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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風光 -【狐媚相命師(女厄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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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21:1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狐媚相命師(女厄之一) 作者︰風光

皇上八成是著了那妖女的道,如此重要的南伐海盜之行,
竟要他帶上香柳那靠美色事人的無良相命師去!
就算她鐵口直斷,精通五行數術甚至救過他一命,
也改變不了她是騙子的事實,試問,哪有相命師像她那般,
手段身段同樣妖嬈,只顧著周旋在眾多男子間榨幹他們的錢?
不過她那柔媚、刻意討好的姿態,對他這鎮國大將軍壓根沒用,
等他抓到她詐財的小 子,照樣會拆了她的招牌,
可不知為何,當他冷言嘲諷時,她那不辯解的模樣卻令他心軟,
決定放下成見,重新認識看似囂張得無法無天的她,
才發現原來她害羞的模樣很可人,怕看到蛇肉的蒼白臉色會讓人心疼,
讓他馬上下令全艦隊往後不許再吃蛇,這才換回她的笑容,
奇怪向來剛正耿直的自己為何會對她這麼好……
見了面想逗她,見不著就日思夜想……莫非,他也中了她的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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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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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21:30 |只看該作者
序言

    不是人
風光

    風光一直就很喜歡靈異志怪類的小說,所以在寫完《媒婆不是人》系列之後,還想繼續「不是人」,就想了「女厄」這個新主題。

    不是人,所以就是獸嘍!這個新系列,主要是奠基於獸類去除獸性,而邁向成仙之路的故事。不過,什麼獸類適合存在于羅曼史裡呢?風光先翻了翻動物圖監,最後選了蛇、老虎還有孔雀。

    有了主角的本體,再來就是取名字。即然是要成仙的獸,這名字也不能太差,於是風光改翻山海經,希望找到相類似的獸類,給女主角們一個響亮的名字。

    最後蛇的名字決定參考形象為九首蛇身的相柳(香柳);老虎則參考人面九尾虎的陸吾(陸蕪),然後孔雀是單足青鳥的畢方(畢芳)。

    不過故事內容裡的角色,其性格與「功能」畢竟與山海經裡的神獸們差得太多,所以風光將神獸的名字改了幾個字,只希望用這樣的方式,讓讀者們能比較好想像她們原來的形體是個什麼模樣,增加故事的幻想空間。

    這幾個故事,本質上畢竟還是羅曼史,所以風光並沒有太過強調仙界或是神獸之類的事,也不會怪力亂神到讓讀者錯亂自己究竟看的是羅曼史小說還是玄幻小說,請讀者們安心服用吧!

    第一本《狐媚相命師》是大蛇香柳的故事。蛇類,自然就給人邪惡多變的感覺,似乎永遠不會對主人忠實,逮到機會就會反咬一口。所以風光給這條即將成為主角的蛇的原始妖性,便是「不忠」。

    不忠的相對個性,必然就是正直,香柳如何在落入人間輪回之後,認識正直的男主角權辰漢,因而革除了不忠的妖性呢?

    讀者們就再多翻幾頁,認識一下這個全新風格的故事系列吧!

    最後風光要補充,中國神話真的很有趣、很豐富也很精采,一點都不輸給西方的神話。大家有興趣的話,不妨研究看看,歷史課本上讀到的黃帝、蚩尤,還有神農氏,堯、舜等等人物,和神話裡的完全不一樣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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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21:4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在群山之首的昆侖山麓西北一隅,是雄偉壯闊的西王母宮殿。西王母統領著得道證果的萬物,並協助他們革除妖性,進入仙道,因此在她慈愛的渡化下,萬事萬物都能循著規律的輪回,不致亂了天理。

    瑤池旁,聖宮前,三隻千年的神獸——大蛇、金虎及孔雀,獸性依然不除,難以成仙,王母娘娘每每見狀皆不由得感嘆。

    大蛇天生的獸性是「不忠」,她身上有著斑斕鮮艷的花紋,體態修長具律動感,美麗而神秘。千年以來的修煉,她曾被許多得道高人或是神仙收服,然而即使大蛇表面上臣服了,只要主人一個不注意,她隨時可能反噬,因為她不信任任何人。

    就這樣,她的靈力進展得飛快,卻從來不會只對一個主人忠實,即便到了王母娘娘的底下修行也不改本性,且因她不主動招惹,也會有一堆自製力不夠強的神獸被她吸引過來,最後不是被吸光精氣就是廢了幾百年道行,她一犯再犯完全無視王母娘娘的警告。

    金虎天生的獸性是「暴虐」,她渾身的金毛看來金光燦爛,威風凜凜,卻是神來殺神、佛擋殺佛。在她修行的過程中,除非道行遠高於她,否則任何意圖制伏她的人,最後肯定慘遭毒手。

    在王母娘娘的座下修行後,金虎暴虐的性子並沒有多大收斂,只要闖入她修煉的領域,不管來者何神,一律被虎爪掃落昆侖山巔,運氣好一點兒的才能留下一條命,王母娘娘在沒有辦法之餘,也只能先在山峰之間放張天網,能救幾個是幾個,直到想出法子根除去金虎的天性。

    至於孔雀,天生的獸性便是「虛榮」。她天生一身華麗絢爛的羽毛,招蜂引蝶至極,卻又高傲不群。千年以來馴服孔雀者,都是提供給她相當的優渥好處,讓她享盡虛名、富貴及吹捧,才勉強得其青睞。

    原本這「虛榮」並不會造成其他神獸的損害,然而當孔雀來到聖宮後,美貌驚人卻又看似冰清玉潔的她,常引來許多神獸爭相示好,甚至有一些還會偷取王母娘娘的聖物為獻禮。當王母娘娘看到三千年才結一次果的蟠桃樹被拔得只剩樹枝,而那些果實又全進了孔雀肚裡之後,她知道自己必須盡快導正一下孔雀的個性了。

    人間百年,不過是天上一天,某日王母娘娘見到牛郎織女只得在每年七夕相見,如此堅貞的愛情激起她的一絲靈機。

    看著周旋在眾多神獸中的大蛇、虎視眈眈瞪著在場神獸的金虎、以及享受眾獸吹捧的孔雀,她下了一個決定。

    首先,就從大蛇開始吧!

    「大蛇,你前日答應了雨師計蒙願與其共修,卻同時也答應了化蛇、鳴蛇、孰湖,惹得他們全打了起來,是否有此事?」王母娘娘來到大蛇面前,和藹卻威嚴地問道。

    「是的,娘娘。」大蛇目中閃著精光,卻不敢說謊,她知道無論什麼樣的欺騙,都滿不過娘娘的法眼。

    「你認為這是對的嗎?」

    「計蒙善雨,化蛇招水,鳴蛇音磐,孰湖好舉,各有各的好處,大蛇做不出決定與誰共修,讓他們自己分出勝負有何不好?」她理所當然地說著。

    「若是真分出了勝負,你便死心塌地與其共修?」王母娘娘又問。

    「這……要是未來出現了更強的對象,大蛇自然改弦易轍,才不致耽誤了修行。」大蛇想了一想,坦然以告。

    王母娘娘嘆了口氣。「獸畢竟是獸,未受教化,故桀驁不馴。大蛇,人類是三界中情感最豐沛真實的,本座便命你下凡投胎為人,歷經生離死別,學習人類的常識智慧,更重要的是你需找到專一所愛之人,以去除你身上根深蒂固的妖性‘不忠’,未達目標之前,不準回天庭。」

    話說完,王母娘娘振袖一揮,大蛇便帶著錯愕的目光,落入了輪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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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22:03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這幾年來,天京最熱門的不是大聖嚴寺前異域來的偶戲團,也不是北大街前著名的燒鴨,而是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相命師。

    相命師在一般人眼中是個靠嘴來騙吃騙喝的行業,哪有人看看你的臉就能道吉凶,摸摸骨就能斷生死;甚至抬頭望望星晨能定國運,彎腰排個陣法還能困死人,怎麼想都覺得是神棍在裝神弄鬼。

    可是這個熱門的相命師不一樣,首先,她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千嬌百媚的大美女,一個眼波就足以勾走人的神魂,身段搖曳生姿;其次,她的收費不貲,進門先收一兩,若斷得準再收十兩,不過從來沒有不準不收錢這回事。其三,她的相法奇準,或許該說,從來沒有人說她算得不準,所以截至目前為止,還沒被拆了招牌。

    她叫香柳——一個像蛇蠍美人般狡猾的相命師,即使醉翁之意不在酒者居多,但上門的貴客從來沒有人能得到她!

    這一日,京裡賣布有名的大富賈杜員外,施施然的走進了香柳的相命館,一旁大街上的群眾見狀全抱著看好戲的心態圍了過去,不一會兒整個館外就圍滿了人。

    「喂!你們說杜員外這一次能不能把香柳帶回家?」一個藍色布衣的漢子打趣地說著。

    「不可能!憑杜員外那牛頭豬腦的樣子,要我是香柳也看不上他!」另一個書生嗤之以鼻。

    「香柳也不可能平白讓他佔了便宜,她可聰明的,杜員外哪回沒有吃癟?」穿著雜色花裙的大嬸吃吃笑著。

    「何況杜夫人可是城裡有名的河東獅,隨便打翻醋壇子,杜員外就吃不了兜著走嘍!」不知是誰冒出這麼一句話,圍觀群眾全跟著大笑起來。

    只是看熱鬧歸看熱鬧,依舊沒人敢走進去,畢竟踏進門的代價就是一兩,一般人可要辛苦的工作七天才攢得到呢!

    杜員外在廳裡等了一會兒,旁人的議論都惹得他快發火了,幸好此時鼻間一陣香風飄來,從後室裡走出了一個婷婷裊裊的麗人,他的火氣登時全消。

    美人一身素白,只有額間綴著一枚翠綠的寶玉,用細銀鏈在頭上繞了一圈,簡單的裝扮襯得她更是冰肌玉骨。她的眼楮不大,鳳眼斜飛,讓她在清麗之中帶了一股難言的妖魅,尤其是她的身段姿態優美,行止間有種奇異的節奏感,令人目不轉楮,她便是香柳,京城裡最熱門的相命師。

    「天京裡今天是刮著什麼風,把杜員外吹來了?」香柳見到杜員外,像是不知道這人是特意來吃她豆腐似的,露出了一個勾引意味十足的笑容,令他一陣酥麻。

    「我的小香柳啊,幾天不見,我可想死你了。」杜員外笑吟吟地遞過一兩銀子,這是規矩,只是從來沒人直接遞到香柳手上。

    在他的鹹豬手還踫沒到香柳之前,一隻粗壯的手由中間插了進來,接過那一兩銀子,冰冷卻不帶感情的聲音隨後道︰「謝杜員外。」

    看到香柳這個矮胖粗壯又其貌不揚的婢女冉兒,杜員外厭惡地皺鼻,色迷迷的眼神趕緊回到美人兒身上。「香柳啊,我今天不想看相,摸骨行嗎?」

    一聽到他這話,圍觀的群眾都忍不住噓了幾聲,誰不知道他其心可議。

    可是香柳仍是笑吟吟地,一點也不介意地道︰「命運的流轉,讓人從頭發到骨血皆有不同,處處都代表著各自的造化,摸骨又有何不可,杜員外請坐吧。」

    杜員外毫不在意外頭的噓聲,只要他能摸著香柳的小手,等會兒出去哪個男人會不羨慕他?他喜孜孜地就座,伸出手等著。

    香柳向冉兒不著痕跡地使了個眼色,但見冉兒默默由後門走了出去,她才從容的在杜員外面前落坐。「今日想問什麼?」

    「嘿!我前陣子才向皇宮賣出了數百匹的綢緞和織錦,事業正是如日中天,應該不用問這個。」杜員外故意炫耀了下自己的財富,希望香柳能對他另眼相看。

    「倒是我一直想納個小妾……」他若有深意地一笑,「心裡已經有了人選,就是不知道成不成啊?」

    香柳淡淡地瞟他一眼,就像在拋媚眼般,杜員外魂都快飛了,她將縴手伸向他,邊喃喃道︰「員外富可敵國,要納小妾又有什麼難的呢?只是……」話說到一半,她突然臉色微變。「哎呀!這可不好了!」

    杜員外原本還癡癡地等著她摸上來,但見她的小手停在半空,還連道不好,他急忙問道︰「你都還沒替我摸骨呢,又是哪裡不好了?」

    「你有所不知,有幾種人的骨是摸不得的,其中一種就是當這人若有骨斷之危時,不摸為宜。」香柳一臉可惜道。

    「你的意思是……」他聽得有些心驚膽跳。

    「當一個人斷了骨頭,在接好骨之後,經過幾個月的痊癒期,骨相自然會和原來有所不同,命運也會有所改變,那不等於當初摸骨所做的預言就不準了嗎?這種自砸招牌的事,香柳是不做的。」她的聲音軟綿綿的,像在撓著人心,但說的話卻震撼十足,等於鐵定杜員外會斷了骨頭。

    「我沒事怎麼會斷骨?」他自認沒與人結怨,心忖香柳必是找理由想訛詐他,不由得臉一沉。

    「香柳從不口出妄言,而且還能替杜員外所求之事解答,經過這一次的斷骨之危,杜員外不僅娶不到心儀的小妾,甚至以後都不可能納任何小妾了。」她笑得極具誘惑,話卻像蛇的毒牙,讓杜員外心亂如麻,惱羞成怒。

    「你你你……」他氣得肥臉漲紅,「一派胡言!我若硬是要娶又是怎地?你能拿我怎麼樣?」

    「小女子當然不能拿杜員外怎麼樣,因為對於員外你的遭遇,我也是十分同情。」香柳輕嘆了一聲,「只怕這斷言,馬上就要實現了……」

    「怎麼可能……」杜員外話才說到一半,外頭人潮突然鬧烘烘起來,吵得他話也說不下去,本能地往外看,而坐在他對面的香柳則是相當淡定,維持著惹人心癢癢、卻也牙癢癢的嬌媚笑容。

    須臾,一位風韻猶存的中年美婦氣沖沖地走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一把掃帚,一眼看到杜員外,立刻跨步走向他,劈頭便罵,「你這死老鬼!又要納妾了?家裡已經納了七仙女還不夠嗎?」

    「你你你你你……你怎麼會來?!」一看到自己的元配杜夫人突然現身,杜員外都傻了,說起話來也支支吾吾的。

    「要是我不來,你不就又多一門小妾了?」杜夫人淩厲地瞪了彷佛置身事外的香柳一眼。

    「夫人,我沒、沒有啊……」他差點咬到舌頭。

    「沒有?」杜夫人惡狠狠地指著香柳,「你敢說你沒有覬覦這個女人?否則在這等要交貨給皇宮的緊要時期,你跑這裡來做什麼?」

    「我……這裡是相命館啊……我來算命的……」他說得相當心虛。

    「你算什麼命,都已經富可敵國了,你倒說說看還有什麼好算的!」瞧他那副窩囊的樣子,敢做不敢當,杜夫人越是怒火中燒。

    杜員外當然不敢回答,臉上肥肉顫動,拼命想著要怎麼逃過這一劫,想不到這時候一直保持沉默的香柳,突然笑吟吟的道︰「夫人,杜員外說他最近事業得意,但心儀某位姑娘,想知道能不能納她做小妾。」

    「什麼?!」杜夫人變了臉,手上掃帚一揚,二話不說就往丈夫打去。「你這死老鬼、薄情郎,當初要不是我杜家資助你,你能有今天?現在居然還來看相問娶妾之事,你究竟對不對得起我!」

    她亂棍齊下,打得杜員外抱頭鼠竄,香柳淡淡地看著這一幕,若無其事地再補上一刀,「他不是來看相,是來摸骨的。」

    「摸骨?我打斷你的骨頭,看你還能怎麼摸!」杜夫人氣炸了,用力地一棍敲在杜員外腿上,只聽到他痛叫一聲,抱著腿倒在地上哀嚎,怎麼也站不起來。

    看來,這一棍恐怕真的打斷了他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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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22:18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以後再也不納小妾了……」杜員外抱著腿不放,痛到眼淚都飆了出來。

    「不敢就好!以後你要再納小妾,我就把你的布莊全收回來,把你的小妾們全趕出去!」杜夫人盛氣淩人地用掃帚指著他。

    如此淒慘之狀,周圍眾人忍不住指指點點起來,杜夫人這才意識到外頭所有人都在看,忍住氣對著外頭揚揚手。「還不進來把員外抬回去,要他繼續在這裡丟人現眼?」

    外頭立刻跑進了幾名杜府長工,七手八腳地抬起了自家主子,在眾人的注視下狼狽的離門了命相館,而就在盛怒的杜夫人亦要跟著離開時,香柳突然上前一步。

    「杜夫人請留步。」她不疾不徐地一攔。

    「做什麼?你捨不得嗎?」杜夫人見她年輕貌美,氣更是不打一處來,索性發在她身上。

    「不是的,小女子這命相館有個規矩,入門先收一兩銀,算得準就收十兩,如今杜員外被夫人抬了回去,十兩銀還沒付呢!」香柳站的位置十分微妙,杜夫人是沒辦法越過她直接走的。

    「你算得準?哪裡準了?」杜夫人氣得都快尖叫起來。

    「杜夫人可以問問大夥兒,我算得準不準。」香柳微微挪身,讓她直接面對群眾。

    杜夫人兇狠卻存疑的目光往外一瞪,幾個比較大膽的人仗著躲在人群裡,便直言道︰「香柳姑娘算得可真準!她說今天杜員外有斷骨之禍,所以不肯替他摸骨呢!剛剛杜員外的骨頭啊……嘖嘖,肯定被杜夫人打斷了!」

    「對啊對啊,她還說,杜員外以後都納不了小妾……這話他剛剛痛得要死的時候,才向夫人承諾再也不納小妾,這算得不是神準嗎?」

    杜夫人聽得臉忽青忽白,心裡覺得不服卻又找不出話來反駁,如此聽來,香柳確實算得很準,而且也沒讓那死老鬼得逞佔便宜。

    末了,她只能恨恨地一跺腳,掏出了十兩重重放在桌上,接著臉色鐵青地離去。

    一場鬧劇散了,香柳賺到了她的相命金,外頭的群眾也看足了戲,她嫵媚地朝外一笑像在謝幕,暗自投給站在門外的冉兒一個贊美的眼神,而站在那附近的男人,都傻笑了起來,忘了要散場。

    然而,這時候外頭突然傳來一記不屑的輕哼——

    「詭欺世,好一個神算,就讓我來會會你!」

    香柳將目光投向門外,這一看,即使是閱人無數的她,也不禁眼楮一亮。

    好一個偉岸男子!

    進門的其實是三個男人,但站在中間那位個頭高大,有一對比常人還濃密的墨眉,星目閃爍著犀利的光芒,鼻樑高挺嘴唇微厚,靠近耳朵的頰邊有一道約指頭長的刀疤,卻更添男子氣慨,瞧他不發一語便氣勢淩人,顯然就是三人之首,而另外兩人,則是吆喝著趕走了圍觀的群眾,相命館一下子安靜起來。

    香柳的怔愣只是一瞬,橫豎這種戲碼她看多了,反正依她的名氣與實力,群眾總是會再回來的。

    只是想起他入門前的挑釁,她不由得嬌笑起來,將注意力全放在眼前男人身上。

    「這位壯士,敢問是算前程嗎?」

    她這一笑,一般男人都會忍不住心髒狂跳,連方才大聲趕人的隨扈都晃了一下,只有為首男子完全不為所動。

    「你能算什麼?」他皺著眉反問。

    香柳打量了他一眼,別唇一笑。「可知我為何稱壯士而不稱公子?因為壯士顯然是個武人,而且有官職在身,階級還不低,另外,壯士的事業截至目前為止必是飛黃騰達,而且勢尚未止,還有往上晉升的趨勢。」

    男子的表情有些變了,香柳繞著他走了一圈,接著斷言道︰「壯士父母在你懂事後方歿,目前你也尚未娶妻,沒有子嗣,而且……」她走到他面前,離他的臉極近,用著最魅惑的方式靠上去低聲道︰「你也不好女色,對吧?」

    即便是這樣的美色在前,他依舊坐懷不亂,只是淡淡地道︰「確實不錯,但你這不是算命,只能說是觀察入微。」

    「喔?」香柳退了一步,放棄了用美色迷惑他的想法,細眉疑惑地挑得高高的,因為從來沒有人以這個角度質疑她的相命法。

    「我聽說有個‘江相派’,專用一些模稜兩可的話套取看相者更多的消息,以此詐騙,我不知道你究竟從哪幾點看出來我的那些背景,但可見姑娘這套花招似乎更加高明,可惜騙不了我。」他冷冷地道,像是準備拆了她這相命館似的。

    香柳美目直瞪著他,半刻後,香肩一聳,做了一個沒辦法的動作,也十分乾脆地自嘲道︰「好吧,我承認方才的確不是相命,但也不是江相派的東西。」

    既然都揭自己底了,她索性大贈送,說出方才替他「相命」的觀察基礎——

    「你手上有長期持刀所練出的繭,因此定是武人無疑,加上露在衣外的肌膚隱然有許多傷痕,身上或許更多,若不是個武官,何必如此拼命?而如此拼命卻還能無恙地站在這裡讓我相命,更證明瞭你武功高強,這樣的人事業肯定蒸蒸日上,何況在你身後兩名隨扈,那可不是隨便人能有的。」

    一般來說,高官才配隨扈,她光是看了他一眼,就能將他的背景猜出七七八八,所以那人表情才會稍稍變色,卻不代表是相信她了。

    香柳接著說道︰「說你父母在你懂事後才過世,是因為你嫉惡如仇,言談明顯受過良好教育,可是滿身傷痕會惹父母擔心難過,你卻不在乎這一些,代表父母應該不在了。同樣的,無牽無掛才能不畏生死,故香柳才會斷定你無妻無子。」

    「最重要的,我認為你不近女色,是因為……」她慢條斯理地睞了一眼,「因為你連看都沒多看我一眼。」

    不是她自誇,在她存心勾引下,忍得住的男人還真沒幾個。

    「所以你承認這些話只是為了博取我的信任,而非真的相命。」他冷笑著點點頭,完全無視她的獻媚,「所以我能要你這妖言惑眾的女人關門大吉了?」

    「哎呀,壯士何須如此心急,小女子還沒說完呢!」香柳不依地軟言微嗔,「接下來可真是看相了,我見你遷移宮有骨隆起,行軍旅必大盛,印堂光亮中正,近來必是解決了一件大事,如此說起來,你是打贏仗了……」

    話一頓,她突然輕叫一聲,有些難以置信地指著他,「我知道你是誰了!武功高強的大官,無父無母無妻無子,嫉惡如仇不好女色,最近又打勝仗,除了朝中當紅的鎮國大將軍權辰漢之外,還有誰呢?」

    「能從觀察便推測出我的身分,算你有幾分本事。」權辰漢話聲平靜,但表情仍是肅然。「那你知道我這次為什麼要來嗎?」

    還不是為了要拆她招牌?只不過不曉得自家招牌又怎麼擋到他的路了。香柳也懶得猜,十分乾脆地回道︰「小女子不是神仙,自然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大將軍。」

    「數月前朝廷大軍出征前,我十分倚重的手下林大勇因對你迷戀至極,為了到你這裡算命,攢了好久的錢,最後你替他看了相,卻說他官祿宮塌陷,易多失敗;山根上有直紋,必生意外,結果他在出征前便失了信心,在戰場上被敵方一箭射穿了臂膀,到現在還不知救不救得回來,你說我該不該來掀了你這江湖術士?」越說,他的語氣越嚴肅,最後甚至帶著幾分怒氣。

    「所以他確實發生了危險不是?即使大軍勝仗,對他而言,帶傷不能助陣就是失敗,請問將軍,我哪裡說錯了?」香柳好笑的反問,命由天定,難道命不好還能怪算命的?

    權辰漢頓時說不出話來,他發現眼前這女子不僅比他想像中更美麗,也比他想像中更難纏。

    「倒是我要警告將軍,雖說遷移宮高隆有利軍事,然膚色過赤則十日內必有血光之災,建議將軍盡量往東北方水木之地去,千萬別走反了路,否則別怪香柳今日讓你白走一遭。」一般她是不會說得這麼嚴重,但這次她承認是存心嚇唬這個男人。

    誰教他一副對她沒興趣的樣子,大大的打擊了她的信心呢!

    詎料權辰漢只是重哼一聲,「好,我接受你的挑戰!十日之內,我就偏要往西南去,看看我會不會有血光之災!」

    說完,他領著兩名隨扈轉身欲走,卻因香柳的一句話止了步。

    「等等!將軍,我這兒看相的規矩可是入門一兩,算得準的話要十兩……」

    權辰漢也不羅唆,突然回頭迅雷不及掩耳地抓起她的小手,將幾錠銀子塞進她手裡,動作快到不僅香柳嚇了一跳,連負責替她阻擋這種輕慢事的冉兒也措手不及。

    「十日後若你算得不準,我會要你加倍奉還!」撂下了句意味深遠的話,權辰漢回也不頭地離開。

    「這男人……」香柳看了下自己被輕薄的手,不僅不惱,居然還彎起唇角。

    「……有趣極了,我香柳要不迷得你團團轉,名字就倒過來寫!」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出了門後,權辰漢突然默默地看了下自己方才摸過那香軟小手的右掌,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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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22:38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權辰漢班師回朝後,依律也須上朝,雖然他對這種事情極為不耐,但述職是他的工作,也只能不情不願的換上官服去了。

    前幾次早朝,他已將擊退東南沿海以毛氏流寇為首的海盜,及擊毀對方數艘戰艦的過程源源本本地稟告了皇上,接下來的朝會,基本上他只是個雄壯威武的裝飾品而已。

    不過在強忍著呵欠的同時,某位大臣的話突然引起他的注意,令他不由得睡意全消,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此次與毛氏海盜的戰爭毀損了許多火器,已由神機營宋大人加緊修復,也有新式火器正在積極研發。另外為試驗新式火器,火藥也需要補充,目前已從嶺南運來大批火藥,應該於近日會送至神機營……」

    這段表奏沒有什麼不對,內容也十分正常,然而聽在權辰漢耳裡,就是隱隱有種不對勁的感覺。

    雖說現在天下太平,但運送火藥這麼重要的事,似乎處理得太過鬆散了,而且最重要的是,神機營在京城裡的位置,恰巧就是西南方。

    話說他從香柳的相命館回府之後就一直心神不寧,一心只想戳破那江湖術士的讀言,因此聽見此事後,他便下了個決心——即使聖上沒有交代,他也要去瞧瞧!

    下朝之後,他飛快趕回將軍府,他的左右俾將李齊與趙青見他行色匆匆,不由得大感納悶,出言相詢。

    「……此次送至神機營的火藥數量龐大,不容有失;兼之還有新火器的發明也十分重要,因此,我這幾日要到神機營附近查看一下,你們兩個也隨行。」權辰漢簡單地說明瞭一番。

    「敢問將軍,這可是皇上派下的差使?」趙青比較細心,不像李齊是個粗人,一下就聽出主子話裡沒有提到皇上,這情形對於不喜歡管閑事的權辰漢而言十分罕見,更不用說,權辰漢與神機營的宋大人根本不合!

    「不,是我自己決定的。」

    「皇上沒有提,將軍卻主動要前往神機營那烏煙瘴氣的地方,倒真少見。」直腸子的李齊沒想太多,直接便道。

    「新火器的功能與我們水師有關,我也想看看。」權辰漢微微皺眉,說出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

    趙青定定地望著主子,喃喃地道︰「這神機營,似乎便在京城的西南方呢……」

    「啊!西南方!前兩日那相命館的標致小妮子,叫香柳的,不就勸將軍不要去西南方嗎?」李齊恍然地一拍掌。

    「將軍,雖說你在香柳面前撂下狠話,但她算得準可是京城有名的,你確定要不理她的預言,反其道而行?」趙青雖然早猜到權辰漢硬要到神機營是怎麼一回事,卻也忍不住勸諫。

    「哼!裝神弄鬼之言,何須在意?」權辰漢有些惱怒地瞪了兩個手下一眼,問這麼多,害他都忍不住覺得自己有些欲蓋彌彰了。

    「將軍,你重視香柳的情況,似乎有些意氣用事了。」而且是非常的意氣用事,他從來沒看過主子會因什麼事而寧可去和宋大人硬踫硬,趙青忖道。

    「我、我何來在意,我只是為了替大勇抱不平罷了!」被這麼一說,權辰漢心裡也越來越感到怪怪的,口氣卻更強硬。

    「大勇前日已經清醒了,大夫說已無大恙,只是身體虛了些,補一補就會回來了。」李齊弄不清楚趙青和權辰漢之間的對話含有某些調侃的成分,還傻乎乎的火上加油了一番。

    「廢話少說!總之你們兩人去準備準備,這次在神機營附近可能要待個幾天,咱們半個時辰後出發。」權辰漢不想再羅唆下去,不待兩人多言,風也似的又卷出廳外。

    等到他走到連影子也看不見了,趙青突然拉著也要跟著走出去的李齊。

    「李齊,你說,如果將軍此次去西南萬事平安,他接下來會怎麼做?」他擠了擠眼,笑得曖昧。

    「不是說要去拆了那香柳的招牌?」李齊一臉可惜地道,香柳那小妮子可美的呢,一雙上揚的鳳眼迷死人了!

    「那也要看將軍狠不狠得下心啊,你認為他真的會拆?」趙青語帶調侃,表情十分微妙,這下魯男子如李齊也懂了。

    「嘿嘿,那可真的很難說了……」

    依權辰漢今日異常的情形,究竟他希望這次的神機營之行一切順利還是要有些波折呢,恐怕很難說得清了!

    星月如織,剛沐浴完的香柳,偏頭坐在院子裡梳整著微濕的頭發,薄埂的白色衣衫在夜風中飄動,襯托出姣好身段,看起來猶如仙女下凡一般。

    連服侍了她好幾年的貼身侍女冉兒都直勾勾地看著她,有些癡了。

    然而,這樣悠閑美麗的畫面,卻在香柳抬起頭,看著天上星宿,手上梳篦「啪」的一聲忽而折斷時,驟然打斷。

    「糟了!」她低聲一呼。

    沉著的冉兒警戒起來,「小姐,怎麼了?」

    「那個白癡……」香柳沒有回答冉兒,只是起身跑進房裡拿出了個羅盤,又仔細地和星宿對了一陣,才翻了個白眼道︰「果然,五黃土星飛臨西南方坤宮,二五同宮,必有災難!」

    接著,她嬌氣地哼了一聲,氣悶地道︰「權辰漢啊權辰漢,都是你這大禍星,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被你害死啊?」

    「小姐?」冉兒有些無奈,雖然她也有讀過書,但香柳的話她是一句也聽不懂。

    香柳終于望著冉兒,「原本在我的推算,五黃土星位置不會這麼偏西南,偏偏權辰漢那像夥運勢強,他一往西南方跑,他的本命星也硬是牽制著讓五黃土星飛臨西南坤位,造成了五黃煞。這次的五黃煞若不好好處理,小則死傷數人,大則屍橫遍野。」

    這些話落在權辰漢耳中,八成又說是妖言惑眾,但冉兒卻對香柳的話堅信不已,這事也許要從香家的背景說起——

    在先秦年間,香氏一門便是有名的數術大家,掌握著易經先天六十四卦的秘密,對於五行陣法及風水勘輿亦有深入研究,只不過當時的香氏只為天子推算,故而一般百姓並不知有這麼一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奇人。

    到了漢朝獨尊儒術,儒術以外的學說及知識受到打壓,香家也慢慢式微,不過對於數術的瞭解仍是遠強于坊間名士。慢慢地,歷經了幾次改朝換代迄今,香家也人才凋零,直至兩年前香家兩老病逝,就剩下了香柳一人。

    冉兒從小和香柳一起長大,知道她開相命館是為維生,大多時候都是敷衍了事,反正來算命的男人們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要準個六、七分就算靈驗了,也不會苛求太多,但香柳一認真起來,算出來的結果肯定八九不離十。

    而權辰漢,就是香柳難得的認真。

    「西南方……哎呀!小姐,咱們這兒不就算是京城的西南方嗎?」冉兒突然臉色大變。

    「對呀!」香柳媚眼一瞠,急忙拉著冉兒進到屋內有燈的地方,沖著她的臉直看。

    「小姐,怎麼樣?」冉兒知道香柳從不算自己的命,因為那是算不準的,因此她常拿形影不離的自己來看相,算出的結果多多少少能影射到她的運數。

    香柳那修得恰到好處的細眉,如今早已皺得破壞了原本完美的形狀。「如今時值晚春,冉兒你在印堂及顴骨部位有赤色微潤如煙,糟!恐有血光之災,而且很可能是火厄。」

    香柳放開了冉兒,當機立斷道︰「咱們立刻走,離這裡越遠越好。」

    若是換了一個大慈大悲的人,知道即將有天災人禍,大部分會盡一己之力挽救,然而香柳卻不是,她相命不過是混口飯吃,沒有什麼濟世救人的願望,能獨善其身就不錯了。

    反正圍繞在她身邊的那些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死了也沒什麼值得難過。

    「小姐,咱們要往哪裡跑啊?」冉兒急忙問。

    「權辰漢由哪裡來咱們就往哪裡跑,總之離他越遠越安全。」香柳一頭往內室鑽去,揚聲高喊,「冉兒,你去收拾衣服,我去收拾細軟!」

    「好的,小姐。」冉兒原也想照她的交代去收拾,但才剛舉步卻突然愣住,回頭一看已無香柳身影。

    冉兒不由得腳一跺,「欸,小姐,咱們往權將軍來的地方去,就不怕會遇上他嗎?」

    冉兒在香柳身邊也服侍了十幾年,卻從來沒學會算命那一套,但這一次她卻忍不住慨嘆,大概連香柳也沒辦法像她算得那麼準!

    天光將明,兩人各自拎著一個行囊,香柳為了掩飾艷色還特地穿得樸素,冉兒則是原本就不起眼,她們沿著西城至北城,再往皇城方向走去。一般來說,乘馬車要一個時辰,用步行的至少也要花上大半天,以兩個弱女子的腳程就更不用說了,走了半天還沒出西城。

    罷在米市胡同拐了個彎,香柳便警戒地腳步一頓,止住冉兒再前進,「冉兒,咱們繞個道吧。」

    「嗯?為什麼……」她正想問,但一抬頭就看到胡同口那道威風凜凜的身影,也不由得吞了口口水,「沒問題,小姐,咱們繞道。」

    二話不說,她們立刻極不自然地硬生生拐了個彎,但才剛走出小巷,早已有三個像鐵塔般的高大男人擋道。

    「香柳姑娘?」權辰漢的聲音沉沉傳來,還帶了笑聲。「居然會在這裡見到你,這時間你不是應該在相命館中替人算命嗎?」

    「小女子的相命館,今日公休。」反正都被逮到,香柳反而不緊張了,沖著他嬌媚一笑。

    沒被她的笑容打動,權辰漢緊盯著她的表情,看能不能瞧出一絲心虛。「喔?那你看見我就逃是什麼緣故?」

    「只是恰好與將軍歧途,哪有看到你就逃呢?」她即使睜眼說瞎話,還是要擺出最明艷不可方物的姿態,極具誘惑地說著。

    雖然這一套對權辰漢沒用,但她就是受不了有個傢夥居然能抵擋她的誘惑,因此只要有機會,她不撥撩試探他一下就不舒服。

    「你既然不是怕我而逃跑,那帶著行囊做什麼?」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的行李。「莫非,你明知我幾日後會去拆了你的招牌,怕自己的妖言惑眾被揭穿,所以想逃走另起爐灶?」

    趙青十分知機,朝香柳和冉兒伸出手,兩女心知逃不了,也無奈地解下行囊交給他。

    「好吧,我承認是要逃,但絕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怕的不是預言被揭穿,而是怕它成真。」香柳微惱地白了他一眼。「你這人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知不知道有很多人要被你害死了?」

    這個白眼媚態橫生,趙青和李齊忍不住看直了眼,即使權辰漢定力再強,心中也不禁蕩了一下。

    但他極不習慣這樣的情感波動,一下子就恢復正常,皺起眉道︰「說清楚點,什麼意思?」

    「簡單的說,今年流年五黃土星飛近西南坤位,因為你硬是要往西南跑,而你強橫的本命星牽引著土星至坤位結合形成了五黃煞。史有明監,五黃煞出,必有災異,你自己愛亂來招致血光之災也就算了,恐怕還會影響無數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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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22:50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香柳說得無比認真,權辰漢的臉幾乎都要黑了,再加上她的容貌本就極吸引人,清脆的嗓音說得鏗鏘有力,而權辰漢身後的李齊是個莽人,倒有八成信了。

    他忍不住打岔道︰「這要傷及人命就糟了,香柳姑娘可知解決之道?」

    「解決之道是有,不過因為禍事極可能是由權將軍惹起,所以必須從他身上下手才行。」香柳聳肩擺手,她實在是不想蹚這淌渾水的。「這一個弄不好,所有人都會成為犧牲者。」

    李齊憂慮地沉下臉,連理智的趙青也不禁動搖,唯有權辰漢不為所動,突然開口道︰「你說禍事是因為我硬要跑到西南而招致?」

    「正是如此。」她點點頭。

    「但我會堅持要到西南,是因為要破除你的妖言,證明你只是糊弄人的神棍。

    如果一開始你不算出我十日內必有血光之災,我也不會硬是要來,就不會有你說的五黃煞,如此說起來,這禍事能不能算是你招致的?」要說耍嘴皮子,權辰漢怎麼也比不上舌燦蓮花的香柳,但在戰場上久了,這推演的能力倒是比別人強很多。

    「我……」他這番搶白竟令香柳說不出話來,然而命運原就是如此,誰是因誰是果,因果循環,哪裡是那麼容易說得清的?

    「所以,既然你說此次五黃煞災厄有解,那麼我就看你怎麼解,否則連你也會受影響不是?近日內,可能要請香柳姑娘和貴屬留在權某身邊,讓我領教一下姑娘的功力。」他笑得陰陰的。

    「你……」香柳鳳眼圓睜,但轉念一想,橫豎這次是跑不了了,果然冉兒的面相也印證在她身上,這次若不使出渾身解數,說不得真要把自己也給賠進去。

    不過瞧眼前這男人的囂張樣,她就是不舒服,自她及笄傳出艷名後,從沒有男人這麼不給她面子的。

    思緒至此,她立刻擺出哀怨淒婉的表情,看來楚楚可憐至極,是男人都想將她擁在懷裡呵護。「香柳得將軍如此看重,實是又驚又喜,只不過在危急之時,將軍會保護我嗎?」

    權辰漢沒有說話,因為他清楚感受到她在演戲。

    香柳突然悲泣一聲,嬌軀往權辰漢的方向軟倒,他心中一緊,本能地伸手接住她。當兩人接觸的那一剎那,一陣幽香飄入他鼻腔中,接著是軟綿綿的香軀貼在手臂及胸膛,引起蕩人心旌的銷魂感受,她的肌膚比一般人冰涼,在這種微熱的天氣裡抱起來特別舒服,而她彷佛柔弱無骨的嬌軀,用力一折就會斷了似的,令他一下子有些茫然,居然就這麼抱著她,不知如何是好。

    權辰漢那種錯愕的表情,令香柳見狀心中暗笑,「好了,我似乎有些相信將軍會保護我了。接下來幾天,香柳與小婢冉兒的安危,就麻煩將軍操勞了。」話說完,她便滑溜地脫出了權辰漢的掌握之中,像條靈活的蛇般令人抓不住。

    要逮她?行!反正為了不殃及自己,這勞心勞力她是免不了了,可是她又怎麼會讓這個男人好過呢?

    權辰漢氣結,明知她在裝,自己還是中招了,可他卻只能瞪著她,什麼事也做不了。

    因為他很明白,自己懷中那種若有所失的感受,是從來沒有過的。

    由於權辰漢到神機營算是私人行動,他無法叫軍部替他安排住宿,再加上他和負責神機營的宋大人有隙,故只能住在客棧裡。

    幸好這時候京裡沒有什麼熱鬧的活動,兼之晚春初夏天氣漸熱,沒什麼人到附近遊覽,所以他輕易地找到了一間大客棧,趙青進去打點,自己則領著香柳、冉兒及李齊在後頭慢慢地進入,想先用點餐食。

    雖然權辰漢只是平民裝束,香柳更是布衣荊裙,可是前者氣勢淩人,還隱隱帶著殺伐之氣;後者嬌艷美麗,姿態迷人,讓滿堂的人都忍不住對他們多看一眼。

    也許是被人注視慣了,他們並不以為意,在店小二的招呼下坐定,點了幾個好菜,但是才剛坐下,趙青都還沒回來,一位打扮華麗的年輕俊公子便大搖大擺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奴僕,直至香柳面前站定,彷佛沒看到同桌還有其他人似的。

    權辰漢只是望了他一眼,並未開口,那俊公子也當他不存在,只是對著香柳作揖道︰「這位可是香柳姑娘?」

    香柳詫異地微微揚眉,但臉上禮貌的媚笑可沒少。「公子怎知小女子是香柳?小女子沒有見過你……」

    「香柳姑娘艷麗無雙,絕無僅有,見過的人絕不會忘,何況小生曾與戶部尚書之子黃禮至相命館算命,你還替他算了個‘前程似錦’,黃禮果然隔年便進了戶部,果然神算之名名不虛傳,令小生印象深刻。」俊公子送上了一頂高帽子,打算哄得佳人心花怒放,可惜他錯估了香柳八面玲瓏的狡猾個性,早已不會被任何吹捧所打動。

    黃禮……她想起來了,曾有一群官大人的第二代少爺前來,言語輕佻,最後代表出面算命的即是黃禮。說什麼「前程似錦」,她根本懶得替他卜卦或看相,只是話專挑好的說,他的老爹是戶部尚書,能不前程似錦嗎?

    想不到眼前這人居然是那群公子哥兒裡頭的一位,看來也是家大業大,不能輕易得罪。不過……

    美目微微瞟了權辰漢一眼,香柳心中暗笑,有了這傢夥在這裡坐鎮,管他眼前是誰,她還擔憂個什麼勁呢?何況,這傢夥霸道地要她跟著他,她豈能讓他如此好過。

    「小生宋光明,為神機營宋弘休提督之子,如今在這西城之隅也頗吃得開,姑娘難得移駕此處,不若由我招待姑娘一次吧!」宋光明有些炫耀似地望了權辰漢一眼,因為他發現香柳的注意力時常擺在權辰漢身上,令他心裡不快。

    「無功不受祿,這怎麼好呢?」香柳嬌笑著,卻是推辭。心想若不是自己還被權辰漢控制著,這次肯定狠敲這個紈褲子弟一筆。

    「怎會無功呢?小生最近欲行大事,還希望香柳姑娘能替在下算上一算。」宋光明笑道。

    還行什麼大事?都五黃大煞臨頭了,事情肯定告吹,算都不用算,香柳心忖,卻當然不會這麼說。她拋過去一記媚人的眼神,正想拒絕,卻因看準了宋光明的面相氣色而一怔。

    這人所指的大事……會成?!

    「宋公子,這裡不是小女子的相命館,在外頭,我一般不替人算的……」她笑得有些僵硬,卻無法解開心頭疑惑。

    「那姑娘什麼時候會回相命館?」宋光明不放棄,目光中的熾熱,連權辰漢都感受得到。

    這也令權辰漢心中產生了一絲的厭惡感。

    「小女子會在此盤桓幾天。」香柳看了看權辰漢,天知道她也挺不願意的呀!

    「喔?所以姑娘至此,可是要住店?」宋光明眼楮一亮,「那不如到我宋府住幾天,我會好好招待你的。」

    「感謝宋公子的好意,香柳與朋友實有要事相商……」言下之意就是「識相的就快滾吧」,就是不知道這傢夥聽不聽得懂了。

    「有什麼大事比到我宋府重要呢?我爹可是……」

    權辰漢終於聽不下去了,他大手往桌面一拍,沉聲道︰「不管你爹是誰,給我滾出去!」

    宋光明一愣,因為憑著他爹的權勢,還沒有人敢這麼和他說話,等到他反應過來,不由得怒火中燒。「你是誰?竟敢這麼和我說話?」

    「滾!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權辰漢冰冷地瞥了他一眼。

    宋光明直覺那目光令他渾身打了個冷顫,可他囂張慣了,倒也不會就這麼屈服,抬手示意背後的手下,「不惦惦自己的斤兩也想英雄救美?來人啊!給我教訓一下這個沒禮貌的傢夥!」

    那群手下才一動,飯堂裡的客人見狀全往外跑,同桌的李齊霍然站起,準備替主子護駕,然而他還沒踫到任何敵手,權辰漢的身影忽地如一陣風般閃過,一群打手已突然全數倒地哀嚎,一場鬥爭快得讓人看不清楚,已然有了結果。

    權辰漢扭著宋光明的手,淡淡地道︰「我說過,別讓我說第三次,滾!」語畢,大手順勢往下一折。

    「啊——」偌大的飯堂裡,只聽到宋光明的慘叫聲,接著一群人狼狽地攙扶著痛暈的主子,急急忙忙地離開了。

    香柳瞧得兩眼發光,芳心從沒如現在這般跳得紊亂,不管權辰漢只是因為和她的協議抑或是為了她這個人,他這種英雄救美的姿態,很難令人不心動。

    何況他原就是個迷人的男子,至於香柳,可也不似一般扭捏的閨閣女子。

    「將軍出手如風,可真是英武極了!」她獻媚似的迎了過去,「想不到你會為了我出手。」

    「我說過,我帶你走,自會護你周全。」她的靠近,令權辰漢有些提防,卻無閃避之意。他永遠忘不了那日摟她入懷所帶給他的內心沖擊與刺激,既怕她主動,又怕她不動,心裡真是矛盾極了。

    「即使我百般胡鬧、惹是生非,你也一樣會保護我?」她俏皮地反問。

    「……」如此一問,倒令他無言以對。

    「唉,香柳還是去住宋府好了……」

    突然,大手一把抓住她的柔荑,冷冷的目光直盯著她不放。

    喔?這傢夥認真了?

    都幫她打跑登徒子了,而且還是有頭有臉的登徒子,她自然不怕他會對她如何,香柳與他大眼瞪小瞪片刻後,不由得噗哧一笑,頓時艷光四射,美得如春花綻放,而她接下來的話,也確實攪亂了他一池春水。

    「將軍,你這般男子氣慨,教香柳對你越來越有興趣了,這該怎麼辦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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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23:04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香柳的千嬌百媚,饒是權辰漢再坐懷不亂也難擋其魅力,何況還得忍受她一再挑逗,能度過無事的一晚,也算是上天保佑。

    棒天一行人起身後,香柳立刻在權辰漢等人面前起了一卦,接著拿著羅盤帶他們大街小巷的繞,原本他們欲往神機營視察的行程,就這麼被破壞了。

    「你可是在耍我……」由昨天開始,權辰漢的心情被她撥撩得七上八上,加上今日又繞了一個早上,早就滿肚子慍火,但香柳一逕的巧笑倩兮,偏讓他的火沒處發。

    她一臉輕松,突然停在一戶大宅子前,美目一亮道︰「將軍別急著發怒,就是這兒了!」

    「這兒?」權辰漢等三人抬頭一看,見一塊「宋府」的匾額高掛,倏地沉下了臉。「你帶我們到宋弘休的府邸做什麼?」

    「宋弘休?就是宋光明的爹?那就沒錯了。」香柳一臉篤定,「今晨我蔔了一卦,為坤上離下的地火明夷卦,離為太陽,坤為地,坤上離下則代表光明入地,奸邪當道;我再依卦象推測此次五黃大煞的位置,災厄定由這裡而起,如此一推測,宋弘休此人肯定有問題。」

    「會有這麼巧?」權辰漢知香柳狡猾多計,不敢輕信。「莫非你是因昨日宋光明不敬之事,要我前來替你尋釁?」

    「我哪有將軍想得如此膚淺。」香柳不依地嬌哼一聲,她不否認有自己的私心,但她可也沒壞了他的事呀,而且她是真的想幫他的,否則,她被牽扯進這個五黃煞中,她自己也不會太好過。

    「你大可以不信我,可是我昨日雖拒絕替宋光明看相,卻仍是從他眉宇間瞧出了些蹊蹺。就面相而論,宋光明是極差的,但他福堂黃潤帶紅,代表短期間大事可成。這裡正逢五黃大煞,他還能成大事,不代表著這禍事的發生與他宋家有關?」

    冉兒向來甚少插話,但對方都懷疑自家小姐了,她也忍不住開口道︰「將軍大人,您要小姐此行跟著你們,要她證明她的預言為真,卻又不相信她所說的話,這不是為難人嗎?」

    這番話說得權辰漢無可反駁,他與趙青及李齊相視一眼,決定姑且相信香柳,可是這無緣無故的,宋弘休父子又能與即將來臨的災厄產生什麼關聯?難道他能破門而入,揪著老宋的領子問他究竟在搞什麼鬼?

    突然聯想到什麼,權辰漢臉色一變。「此次我們前來,本就是為了怕火藥運送至神機營一事有失,難道會和這有關?」

    火藥破壞力之強,可不是鬧著玩的,這下連趙青和李齊都瑞惴不安起來。

    而冉兒聽到權辰漢等人來到京城西南視察神機營的真正原因,更是面色如土。

    「大人,小姐離家前,曾由冉兒面相上卜卦,便是看出近日冉兒可能有火危……」

    這麼一連串的巧合放在一起,已經不僅僅是玄奇了,權辰漢不由得不相信,香柳恐怕真的不是一般江湖術士,她的招牌果然沒那麼好拆。

    況且,若屆時香柳的話沒有成真,他又能拿她如何?不過是幾日的相處,他對這個綿裡狡猾且機智過人的美麗女子已有了些異樣感受,根本不可能下得了手。

    眾人踟躕之際,宋府的大門突然敞開,宋弘休領著一群下人走了出來,見到門口的權辰漢等人,亦是一愣。

    「權將軍,你怎麼會出現在寒舍門口?」宋弘休納悶地問著。一見面不是寒暄問候,可見兩人嫌隙不小。

    權辰漢立刻恢復臉色如常,淡淡地道︰「日前得知神機營最近研發出了新火器,想我水師非常倚重火器,故特地前來看看。」

    「就算要看新火器,也該到神機營裡看,怎麼往寒舍來了?」宋弘休皮笑肉不笑。「將軍莫不是想在寒舍轟兩枚炮彈試試新火器的威力吧?」

    明明是諷刺,香柳與冉兒卻險些笑了出來,但也知目前的情勢絕不能,只得低下頭去,聽權辰漢怎麼回應宋弘休的挖苦。

    「宋大人見笑了。」權辰漢隱隱覺得,宋弘休似乎不太喜歡他到這個地方來,但理由絕對不只是兩人之間的過節,似乎有些別的原因,便故意試探道︰「想看新火器的設計而逕入神機營,不先拜訪宋大人,似乎于情於理也說不過去。」

    這番話完全沒有破綻,宋弘休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仍是訕訕地道︰「如今你已然見過宋某,神機營你逕去便是,宋某並不會如此無量。」

    他那神色間的不正常,完全逃不過權辰漢的眼。「有客來訪,難道宋大人不請本將軍進去坐坐?聽說宋大人府中的園林佈置精美,我早想一飽眼福。」

    宋弘休的臉上微微抽搐,「宋某正有要事外出,恐怕不便。」

    「大人身著便服,不像要外出,倒像要送客呢!」權辰漢冷笑。

    「只是在附近辦點小事罷了,何須華服呢?將軍若想參觀寒舍,改日宋某必前往親邀,務使賓至如歸,今日只能說聲抱歉了。」宋弘休似乎有些緊張了起來。

    丙然進不去。但權辰漢見已達到目的,便不再相逼,作揖道︰「宋大人既有要事,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說話完便帶著其他人離開,而他這一走,倒也真的沒有再回頭監視宋弘休。因為有了提防,宋弘休肯定會演一場好戲給他看,他可不想參與他的耍猴戲。

    這下,每個人都知道宋府裡必有古怪了。

    直至走了老遠,香柳才喚住權辰漢,難得地以認真的表情道︰「明夷六四爻辭曰︰‘入于左腹,獲明夷之心,於出門庭’,故將軍恐怕得深入敵營心腹之地,方可得知那損傷光明之暴徒,究竟意欲為何了。」

    是夜,權辰漢、趙青及李齊身著一身黑衣夜行服,蒙著面,在沉沉的夜色中潛至宋府的圍牆外。

    沒有貿然進去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宋府內的佈防比他們想像的嚴密許多,或許是早上在門口的偶遇令宋弘休起了戒心,因此整座宋府雖然從外頭看來與以前沒什麼兩樣,但裡面可是布滿了暗哨及巡邏兵,甚至偶爾還能聽到幾聲狗吠,看來宋弘休為了隱藏秘密,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若不先弄清楚宋府的地理位置,就這麼進去恐怕會打草驚蛇。」趙青皺眉低聲道。

    「莫非今日就要如此無功而返?」李齊可不服氣。

    兩人正爭辯時,權辰漢突然示意他們噤聲,三人往陰影深處一閃,卻見宋府的門輕巧地被人打開,走出了宋光明及幾名黑衣人,趁著夜黑風高沒入大街中。

    權辰漢等人交換了個眼神,悄悄跟在後頭,想看這群人鬼鬼祟祟的究竟想做什麼。

    繞了幾個彎,黑衣人走的路似乎越來越熟悉,見他們個個身手似乎都不弱,權辰漢三人的表情益發凝重起來。

    丙然,最後他們全在權辰漢入住的客棧前停下,宋光明對著客棧指指點點了一番,幾名黑衣人便竄進了客棧,無聲無息。

    權辰漢看得火冒三丈,突然領悟宋光明這麼晚來此的目的是——香柳,看來這色胚還沒死心!

    他狠狠地後悔了起來,後悔自己一心想著查探宋府,一心想著要戳破香柳的預言,怎麼沒有想到她和冉兒兩個弱女子待在客棧會有多麼危險,竟然連一個留下來保護她們的人也沒有。

    基於自責、擔憂及一種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緒,權辰漢沖動地就想沖過去,卻讓趙青攔住,趙青朝著他搖搖頭,對方人數眾多,即使武功高強如權辰漢,若不趁其不備,是很難突圍而出的。

    權辰漢忍住氣,他也不知道在戰場上冷靜克敵的自己,怎麼這會兒這麼莽撞。

    他與趙青他們兵分三路潛入客棧,不一會兒,二樓的窗戶突然被打開,宋光明果然抱著個人躍出,身後也跟著幾名黑衣人。

    趁著敵人尚未合攏,權辰漢一馬當先地飛射而出,一把大刀直指宋光明的咽喉,此時反應過來的黑衣人正要營救,兩旁又飛出趙青與李齊,擋住了所有的攻擊,讓權辰漢能一擊中的。

    宋光明為求自保,只能將手中的香柳當作阻擋推向權辰漢,自己則狼狽地往下墜落以逃避那致命的一擊,他作夢也沒想到他們都做得那麼隱密了,還會被這傢夥發現伏擊!

    「咚」的一聲,宋光明**著地,痛到眼淚都快噴出來,但礙於宵禁不能大叫免得引來官兵,否則他早就痛嚎出聲。

    權辰漢十分驚險地接住昏迷的香柳,但一把大刀馬上砍了過來,令他不得不偏頭閃過,然而下一刀並非砍向他,而是砍向他懷裡的人兒,逼得他將左右支絀,難以招架。

    幸而權辰漢他們方才選對時機出擊,才能奪回香柳,還先幹掉了幾個敵人,使得即使敵人會合後的群擊威力也沒那麼大,甚至還佔了上風。不過就以少敵多,還加上個累贅而言,這一場架打得也算辛苦。

    不過在對招的途中,權辰漢總覺得對方出手的路數似曾相識,雖然敵人使的是普通刀法,但看起來就是沒那麼自然,像是要隱藏真正的武功招式一般,若不是他們刀勢蹩手蹩腳,依他們的人數,說不定還能和自己戰個平手。

    要不是雙方都蒙著面,誰也不認識誰,否則說不定權辰漢能認出他們。

    久久拿不下權辰漢等人,黑衣人們似乎也火上心頭,刀法越見淩厲,也越來越不要命,而為了避免香柳受傷,權辰漢在閃過一刀後,手上微微施力,想先將她輕拋到附近的落葉堆上,這樣他才能專心對付敵人。

    然而就在這一刻,她竟突然幽幽轉醒,發現自己飛在半空中,而底下則是刀光劍影,嚇得忍不住尖叫出聲。

    這一叫,令權辰漢頓了一下,一抹刀光便毫不留情地閃過,在他左肩背帶出一串血珠,但他忍住痛,又飛身過去重新將她接住。

    「這……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她略顯慌張地緊抱住權辰漢的脖頸,但看到他頭頂又砍來一刀,再一次忍不住尖叫,「啊——」

    權辰漢感受到背後的勁風,卻不能回擊或閃開,否則手中的香柳絕不可能倖免,他咬著牙偏身硬受了這一刀,而緊張的香柳玉手隨便亂抓,竟一把將對方的面罩扒了下來,惹得黑衣人凶性大發,權辰漢因此又受了一刀。

    「唔……」權辰漢早已渾身血污,幾乎要受不住,踉蹌了一下,但即便如此,他雙手仍緊緊抱著香柳,沒讓她掉下來,甚至還踢飛了兩個黑衣人。

    這時候站在下方的宋光明見情勢越來越糟,己方被放倒的人越來越多,也顧不得宵禁,反正香柳的叫聲大概也快引來官兵了,連忙叫道︰「你們打不過就快走,官兵就要來了!」

    聽他這麼說分明是怯戰了,權辰漢昏沉的腦袋靈光一閃,也回叫道︰「宋光明,你認為我權辰漢會讓你這麼容易趁心如意嗎?」

    話一說完,他強打起精神,讓一名黑衣人慘叫著飛出去。

    聽到「權辰漢」,宋光明心裡一寒,什麼鬥志都沒了。誰不知朝中有名的大將軍武功高強,要勝他根本沒有希望,然而遠處已漸漸傳來紛遝的腳步聲,似乎是官兵要來了,宋光明只得自己先跑,也顧不得其他人了。

    黑衣人見宋光明逃了,也知道官兵要來了,更重要的,他們同樣被權辰漢的名號震懾住,便虛晃幾招,逼得權辰漢等人無法追擊,連忙抽出身的幾個扛起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夥伴們,在瞬間逃得無影無蹤。

    權辰漢早已是強弩之末,見敵人一走,立即虛脫地單膝跪倒在地,但他無暇先檢查自己的傷勢,反而直問著懷裡的香柳,「你還好嗎?你渾身都是血,是哪裡受傷了?」

    香柳與他四目相交,不由得被他眼中無偽的關心及急切給感動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真要追究起來,會害他挨這麼多刀的原因,她肯定脫不了關系,他卻只在乎她的傷勢,不管自己都快倒下了。

    「我沒有受傷,我身上的血,全是你的。」她只能訥訥地回應,不敢相信這世界上居然會有人這麼無私的關心她,不為她的美貌,也不為她的才能,只是純粹地要保護她,他甚至和她還有微妙的對立關系啊。

    「那就好了,叫趙青傳我軍令,封鎖京城……」權辰漢話還沒說完,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地昏了過去。

    在他昏迷前的最後一絲記憶,就是趙青與李齊的驚叫,以及香柳從未在他眼前出現過的慌亂眼神。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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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23:19 |只看該作者
第3章(2)

    迷蒙之中,權辰漢覺得自己好渴好熱,由骨子裡冒出的熱氣弄得他全身不舒服,口中喘出的氣息幾乎要灼傷他的喉嚨。

    不一會兒,突然唇上被滴了幾滴水,他貪婪地吸吮,卻一下就乾涸,正當他氣惱無比,想要發作時,一股清涼柔軟的感覺貼上他的全身,令他全身的燥熱解了不少,滿足地逸出一聲嘆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就是在這種忽冷忽熱的混沌狀態下度過,每當那冰涼的物體在他身旁,他就會感到無比舒適安心,而當它一走,他就又開始燥熱難當,因此當最後一次感受到它要離開時,他便緊抱不放,雙目用力地睜開來,想看清楚它究竟是什麼東西。

    終於,眼前的迷蒙漸漸清晰,落在他目光中的,是一張巧笑倩兮又帶了點無奈的嬌容,他看了好久,覺得她好熟悉,突然神志一清,結結巴巴地道︰「你……我怎麼會抱著……」

    香柳似笑非笑地輕拍了拍他的手,「豆腐你也吃夠了,還不快放開我?」

    權辰漢急忙鬆手,卻莫名有股悵然若失,無奈腦袋一片空白,只能愣愣地看著自己空虛的懷中,還有她。

    「你受傷嚴重,高燒反反覆覆,昨日替你上藥時,或許是我天生體溫低,你竟一把將我擁入懷裡,抱著覺得舒服就不放了……」語氣有些薄嗔,但表情卻是含羞帶怯,看來並不真的那麼怨慰。

    權辰漢這才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急忙問道︰「你還好嗎?沒受傷嗎?」

    「我沒受傷,幸得將軍保護。」她深深地望著他,目光中除了感激,還隱隱存著些愧疚。

    聽到她沒事,他松了口氣,才有餘力問到正事,「我昏迷了多久?趙青與李齊呢?」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李副將去宋府周圍及神機營探聽消息了,趙副將守在房外,將軍可要喚他?」香柳一派溫順,還倒了杯水喂他喝下,和之前總帶了些算計的樣子明顯不同。

    權辰漢當然發現了這一點,況且,她明明還有個小婢冉兒,叫婢女來照護他就好,何須她親自服侍,還讓他……嗯,佔了點小廣宜?

    「你……難得這麼乖巧?」頭腦清醒之後,這一套雖對他很受用,卻也明白看出了不尋常。

    她柔柔地望著他,接著輕嘆口氣,「將軍會受傷,香柳也難辭其咎,卻想不到你會受這麼重的傷,因為香柳從一開始,想救的人就只有自己。」

    「說清楚些。」他沉下聲。

    她幽然道︰「一開始會引你至宋宅,一方面是卦象推演,另一方面是我知道將軍的八字與宋宅的位置相沖,必有損傷。而將軍是引發這次五黃煞的關鍵,若將軍的血光之災應驗,五黃大煞的威力也會小一點。」

    所以,她被牽連的程度也會降低?權辰漢苦笑。「如今我都快被砍成爛泥,五黃大煞可化解了?」

    「哪有這麼容易。」她輕輕地白了他一眼,那種渾然天成的媚態,令人別不開眼。「五黃土星就快與坤位結合,當初我說的期限,如今只剩五日不到了,頂多就是損傷的人數與範圍小一些吧?」

    權辰漢沉吟了一會兒,最後定定地望著她,語重心長地道︰「我原是不相信你的,但你可記得宋光明帶來的那群黑衣人?原本我就懷疑他們的武功路數有所掩飾,而在危急之時,你扯下了其中一人的面罩,讓我發現,那群人原是毛氏海盜的同夥,我權辰漢的名字也才能震懾他們,否則我們一個都跑不掉。如今看來,宋弘休不讓我們進府,或許早已和海盜有所勾結。」

    香柳垂下眼瞼,表情有些哀怨。「如今將軍已然明白一切,會後悔救下香柳嗎?」

    「不!」他斷然否決,「是我迫你來此,你會有種種安排也不過是自保,我說過會保護你就是會保護你,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真的?」她眼中微露驚訝,因為她根本不相信有男人會真的如此重承諾,也因此她周旋眾男人間,卻沒人能得到她的真心以待,但他即使被她害了,也不改其諾……似乎和別人有所不同?

    老實說,本性冰冷自私的她真的有些感動,望著他的目光,也帶了一些難明的情緒,而真情流露的她是那麼的吸引人、那麼柔美,權辰漢忍不住夠她吸引著,好不容易壓下的燥熱似乎又有回升的跡象。

    他癡癡的望著她,發現她真的很美,若她曲意奉承,幾可使人瘋狂,難怪她身邊的人都為她傾倒,連他也忍不住想擁有這麼令人心動的女子……

    忽而身上的刀傷一痛,他立即發現自己一隻手已快摟上她的縴腰,而毫無防備的她,似乎就像站在那兒等著他垂青、等著他擄獲……

    這種心態太危險了!權辰漢硬生生的收回手,逼自己強硬地道︰「我既承諾了就不會改變,你不必一再試探,倒是你一直裝得如此委曲求全,不累嗎?」

    香柳聞言一怔,隨即噗哺一笑,半嗔半笑地道︰「你難道不覺得我是真心的嗎?你利用我的體溫來降溫,我可沒編派你一句輕薄呢!」

    她這麼一笑,方才那旖旎曖昧的氣氛全打破了,既然她那麼愛挑逗他,權辰漢索性打蛇隨棍上,「那你可以再替我降溫一次,本將軍是相當隨和的。」

    「這可真是輕薄了!」她微赧地啐了一口。

    權辰漢沒好氣的道︰「只要能保全你自己,你什麼都是真心的。」

    他果然瞭解她。明明是帶著眨意的批評,香柳卻笑得更明艷了,這一刻,她很清楚自己只會利用男人的心,似乎有了一點變化了。

    權辰漢忍不到刀傷完全痊癒,等傷口稍微收口後,他便叫趙青將他的傷用繃帶綁得緊緊的,只要血不流出來礙事,便無損他的武力。

    由於宋家牽扯到毛氏海盜,必事關重大,他一方面緊急傳信回宮,另一方面領著官兵及京城西南禁軍直直殺至宋府,欲捉拿宋氏父子。

    此時距離十日的期限,只剩四日。

    然而一到宋宅,果然一如預期的人去樓空,當時權辰漢在激戰中喊出自己的名號,只是緊急之中欲震退盜匪,讓自己等人有脫身之機,但同時等於讓宋弘休知道,他權辰漢已知宋家與海盜勾結,這要不跑才怪。

    幸好他昏迷前還記得叫趙青傳令封鎖京城,一清醒後,也馬上向宮裡回報,如今的京城緊密得像個鐵桶一般,宋家與海盜一夥人肯定還躲在城裡。

    如今權辰漢已不住在客棧裡,而是帶著香柳主僕搬到西南官邸,雖然如今事實證明西南方必有大事,香柳的預言成真,她已不需再留在這裡,但她心中總覺得不想離開權辰漢,就大大方方地待了下來。

    而權辰漢居然也不驅趕她,任她跟前跟後,默許了她繼續留在身邊。

    由宋府無功而返後,權辰漢和京軍統領夏邦呈正在研究京師地圖,以期捉拿敵人時,香柳突然敲門,端著熱茶進來。

    「你是……」夏邦呈機警地望著她。此女子如此麗色及氣質,絕對不是侍女之流,但又未聽說權辰漢有妻妾,那就一定是外人了。

    「小女子香柳,見過統領大人。」香柳微微一禮。

    「原來是名聞京師的相命師香柳姑娘,怎麼你會和權將軍在一起呢?」夏邦呈好像嗅到了什麼曖昧的味道,狐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

    香柳刻意不答,還笑得很羞澀,她倒要看看權辰漢這強擄民女的事要怎麼解釋。

    權辰漢知道她又來耍他,暗自瞪了她一眼後,無奈地答道︰「宋氏一案,是香柳姑娘算出西南方有大劫,本將軍才會特地請她前來相助。」

    「那真是太好了。姑娘神算之名,我也時有所聞。」只不過這收費貴了點,他從來與她無緣見一面罷了。

    何況他總認為她是靠美色斂財,功力恐怕普通,只是沒鬧出過事,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京城裡相命者何其多,莫非要全抓起來,沒想到她真的如此厲害。

    「大人與將軍正在煩惱宋氏父子一事吧?可要香柳替夏大人測個字,幫助尋人呢?」

    夏邦呈本能地看向權辰漢,後者微微點頭,心想橫豎也暫無線索,不如聽聽她怎麼說,至少她的算命及預言,到現在無一不應驗。

    「那麼,麻煩夏大人寫個字吧?」她體貼地將一旁的文房四寶給移了過來。

    夏邦呈寫了一個「畢」字,香柳一看,忍不住掩口一笑。「聽聞夏大人的未婚妻畢芳姑娘是當今丞相畢大人的女兒,長得如花似玉,個性溫柔婉約,夏大人果然鐘情非常,連測字都要寫個「畢’呢!」

    本以為她的調侃至少也會引來夏邦呈皺個眉,想不到他哈哈一笑,還猶有餘裕地回道︰「若是姑娘請權將軍測字,說不定他會寫個‘香’字。」

    「我倒希望將軍寫的是個‘柳’字。」叫名不叫姓,不是更親密嗎?香柳曖昧地望過去一眼。

    被兩人當成話題的權辰漢臉一板,「你們測字就測字,打什麼啞謎?我和香柳不是那種關系,夏大人多慮了。」

    「唉,看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但權將軍,一般我們相商機要大事,若有旁人闖入,你大概已軍法問斬了,香柳姑娘倒是讓將軍另眼相看啊?這流水,也不見得有多無情……」夏邦呈言猶未盡,在最引人遐想的地方停了下來。

    經他這麼一提醒,權辰漢不由得一怔,他對香柳竟有這種特殊待遇嗎?怎麼他都沒發現?明明,他應該是很鄙視她以美色事人啊?

    在他混亂的思忖之中,香柳已開始為夏邦呈解字了,只聞她柔細的嗓音宛然道︰「畢字可拆作「甲、申’,是相對應的兩個方位,申是我們所在的西偏南方,故甲便是敵人所在之東偏北方。畢字又可為‘華」,華可指花木,又有繁盛之意,而五黃煞屬土,五行木克土,故大人及將軍往此處相對應之東偏北方搜查,必有所獲。」

    夏邦呈聽得若有所思,「香柳姑娘說的五黃煞為何?可有破解之法?」

    香柳簡單地將五黃煞形成的原因說了一遍,當然她略過了此煞仍由權辰漢所引起,因此當他別有深意地望著她時,她只是嬌媚地朝他眨眨眼。

    權辰漢皺起眉別過頭去,惹得她差點笑出來,只是在夏邦呈面前,勉強給他留點面子罷了。

    這個自己送上門的男人……還真好玩啊?

    「五黃煞由西南始,故西南方的家家戶戶若在門窗之外,掛上以五為倍數的銅鈴,越多越好,則多少能有所化解。」她正經八百地道,「五黃大煞宜靜不宜動,宋氏父子這一走,恐怕會提前引起五黃煞,大人及將軍要特別注意。」

    「權將軍?」夏邦呈故意征詢權辰漢,究竟她說的該不該信。畢竟要求家家戶戶掛銅鈴不是一件小事,解釋得不好可能會引起百姓慌亂,此外,他與香柳實在太曖昧了,不問他問誰?

    權辰漢看了看巧笑嫣然的香柳,似乎不怕他拆臺,而他亦心知這時候死馬都要當活馬醫,何況他早已信了一半,於是略顯僵硬地點頭。

    香柳笑了,在這場較勁之中,她大獲全勝。不過她自己知道,在這個男人身上,她也不是沒輸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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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23:31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朝廷以立夏趨吉避凶為由,要求百姓在屋子的門窗外掛上以五為倍數的銅鈴,原本只是要求神機營及宋府附近的民家照辦,想不到附近的百姓聽了,為求一個福氣,家家戶戶都掛上了銅鈴,一日之內,掛銅鈴的風氣便彌漫了整個京城。

    幸好這幾日風不大,銅鈴也有些重量,不會隨便就叮當作響,否則京城不吵死才怪。

    在權辰漢與夏邦呈往東北方搜索了一日未果之後,他們終於投降,請香柳拿著羅盤領他們找,總比大海撈針要好。

    走過一戶戶的民宅,權辰漢看到的都是一串串的銅鈴,忍不住說道︰「掛這些玩意兒真的有用?」

    「你不是相信我才答應命全城掛銅鈴的嗎?怎麼又來問我?」她淺笑睨著他,又是那種滿肚子壞主意的調皮表情。「我的建議只是盡人事,能不能化煞,就要聽天命了。」

    「那我們做這些豈不是徒勞無功?」他瞪著她。

    「我怎麼會做此無謂之事?」但這種看不見的東西,她要如何解釋?她常受別人質疑,都能雲淡風輕以對,卻從沒有像權辰漢這樣一句探詢,就這麼強烈地影響了她的心情。

    她忍不住眉目微斂,看來楚楚可憐,言語卻是埋怨挖苦。「將軍先是質疑小女子的相命法,又懷疑小女子的卦算,事後不都證明確有其事嗎?這些事也非小女子主動提及,而是將軍垂詢,現在又來質詢銅鈴一事,香柳好委屈啊……」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但他確實為難她了不是?打從一開始他到相命館找她就是要尋釁的,誰知道相處了這些日子,他對她的心態及看法會改變這麼多,連他都說不出現在對她是什麼感覺,為何見她泫然欲泣,竟一下子慌了手腳?

    香柳不依地繼續道︰「若是這一次銅鈴派上了用場,對於五黃煞有所化解,將軍就答應我一個條件,以慰小女子所受之冤屈。」

    連冤屈都出來了,說得好像一切都是他權辰漢對不起她。

    他大手伸了過去,卻又想到大街上怎麼好隨意觸踫人家姑娘家,又不是像他昏迷那陣子是在房裡……手足無措了一陣,他才訕訕然道︰「好,要真能如你所說,你提任何條件我都答應你,你別那副表情,好像我欺負了你。」

    何況,那五黃煞若真有她所說的那麼嚴重,區區幾個銅鈴能起什麼作用?即便答應她也無妨。

    得到他的承諾,香柳馬上笑開臉,方才的哀怨一掃而空。「既然如此,那這條件的內容,小女子就先保留了,將軍屆時可別反悔。」

    她不禁得逞地嬌笑,這次,一定要狠狠佔他一個大便宜!

    權辰漢心知又被她耍了,原就威武的臉龐一板,「你……」接下來的話,卻是一點也說不下去,因為顯然她一點也不受威嚇。

    夏邦呈在一旁看得起勁,忍不住揶揄道︰「權將軍和香柳姑娘打情罵俏,倒真像是小倆口呢!」

    「我和她才不是小倆口!」權辰漢斷然否認。

    「原來將軍嫌棄香柳……」她又馬上端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臉。

    「你……」權辰漢欲辯,卻又不知該怎麼說,末了,只能冷哼一聲,硬吞了這口悶氣。

    夏邦呈忍不住哈哈大笑,連始作俑者的香柳都低下頭偷偷竊笑起來。要說玩弄男人的手段,他再練一百年也抵擋不了她的高明啊!

    權辰漢再也不說話了,免得又落人話柄。一群人最後隨著香柳停在一個不起眼的胡同前,她指著一整片的民房道︰「應該就在這裡面。」

    要辦正事了,方才眾人的戲譫也收了起來,權、夏兩人示意手下進胡同搜查,沒一下子,便有衛兵前來稟報,「統領大人,權將軍,已找到宋大人。」

    兩人一點頭,一群人便和那衛兵走進一戶有些破舊的民宅,此時兵士們早已圍滿了四周。

    一進去,宋弘休及宋光明兩人表情不太自然地坐在廳中,他的一干親眾則在裡間被衛兵們壓制著。

    「宋大人竟藏到此處,倒讓在下一陣好找。」權辰漢冷冷地道。

    見到權辰漢、夏邦呈及他們後面的一大群人,宋弘休先是站起身,拍拍衣擺,一臉理直氣壯。

    「權將軍,無論宋某在此處理由為何,應該不觸犯律法吧?就算是小兒日前沖撞了將軍,宋某在此向你賠罪就是,頂多小兒讓你杖罰幾下,應可抵過,你帶領官兵日日搜捕宋某,是否太不講道理了?」

    「宋大人所犯之事似乎不只如此,是夜與令郎前往客棧擄人尋釁的,應是毛氏海盜對吧?」權辰漢反問。

    「將軍有證據嗎?」宋弘休嘴硬道。

    權辰漢淡淡地瞥了宋弘休的行囊一眼,裡頭分明都是金銀珠寶,若非急著要走,怎會丟下偌大府邸,只拎著重要細軟?

    而宋弘休硬要狡辯,要他認罪還需花一番工夫,但他們已經沒時間了。

    香柳突然微微揚眉,湊近權辰漢耳邊低聲道︰「將軍,五黃煞將發生,代表還留在此處者無一倖免,不如硬留下他父子?」

    權辰漢深深地望著她,他知道她的意思,但若不是極相信她,據此威脅宋弘休,也不過是讓人看笑話,顯得他這個將軍有多愚蠢罷了,甚至根本拿不下此人。

    但他卻依循著相信她的本能,語帶威脅對著宋弘休冷笑,「既然宋大人堅稱未與海盜勾結,但在下卻是親眼所見且已將所見稟明皇上,不如宋大人與公子就打道回府,等待朝廷調查的結果如何?」

    宋弘休臉色忽白忽青,趁夜逃跑的計劃看來是落空了,知道最後必逃不過這一劫,與兒子相視一眼後,便長長一嘆。

    「下官認罪了。」他臉一垮,一下子像老了十歲,「毛氏海盜許下官龐大利益換取新式火器的圖樣情報,此舉有愧於我國,要抓就抓下官一個吧!小兒是不知情被牽扯進來的。」

    一旁的宋光明也是臉色慘白,甚至還不受控制地直發抖。

    「若只是盜賣火器圖,朝廷沒有查出大人的罪證,又沒有打草驚蛇,大人盡可繼續留在京城,何必急著要走?」權辰漢聽出他話裡未竟坦白之處,厲聲責問。

    說到這個,宋弘休眼中也露出深深的驚恐。「毛氏海盜由下官處知道大批火藥運送至神機營一事,他們心知這批火藥必是拿來剿匪,故聲稱要炸毀這批火藥。要知道這次火藥的數量若一次引爆,方圓幾十裡都無法倖免,下官無能阻止海盜逞兇,只好自保,帶著親人逃離……」

    權辰漢、香柳及夏邦呈三人面面相覷,原來五黃煞的內容為此,一旦火藥引爆,的確是天大的災難。

    夏邦呈急忙問道︰「海盜如今潛伏在哪裡?」

    「他們分頭藏匿了,留下來的全是死士,分散在城內各處,下官只知他們準備明晚醜時起事。」

    所以除了守株待兔,還能怎麼抓?除了香柳以外的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種大難臨頭的惶然,她則若有深意地望著權辰漢一眼,這下他對她的預言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了吧?

    權辰漢哪裡不知道她的意思,因為目前危機未解除,他只淡淡地道︰「事情還沒完,若真能證明你那些銅鈴能起作用,化解海盜引爆火藥之危,本將軍自然不會違背承諾!」

    依宋弘休所說,這兩天,將是海盜起事的時候。

    火藥已經有一半運至神機營,還有一半來不及起運,尚囤在城外一個叫李家原的地方,因此這兩處分別都安排了重兵圍守,由權辰漢及兩個俾將分別駐守,至於夏邦呈則領著禁軍在京城裡搜捕,京城因此一陣風聲鶴唳,宵禁之後根本沒人敢走在街上。

    權辰漢將李家原交給趙青與李齊,自己則留在神機營內觀察佈防的情形,心忖如此嚴密的防備,連只蟲都飛不出去,更別提是一群殺人如麻的海盜了。

    此時,一名小鍋急急忙忙地在守衛的帶領下來到權辰漢面前,他一見到威風凜凜的大將軍,隨即像腳軟似地跪下,「大、大將軍,趙副將命小的飛馬前來稟報,李家原那方受到海盜圍攻,求將軍領兵援助。」

    「什麼?!」權辰漢臉色一變,「海盜來人多少?我方戰況如何?」

    「報告將軍,海盜約莫來了數百人,將李家原團團圍住,趙將軍與李將軍領軍苦戰,只怕將軍再慢半刻,我軍就擋不住了!」

    權辰漢當機立斷對著身旁的近衛道︰「傳我軍令,率一半人馬至前庭集合,急奔李家原救援!」

    近衛們大喝一聲,全急忙地出去傳令,而權辰漢也拿起佩刀,急忙往外疾去,沒有人注意到那名還跪在地上的傳令兵,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夜色中,五百兵士快馬馳向城外李家原,神機營留守一半人馬,由一個校尉看守。人數雖少了一半,但留下來的人卻不顯緊張,畢竟人人都覺得海盜主力已聚集李家原,京城裡還有夏邦呈的禁軍四處遊走,想來不會出什麼事。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神機營附近突然轟然作響,毛氏海盜的副首領祈猛領著數百名海盜從四面八方竄出,猝不及防地圍攻神機營。

    神機營內兵荒馬亂,留下來的士兵們拼死抵抗,城裡的禁軍也慌忙集結回防,畢竟這裡是天子腳下,若容得海盜如此猖厥,夏邦呈大概是第一個要被砍頭的。

    祈猛哈哈大笑,手上大刀又砍翻了兩名衛兵,大喝道︰「弟兄們!只要能攻進神機營,就是立了大功,回頭立功者家屬可自領一船,賞金百兩!」

    由於海盜來得太多太快,守衛根本無法及時反應,防守圈不斷縮小,最後只得守在火藥室前,抵死不讓海盜攻入。

    「放火箭放火箭!」祈猛一咬牙,身邊燃起了火把,照亮他殘酷的表情。「炸了神機營,只要火藥沒了,咱們毛氏老巢就能保數年平安,說不定還能攻回沿岸,為了我們毛氏的未來,死了都值!」

    數目龐大的火藥若是引爆,附近的人都無法倖免,因此這群海盜是存著死志來的,而他們的首領毛剛已承諾每名死士的身後事及家屬必好好安置,加以重賞。

    當注意到朝廷士兵被攻出一個缺口,祈猛立刻吹了聲哨,一大群海盜像潮水似地往神機營火藥庫內湧入,而士兵們則像怕火藥庫引爆,自己也必死無疑般,全驚慌地往外撤出。

    待祈猛等人進到火藥庫,發現裡頭只是空屋一座時,立時臉色劇變,很快便想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馬上扯起嗓門大吼,「快退出去!這是個陷阱!快退出去!」

    但湧入的人那麼多,哪裡可能一下子全退出,海盜們聽到他大叫,又不明原因,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全亂成了一片。

    這時佯作援兵李家原的權辰漢,以及京城裡夏邦呈的禁軍,早已重新將神機營牢牢包圍,冷眼看著海盜中了這「請君入甕」一計,權辰漢毫不留情地下令,「放箭,不留活口!」

    一時間,神機營成了修羅地獄,哀嚎慘叫此起彼落,海盜揮著刀往外殺出,全被圍攻的士兵們擋住,就這麼一面倒的殺了約半個時辰,原以為海盜該全軍覆沒了,在朝廷軍放下武器,準備清點敵軍死傷時,祈猛及數十名海盜竟「死而復生」,由屍體群中忽而立起,趁其不備殺出了神機營。

    「權辰漢!你等著,此仇我祈猛必報!」空氣中,只剩祈猛兇狠的叫聲,接著他們極迅速地分頭隱入了民宅中。

    「快追!一個都不準讓他們跑了!」夏邦呈臉色大變,帶著禁軍分頭追去。

    「要讓主犯輕松逸去,必成京城大患!」

    權辰漢見狀,也冷著臉帶著一群軍士搜捕,然而海盜來無影去無蹤,又是化整為零,如何能這麼容易捉拿?

    正一籌莫展時,深夜裡,突然幾戶民宅響起了斷斷續續的鈴聲。權辰漢靈光一閃,急忙叫軍士們鎖定銅鈴響起的民宅。

    因為城裡的百姓大多將銅鈴系於門窗上,而且為求袪禍納福,更有民宅,系就是百來顆,而海盜欲闖入民宅,無論從窗戶或是大門,必定會扯動銅鈴。銅鈴無風自動本就不可能,因此按聲緝匪必定沒錯。

    夏邦呈也是聰明過人的人,不多時也發現了這一點,於是在權、夏兩人的指揮下,很快地便搜出了逃竄的海盜,甚至連祈猛也在不久之後落網,既然主謀已伏首,那麼就算逃掉,兩個海盜也無足輕重,搜捕行動終能告捷。

    至此,京城一個大劫終於化解,兩人聚頭後,夏邦呈喘了口氣,對權辰漢佩服地道︰「將軍這圍魏救趙一計,著實高明。想來海盜也猜不到我們居然敢將火藥全放在第三處,由禁軍看管,神機營及李家原也不過是誘敵之計,如今他們果然中計大敗。」

    雖是大勝,權辰漢卻只是苦笑,並未有任何欣然之感。

    「權將軍面色不豫,似乎仍有心事?」夏邦呈不解。

    權辰漢一聽,苦笑更甚。「你忘了,若是這堆該死的銅鈴派上用場,我可就欠某人一個條件了。」

    夏邦呈一愣,隨即大笑。「這確實是個困擾,不過香柳姑娘深明事理,應不致拿此為難將軍才是。」

    「你確定?」權辰漢無奈反問。

    夏邦呈一怔,看著他的目光不由得轉為同情。他雖不熟悉香柳的性子,不過就這幾日相處,也知她是個花招百出的狡黠女子,俗話說女人心海底針,但她的心中那支針,恐怕早已深深的埋到海底泥土下,她會做什麼,就算是天神也難以厘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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