臉已湊過來,嘴巴嘟起要親,手也開始往衣服裡摸,尤明許:「等一下。那……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你記得多少?」
  
  殷逢瞅她一眼:「都記得啊。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那不是第二人格,那就是我。別浪費時間了,我們……」
  
  尤明許吃了一驚。所以真如殷逢所說,兩個性格的記憶,已經完成了融合?眼前的人,是尤英俊,也是殷逢。
  
  正出著神,眼前人已自動閉上眼,嘴巴高高嘟起,送了上來。
  
  所以說,眼前這人,就是今晚那個清貴驕傲的男子?他已經康復了,現在只不過,單純在發酒瘋,和芸芸眾生沒有差別……
  
  尤明許突然哈哈大笑。
  
  殷逢睜開眼,不滿地望著她,憤然扭過身子。尤明許還在笑,實在止不住,轉身就去摸手機想錄下來,心想殷逢你也有今天。
  
  結果剛打開攝像,就被拍掉,人也被抱住,他冷下臉的模樣,倒有幾分清醒時的倨傲:「想幹什麼?」
  
  尤明許說:「喜歡你,想拍你。」
  
  尤英俊是多好哄的人啊,立刻笑了,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上了。真的是她記憶中的模樣啊。尤明許心口泛起一股濃烈的、蘊藏已久的甜意,還有寫說不出的心疼。她輕輕地在他臉上一親,他轉過來,狂風驟雨般降臨……
  
  氣喘吁吁,熱烈又溫暖。
  
  人都說男人醉酒了要麼不行,要麼會更狂。可他不一樣,醉酒了,從那個邪氣老男人,變回了老實肯幹的青年……尤明許腦子裡胡亂想著,這才開始沒多久,某人又玩上癮了。
  
  等尤明許氣喘吁吁都要開始抗拒時,他抬起有些暈沉的眼,不知為何,表情有些窘迫。
  
  尤明許摸摸他的臉鼓勵:「怎麼了?」
  
  「我……」
  
  「到底怎麼了?」她下意識往下看了看。
  
  殷逢捏著她的手勁就加大了:「你這是什麼眼神?」居然還給了她頭上一個爆栗。尤明許捂著頭,冷笑:「翅膀硬了。」
  
  「我是想……」他又吞吞吐吐。
  
  「不說拉倒。」
  
  「哎!」他按住她的肩膀,汗水從額頭流下來,一雙眼卻晶亮無比地望著她,帶著某種堅定的決心,「這回被冤枉到處逃的時候,我就有了這個念頭。」
  
  「什麼念頭?」
  
  他的眼神變得寧靜,像一片黑色寂寞的森林裡,藏著星星。
  
  「我想和你結婚。」他說,「不知道為什麼,當時就覺得想了。覺得如果我能安全回來,洗脫嫌疑,就一定要幹這件事。這些天,我一直在想,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尤明許也有些發怔。
  
  是嗎?
  
  原來你一直在想我嗎?
  
  自從那天你拿著證據,出現在我家樓下,一層層見警局領導,眾人商量行動計劃。時間是那麼緊迫,情況是那麼危急,我們倆連多說一句話的時間也沒有。即使說,也是在說案情,說罪犯,說別人。我們兩個,什麼也沒有多說。連擁抱都來不及有一個。有許多次,我只是從背後,望著你的身影,冷峻得像棵筆直的樹。而你的眼神,我看到,感覺得到,一直覆著寒霜。
  
  卻原來在那寒霜背後,藏著還未說出口的心意。
  
  其實殷逢,我也一樣。起起伏伏,槍林彈雨,攜手並肩,什麼話也不用多說。 我們兩個早已經是……
  
  看到她失神不語,殷逢居然感覺到一絲前所未有的緊張。他是沒跟人求過婚,但他是誰?男女之間什麼情形搞不定?這樣想著,他一把抓緊她的雙肩,用極其認真、極其渴盼的眼神盯著她,慢慢地說:「阿許,你可不可以……嫁給我?」
  
  尤明許的心就這麼猛跳了幾下,這一瞬,她也感覺到整個世界好像靜下來。
  
  只不過……
  
  她笑了,氣急敗壞地笑。他的手,還緊緊扣著她淌著汗水的手臂上。
  
  她一巴掌就拍在他頭上:「哪有人這個樣子、這種時候求婚的!你是要把我氣死嗎?下去!我不同意!」
  
  當然,最後,殷逢並沒有「下去」。他訕訕地,又哄又求,就像隻癩皮狗一樣,很快幹起了別的,終於讓尤明許歇了火氣。求婚的事,自然也沒來得及再提,他也沒臉提。
  
  ……
  
  天亮了。
  
  殷逢醒來時,感覺到宿醉的頭疼,他揉了揉腦袋,轉頭,看到尤明許趴在身邊,還在呼呼大睡,露在被子外的肩上,有不少痕跡。
  
  殷逢微微一笑,繼續揉著腦袋,下床去沖澡。
  
  等他洗完,一身清爽地出來,就看到尤明許已經醒了,抱著雙膝坐在床上,看了他一眼,目光晦澀不明。
  
  殷逢走到床邊坐下,剛想摟她,她就躲開下了床。
  
  殷逢盯著她的動作,語氣平淡:「怎麼?昨晚我讓你不滿意?」
  
  記憶可以融合,喝酒卻會斷片。殷逢只隱約記得昨晚的激烈,好像兩個人很開心,具體說了些什麼,卻不記得了。
  
  尤明許看著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又不記得了。心裡罵了句髒話,冷冷一笑,去了洗手間。
  
  這倒讓殷逢一愣。
  
  不過這種事後翻臉的事,尤明許也不是第一次幹。八成是他昨晚幹了什麼過激的事,讓她羞惱了。殷逢微微一笑,這種事作為男人,他是不會讓步的,更不會道歉,要讓她接受並習慣。
  
  他走到洗手間外,問:「早上想吃什麼?」
  
  「麵條。」尤明許的聲音聽不出生氣還是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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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17 00:14:38 |只看該作者
第323章 結局篇(7)

  殷逢答:「好,我也吃麵條。」就下了樓。
  
  等尤明許下來時,廚子剛把幾碗香氣誘人的麵條做好。他倆吃麵條,冠軍他們就也要吃麵條。殷家的男人,都像狗。
  
  其他人都開吃了,殷逢還拿著本書在看。尤明許在他身邊坐下,他才放下書,拿起筷子。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一個小細節,尤明許突然就感覺到神清氣爽了,原本故意擺出的臉,不知不覺也柔和下來,低頭吃麵。
  
  剛吃了幾口,他的手就摸過來,在桌子下抓著她的。尤明許沒有掙脫。
  
  小燕年輕氣盛,第一個吃完,放了筷子,發了一會兒呆,突然說道:「我發現,這是我們有老闆娘後,她第一次休假待在家裡,還是三天!」
  
  陳楓失笑,塗鴉連忙點頭,冠軍斜瞥尤明許一眼,還記著昨天被拍頭的仇:「哼!」   

  殷逢柔聲問尤明許:「這幾天想去幹什麼?」
  
  尤明許想的卻是別的。小燕不說,她都沒意識到。所以殷逢自從跟了自己,就是查案。她身為女友,是真的從沒好好陪過他。
  
  「你想去幹什麼?我陪你去。」尤明許說。
  
  小燕幾個,眼睛都亮晶晶的。冠軍又嗤笑一聲,卻豎著耳朵在聽。他也想去玩。
  
  殷逢看著她:「好。」看一眼周圍:「想不想帶他們?」
  
  「他們」全都轉頭看著尤明許,動作整齊得像一群大狗。
  
  尤明許笑了。
  
  ——
  
  三天時間,出國有點趕,尤明許也不能隨便出國。
  
  陳楓的辦事能力向來無敵,這天下午,陽光正好,六個人已下了飛機,站在貴州的土地上。
  
  尤明許是沒想到殷逢會帶他來貴州,這裡有太多不好的記憶。殷逢卻說:「貴州風景不錯,人也不多,清淨。要不我當初閉關寫作也不會來這裡。」
  
  冠軍在旁邊插嘴:「還可以來看看老九。」
  
  小燕說:「老九不是埋在湘城了嗎?」
  
  冠軍說:「白癡,魂在這裡。」
  
  尤明許看他們個個神色如常,是真的已經放開了吧。她也抬頭,望著貴州碧藍通透的天,心想,那個人的魂,應該回湘城了,回警隊,回家了。
  
  租車早已安排好。這晚,他們驅車來到一個溫泉小鎮住下,明天再玩。
  
  晚上,酌酒美食,溫泉驅乏,歡天喜地。
  
  尤明許和殷逢的房間還有個很大的私人溫泉,兩人胡天胡地,精疲力竭,兩相盡歡,自不必說。
  
  翌日,兩人慵慵懶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倒是其他幾個,已經把鎮上跑了一圈,還捎回來特色小食。尤明許吃得很滿意,心想難怪殷逢喜歡他們,除了偶爾瘋了點,實則都已恢復了一片赤子之心。是殷逢讓他們活出生命本來的樣子。因為他的心,其實也是一樣的。
  
  於是吃飽喝足後,湊過去在殷逢臉上親了一下。
  
  殷逢微微笑。不明白獎勵從何而來,但多多益善。
  
  他們去了一處大峽谷。
  
  因是淡季,遊人稀少。陳楓去買了票,幾個人沿著山谷棧道,徐徐往裡走。沿途水潑溪濺,大河潺潺,景色秀美,山空人靜。
  
  小燕是個善奔襲的,轉眼跑不見了。冠軍想追跟不上,罵罵咧咧也跑了。陳楓和塗鴉倒是穩穩當當跟在尤明許和殷逢後頭。
  
  沒走多久,前方出現個大瀑布,轟轟隆隆,白練寬闊,在陽光下壯觀綺麗。觀景臺上人不多,殷逢牽著尤明許走過去。雖然離瀑布還有一段距離,很快就能感覺到水霧往人身上撲,濕意彌漫。
  
  尤明許憑欄而望,下方有個石潭,水色深碧,巨石圓潤。她下意識說:「好想跳下去。」
  
  殷逢:「猴子嗎你?」
  
  尤明許笑,指了下水潭:「在那裡洗澡肯定很舒服。」
  
  殷逢:「不准。」
  
  尤明許也就是說說而已,眾目睽睽之下怎麼可能?嘴上卻不饒:「膽大包天, 還管起我來了?」
  
  殷逢漫不經心地說:「我管你,就管你,管定了。」
  
  一樣的話語,完全不同的語氣。
  
  到底是老手,尤明許居然臉上一熱。
  
  就在這時,聽到下方有人「哎」了一聲,兩人一看,不是小燕是誰?這傢伙早不知什麼時候就翻過安全圍欄,站在一塊圓圓滑滑的大石頭上,渾身濕漉漉的,在衝他們揮手笑。
  
  尤明許也笑了,衝他揮手。
  
  結果也沒看到他怎麼爬的,一會兒工夫,就沿著護欄爬了上來,翻到看臺裡,笑嘻嘻地,手一攤,露出塊渾圓白色晶瑩的小石頭,在陽光下,表面折射出一點彩色微光。
  
  「老闆娘,送給你。」他說。
  
  尤明許有多久沒收過禮物了,還是這麼可愛的男孩子送的,乾脆收下:「謝謝!」
  
  拿起石子看了看,就聽到身旁人問:「我的呢?」
  
  小燕一愣。
  
  沒聽說還有人送白色漂亮小石頭給三十歲的男人。
  
  殷逢已朝他伸出手。
  
  「送她不送我?我難道是附帶的嗎?」
  
  尤明許哭笑不得,小燕卻是想笑又不敢笑。
  
  而後小燕訕笑,卻展露出前所未有的急智,理直氣壯地說:「殷老師,她的不就是你的,她可是你的人!」一說完就跑向欄杆,翻身跳下去不見了。
  
  「嗯。」有人懶洋洋應了聲。
  
  尤明許拉起他的手,把石頭放在他的掌心:「喜歡就送你。」結果手被他順勢一 拉,人摟進懷裡,嘴在她臉上親了幾下。準確地說,是「蹂躪」了幾下。
  
  「你明白就好。」他說。
  
  尤明許心想,他到底酸的哪門子勁兒?
  
  這時陳楓走過來,笑著問:「殷老師,我給你們拍張照吧?你們好像從來沒有合過影。」
  
  尤明許和殷逢都沒說話。
  
  殷逢心想,其實合過的。那還是尤英俊的時候,有好幾次她睡著了,他舉著手機趴在床邊,把兩個人都拍進去。癡漢一樣,不忍直視。
  
  尤明許的肩一沉,是殷逢的手搭了上來:「拍吧。」
  
  尤明許也微笑,大大方方往他懷裡一靠。
  
  陳楓笑著蹲下取景:「一、二……」
  
  他數到「三」時,殷逢忽然彎腰、低頭,輕輕吻在尤明許的額角。
  
  尤明許的心狠狠一跳,那溫熱的氣息一觸就走,世界卻仿佛因之一靜。
  
  陳楓放下手機,看著面前的兩人,不知誰開的頭,或者是心有靈犀,無聲相擁,親了起來。殷逢轉動身體,幾乎擋住周圍視線,只留個後背給人。瀑布在他們身後墜落,漫天陽光和水霧籠罩,一地濕漉漉,寧靜又潮濕,像極了愛情。
  
  陳楓笑著先走了,一個老單身狗,真是沒眼看這樣放肆盛放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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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
發表於 2019-8-17 00:14:51 |只看該作者
第324章 結局篇(8)

  傻笑著的塗鴉也被陳楓拉走了,只剩他們倆。天空一團雲彩飄過,峽谷裡陰下來。   

  兩人沿著狹窄濕潤的木棧道走著。   
  
  尤明許問:「你以前來過這兒沒有?」   
  
  「沒有。」   
  
  「那怎麼定了這兒的?」   
  
  「陳楓在網上找的。」   
  
  她站定,說:「挺出乎意料的,你會帶我來這裡。」   
  
  「是嗎?那你覺得我應該帶你去什麼地方?」   
  
  尤明許笑笑未答。說不好該去什麼地方,但以他那樣的性子,要麼是紙醉金迷極具奢華之地,要麼,也是個無人知曉天曠地靜的去處。而不是現在,來個普通景點,像普通遊人,普通情侶那樣,遊山玩水。一切都太尋常,反而讓人感覺不同尋常。   
  
  「我跟陳楓說,不必刻意找,我只想帶你去個熱鬧又不吵的地方。」他說。   
  
  尤明許一怔,似乎明白了什麼,握住他的手,說:「好,我很喜歡。」   
  
  他又說:「而且,這裡氣候涼爽,晚上空調都不用開,空山林語,氣氛多好? 我想怎麼對你,就怎麼對你。你也不會一身汗嚷不舒服。」   
  
  「滾。」   
  
  前方,出現一段黑漆漆的山洞,一眼倒是望不到那頭。洞壁上不斷有水珠滴落。
  
  殷逢拉著尤明許往裡走。尤明許自然是不可能有一丁點害怕的,就是地面濕滑、光線近乎全黑,又有臺階,兩人便走得慢一些。   
  
  殷逢忽然說:「這要是個小鳥依人的女人,現在人應該掛在我身上,瑟瑟發抖喊老公要抱了。」   
  
  尤明許笑笑說:「這要還是尤英俊,現在人應該掛在我身上,瑟瑟發抖喊阿許抱抱了。」   
  
  殷逢笑出了聲,也不知他摸黑怎麼湊到她耳邊的,輕咬著耳垂說:「阿許,抱。」   

  尤明許一把推開他。   
  
  哪裡想到力氣大了些,地面又滑,他一個趔趄,看著要摔。尤明許連忙伸手去拉,兩人都滑了一下,最後殷逢的後背撞上了石壁,悶哼一聲,也把尤明許抱進懷裡。   
  
  尤明許急問:「疼不疼?」   
  
  話音未落,人就被他抱著轉身,扣在了石壁上。然而後背觸感是柔軟的,那是他的手,墊在那裡。饒是尤明許擁有一顆鐵血漢子心,也被這老男人那一點點細膩的體貼所打動,心頭一熱。但又想:他果然對女人是很有手段的。   
  
  他卻已在黑暗中親下來,那麼準確就找到她的唇。他嘴裡的氣息,冷冽又溫柔。   

  「我愛你。」他嗓音低沉。   
  
  尤明許摟著他的脖子:「我也愛你。」   
  
  他一邊親,一邊低低笑了:「太少了……再多一些……阿許……你眼裡只要一沒看到我,我就……」   
  
  「唔……什麼……亂七八糟的……」   
  
  等兩人走出這一段山洞時,尤明許感覺腳步有點軟,心也是軟的。而他穩穩當當摟著她,除了俊臉染上一抹緋紅,沒有別的異樣。   
  
  後來,兩人一直都沒怎麼說話。好像什麼也不用說,某種不動聲色的氣氛,在兩人之間縈繞著。那股氣息,似乎又將他倆,和周圍的一切都隔絕開。無形,無聲,無處不在。   
  
  尤明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兩人都好了這麼久,可接下來的這段路,殷逢一個靜靜的眼神,輕聲隻言,還有他偶爾的伸手觸碰,都叫她心浮氣躁,隱隱羞窘。   
  
  沒多久,他們走到了景區最深處,這裡有最大最寬也最氣勢磅礡的瀑布,數條白練齊齊奔騰而下,彷彿千軍萬馬,聲勢奪人。   
  
  饒是尤明許和殷逢,也駐足靜靜看了一會兒。   
  
  塗鴉四人早到了,他們也有點興奮,在觀景臺上走來走去,小燕和塗鴉最皮, 擺各種造型拍照。不過小燕擺的都是心啊,猴子啊,士兵啊。塗鴉卻多是裝深沉,一會兒沉思者,一會兒眺望者。尤明許看得連連失笑。   
  
  這時陳楓說:「讓人給我們拍個合影吧。」   
  
  小燕咧嘴笑了,跑過來。冠軍哼了一聲,倒也沒走遠,站著不動。塗鴉憨聲 說:「好啊!」   
  
  殷逢沒吭聲,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尤明許笑了,把他拉過去,又對冠軍招招手。冠軍這才慢吞吞過來,小燕、塗鴉也跑過來。   
  
  陳楓找了個路人,便也跑過來,站在最邊上。   
  
  路人是個看著很爽朗的青年,雖然他看著眼前這群人,有老男人有少年,有俊男美女還有陰沉沉的叔叔,這個組合感覺有點奇怪。青年喊道:「我數一、二、 三,茄子——」   
  
  鏡頭裡的幾個人都笑了。   
  
  密密的水霧,從四面八方往他們身上撲。瀑布奔騰,陽光燦爛,綠樹爬滿山谷。   

  小燕是咧開嘴笑,陳楓笑得溫煦,塗鴉笑得憨直,冠軍要笑不笑。   
  
  尤明許和殷逢站在正中,他摟著她的肩,兩人也都在微笑。   
  
  後來,冠軍把這張「全家福」沖印了大大一張,掛在一樓客廳。其實每次他們幾個看到吧,都有點莫名的不好意思。但有時候又忍不住看幾眼。   
  
  再後來,過了好幾年,別墅裡多了個小人,穿著精緻的小小紳士襯衣和西裝短褲,手摸下巴看了一會照片,語氣平淡地指出:「冠軍伯伯,你笑得最僵硬。」   
  
  冠軍怒道:「小兔崽子!今晚別和我睡!」   
  
  小人兒嗤笑:「說得我多想和你睡似的,每次都是你強行把我從爸媽床上抱走的。」   
  
  冠軍:「嗷……」   
  
  這是後話。   
  
  在貴州這日,他們遊玩了一整天,晚上,開車進入一片高山草原,住在山頂上的一個帳篷民宿裡。   
  
  暮色漸漸降臨,草原上已沒有人了。他們所在的位置很高,這裡攏共也只有十幾頂帳篷,十分清淨。   
  
  從帳篷裡往下望,可以看到傾斜的山坡,滿山的綠樹和五顏六色的花叢,霧氣在山脊上跳舞,他們人在此處,卻彷彿身處另一個世界裡。   
  
  於是連冠軍塗鴉這樣的人,赤足在帳篷酒店的木廊上行走,都帶上了幾絲慵懶愜意。而尤明許坐在木廊上,望著遠處,又看到身旁的他們,才發覺他們分明是和殷逢一樣,安靜又冷漠的男人。連獨坐在走廊盡頭,沉默不語的小燕,都是。   
  
  殷逢的體力果然是這群人裡最遜色的。等尤明許返回房間,發現他洗完澡,就趴在床上睡著了。床本來就是鋪在地上的,那麼高挑的男人,像孩子似地趴著,不管不顧,睡得香甜。   
  
  尤明許看著就感到窩心,走過去給他蓋上被子,調暗房間燈光。而後笑了,想,完了。怎麼到頭來,還是有當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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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
發表於 2019-8-17 00:15:32 |只看該作者
第325章 結局篇(9)

  尤明許去沖了澡,索性發短信告訴他們,不用等兩人吃飯,然後也鑽進被子裡,抱著他的手臂。他「嗯」了一聲,眼沒睜開,將她撈進懷裡,繼續睡。
  
  尤明許醒來時,天都黑了。屋子裡暗暗的,只有牆角,開了盞小燈。
  
  一個人影,坐在床鋪邊,彷彿一抹暗色的影子,也不知在想什麼。
  
  尤明許坐起來:「殷逢?」
  
  他轉頭,說:「醒了?餓不餓?」
  
  尤明許答:「有點。」爬起來,去洗了把臉,感覺清醒了,走回來時,發現他還坐在原地不動。
  
  尤明許也不想動,這樣頹靡的光線,周圍寂靜得像空穀,人彷彿也不知不覺悵然。她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抱著他的胳膊。
  
  殷逢輕輕歎了口氣,把她抱進懷裡,徑直就倒向了床。
  
  她意志迷離地問:「你歎氣幹什麼?」
  
  「想佔有你。」他輕聲說,「怎麼就這麼想佔有你?讓你沒處逃。」
  
  尤明許低罵:「神經。」
  
  他說:「神經不行嗎?」
  
  她推開他:「我餓了,先吃東西。」
  
  他「嗯」了一聲,說:「知道你會餓,我已經準備好吃的了。就在桌上。」
  
  尤明許有點意外,他還挺能幹的,她睡著一點動靜沒聽到,估計是叫廚房送來的。
  
  昏暗的光線裡,她看到房間一角的小方桌上,影影綽綽是放著什麼東西。
  
  殷逢說:「你開個燈,看得清楚些。」他的嗓音又慢又低。
  
  尤明許突然間就被一種奇怪的感覺,擒住了心臟。周圍還是很靜的,什麼異常都沒有。他靜默坐在身旁。她的心跳不受控制變得很快。她知道他在看自己。
  
  「哦。」她應道。
  
  手摸到牆上,又開了個燈,房間裡頓時變得半明半暗。
  
  這回她看清了,那小桌上放著個半圓形的大水晶罩子,隱隱可以看到裡頭放著東西,卻看不清晰。
  
  尤明許轉頭看了眼殷逢。
  
  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也沒有看她的眼睛,看起來特別平靜地注視著……牆。   

  尤明許心裡突然軟得一塌糊塗。那點因他此時的陰鬱而生的緊張感,煙消雲散。   

  她忽然笑了,說:「真的想讓我看?想好了?」
  
  殷逢慢慢地看她一眼,忽而也笑了,說:「我自然是想好的。你呢,敢看嗎?」
  
  尤明許說:「我有什麼不敢的?」
  
  她剛要起身去掀那蓋子,殷逢的視線也牢牢黏在她身上,卻在這時,手機響了。
  
  殷逢皺眉,說:「尤明許你敢接?」
  
  尤明許失笑:「不准發脾氣!」拿起手機,卻是一愣。
  
  丁雄偉打來的。
  
  丁雄偉在休假期來電話,從來沒好事。
  
  她抬起頭,看到殷逢寒冰似的目光,飛快說了句:「對不起,等一下。」接起電話,剛聽了一兩句,神色驟變。
  
  丁雄偉說:「夢山家裡出事了!」
  
  ——
  
  日頭偏西,照在木地板上,映出金燦燦的黃。籃球場裡「咚、咚、咚」的拍球聲,敞亮迴旋。
  
  許夢山擦了把額頭的汗,坐在場邊大口灌水,盯著場上還在打球的人,臉色有點呆。
  
  一個發小走過來,在身旁坐下,撞撞他的胳膊:「人怎麼樣?」
  
  許夢山循著他的視線望去,不遠處的場邊,幾個女孩正在看球,其中有個身材苗條長得也不錯的,似乎也朝這邊望著。剛才他也注意到,女孩有雙清澈的眼,人很秀氣。
  
  幾個哥們兒都成家了,就剩許夢山單著。
  
  許夢山仰頭把水喝乾淨,暴力地一捏礦泉水瓶,說:「再說吧。」
  
  發小不依了:「什麼再說啊,你都一把年紀了,叔叔阿姨天天盼著呢。人家對你印象也挺不錯的,雖然你在女孩子面前悶了點,努努力還是有希望的。」
  
  許夢山笑了一下,我悶?我曾經能在女孩面前多耍寶歡脫,你又沒看到。
  
  見他沉默,發小乾脆拉著他的胳膊:「走吧,大夥兒一塊去吃晚飯,處處試試唄?又不是要你今晚就奉獻貞操。」
  
  許夢山不動,似笑非笑:「得了,今天就別拉我了,要回我爸媽那兒吃飯,都說好的。剛忙完個案子,好久沒回去了。」
  
  發小:「真的?」
  
  許夢山:「指天發誓。」
  
  發小歎了口氣,說:「好吧。那下次一定要去。」
  
  許夢山「嗯」了一聲。
  
  許夢山的父母也住在本市,只是城裡房子太貴,買不起,就住得偏一點,快到臨縣了。許夢山到父母家樓下時,天剛剛黑。他哼著歌上樓,看到熟悉的家門,心裡一陣踏實,掏出鑰匙。
  
  門開了,許夢山想著下午那女孩看自己的眼神,心裡有點焦躁,有種想要掉頭跑的衝動,也沒抬頭,往屋裡走了幾步,突然間渾身一個激靈。
  
  血腥味。
  
  他聞到了濃重的、彌漫的血腥味。
  
  許夢山猛地抬頭,一瞬間有點沒反應過來。
  
  血。
  
  無處不在的血。
  
  牆壁上。
  
  桌上。
  
  地上。
  
  紅的寂靜,靜得刺目。
  
  父母家的客廳並不大,平日潔白的牆壁,此時卻被染遍。一片片、一滴滴的紅,像是被一隻罪惡的手,四處塗抹過。又彷彿無數株嫣紅妖異的花,在他周圍沉默盛開。
  
  一股刺骨的寒氣,從許夢山心底往上湧。他感覺到手腳都發僵,幾乎是從喉嚨最深處掙出嘶啞的怒吼:「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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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
發表於 2019-8-17 00:15:46 |只看該作者
第326章 結局篇(10)

  兩輛車在高速公路上疾馳。   
  
  尤明許和殷逢等人連夜下山,驅車回湖南。當他們駛入湘城時,東方剛剛露出魚肚白。   
  
  尤明許打了個瞌睡,猛然驚醒,察覺手還被人握著。   
  
  殷逢睡得極淺,也睜開眼:「到哪兒了?」   
  
  尤明許:「到湘城了。」   
  
  他又捏了捏她的手:「別急,到了才知道發生什麼。」   
  
  「我明白。」   
  
  可是怎麼可能不焦急,尤明許去許夢山父母家蹭過好幾次飯,那不過是一對非常老實靦腆的老人,對許夢山的同事都客氣得不得了,一心想要早點抱孫子……   
  
  見她面如寒霜,殷逢突然也有點煩躁,伸手把她抱進懷裡,按著她的頭在心口。尤明許要掙,他按著不放。過了一會兒,她平靜下來,閉眼靠著不動。   
  
  「總讓我心疼。」他低聲說。   
  
  到了。   
  
  樓下停了幾輛警車,拉上警戒線。殷逢讓塗鴉等人先回去,自己跟著尤明許上樓。   

  兩人接過同事遞來的腳套等物戴好,走進案發現場。   
  
  首先注意到的,依然是血。   
  
  大部分的血跡,都集中在牆上。有的大片大片,像是被潑上去的,然後垂直流下,留下一條條長長的血痕,在牆角有一灘灘小血泊。有的是一串串血珠,令尤明許一下子聯想到被割開的血管,飛濺出的形狀。但是太多了,到處都有。     
  血跡早已全乾。   
  
  屋內沒有明顯打鬥痕跡。   
  
  許夢山的父母不知所蹤,手機留在屋內。   
  
  桌上有幾個菜,早已涼透。桌上只有一副碗筷,殘留著幾顆米粒,筷子上也沾了油污。   
  
  尤明許和殷逢對視一眼。   
  
  地上的血泊裡,留下了清晰的第三人鞋印。43碼。   
  
  尤明許問同事:「夢山呢?」   
  
  同事答:「他在社區監控室。」   
  
  尤明許和殷逢走到社區保安辦公室外,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蹲在門口,正在抽煙。   
  
  尤明許走過去,才一夜功夫,許夢山整個人看起來糟糕透了。他抬起發紅的、佈滿血絲的眼,看著他們。   
  
  尤明許問:「怎麼在這兒?」   
  
  許夢山的嗓音也是啞的:「之前在查監控,眼睛有點糊,歇口氣。」   
  
  尤明許心口一疼。   
  
  殷逢開口:「那不是你父母的血。」   
  
  許夢山的眼睛就像兩口井似的:「我知道,看第一眼就知道了。血液分佈形狀很特殊,人的血濺出來,不會是那樣的形狀,也濺不到那麼高。那些血是一股股澆上去的,還有些是用工具噴射上去的,所以才一串一串。」   
  
  尤明許蹲下,拍拍他的肩:「叔叔阿姨一定不會有事。」   
  
  許夢山很難看地笑笑,點頭,說:「血液檢驗結果已經出來了,血裡頭摻加了防止凝固的成分,所以從人體中取出有一段時間了。」他的目光落在兩人臉上,一字一句地說:「DNA匹配結果,那些是邢幾複的血。」   
  
  尤明許和殷逢皆是眸色怔然。   
  
  來的路上,兩人就有心理預期,事情會和殷塵有關。   
  
  「他想幹什麼?」許夢山壓抑地吼道。   
  
  就在這時,旁邊的門「呼」地被拉開,一個員警衝出來:「我們找到嫌疑人了!」   
  
  許夢山是在昨天中午2點多,和父母通過話。當時父母已買好菜,在家裡。約定許夢山晚上過來吃飯。   
  
  許夢山到家的時間是6點55。   
  
  監控有4段,來自兩個攝像頭。   
  
  第一個攝像頭是社區車庫入口。嫌疑車輛進入的時間是下午3點20。那是輛非常普通的麵包車,車牌號清晰可見。麵包車很乾淨,車體上沒有任何痕跡,車輪清晰。陽光燦爛,車玻璃閃著光。這個視頻沒有拍到駕車者。   
  
  第二段視頻時間是3點28分,來自社區的一個電梯裡的攝像頭。畫質不太清晰。在負一層地下車庫裡,首先進來一對母女,母親30來歲,女兒3、4歲模樣。然後進來了一名男子。母女倆連忙往後退,因為男子搬進來一個非常大的紙箱,體積大概1立方米。   
  
  而後男子站在紙箱旁,按下的樓層數,正是許家所在。   
  
  該男子穿著黑衣黑褲,身材頎長結實,頭戴一頂鴨舌帽,一直低著頭。所以監控只拍到一抹臉部輪廓。   
  
  但這一抹輪廓,尤明許等人都有些眼熟。   
  
  男子把紙箱搬了出去。   
  
  下一段視頻,是大概20分鐘後,3點50分。   
  
  電梯在該層停下,一個紙箱被慢慢推了進來,那名男子走進來。   
  
  電梯裡沒有其他人,他按下負一層。   
  
  他靜靜站著。   
  
  他偏了一下頭,手指伸進耳朵裡揉了揉,像是有點癢,繼續站定。   
  
  電梯門開,他彎腰,將紙箱緩慢而平穩地推了下去。   
  
  然後他頭也不回,突然伸手,朝著電梯頂上的攝像頭,比了個中指。   
  
  看到這一幕的許夢山,眼眸如火,緊緊握拳,微微顫抖著,指甲都快要陷進肉裡。   
  
  第四段視頻,4點12分,回到社區車庫出口。
  
  那輛麵包車開了出來。   
  
  這一次,清楚拍到了駕車者帽檐下的大半張臉,分明就是殷塵。他在崗亭繳費,然後臉像是被什麼蟄了一下,又偏了一下頭,抬手揉了一下耳朵,而後轉頭向前,驅車離開。   
  
  電腦前的員警將畫面定格,放大,再放大,滑鼠並未停在殷塵身上,而是他身後車廂裡,隱隱可以望見一片紙箱的頂部。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   
  
  此時,小小的監控室裡,全是警方的人,都是尤明許和許夢山最熟悉的戰友。看完這些,大家不約而同都沉默著,那沉默像是覆著冰雪的火山,壓在每個刑警的肩頭。   
  
  他們有人一把按住許夢山的肩膀,想安慰都不知如何開口;有的用力抓住桌面,彷彿像要生生掰下一個角來。因為今日,殷塵抓了許夢山的父母,明日,就有可能抓他們的親人。這樣狂妄兇殘、卑鄙無恥的犯罪挑釁,哪個員警能忍?     
  「殷塵想幹什麼?」終於有人憤怒道,「報復我們嗎?」   
  
  許夢山低著頭,連脖子上的青筋都開始凸起。   
  
  尤明許沉冷不語。   
  
  「是報復。」殷逢開口替他們回答,於是所有人都望向他,只見他站在那裡,衣冠楚楚,面目白皙、眸光清寒。他說:「因為他現在,什麼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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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8
發表於 2019-8-17 00:15:58 |只看該作者
第327章 結局篇(11)

  嫌疑人確定。
  
  嫌疑車輛確定。
  
  作案動機明確。
  
  目前最明確的線索,就是那輛麵包車。尤明許等人立刻殺到交通指揮中心,以許夢山父母家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尋找那輛車。
  
  如今的天眼,無處不在。只要那輛車上路,就一定會留下蹤跡。
  
  但尤明許隱隱也明白,殷塵只怕是有恃無恐。
  
  交通指揮中心。
  
  許夢山和一個同事坐在一台電腦後,在追一條線路。他紅著眼,臉色鐵青。
  
  尤明許坐在另一台電腦後,殷逢在她身旁。
  
  殷塵的蹤跡並不難找,很快,他們就找到附近好幾條路上的攝像頭,拍到了那輛麵包車。再從時間判斷,很容易分辨出作案前和作案後。他們發現殷塵來去是兩個不同方向,於是先沿著去路,繼續追蹤。
  
  尤明許正看得全神貫注,猛地被人一拍肩膀,轉頭看到丁雄偉。
  
  殷逢也看到丁雄偉,微微一笑,點頭:「老丁。」
  
  丁雄偉頂不喜歡殷逢這一點——自從這廝翻身洗白後,總是用這樣親切而不失倨傲的態度,和自己打招呼,頗有種豺狼虎豹登堂入室的姿態。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丁雄偉看了眼不遠處的許夢山,示意尤明許跟著自己出去。
  
  兩人走到屋外,丁雄偉沉默了一瞬間,才說:「就算現場沒有留下屍體,夢山的父母只怕凶多吉少。」
  
  尤明許何嘗不知道這一點?
  
  殷塵躲在暗處,防不勝防。就像殷逢所說,殷塵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他能幹出任何令人髮指的事。
  
  「需要我怎麼做?」尤明許徑直問。
  
  丁雄偉苦澀地笑笑:「夢山也挺倒楣的,這種事,別人一輩子經歷一次都夠了,他卻……你看好他,真出了事,攔著點,別讓他再親眼看到了。誰的心也不是鐵打的,我不想看著這孩子被毀掉。」
  
  尤明許說:「我明白。我不會讓任何人毀掉他。」   

  尤明許走回房間時,發現殷逢不知何時,挪到許夢山後頭坐了。走過去,聽到殷逢在說話:
  
  「據我對殷塵的瞭解,叔叔阿姨暫時不會有事。」
  
  他說話,許夢山真的會信服,扭過頭,目光閃動:「殷老師,你不是在安慰我?」
  
  殷逢看他一眼:「我為什麼要安慰你?你又不是尤明許?」
  
  很不合時宜的冷笑話,卻令許夢山心中真的一輕,連忙問:「怎麼說?」
  
  殷逢說:「其實你心裡也清楚,關心則亂罷了。殷塵到達你家時,時間還很充裕。如果要殺人,當場就殺了。何必廢那麼大力氣帶走?反而專程帶了邢幾複的血液,在你家塗鴉。換句話說,他帶走了你的父母,留下了尤明許生父的血跡。他不是衝你一個人來的,別有所圖。」
  
  話一說完,殷逢自個兒微微一怔。
  
  尤明許蹙眉。
  
  許夢山默然。
  
  殷逢站起來,揉了一下尤明許的頭,走到門外,剛要打電話給陳楓,結果陳楓永遠和他心有靈犀,先打過來了。
  
  「我們發現了殷塵的蹤跡!」
  
  ……
  
  殷逢聽他講完,說道:「馬上替我查一件事。」
  
  「發現新的蹤跡了!」一名員警喊道,所有人都湊過去。
  
  他們在許家附近找到麵包車的一條條動線後,越往後,越難追,因為城市太大了。所以已經有好一陣子,失去了殷塵的蹤跡。現在終於又找到了。
  
  那是一個路口的監控視頻。
  
  時間顯示是昨天下午5點05左右,距離殷塵離開許家大約48分鐘。
  
  一條林蔭路,並不特別寬敞,雙向道,車流不斷。乾淨如新的麵包車就夾雜在車流中駛來,快到路口時,徐徐停在路邊。
  
  尤明許一看到這個畫面,就愣住了。
  
  這裡是……
  
  許夢山也覺得這條路看起來眼熟極了,好像就是……
  
  車停好了,而且還是端端正正停在車位裡。因為距離有點遠,看不清殷塵的臉,但毫無疑問就是他。他背了個黑色的包,下車。
  
  大概15分鐘後,他就回來了,上車離開。
  
  「這條路叫麓野北路。」發現監控的員警說道。
  
  「這是我家社區側門外的那條路。」尤明許開口。所有員警都是一愣。許夢山卻恍然一驚,轉身就要往外衝,結果門先從外面推開,殷逢走了進來,目光沉沉環顧 一周,最後落在尤明許身上,說:「殷塵去過你家了,我有視頻。」
  
  許夢山腳步一頓。
  
  尤明許頓時明白了。自從去年殷逢住進她家,陳楓他們就在門口、各個視窗,都安裝了嚴密的防盜網和監控攝像頭,客廳和兩個房間也有。不過當時兩人在家時,屋內的攝像頭是可以關閉的。他們不在家時,攝像頭機會自動啟動。
  
  視頻片段被投射到眾人面前的巨大顯示幕上。
  
  第一個片段,是尤明許家門口的樓道,寂靜無人。
  
  殷塵出現了。依舊是那副裝扮,黑衣黑褲,鴨舌帽,低著頭。
  
  不愧是親兄弟,視頻中只看到殷塵立在門口,背對攝像頭,手裡有動作。片刻後,門開了,他閃身進去。
  
  他依然不怕被拍到。
  
  第二個片段,切到客廳。
  
  客廳裡半明半暗,一室俱靜。殷塵走到客廳正中,四處看了看,從背包裡掏出個東西,似乎是個小方盒,放在了桌上。
  
  然後他抬手揉了一下耳朵,放下背包,取出幾樣東西。
  
  兩個撕去標籤、非常普通的礦泉水瓶,只不過,裡面裝滿紅色黏稠狀液體。
  
  還有一把玩具水槍,巴掌長的用來裝水的「彈匣」裡,裝著某種暗紅色液體。
  
  然後殷塵開始有條不紊地往牆上潑灑紅色液體,一片一片,一條一條,無數紅液沿著牆壁緩緩下淌。很快,那放著小方盒的桌子周圍三面牆,都被澆滿了。
  
  兩瓶澆完後,他把瓶子丟回包裡,拿出那把水槍,作畫似的,在牆上開始噴射。於是一串串紅色血珠,在那一片片恐怖的深紅裡穿行,就像是血海裡翻起的一滴滴浪珠。
  
  他單手插在褲兜裡,另一手的動作看起來流暢極了。令你感覺到他整個人很放鬆,像是在閒庭信步,又令人感覺到某種對生命的極端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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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
發表於 2019-8-17 00:16:13 |只看該作者
第328章 結局篇(12)

  這些事幾分鐘就做完了。他收拾好東西,背起包。地上、他的鞋上,還有手上,都濺了血跡。可他全不在意,而是緩緩抬起頭,往攝像頭望了過來。
  
  冠軍在尤明許家安裝的攝像頭都是頂尖的,非常清晰。所以此時,員警們可以清楚看到,帽檐下那張英俊的臉,比數月前削瘦了許多,劍眉挺鼻,膚色略白,更顯得那雙眼深邃。
  
  他盯著這邊,足足有半分鐘,臉上沒有表情。
  
  尤明許愣了愣。
  
  她突然發覺,此時殷塵的眼神,沒有狂戾,沒有嗜血,猶如深海,所有狂風暴雨都偃旗息鼓,唯餘湛湛。竟莫名讓她感覺和殷逢的眼睛,有些相似。
  
  為什麼,殷塵會有這樣的眼神?
  
  他在看什麼?
  
  殷塵低頭,離開她的家。
  
  尤明許想起了殷逢的話——他是來報復的。因為他什麼也沒有了。
  
  只剩他一個。所有人鋃鐺入獄,從此世間沒有懲罰者。他知不知道自己只不過是范淑華無數黑色軟皮本中的一個?
  
  最後一個。
  
  ——
  
  尤明許站在自家門外。
  
  門鎖是完好的。
  
  她掏出鑰匙開門,身後的警方人員,小心進入。
  
  尤明許和殷逢緩步走進去。
  
  即使已在視頻裡看到,此時親眼目睹,尤明許還是能感覺到一股寂靜的寒意,彌漫在屋子裡。
  
  前方,滿牆血色,如同怪獸張牙舞爪,又像是一片神秘叢林,靜靜生出。
  
  殷塵留下的那個盒子,就放在桌上,已有鑒證人員上前先行打開,臉色驟然一變。   

  尤明許走過去,看到他手裡的盒子。
  
  那是個非常普通的小木盒,半個巴掌大。盒子裡,放著一根手指。斷面血肉模糊,已經乾涸,盒子裡全是血——手指是被新鮮砍下,放進盒子裡的。再仔細一看,尤明許就瞧出了端倪——手指比較瘦,修長,更像是男人的。皺紋明顯較深,指背上有幾點老人斑。
  
  她的心裡哐當一聲。
  
  許夢山走過來,接過盒子,仔細看了看,說:「這根手指是從活人身上砍下來的,時間應該不到24小時。」現在是上午9點,也就是說,手指是昨日9點後砍下的。
  
  尤明許的肩膀一沉,被殷逢按住了。
  
  「阿許,第二個是你。」他說。
  
  尤明許眉頭微顫,說:「我沒什麼關係。」
  
  這話,殷逢和許夢山都懂。
  
  殷逢只輕輕摸了一下尤明許的頭,他知道她不需要人多說什麼。
  
  殷逢轉頭,放斷指的桌子對面,是一面牆,靠牆放著櫃子,這正是剛才殷塵離開前凝望的方向,也是攝像頭暗藏的方位。
  
  櫃子上供奉的是尤明許母親的遺像。尤蕤雪相貌甜美而不失英氣,眼眸清澈。
  
  他在看她,用那樣的眼神。
  
  殷逢心中一動,暫時按下不提。
  
  尤明許抬頭看著那些濃烈的血跡,問:「夢山家的血,是邢幾複的。這又是誰的血?」
  
  許夢山靜默不語。如果這是從他父母身體裡抽出的血,雖不致死,也不一定好活。
  
  殷逢的嘴角突然浮現譏誚笑意:「也許不是夢山父母的。」
  
  尤明許和許夢山都望向他。
  
  也就在這時,殷逢的手機響了,又是陳楓。
  
  「殷老師,你讓我查的事,已經查到了。他們……三個月前回國,住址也找到 了,就在湘城。但似乎,沒有和什麼人來往……你知道的,他們即使幾個月銷聲匿跡,也沒什麼奇怪。住址我發過來了,已經讓塗鴉過去查看。」
  
  殷逢放下手機時,沒有任何表情,彷彿也沒察覺到旁人的目光。他靜靜站了 一、兩分鐘,才把地址發給尤明許和許夢山。
  
  「馬上讓人去查這個地址。」殷逢說,「看看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許夢山一句話不多問,轉身就去。
  
  尤明許看著殷逢的眼睛:「那是什麼地方?」
  
  殷逢平平靜靜地答:「那是我父母最近在國內的住址。」
  
  尤明許心頭一震,殷逢突然譏諷一笑,說:「阿許,我和你一樣,也沒有什麼關係。」
  
  警方的管道,比塗鴉親自去查看更快。
  
  因為就在昨晚,那個地址,有人報案。只不過因為不在同一個區,所以麓山分局這邊還不知道。
  
  許夢山很快就把初步案情報告拿到了。
  
  報案人是社區保安,時間是昨晚9點多。
  
  那是一片別墅區。
  
  殷氏夫妻就住在其中一棟裡。
  
  夜裡9點30分左右,該棟房屋突然起火,社區物業連忙報告消防,並且組織撲火。大概在10分鐘後,消防趕到,20分鐘後,火被撲滅。
  
  已查明,著火的不是別墅主宅,而是院子裡的一座單獨的兩門車庫。火被撲滅時,火勢已經蔓延到主宅,那一面牆壁被燒得灰黑一片,但是還沒燒到主體。
  
  被燒毀的車庫裡沒有發現屍體。
  
  消防員衝進主宅,發現空無一人,卻在主臥的牆壁上,發現遍佈的可疑紅色液體,甚至沒有全乾。
  
  許夢山手機上有現場圖片。
  
  寂靜的房間,滿牆鮮血,猙獰盛開。血海裡泛起串串浪珠。
  
  和前兩個現場,一模一樣。
  
  沒有留下什麼東西。
  
  除此之外,當地轄警到達現場後,根據現場痕跡判斷,這座房子已經有一段時間,無人居住。而那些血跡,他們已經取樣,正在做DNA對比。只是資料庫太大,又沒有方向,還沒有得出結果。
  
  「夢山。」殷逢開口,「讓那邊的員警,比對你父母的DNA。」   

  許夢山的心口像被長長的針猛刺了一下,說:「好。」
  
  殷逢看著尤明許背後牆上的那些血:「這裡就比對我父母的。」
  
  尤明許突然就感覺到憤怒,冷冷地說:「他想幹什麼?玩遊戲嗎?還是故弄玄虛?」
  
  殷逢淡道:「不,是儀式感。」   

  ——
  
  尤明許從沒聽殷逢提起過父母,一次也沒有。
  
  她也沒有主動問。
  
  某些方面,她和他是一樣的人。
  
  所以,現在聽說殷逢的父母回國了,而且很有可能遭遇不測,尤明許都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   

  一行人迅速從交通指揮中心下樓。
  
  尤明許匆匆去上了個洗手間,下來時,就見到殷逢立在警車旁等著,許夢山坐在駕駛位上。殷逢的神色看起來很平靜,甚至還對她笑了笑,帶著點暖意。完全看不出有半點親生父母被挾持後的驚惶。   

  想來諷刺,她不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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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17 00:16:29 |只看該作者
第329章 結局篇(13)

  他替她拉開車門,上車坐在她身旁。她看著他的側臉。在他三十年的人生裡,因為父母到底遭受過什麼,暫時無從知道。
  
  也許,以後,等過去結束,將來靜好。哪天哪個時候,他會願意在家中跟她說嗎?
  
  尤明許握住他的手,自己都沒察覺,握得有點緊。
  
  殷逢看她一眼,忽的笑了,說:「尤明許,我不要你的這種可憐。」
  
  尤明許察覺到他話語裡的冷意,心裡有點不是滋味。車廂裡的氣氛似乎也有點僵了。
  
  她靜默片刻,抽手直接就在他頭上敲了兩下:「又陰陽怪氣給誰看?你還要不要……」話語一頓。
  
  他卻明白了她所指的,看她一眼,吐出個字:「要。」
  
  尤明許笑了。
  
  氣氛就這麼又讓人舒服了。
  
  過了一會兒,殷逢把她摟進懷裡,手在腰上摸了幾把,暗暗用力,叫她麻得很,還有一點點不過分的疼。尤明許在心裡罵了句「神經」,卻忍不住抓著他另一隻手,一下下捋著他的一根根手指。過了一會兒,就有種感覺,覺得他整個人是真的放鬆下來。
  
  警車一路向第三個犯罪現場疾馳,正是中午,太陽明晃晃地刺眼。尤明許想:
  
  什麼是家庭的原罪?
  
  到了最後,一無所有的殷塵,留下的是這樣彷彿孩童胡鬧般的殘忍儀式。
  
  也許,我們每個人,總以為隨著年歲的增長,會離家越來越遠。
  
  其實,任何人,無論有罪無罪,無論是活得困頓罹痛,還是如魚得水。
  
  無論身在天涯何處。
  
  一抬頭,誰不能看到那年那天,家中那盞柔和的燈光下,那個孩子沉默矗立的影子?
  
  終其一生,無法改變。
  
  ——
  
  這是懲罰者組織被連根拔起後的第五天。
  
  三起案件,發生在短短6個小時內。
  
  就像一堵黑色的爬滿毒藤的牆,被堅硬的坦克撞倒。滿地散落的磚頭和藤蔓中,你卻發現還殘留著最尖銳的一根木樁,稍不留神,已被刺得滿手鮮血,疼痛不已。
  
  當天下午,在勘測完殷逢父母的居所後,所有骨幹刑警,趕回局裡開碰頭會,確定下一步的行動方向。
  
  那天負責電視台行動的副局長,主持了會議。
  
  一名負責監控組的同事,匯報了迄今為止殷塵的作案時間線——
  
  昨天。
  
  下午3點20分:殷塵進入許夢山父母家所在小區。
  
  4點12分:殷塵挾持許父許母,驅車離開。
  
  5點05分:殷塵來到尤明許家所在小區。
  
  5點20分:殷塵留下邢幾複斷指後,驅車離開。
  
  6點55分:許夢山歸家,報案。
  
  晚上8點20分:殷塵進入父母所居住小區。
  
  9點20分:殷塵驅車離開。
  
  9點33分:保安發現火情報警。
  
  另一組交通組的同事,在牆上的地圖上,畫出了4條箭頭,所有人都睜大眼睛。
  
  第一條箭頭,是從城南某建材市場,指向許夢山父母家。
  
  第二條箭頭,從許夢山父母家,指向尤明許家。
  
  第三條箭頭,從尤明許父母家,指向殷逢父母家。
  
  第四條箭頭,從殷逢父母家,指回城南某建材市場。
  
  這名同事說道:「沿途的監控顯示了殷塵的上述動線,在時間上也是符合的。只不過,到了城南建材市場附近,就失去了他的蹤跡。接下來,是否重點搜查該區域? 」
  
  許夢山發言:「不光是這個區域,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就藏匿在這裡;二是他在市場換車或者套了車牌,去了別的地方。」
  
  副局長點頭:「無論如何,線索是在這裡斷的,重點搜查。」
  
  大家又議論紛紛,商量著搜索方向和對策。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他很快會和我們取得聯繫。」
  
  眾人肅然一靜,全都看向殷逢。
  
  殷逢還是那副模樣,灰衣黑褲,簡潔英俊,眼裡叢生著冷意:「他到底要對我們的父母做什麼,一定會讓我們看到。缺少觀眾,就太無趣了。」
  
  儘管有了殷逢的「預言」,員警也不可能坐著等它實現,大批警力被調往城南市場,開展一場疾風暴雨又細緻入微的搜索。
  
  尤明許並沒有像許夢山跟著去,而是選擇留在警局。她坐在電腦前,一幀一幀仔細看著殷塵出現過的視頻。
  
  殷逢也沒去,留在她身邊。
  
  尤明許埋頭幹了一會兒,抬頭說:「你有什麼想去查的,可以去,不用管我。」
  
  殷逢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腦袋,說:「在查,我在想事情。」
  
  尤明許笑了,說:「其實我覺得他們去城南,只怕很難有收穫。殷塵只要想,就不會留下線索。」
  
  殷逢點頭:「這對於他來說,不過雕蟲小技。他能讓我們拍到車,就有把握讓我們找不到。」
  
  尤明許繼續盯著螢幕。
  
  殷逢問:「你想找什麼?」
  
  尤明許答:「我還不知道。但這次,殷塵的作案,和從前很不一樣。即使是學徒殺手明韜,都很謹慎,沒有被攝像頭拍到過正臉。這大概是高智商罪犯的基本職業素養。
  
  可殷塵現在已經不在意了,臉,車子,指紋,到處都是。他也許覺得,我們知道這些,也無關大局,他有辦法脫身。可是,他不是員警,一個罪犯哪怕反偵察能力再強,也永遠不可能像一個員警那樣思考。」
  
  殷逢眼睛一亮,說:「這個觀點很有意思,接著說。」
  
  尤明許淡笑道:「一個員警,對著這些監控,看到的卻是:他留下的痕跡越多,細節也就越多。存在即合理,細節越多,就意味著背後的邏輯關係越多。找出這些關係,說不定就能找到我們想要的答案。一個犯罪者,卻不可能像這樣去思考。」
  
  殷逢聽明白了她的話,甚至感覺有所啟發。
  
  這體現了一個刑警縝密的思維和敏銳的洞察力。
  
  這樣的尤明許,面對如此急迫的情況,依然冷靜、自信且頑固。哪怕素面朝天,鳳眸依然閃著寒光,恍惚間又讓他看到了西藏那個膽敢與狼共舞、以一己之力就抓住顧天成的女人。
  
  哪怕這一路經歷了那麼多悲歡離合,她也矢志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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