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986|回覆: 2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風光 -【伴妻如伴虎(女厄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9-8-22 00:27:2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伴妻如伴虎(女厄之二) 作者︰風光

想他司儒之可是懶散出了名,能坐就不站、能躺絕不坐,
這樣的他怎麼可能自願到偏遠的金虎族實施教化?
甫,要不是為了躲避刁蠻公主的逼婚,他何苦跋山涉水,
不過這金虎族倒是不錯,風景秀麗不說,連首領都美得出奇,
可她美則美矣,行事作風卻教人不敢苟同,動不動就喊打喊殺,
為了怕她脾氣一來,自己的腦袋會有危險,
向來不管閑事的他,破天荒想方設法讓她理解人命的重要,
讓她不準濫殺無辜,她乖乖照辦;請她出兵救人,她一口答應,
看她獲得族民愛戴時對他展露的燦爛笑容,他覺得十分耀眼,
見她因為自己懷念亡妻而跟著難過,他感到心疼,
但他尚未確定自己的感情,所以不敢輕易接受她的真心,
直到親眼看見她為了保護人質被砍得渾身是傷,
才明白自己計劃一切,卻沒算到心早已因她的率性而陷落,
然而當他明白自己的感情時,「她」的出現卻再次攪亂他的心……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9-8-22 00:27:33 |只看該作者
序言

    除了愛情之外
風光

    其實,風光很喜歡《伴妻如伴虎》故事中的陸蕪。

    她很純真,沒有心機,很放任,很自我,這種人活在世界上才快樂。事實上寫到後來,風光都覺得要不是男主角司儒之肩負著革除金虎妖性的重責大任,陸蕪必須有所改變,否則他不出現的話,她就這麼自由自在的活著當老大其實也不錯。

    所以說,愛情果然會束縛一個人啊!不過這種束縛卻是心甘情願的,被綁著、被限制著也覺得甜蜜,或許這就是愛情最傻的地方,也是最值得一提的地方。陸蕪如果沒遇到司儒之,會比遇到他更快樂嗎?這很難說,不過她的人生肯定就少了最精彩的那一塊。

    至於男主角司儒之,和當初風光所做的設定有些微不同。一開始,風光是想將他寫成個老八股,成天之乎者也,逢人便愛講道理,不過當編排整個故事時,風光發現這樣的人,和陸蕪那樣我行我素的個性,踫撞不出火花,反而會成為一個教忠教孝的故事,愛情變得枯燥,甚至成了純粹的忠孝仁愛教學觀摩。

    風光又不是在寫莒光園地的劇本,是吧?

    所以司儒之就變了,成了一個城府深沉的人。他的所做所為、一言一行,都有著雙層以上的意思,會造成兩種以上的結果,而且在他做第一步驟時,早已想到了第十步驟以外的情形。寫這種人是一種挑戰,不過風光很羨慕這樣的智慧,如果不是這種心機個性的司儒之,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雞書生而言,還收服不了陸蕪那只母老虎呢!

    《伴妻如伴虎》故事建構在愛情的踫撞以及文化的沖突上,無論是再大的隔閡,再深的歧見,有了愛情的加持,便能促進瞭解與融合。金虎族是一個很特別的種族,雖然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它的風俗習慣相似於蒙古族,但風光卻不將它局限在屬於現今的任何一個種族,希望這樣的設定,能給讀者一些新鮮感,卻又不至於太過陌生。

    所以這是一個除了愛情之外,又多了一些什麼的故事,希望大家會喜歡。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9-8-22 00:27:4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在群山之首的昆侖山麓西北一隅,是雄偉壯闊的西王母宮殿。西王母統領著得道證果的萬物,並協助他們革除妖性,進入仙道,因此在她慈愛的渡化下,萬事萬物都能循著規律的輪回,不致亂了天理。

    瑤池旁,聖宮前,三隻千年的神獸——大蛇、金虎及孔雀,獸性依然不除,難以成仙,王母娘娘每每見狀皆不由得感嘆。

    大蛇天生的獸性是「不忠」,她身上有著斑斕鮮艷的花紋,體態修長具律動感,美麗而神秘。千年以來的修煉,她曾被許多得道高人或是神仙收服,然而即使大蛇表面上臣服了,只要主人一個不注意,她隨時可能反噬,因為她不信任任何人。

    就這樣,她的靈力進展得飛快,卻從來不會只對一個主人忠實,即便到了王母娘娘的底下修行也不改本性,且因她不主動招惹,也會有一堆自製力不夠強的神獸被她吸引過來,最後不是被吸光精氣就是廢了幾百年道行,她一犯再犯完全無視王母娘娘的警告。

    金虎天生的獸性是「暴虐」,她渾身的金毛看來金光燦爛,威風凜凜,卻是神來殺神、佛擋殺佛。在她修行的過程中,除非道行遠高於她,否則任何意圖制伏她的人,最後肯定慘遭毒手。

    在王母娘娘的座下修行後,金虎暴虐的性子並沒有多大收斂,只要闖入她修煉的領域,不管來者何神,一律被虎爪掃落崖侖山巔,運氣好一點兒的才能留下一條命,王母娘娘在沒有辦法之餘,也只能先在山峰之間放張天網,能救幾個是幾個,直到想出法子根除去金虎的天性。

    至於孔雀,天生的獸性便是「虛榮」。她天生一身華麗絢爛的羽毛,招蜂引蝶至極,卻又高傲不群。千年以來馴服孔雀者,都是提供給她相當的優渥好處,讓她享盡虛名、富貴及吹捧,才勉強得其青睞。

    原本這「虛榮」並不會造成其他神獸的損害,然而當孔雀來到聖宮後,美貌驚人卻又看似冰清玉潔的她,常引來許多神獸爭相示好,甚至有一些還會偷取王母娘娘的聖物為獻禮。當王母娘娘看到三千年才結一次果的蟠桃樹被拔得只剩樹枝,而那些果實又全進了孔雀肚裡之後,她知道自己必須盡快導正一下孔雀的個性了。

    人間百年,不過是天上一天,某日王母娘娘見到牛郎織女只得在每年七夕相見,如此堅貞的愛情激起她的一絲靈機,於是,她從大蛇先開刀了。

    人間一番經歷,大蛇好不容易根除不忠的妖性,學習到專一,接下來便輪到金虎。

    王母娘娘慈愛的眼神落到虎視眈眈瞪著附近神獸的金虎,突然只見她狂吼出聲,虎爪一揮,一隻走錯路的黃鼠狼精就這麼被掃入山谷。王母娘娘搖搖頭,仙手微點,在山峰之間的天網倏地一張,黃鼠狼精堪堪逃過一劫。

    王母娘娘知道,在金虎修煉有成之後,其實已有收斂,否則這只黃鼠狼精不會只落入山谷,而是會被撕裂吞食。

    「金虎。」王母娘娘現身在金虎身前,見對方懶洋洋的立起身,籲了口氣道︰「你方才為何要將黃鼠狼精掃落?你可知能上得了崖侖山頂,必定是歷經許久的修煉,這一摔很可能摔掉它百年道行。」

    「誰教它要闖入我的地盤?」金虎滿不在乎,「我自來到仙宮便劃定範圍在此,它硬要進來,摔掉百年道行也是自找的。」

    「仙宮是屬於眾生萬物的,豈容你擅自劃分地盤。」王母娘娘只能搖頭。

    「我在凡間都是這麼做的,也沒見其他動物敢叫一聲。」金虎微順了順美麗的金色毛發,展露一身驕傲。「如今上仙宮來,早已收斂不少,我沒吃了它們算不錯了。」

    王母娘娘微嘆,手一揚,山峰間的天網緩緩升起,落到金虎面前,只見裡頭有剛剛落下昏厥尚未清醒的黃鼠狼精,斷了角的山羊精,拐了腳的黃牛精……林林總總的動物精魂不及備載。

    「只因你自以為是的佔領地盤,便以暴力欺淩弱小,令如此多的眾生受到傷害,你不覺得有愧嗎?」王母娘娘語氣嚴厲起來。

    可是金虎修行千年,那王者的威勢也不容小覷,哪裡會去注意其他弱小生物的死活——即使此刻王母娘娘表情凝肅,她同樣不以為意。

    「何錯之有?」金虎有些厭煩地抖抖身子,又傭懶地坐下。「我還嫌娘娘放那張破網是在與我作對。救了那群廢物,到時候它們又闖入我的地盤,還是要被我再掃一次,不是增加麻煩?」

    霸氣淩人的金瞳虎目直視著王母娘娘,「我上天庭可是來修行的,自然不願被這麼多麻煩誤了正事。」

    王母娘娘眉頭深鎖。「獸畢竟是獸,未受教化,故桀驁不馴,視生命如草芥。你戾氣不除,一輩子也無法位列仙班。金虎,人類是三界中最情感豐沛真實的,本座命你下凡投胎為人,歷經生離死別,學習人類的常識智慧,更重要的,你必須從所愛之人身上學習同理心,去除身上根深蒂固的妖性,未達目標之前,不準回天庭。」

    話說完,王母娘娘振袖一揮,不顧金虎霎時暴怒撲上的姿態,將她送入了輪回池……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9-8-22 00:27:57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中原朝廷與北方狼族的戰爭,即使數度改朝換代都未曾停止。野心勃勃的狼族只要缺糧過冬,就會攻打邊境,除了搶糧食,若能奪下一城一池擴張勢力更是再好不過。不過大國他們當然吞不下,倒是時常攻打中原邊陲附近的小部落,因此北方總是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其中,北方眾部落裡,位於西北的金虎族,恰好夾在狼族與中原的緩沖地帶,戰略位置十分重要。幸得金虎族以武勇聞名,即使狼族對北方土地虎視眈眈,更想居此險要以偷襲中原,卻也甚少直掠金虎族的鋒芒。

    只不過甚少不代表不會,近來狼族幾次偷襲金虎族,造成北方勢力的震動,金虎族死傷慘重,朝廷有監於此,便派使者招安,欲使其成為中原藩屬,朝廷也能提供保護,更能聯合北方之力眾部落共同抵禦外侮。

    或許是光憑金虎族之力確實無法負荷與狼族的戰爭,居然很爽快地答應了。而金虎族提出的條件,更是令人匪夷所思,朝廷連日來的朝會都在討論這個話題,卻始終沒有結果。

    「金虎族不要咱們天朝武力進駐,也不要金銀財富,他們要的,是朝廷派人至部落實施教化,讓他們人人識字懂文、知書達禮……」皇帝苦惱地按了按額,「你們認為派誰去好?」

    朝臣們你看我、我看你,垂手躬身沒有人敢吭聲,就怕這個苦差事落到自己頭上。

    也是,金虎族雖少有人去,但關於該部落的傳聞卻從沒斷過,不僅是個蠻荒之地,這風俗嘛……原始落後、粗俗野蠻,著實令人退避三舍,因此不僅沒人想自願前往,若是推薦同僚,又怕惹來怨恨,所以還是閉嘴為上。

    「再者,上回狼族由鎮羌堡入侵,劫掠許多人口,至今人質仍未獲得釋放。如能成功聯合金虎族,朕便可派涼州衛協助救人,雙方夾擊狼族。所以此人除了實施教化,軍事方面也需通曉,更要能說服金虎族協助天朝。」

    又是一件難事,滿朝依舊寂靜。

    皇帝只能惱恨地望著這班位高俸厚的文武官員,他當然知道他們在顧忌什麼,他是能要求他們任何一人前去,然而金虎族的情況特殊,送人去跟貶黜流放沒什麼兩樣,沒人犯錯總不能亂派一通.,再加上得說服金虎族救人,所以派去的人必須文韜武略加上口才樣樣精通,一時之間他也不知該選誰。

    就在滿朝寂靜、氣氛詭異的時候,突然殿上踏出一個官員,長揖到地施禮道︰「啟稟皇上,下官自願前往。」

    滿殿文武皆是一怔,急忙想看清究竟是誰腦袋傻了自己站出來。待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那人身上時,全都不由得眼楮一亮。對啊!他們怎麼就想沒到他呢?!

    司儒之,三年前以三甲榜首狀元之姿入朝,年紀輕輕便飽讀詩書,見識遠大、胸懷萬千,出口成章。而且他曾上十二軍書,經皇帝轉兵部參詳,果然大大增加了邊防的能力,足見其軍略也十分高明。

    原本在朝中是人人看好的大黑馬,但因不願棄糟糠之妻而拒絕賜婚,惹惱了皇帝後被故意分到翰林院做個小官,多年來無人聞問,直至今日眾人才想起有這麼一位人物。

    皇帝當然還記得這個曾拒絕公主下嫁的傢伙,眼楮微眯盯著司儒之,半晌不語。

    他故意把司儒之扔到翰林,專司編修典籍等事,原本是想把他閑到自己求饒,想不到他偶爾呈上的奏摺,總是能切中問題,文采更勝太子太傅,軍略直逼司馬將軍,令自己不得不正視,怨氣無處發泄,更是冷落他。

    當皇帝正想質疑他一番時,一位年邁的大臣突然上前,面有難色地道︰「啟稟皇上,司大人幾個月前才喪妻,這番前去金虎族,是否妥當……」

    此話一出,滿朝文武如利箭般的目光立刻射向該位大臣,硬是讓他的仗義之言卡在喉頭,冷汗直流。廢話!好不容易有個替死鬼,不趕快推出去送死還替他美言個什麼勁?

    司儒之無視眾人反應,坦然道︰「便是因為微臣喪妻,在京城已無牽無掛,自然更適合到西北替本朝實施教化。」

    「是極是極!」另一位大臣急忙跳出來,像是怕皇帝想太多會反悔似的,「司大人文采斐然,當朝難有人堪與之相比,實為不可多得之人選。」

    「啟稟皇上,微臣也認為司大人是上上之選。」兵部侍郎也站了出來,「前些日子司大人上書的十二軍略,內容之豐富完整無可挑剔,因此定能勝任此重大任務。」

    司儒之拒婚之事人人皆知,皇帝應該也不喜歡他,因此兵部侍郎很爽快的選慣站,錦上添花的想幫皇帝將這討人厭的傢伙轟出京城。

    群臣看向兵部侍郎的眼神全都帶著點古怪,像是不屑這個馬屁精似的。但此例一開,馬上出現一堆人拚命向皇帝推薦司儒之這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世好人選。

    這些反應都在司儒之算計之中。他故意磨了好幾天才出面,就是要等待朝廷不安的氣氛凝聚到最高點,人心惶惶更有助於讓眾人將他推到最前線。

    因為只有他知道,皇帝從沒絕了賜婚的想法,如今他喪妻,那刁蠻出了名的公主又雲英未嫁,這次他連拒絕的理由都沒有,不跑怎麼可以?

    這當朝最低調的狀元司儒之,能隱忍沉默這麼多年,其城府之深可見一斑。

    皇帝見他毫不退縮,不悅地大袖一揮。「司卿,你真要去?」

    「微臣只盼為皇上分憂。」司儒之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

    皇帝不由得陷入了深思。困了他三年,最後還是無法遂了女兒的願,不如把他丟得遠遠的,免得女兒天天吵。

    再者,說不定這司儒之去一趟金虎族,受了苦,回京時會改變主意想娶公主!終于想通了,皇帝長嘆口氣,「既然如此,此去路途遙遠,朕便賜卿蟒袍一襲,玉帶一圍,黃金百兩,綢緞十匹,司卿於異族也能過得好些。」

    「謝皇上。」司儒之跪下謝恩,掩去眼底精光。

    最麻煩的事情解決,很快地朝會便結束。下朝後免不了有些好事的官員來向司儒之寒暄幾句,說些一路順風的客套話,司儒之一一接應,心忖自己此行除了躲公主,更是想看看塞外風光,另外讓自己有事情忙,不去多想妻子亡故後,家中人丁寥落之感。想不到諸位大臣竟熱情得很,彷佛教化金虎族是多麼天大地大的優差。

    然而太多禮數也令人受不了,司儒之趁著空檔,一個箭步躲到廊柱旁,想等這群官員走光再離開,否則這客套來客套去,他究竟何時才能離開皇宮?

    這時候,走廊上傳來幾名大臣的談話,似乎還是和他有關,令他不由得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如今有司大人自願去金虎族,那是最好,否則那鬼地方有誰敢去?這樣我們吏部也可以交差了。」說話的,是吏部員外郎劉大人。

    「是啊!我有個表兄的姑媽的孫子在西北駐軍,聽他們說才知道,金虎族人個個嗜殺,殘忍暴虐至極,司大人此去恐怕不妙啊!」消息靈通的,是禮部侍郎許大人。

    「唉,司大人才獲袍升官呢,不會這麼容易就……那個了吧?」劉大人縮了縮脖子,接著又涎著臉調侃道︰「不過聽說金虎族的首領是個女子,司大人不是剛喪妻嗎?說不定被女首領看上了,嘿!這下不僅沒有生命之危,還成一族長夫婿呢!」

    「劉大人此話差矣!金虎族既殘忍嗜殺,首領又會好到哪裡去?聽說她不識之無,力大無窮,說不定又醜又胖,被她看上的結果搞不好是被吃掉。」許大人搖搖頭,「這些小道消息都是京裡人所不知的,就是不知道腹中包羅萬象的司大人知不知道了……」

    等人走遠,司儒之才帶著一臉苦笑,由廊柱旁現身。

    「我就是不知道,否則傻子才會在皇帝面前毛遂自薦啊……」

    金虎族確切的位置約在昆侖山底下,高山矗立,森林遍佈,眾多村寨分佈在低窪平坦的地方,人數約有數千人,水源是一汪碧綠的青海湖,平時以農耕狩獵為生。由於位於中原與狼族間的緩沖位置,反而甚少遭遇大型戰事,只是狼族冬季缺糧時偶爾會至金虎族勢力範圍內打劫,逼得金虎族漸漸向中原朝廷靠攏。

    金虎族領地內村寨林立,皆由一領袖統領,小至食物房舍分配大至戰爭召集、政事決策等,全都由首領說了算,戰時只要首領登高一呼,所有村寨就會由四面八方動員起來。

    金虎族百餘年來,首領都由很久以前至中原遷至崖侖山麓一帶的陸氏代代繼承,目前的首領則是年約二十的年輕女孩——陸蕪。

    也就是她,在朝廷派人招安時,做出了希望中原派員教化的要求。

    當初曾有人質疑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在許多部落耆老面前甚至只能算是個娃兒,如何服眾?但陸蕪彷佛天生就有種王者氣息,讓人想俯首稱臣。姑且不論她魯莽直率的個性,自她十歲那年,徒手殺死一頭熊之後,大夥兒就將她視為未來金虎族頭兒的不二人選了。

    所以陸蕪在十六歲父親亡故後,毫無阻礙的當上了首領,部落事務則有表兄金不換從旁協助,幾年來倒也沒出過什麼岔子。

    然而陸蕪此生最大的缺憾,便是未曾讀書習字。當她偶然見到中原來的書生時,那種文采斐然崢嶸的樣子令她十分嚮往,彷佛多讀一本書,說話就會比較有道理似的。因此當朝廷使者到達之際,她順勢提出派人前來教導部落人民讀書寫字的要求。

    想不到對方答應了,還很快地送來回信。

    「你說,中原派來的使者不到一個月就要來咱們部落?」陸蕪睜大眼,一臉興奮的樣子。

    金不換點點頭,指著手裡的信,也是有點不敢置信。「信上確實這麼說。他們派的,還是被稱為中原第一才子的司儒之,這位司大人不僅是三年前的狀元,原來的職務還是翰林院編修……就是負責把全國的書籍全看過一遍,然後收集整理起來之類的,這樣的人,居然會願意來我們這兒啊!」

    在議事大廳裡,圍著幾個重要的村寨之長,他們見陸蕪開心,也跟著喜悅起來。

    「太好了,太好了。」陸蕪坐不住,身著紅色勁裝、披著虎皮坎肩的她由座位上跳下,左右走了幾圈,最後突然身形一定,大聲宣佈道︰「咱們一定要好好歡迎這位司大才子!」

    「歡迎司大才子!」眾人隨之吆喝。

    「唔……你!就是你!」她突然隨便指著某一個人,「把你家的羊宰了,做成烤全羊讓貴客享用。」

    莫名其妙中獎的傢伙一愣,接著一臉苦相。「首、首領,我家就只剩一頭羊了……」

    剩一頭羊?那可不成,這樣那人家裡就沒羊奶喝了。陸蕪皺了皺眉,突然計上心頭,雙手一拍道︰「這樣好了,那個……你!」她又指向另一個倒楣鬼,「把你家的羊分一隻給他,然後他殺羊,這不就解決了?」

    第二個倒楣鬼張大嘴指著自己,險些啞口無言。「首領,我家沒有羊,養的是馬和牛啊!」

    「哎呀,煩死了!」陸蕪皺起眉,一腳踢翻那人,「那你就再找個人搶羊來不就得了?」原就容易沒耐心的她,因為怕怠慢貴客,顯得有些急躁。

    金不換看到她這樣處理事情,幾乎快昏倒。說起來他算是部落裡最能幹的人,要輔佐這個沒什麼大腦、做事又沖動的傻妞,還要讓部落裡的事井井有條,他都覺得自己厲害到可以在中原出將入相了。

    不過他深知陸蕪個性沖,絕不能當面削她的面子,必須像對待老虎一樣,順著她的毛摸,才會乖乖聽取建言。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9-8-22 00:28:10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阿二,首領要你弄頭羊,你就弄一頭來,羅唆那麼多做什麼?」金不換向第一個被指名的倒楣鬼使了個眼色,表示羊的事他會負責。

    那阿二也知機,乖巧地點了點頭,「好好好,首領說了算,小的回頭就去殺羊。」

    想不到這回答,竟得到陸蕪一記白眼。「貴客還有一個月才到,你現在殺做什麼?腦子傻了嗎?先養肥了才對。」傻妞竟然敢說別人傻,還學著那些中原人的樣子,手負於背,搖頭晃腦地批評起來。

    金不換與阿二頓時啞然,算了,她開心就好,真正傻的是誰,不重要。

    「只有一頭羊絕對不夠,不知道貴客喜不喜歡牛……」銳目掃過滿室的人,每個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還是馬……」她又多看了一眼那個聲稱自己家裡養牛馬的倒楣鬼,原本還躺在地上低聲哀嚎,一接觸到她的目光馬上閉嘴。

    最後她雙手一拍。「要不,咱們到山裡獵熊或野狼好了,那個司大人肯定沒吃過。」

    熊和狼?說的好像和打山羌、野兔一樣容易,她以為有多少人和她一樣有那種恐怖的怪力啊?眾人面面相覷,最後求救的目光全落在金不換身上。

    金不換也只能無奈地出來當大夥兒的擋箭牌。

    「首領,招待貴客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保證讓司大人賓至如歸,在咱們金虎族住到不想回家!」

    其實金虎族倒也沒有想像中落後荒涼,此處屋宇錯落林立,有田地與圍欄畜牧,甚至還有人養雞鴨鵝,和中原鄉間的景色相似,反而和住帳篷的狼族截然不同,而且人人恬適安閑,衣著純樸講求實用,和京城裡人人爭奇鬥艷的景觀大異其趣。

    此時正值夏季,氣候卻涼爽宜人。擺脫了京城的燥熱潮濕,司儒之才剛下馬車,立刻覺得全身舒爽,第一眼就被這個地方的山光水色迷住。

    如果能在這樣好山好水的地方頤養天年,倒也是不錯的事。這樣的悠閑氣氛與景致,完全不若那位禮部許大人所說如同人間煉獄。

    沒有人知道,在朝裡謙沖自牧的大才子司儒之,事實上是個疏懶到極點的人,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有滿腹經綸卻只想遊遍世上名山大川,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隱居。如果不是阮囊羞澀到險些餓死,他也不會想參加科舉領個固定的月俸,想不到自己低調再低調,還是被皇帝發現了才能,硬是要把公主指婚給他。

    開玩笑,他的志向在遠方……好吧,在遠方悠閑的山林溪水,而非復雜苦勞的官場,怎能被一個刁蠻公主給綁住。

    所以他來到了金虎族,為自己未來的悠閑生活鋪路。至於前途是吉是凶,只能看天意了。

    司儒之往前走了幾步,朝著部落裡最大的屋宇一看,一抹倩影突然落入他眼中,她正踏著帶有節奏感的優雅步伐,直線朝他緩緩走來,幾乎讓他目不轉楮,眼中再也沒有旁人。

    這個年輕女孩很特別……這是司儒之的第一印象。

    她皮膚略黑,雙眼卻炯炯有神,發色略帶金紅,隨意地披散著,只在額上綁了條帶子做裝飾,五官立體,表情不羈,身形修長,十分有野性美,加上她身穿的虎皮坎肩及富有力與美的姿態,令他不由得聯想到一頭美麗的金毛虎。

    京城裡絕對沒有女人能有這種狂放的氣質,司儒之今兒個是開了眼界。

    只見那年輕女孩走到他面前約十步處停住,警戒地上下打量他一番,之後看到他身後一車的書籍,才眼神一亮,從容地走到他面前。

    「你是中原朝廷派來的司大人?」她問。

    「在下司儒之。」他答。

    「你是中原第一才子,特地來教我們讀書識字的?」她又問。

    「第一才子不敢當,只能說學術略有心得,前來與貴族分享。」

    「……好,你吟首詩來聽聽。」她挑了挑眉,彷佛想考他。

    「……」這下司儒之語塞了,第一次見面就毫不客氣要他吟詩的,她還是第一人。

    不過,這難不倒他,何況這山畔水岸及人文風土給他許多感觸。只見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淡笑吟道︰「昆侖橫空映碧瑤,蒼林婆娑至田邊,一闕詩辭道不盡,霞裙月帔攔道前。」

    這首詩直指這兒山光水色、森林田家的美景,他一首詩都還說不完,卻又來了個美女擋在前面。大意是說山水美、田居美,連姑娘都美,有些調侃之意,只不過切合了現在情況,卻顯得趣味而不下流。

    年輕女孩直勾勾地盯著他,突然噗哧一笑,「歡迎司大人親臨金虎族,接下來,是我們族人為大人準備的歡迎儀式。」

    司儒之還來不及說什麼,四周的人突然開始唱起歌來,那些原本路過的、種田的、挑柴的、賣貨的,全放下手上工作一邊唱邊圍著他跳起舞來。

    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在他脖子上掛了瓖有獸牙的項鏈,連那名形象狂野不羈的姑娘,也親手替他圍上虎紋披肩。

    這……會不會太聲勢浩大了?司儒之還在傻眼,她突然放肆的拉起他的手,嬌笑道︰「跟我來!」

    司儒之不由自主地被她拉著走,連跟她說些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酸腐之辭都來不及,她便拉著他走在最前頭,後頭跟了一堆唱歌跳舞的人,最後才是司儒之的親兵隨扈們沒頭沒腦地跟著,這詭異的隊伍才走了一小段路,司儒之幾乎覺得自己像要出嫁了。

    「姑娘……」他正想問她是誰,要帶自己去哪裡,一陣食物的香氣卻令他一怔,接著話頭便被搶了過去。

    「到了,你看!」她指向,個大廣場。

    司儒之抬頭一看,更是啞口無言。眼前的廣場用木架吊了約十來只不明動物,底下用柴火燒烤,烤得獸肉滋滋作響,香氣四逸。要不是這堆屍體……喔不,是這堆烤肉擺放的方式太過驚人,他應該會被惹得饑腸轆轆。

    「這是羊肉、牛肉和馬肉……」她一一介紹,聽到都是一些常見肉類,司儒之內心稍定。

    最後她停在一龐然大物前,洋洋得意地道︰「這只呢,則是我前日特地為大人你獵來的,京城裡肯定吃不到,等會兒部落裡要替司大人開個宴會,你要好好嘗嘗。」

    「你獵的?」司儒之心裡一沉,不妙之感陡生。「是什麼?」

    「熊肉。」她雲淡風輕的語氣好像不過是殺了只雞一樣,「砍壞我兩把大刀呢!大人千萬不要客氣,盡管吃!」

    這姑娘究竟是什麼大力金剛轉世的?司儒之的表情微微扭曲,「這熊肉……京城確實少見……」可是,他真的敢吃嗎?

    「嘿!我聽說熊掌在你們京城可是千金難求的美食。光是熊掌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整頭熊都替你獵來,你要吃多少有多少。」她爽快地在他肩上一拍。

    「感謝姑娘,我……有空吃。」他僵笑著,忍不住心想,等會兒自己帶來的那些隨從和親兵什麼都不準吃,只準幫忙吃這只熊!

    「對了!大人要在我們這兒住上好久吧?中原有句話說入境隨俗,大人要不要換上咱們族人的裝束,做我們的打扮?」她突然提議。

    「也好……」慶幸她轉移了話題,不再提那只熊,司儒之本想爽快答應,心想如今夏季尚涼,邊塞之地冬季聽說會冷到令人發慌,若是穿著獸皮躺在暖炕上賞雪,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但轉頭一看,一群穿著獸皮的漢子繞成一圈跳舞,居然就真的只有下身圍了條獸皮,上身赤luo,獸皮底下穿的是什麼他簡直不敢想。

    「……不過司某仍心系中原,欲穿舊衣以憶君長,這改變裝束之議,可等司某較為適應再說。」他僵著表情,硬生生改口。

    「說的也是。」她點了點頭,突然又靈光一閃,「啊!大人,我看你束發挺熱的,又很麻煩,要不換成咱們部落的發型?」

    司儒之忍不住又看向那群漢子,這回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他們的頭發全都剃成了婆焦——也就是整顆頭剃光只留前發綁成兩髻,垂於左右肩——

    司儒之心想自己要成了這模樣,簡直活像一隻人體海東青,恐怕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想回京城面聖,直接上告陣亡異地算了。

    「司某自幼已習慣束發,剪了不習慣。」他僵笑了一下,急忙轉移話題,免得這姑娘一直靈光亂閃,他會吃不完兜著走。「不知道貴族首領在哪兒?司某在飲宴之前,應先拜訪一番。」

    「首領?」她偏了偏頭,忍不住皺起眉,表情有些狐疑。

    「是,貴族的陸蕪首領。」司儒之再次強調,看她的樣子,怎麼好像在質疑什麼事似的?

    女孩突然伸手指著自己,「我就是陸蕪,陸蕪就是我。」

    「你?」司儒之險些咬了舌。「你是陸蕪?力大無窮的金虎族首領?」

    「力大無窮不敢當,只能說打獵有心得,才獵熊與司大人分享。」她倒學得挺快,把他方才自謙之辭全套用了上來。

    「……好,你吟首詩來聽聽。」司儒之表情難解。

    「……」她無奈地望著他,「我不會,否則要你來做什麼?」

    「你不會……好吧,加上你獵的那頭熊,至少相當程度證實了你確實是陸蕪。」想到許大人說的「不識之無、力大無窮」還真是完全命中,只不過真正的陸蕪年輕貌美,氣質獨特,而且看來不會吃人,讓司儒之有些安慰。

    「陸姑……陸首領,在飲宴之前,司某想先將自己及滿車的書籍、物品打理打理,屆時再正式拜見首領如何?」

    司儒之想先獨處,緩解這一個時辰內所受到的震撼,才隨便找了個理由,但他提到那一車子的書,卻切中陸藤的要害,她急忙道︰「當然當然,我馬上派人送大人至居處。」

    說完,她又急吼吼的張羅人帶司儒之離去,那急躁樣毫無穩重可言,令司儒之再次瞠目結舌。

    待他離去,陸蕪還依依不捨的望著他走的方向。像這樣文質彬彬、儀表出眾的人,金虎族哪裡看得到……

    她已經嚮往這樣的文人太久了,如今真的出現在她面前,風采又比她想像的突出許多,長相玉樹臨風,氣質風流倜儻,如何令她不著迷、不欣羨?

    直至司儒之消失了好一陣子,陸蕪才有些可惜的收回了目光,自語般喃喃問著一直跟在她身後的金不換,「表哥,他剛才吟的那首詩,是什麼意思?」

    金不換挑了挑眉,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番,他雖已是部落裡讀過最多書的人,只不過要教人還差得遠。「簡單的說,詩的意思是在贊美我們金虎族的好山好水,還有美麗的姑娘。」

    「還有美麗的姑娘嗎?霞裙月帔攔道前……他注意到了我穿著紅色裙子呢!嘻嘻嘻?」陸蕪忍不住笑了起來,喜孜孜地前去張羅飲宴事宜,而後頭的金不換,只能搖搖頭連忙跟上。

    司儒之不知道,在他抵達的第一天,就有個個性單純率直的女孩兒,芳心悄悄為他陷落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9-8-22 00:28:24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司儒之在金虎族的生活,只能說過得相當愜意,讓他都不想再回京城了。

    在教化之前,他試著先認識這個部落,發現人人都十分熱情直率,看到他會親熱的叫一聲司大人,早上打開門,門口往往會放著一具……呃,動物的屍體,說是要給他加菜,甚至他只要打個噴嚏,馬上什麼虎皮豹皮的就會往他身上猛加,像是怕他會在這夏日「冷死」了似的。

    總之,他只要出張嘴,什麼事都有人替他辦好,因為部落裡的人似乎急著要認識他,所以用各式各樣的方式討好他。這令習慣詭譎多變官場的司儒之不太適應,原以為他們有什麼陰謀詭計,但觀察久了,他才發現族人的行為原因十分簡單。

    因為陸蕪要他們這麼做,所以他們就做。

    一群驍勇善戰的武士及人民,全聽命於一個看來不過二十歲的女孩,在司儒之看來相當不可思議。然而如同天朝一般,百官萬民不也全是聽命于皇帝一人?只要換個角度想,似乎也沒有那麼難以理解。

    但她為什麼會對他特別好?到目前為止,他的要求幾乎都是有求必應,就不知如果要金虎族協助天朝深入狼族救人,這樣也會答應嗎……

    「萱兒,我該從哪裡著手呢……」司儒之由臥榻上坐起,懶洋洋地望著牆上亡妻的畫像,深思起來。

    他們喜歡他,因為他會是他們的老師,但深入狼族是十分危險的事……

    正當他在思考時,大門砰的一聲被推了開來,司儒之雖然下意識皺眉,卻其實也漸漸習慣,這兒每個人都是這個樣子,畢竟上行下效,現在站在眼前那名笑得張揚的艷麗女孩陸蕪,就是最壞的示範哪!

    「司大人,你吃飽了嗎?」陸蕪笑吟吟地端了個盆子進來,裡頭裝了幾顆顏色鮮紅欲滴的果子。

    這也是陸蕪令司儒之不解的地方,身為首領,很多瑣事其實由底下人服其勞即可,像京城的高官富賈們,被侍女侍童們服侍到,根指頭都不必動就能穿好衣服,張開嘴就能吃飽飯,但她對於身邊的事總是親力親為,他知道這肯定不是體恤下人的緣故,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本能的獨善其身,不相信身邊的人。

    不知道是什麼環境才會養出這樣的個性……因此,他對她一直有些提防,但她表現出來的態度卻又十分友善,這又令他陷入五裡霧中,只能靜觀其變。

    「你在和誰說話?」她順著他剛才的目光,望向牆上的畫,看清了是個巧笑倩兮的美女,不由得心頭有種古怪的窒悶。「畫上的人是誰?」

    「是在下的妻子,已過世好幾個月了。陸首領有事?」他早已起身,邊整理自己略皺的衣角,邊化解悠閑被打斷的不悅。

    所以已經死了?原本聽到「妻子」兩字,整個情緒蕩到穀底的陸蕪,知道那人早就往生不構成威脅時,頓時心情大好,又恢復了笑容。「啊,是了!這是咱們這兒很有名的紅果子,你吃點吧。」

    瞧她遞上果子,雖不明白她方才轉瞬間似乎變化了一番情緒,他還是決定視而不見,道了聲謝後接過果子,那鮮紅可口的模樣很是討喜,令他不由得淡淡笑道︰「在下前來貴族之前,曾參詳過關于金虎族部落的各種傳聞記載,倒是沒聽說有這麼可愛的果子。」

    「外來的人當然不知道,這是咱們金虎族的特產,只有西南邊樹林裡的禿頭崖上有,產量不多,還是我特地派人去采,大人才有得吃呢!」陸蕪笑嘻嘻的邀功。

    「禿頭崖?」司儒之突然眉頭一皺,「該不會是那個寸草不生的岩石山吧?那可有幾丈高啊!又沒有借力的地方,族人們是怎麼上去的?」

    「徒手爬上去啊,」陸蕪說得理所當然,「這次采果子只摔了五個人,不過是頭破血流,斷了幾只手腳,算不得什麼大事,能采到果子比較重要。」

    她似乎不把族人安危當一回事的說法,令司儒之感到不可思議。他忍不住試探道︰「要是采不到果子呢?」

    「那就全砍了啊!連這麼小的事都辦不好,留著做什麼?」她聳了聳肩,自己拿了顆果子率性的咬下。

    這樣就砍了~要不是他一向鎮定,他相信自己會忍不住叫出來。「這……是族裡的特殊律法嗎?除了摘不到果子,還有犯了什麼樣的事要砍頭?」

    「綠什麼法?是吃的東西嗎?」她反問他,一臉茫然,「我說砍就砍,我說留就留,關吃的什麼事?」

    他沒心思糾正她的誤解,只是不斷質疑道︰「所以摘不到果子就砍了……那些沒摘到果子,卻因摘果子而墜崖的人又如何處置?」

    「嗯……看我的心情嘍!大人如果你覺得他們摘不夠,那也砍了算了……」目光觸及司儒之陡然一肅的表情,陸蕪突覺心虛,不知不覺地改口,「不好嗎?那不然斷手斷腳以示懲罰?」

    司儒之突然懂了,這裡果然是陸蕪說了算,她就是皇帝,就是律法,而且在金虎族裡,人命還相當不值錢。

    一種無言以對的心情油然而生,即使慵懶如他,什麼閑事都不想管,但這顯然超出了閑事的範圍。

    若不改正這種行為,萬一以後莫名其妙被砍的是他,那真是自食其果了。

    「不!人命豈可如此輕賤?」他刻意板起臉,嚴厲地盯著陸蕪。

    陸蕪從沒被人這麼反對過,本能地沉下臉。「否則呢?」

    一種凜然氣勢突然由她身上張揚,司儒之不由得愣了一下。他平時在朝為官,皇帝的威嚴也不過如此,一個年輕女孩怎也會有這種王者之風?

    「在下至此替朝廷實施教化,便是要杜絕這種情況,如果我教一個你就砍一個,金虎族永遠都不會變。」他據理直言,並沒有示弱。其實這也算一種試探,因為他注意到,這段時日以來她似乎一直很在意他的反應,若猜測不假,他應該能好好利用這一點。

    而陸蕪的態度果然不出司儒之預料,由於他義正辭嚴,她怔了一下後,突然想到眼前是她在意得不得了的人,不知為什麼氣勢就突然弱了下來,訥訥地道︰「那要怎麼辦?了不起我不砍就是了。」

    「不只不能砍,還要告訴他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她既然因不明原因相當聽他的話,司儒之便趁勝追擊,「這樣對的事才會被宣揚,錯的事則不會再犯。」

    陸蕪皺了皺眉,很是困擾的樣子,「那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難道她是非不分嗎?司儒之不由得反問︰「似乎在金虎族裡,你就是真理,那麼我問你,若是今日你的族人在戰役上殺敵立了大功,你待如何?」

    「賜他幾頭牛馬吧。」陸蕪聳聳肩。

    司儒之點點頭,在部落裡,牛馬是很重要的財產,這代表她的賞罰還是有某種程度的分明。「那萬一這個人在下一次戰役中,打了敗仗呢?」

    「砍了!」陸蕪臉一沉。

    司儒之試著沉住氣。「萬一他是部落裡最厲害的勇士呢?你因一次失敗就砍了他,豈不是大滅自己人的威風,也讓金虎族的武力大大降低?」

    陸蕪一拍胸,給了個意料之外的答案,「不會有這種事,因為金虎族最厲害的勇士,是我!」

    他頓時無言,知道自己舉錯例子,於是換另一種說法,「這麼說吧,若每個戰敗的你都要砍,不是讓他們沒了戴罪立功的機會?萬一他們在戰場上成功殺了很多的敵人,卻打了敗仗,你是要賞,還是要罰?」

    「這……」她突然語塞,陷入混亂。

    「那就是了。如果沒有一項賞罰的評判標準,一逕以你的意志為依歸,那麼人民就不知道什麼該遵守,什麼不能做。在無所依循的情況下,很容易造成動輒得咎的情況,久了人民會反的。」他沉沉地望著她,「萬一你砍錯了人,人命可是不能重來的,屆時旁人又怎麼會服呢?」

    陸蕪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後帶有英氣的眉一皺。「那你要我怎麼做?」

    「這樣吧,除了教導部落裡的人四書五經、禮義廉恥,在下著手草擬一部適合金虎族的律法,這樣便人人有依循,事事有條理了……」懶歸懶,寫個幾部書還難不倒他,何況是保命的律書。

    草擬?做那什麼綠什麼法的食物,要用到草嗎?他話才說到一半,突然被陸蕪打斷,「大人,你這什麼綠法要用草做嗎?我馬上派人準備。」

    「不是草,是草擬,要用寫的。」他失笑回答。

    「用寫的?」是什麼食物要用寫的?難道是食譜?陸蕪被搞得一頭霧水,不過「寫」這項食物似乎挺麻煩的,她倒是聽懂了。

    「大人,我看你不用麻煩了。」

    「為什麼?」他不由得納悶。

    她笑吟吟地公佈答案,「因為整個部落裡,只有我表哥金不換識字,你就算寫得再好吃,也只有他看得懂啊!」

    山不轉路轉,既然大夥兒不識字,那就從識字開始教!

    在司儒之的規劃下,幾名自願跟隨前來的儒生分批協助教授習字,等到人人學到一個程度,再讓他們往外推廣識字。識字之後,便可再學經書大義等知識、道理,一層一層往外擴散,教化之風很快便能吹至部落的每一個角落。

    至於他本人,當然就是負起監督之責,至於他何時監督,是站著還是躺著監督,在中原來的官裡他最大,誰管得了他?

    只可惜這計劃還來不及實施,狼族又派人來攻打了,所有的課程只好停擺。經過一天一夜的激戰,他的學生不知道又少了幾個,不過他最擔心的事是另一樁,而現在立刻就要發生了。

    聽到服侍自己的部民說,這次金虎族因猝不及防吃了虧,首領恐怕又會大開殺戒時,司儒之幾乎是從炕上跳起,足不停履地趕到議事大廳,果然看到幾名傷痕累累的勇士跪在堂下。

    堂上的陸蕪則是面色鐵青,如虎般的銳目直盯著他們,這些立起來高於六尺的大漢,頓時個個嚇得瑟瑟發抖。

    司儒之並沒有直接介入,他立在門旁,想看看陸蕪要怎麼處理,有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反正她那麼聽他的話,若有不妙,再適時阻止陸蕪濫殺也來得及。

    「……明明你們就在最前頭,那棍棒舞得風都吹到我臉上了,為什麼還會被狼族搶去數百頭牛羊?」陸蕪氣瘋了,「簡直丟盡我的臉!」

    一群大漢不斷叩首,只能驚惶失措地直嚷著饒命。

    陸蕪惡狠狠地盯著他們,心裡不知在盤算什麼,站在後頭的金不換也只能窮緊張,暗自為勇士們祈禱,依照慣例,這些人大概死定了。

    雖然他是陸蕪面前說話最有分量的人,但不代表他在這頭母老虎盛怒之時,也敢冒著被咬死的風險替他們說話啊!

    銳利的美目不意瞥到立在門旁的司儒之,陸蕪無端心中一跳,再低頭看看跪著直磕頭的那群人,她正了正臉色,冷哼一聲,「哼!你們犯了這麼大的錯誤,讓族裡損害這麼多,我就要你們殺……」

    「不要殺、不要殺,首領饒命啊……」勇士們哭求著,一旁的長老與鄉親們也不忍卒睹的別過臉去。

    她翻了個白眼,不能說殺嗎?「那我要你們砍……」

    「別砍啊、別砍啊,首領饒命啊……」又是一陣磕頭,這次聲音大得都快將屋頂給掀了。

    司儒之見狀不忍,正待出言相勸,金不換也忍不住喚了她的名字,似乎要替堂下勇士美言,甚至連部落耆老們及圍觀民眾全開口求情。

    卻見陸蕪美艷的五官漸漸扭曲,最後由虎皮王座上跳起,氣沖沖地指著堂下的人,「吵死了,全給我閉嘴!」

    一時間鴉雀無聲,每個人腦袋一空,都只剩下一個念頭——死定了!

    她在臺上左右走了幾圈,最後才沒好氣地道︰「我是說,我要你們下回多殺幾個狼族,將我們牛羊搶回來,戴那個什麼罪的……」

    「戴罪立功。」司儒之語氣平淡,目光卻很是激賞。

    他說的話,她真的聽進去了。

    「沒錯,戴罪立功,你們全部都得給我戴罪立功,下回要搶回三倍的牛羊!萬一辦不到的話,哼哼哼……」

    她的話在此停頓,那群原本以為撿回一條小命的勇士正暗自欣喜,但聽到要搶回三倍牛羊,臉又是一垮,那可是上千頭啊!憑他們幾個人,可能嗎?

    「首領饒命啊!首領饒命啊……」下回又不知道要受到什麼折磨了,一想到此,他們又呼天嗆地的求饒起來。

    「饒個屁命啊你們!萬一辦不到的話,你們就……」陸蕪又看了司儒之一眼,形狀優美的嘴兒一抿。「就繼續戴罪立功,一直立到死算了,哼!」

    身後的金不換忍不住噗嗤一聲,在接到陸蕪的白眼後,立刻別過頭去,只不過抖動的雙肩明白地洩露了他的心情。看來,這群人是不用死了,雖然她似乎挺心不甘情不願的。

    滿堂的人們也歡呼起來,因為這幾乎是史無前例的開恩,他們全像撿到了寶一樣,甚至有勇士們的家屬都感激地跪了下來,口裡直呼著首領英明、首領偉大之類的話。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9-8-22 00:28:41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陸蕪沒想到只不過饒了幾個她也不是很在乎的人性命,會得到這麼熱烈的反應,那些家屬的淚水、堂前勇士們感激的眼神,甚至是耆老鄉親們的贊美,都讓她心裡興起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新奇感覺。

    癢癢的、暖暖的,卻不令人討厭。如果不是司儒之,她可能永遠都感受不到。思緒至此,原本盛怒的陸蕪也忍不住看向他,跟著眾人一起笑了。

    對於她的判決,司儒之雖也聽得啼笑皆非,卻很肯定她的努力,遙遠地對她微點了點頭。

    陸蕪見狀大喜,在眾人面前直爽地對他叫道︰「司大人,我可是聽了你的話,沒殺了他們,要他們戴罪立功了。」

    「首領寬容,人民自然歸心。」司儒之也坦然地誇獎她。

    「所以啊,大人你可以開始草……呃,草擬你那叫什麼綠法的食物,我給他們每人吃一份,以後人人守規矩,我也不用常被他們惹得生氣了。」她異想天開地說。

    司儒之忍住大笑的沖動,正經地道︰「陸首領誤會了,律法不是食物,而是一部書,只是將平日易引起爭端的事情做規定,使人在一定的範圍內享有最大的自由而不逾矩,這樣自然會形成秩序,首領也不需要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常常生氣了。」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都知道自己的首領出了什麼糗,也不知是哪個大膽的忍不住笑出聲,這笑意倏地感染了全場,一時間滿室哄堂大笑了起來。

    「笑什麼笑?再笑,我就全殺……」陸蕪窘得想殺人滅口,但一看到司儒之不認同的眼神,剩下的話也只能全梗在喉頭。

    「好嘛,不能殺不能殺,真是麻煩死了!你們笑的人我每個都記起來了,等司大人的律法寫好了,我就要你們一人吃十本!哼!」說完,她氣沖沖地轉身由側門離開了大廳,後頭金不換習慣了在會後平撫她的怒氣,也急忙跟上。

    「首領,律法不是用吃的啊……」被扔在大廳的眾人,都還能聽到金不換提醒著陸蕪的那漸漸遠去的聲音。

    司儒之看著她惱羞成怒跑遠,忍不住莞爾,他發現這個外表狂野美艷、個性魯莽的小姑娘,其實出乎意料的可愛。

    狼族擄去了數百牛羊,代表他們有東西吃了,至少好一陣子不會再來侵擾,趁著這個時候,司儒之教導金虎族如何在高處設寨、哨卡,以及烽火臺,並且建立巡邏的制度,讓族裡以後面對狼族的偷襲,能夠更有餘裕的反擊。

    以往金虎族的戰斗方式,就是正面迎敵、拿刀猛砍,一點戰術也沒有,也幸得他們個個高頭大馬,連女人都孔武有力,所以每回面對其他民族的入侵,即使勝不了也不會慘敗,倒是附近部落面對這種毫無章法卻又不要命似的拚死亂打的戰士都敬而遠之,也因此金虎族才能吃立到現在。

    然而看在軍略武韜都有一番心得的司儒之眼中,這種紊亂的戰事系統當然不可取,只是徒然損失人命而已,為了不讓狼族一進攻便擾了他的清淨,他針對附近的地勢地貌,擬定了一個作戰方式。

    不過陸蕪卻是左耳進右耳出,在她的思想裡,司儒之是個文人,盡管才高八斗,可沒有上過戰場,講什麼戰術雲雲都是廢話,直接拿起刀槍正面對決才是真正的戰爭。

    「萱兒,是否狼族沒有殺到我門前,我都能視而不見?」

    這一天,司儒之又懶洋洋的坐在炕上,對著亡妻的畫像自語。

    只要沒有人擾他,他幾乎是足不出戶,金虎族悠閑純樸的生活方式很合他的意,他當然會希望維持這樣的生活,所以各種會幹擾他平靜生活的外患,他都會優先想辦法除去。

    比如狼族。

    突然,門又砰的一聲被打了開來,司儒之無奈地望向門口——雖然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誰。

    霍然闖入的陸蕪見他又在跟畫像說話,心中有些吃味,但一見到他微惱的表情,什麼酸溜溜的感覺都拋至九霄雲外了。

    因為她突然想起來,他曾千叮萬囑進屋前要先敲門的呀!還說這是什麼禮貌。

    她活到這麼大,有誰跟她說過什麼叫禮貌?聽起來還沒有那個叫律法的好吃呢!

    「司大人,我明白了,那我重新敲門好了。」她馬上抬手阻止他開口,乾笑兩聲退出,門也砰的一聲關上。

    接著司儒之就聽到如雷般的敲門巨響,才剛站直身要應門,那兩片脆弱的門板居然就在眼前轟地一聲破裂倒地,門外的陸蕪甚至手還舉得高高的,一副傻眼的表情。

    「司、司大人,我怎麼知道這門板這麼不禁敲,居然就倒下了……以前沒敲過嘛,嘿嘿,以後我會小力點的。」她尷尬地收回手。

    司儒之搖搖頭,知她天生怪力,著實也拿她沒辦法,「陸首領有什麼事嗎?」

    「唉,別首領首領的叫我,我是他們的首領,可不是你的!叫陸蕪便得了。」她搖了搖手,「我本來有些事想跟你說,在大堂等了你一早上,誰知道你好像挺喜歡我們的炕,成天只顧著躺在上頭和畫說話呢……」

    說到這裡,她突然有些忸怩地道︰「司大人……和妻子感情很好?」

    「平常與她談詩論文,也算是相敬如賓。」他淡淡的解釋,其實隨著時光流逝,提起萱兒已經不那麼痛了,留下的只是遺憾。

    「談詩論文?」陸蕪心中第一次興起比不上人的感覺,如果司大人天天和妻子角抵打架,那她肯定不會做得比他妻子差?,但談詩論文,就是她完全無法企及的境界。

    「是啊,萱兒是名才女,我精於古文及政事,她則精通詩詞,出口成章。另外,她的琴棋書畫也稱得上一絕,我在家裡躺……咳,讀書時,她便在旁彈琴助興。」他看著畫,突然漾開了一個溫暖的微笑。

    陸蕪難以形容自己心裡那種怪怪的感覺是什麼,但隱約察覺到,她很希望他那種笑容是對著她,而不是任何人。

    原本只是一種對文人的憧憬,但自從他處處展現了才能,似乎沒刻意做什麼,族裡氣氛卻有很大的轉變,讓她心悅誠服,到如今已然轉變成她也沒注意到的、含有他意的深刻情感。

    她希望自己能和他口中的萱兒一樣有才華,希望自己能和他談詩論文,受到他的稱贊,更希望自己……配得上他。

    「吟詩作對、琴棋書畫……那很難嗎?」她美目一眯。

    「只要有心學習,應該不難。」他持平而論。只不過學到什麼程度,就要看個人的天資與努力了。

    「那好,我明天……不,今天就開始學!」她突然正視他,「我本來是來告訴你,部落裡的人識字讀書,我也要一起學,只不過我是首領,不能和他們一起,想要你另外找時間指導我,但我現在想的不只是這樣了。」

    「我要學寫詩,我要學琴棋書畫,你都得教我……」眼珠子轉了一轉,她偏著頭,「寫詩不難吧?是否只要學會許多字,就能作詩了?」

    「也可以這麼說,若是不在乎境界也不在乎平仄對仗,作詩確實不難。」

    「琴嘛……應該跟我們部落裡的雅托克差不多,看別人彈,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她努力回想著。

    司儒之知道雅托克類似中原的箏,便點點頭,「只需粗通音律,彈個幾曲應該不成問題。」

    「至於那什麼棋書畫嘛,棋跟搶奪糧食,把它當成打仗,想辦法吃了對方就得了,至於書,識字就行了吧?畫呢,嘿,誰不會畫?」她可是對自己的天賦極有信N^。

    為了不打擊她的自信心,對於她的想像,司儒之也不願直接揭破,何況她說的也不算太過分。「你說的原則上都沒錯……」

    「那就好!」她笑彎了眼,不著痕跡、得意地瞥了眼萱兒的畫像。「一個月夠不夠學會?」

    「一個月?」他笑著搖搖頭,「再怎麼樣,一個月都不可能學會,能識幾個字就很不錯了。何況,這一陣子涼州衛指揮使歐陽僉大人會奉皇命到這裡,檢視族裡學習的成果,我得想一些讓族人能快些學會的東西。」

    「涼州衛歐陽僉大人?」陸蕪眉一皺,「那誰啊?」

    「你不知道他?涼州衛就位在金虎族的北方,不是應該與你們互通聲息,共同抵禦狼族嗎?」他有些吃驚。

    「哪有這回事?」她想也不想地否認,「抵抗狼族,一向都是我們族裡自己來的。」

    想想歐陽僉的為人,司儒之突然領悟過來為什麼涼州衛會視金虎族於無物,忍不住嘆氣道︰「百姓賦稅,光養些酒囊飯袋!」

    接著,他突然抬起頭看著陸蕪,一個計劃在心中慢慢成形,「陸蕪,既然你想學,我就教你。不過在歐陽僉來之前,我只教你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她雙手握拳,彷佛下定了決心。

    「對對子。」只要她能把他教的東西三四成習得,他有把握涼州衛絕不敢再小看金虎族。「對對子只要會說話、腦筋靈活即可,不需要熟識許多文字,最適合你學。」

    「對對子?」她搖頭晃腦地想了一想,「不!除了什麼對子,至少也教我彈彈琴吧!這樣我才能很快的學會琴棋書畫,和你談詩論文、相敬如賓啊!」

    「就這麼說定了,我先去準備準備。」話說完,她便急匆匆的離開,個性急躁的她向來急驚風,一刻都等不得,讓司儒之想攔她的話都來不及說就跑得不見蹤影。

    「你……陸、陸蕪……」他啼笑皆非地搖搖頭,「這耐性要能在一個月學起琴棋書畫,也算得上是奇葩了。」

    只不過,她急著想要和他談詩論文、相敬如賓,又是什麼意思呢?既然陸蕪要他教,那司儒之就教了!

    除了每天教她做對子的方式與技巧,再來就是簡單的琴技。除此之外,司儒之還不忘導正陸蕪的行為,讓她的嗜殺不至於導致金虎族的覆滅。

    她是一個首領,卻不知道如何當一個好首領?他懂得如何當一個好首領,卻不想當首領,如此看起來兩個人可說是一拍即合,他教她如何贏得族人的敬重,陸蕪也很用心的學習。

    只不過狗改不了吃屎……呃,應該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叫一頭威風的老虎一下子變成吃草的小兔子,怎麼做就怎麼別扭。加上陸蕪急著想將他教的東西一古腦兒學好,性子更加急躁,每回遇到不長眼的族民惹了她,都令她心頭火起想砍人。

    可只消他瞥一眼,她便由猛虎成了小貓。

    不能砍,不能砍,她每回告誡自己時,臉上的笑容都僵到有些猙獰了。

    不過日日教她的最大好處,就是他懶散的生活得以光明正大的繼續,試問他只要彈個小段子,她就要練到天荒地老,他只要出個上對,她就要對到海枯石爛,剩下的時間他要怎麼偷懶,誰管得了他?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9-8-22 00:28:55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這日,兩個名喚大牛與小牛的侍衛,到首領的居處稟報要事時,突然聽到裡頭傳來刺耳嘈雜的聲音。

    「這啥聲音啊?跟咱捕山豬時的豬叫聲差不多!」大牛覺得耳朵都痛了,大著嗓門忍不住恭怨起來。

    「該不會是首領在裡頭殺山豬吧?這聲音還真難聽。」小牛猜測著,嗓門也不小。

    「在咱首領手中的山豬,還會是活的嗎?真是豬腦袋了你。」大牛賞了小牛一記,「還是在鋸木頭?」

    「哪家的木頭鋸起來這麼大聲,又這麼難聽?」小牛瞪了自己的哥哥一眼,「說是鴨子叫也不像,倒有點像撕麻布袋的聲音……」

    「總不會是首領在唱歌吧?哈哈哈哈哈!」大牛自以為開了個幽默的玩笑,和弟弟一起愣頭愣腦的笑了起來。

    這時那尖銳刺耳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個回應由兩兄弟身後傳來,「那不是首領唱歌,也不是鴨子,更不是鋸木頭或殺山豬的聲音。」

    「那是什麼?」哈哈笑著的大牛本能地回道。

    「那是本首領我彈琴的聲音。」身後又傳來冷冷的回答。

    兩兄弟頓時一怔,突然背脊竄起一陣寒意,一直涼到了頭頂。他們硬著頭皮往後轉,果然看到沉著臉的陸蕪,手裡還挎著一架立起來幾乎要和她一般高的雅托克。

    「本首領彈琴很難聽嗎,哼哼哼。」她瞪著他們,單手上舉,沉重的雅托克居然輕易的被她舉了起來。

    大小牛兄弟深信自己若再敢說一句,那把琴立刻會像擂城門的大木那樣擂過來,於是整齊地搖起了頭,表情惶恐。

    「你們該死……」

    那琴即將擂過去的前一瞬,又一道溫醇的男聲慵懶地響起——

    「陸蕪,怎麼了?」司儒之面無表情的望向三人。

    之所以面無表情,是因為他對於發生什麼事了然於心,他本人今天都已經被陸蕪摧殘一個早上了,若非硬撐著,恐怕他表情會比盛怒的陸蕪還要猙獰。

    陸蕪聽到他的聲音,心頭一動,那表情馬上變得溫和,比春花還要和煦,看得大小牛兩人眼楮都快凸出來。

    她放下手中的兇器……不,是放下手中的琴,淺笑著回頭道︰「沒事,我和他們兄弟說話呢。」

    「說什麼呢?」他刻意問。

    她又轉了回去,背對著司儒之以一副夜叉模樣惡狠狠地瞪著兩人,瞪到他們發毛,但她的語調卻是比什麼都溫柔。

    「他們聽到我彈琴,不小心被迷住,站在外頭欣賞呢一.」銳目像看著獵物一般,緊盯著大牛和小牛,「你們說是嗎?」

    「是是是……」兄弟倆點頭如搗蒜,這時候誰都知道否認必死,何必和自己的腦袋過不去。

    「好聽嗎?」她一臉陰狠。

    「好聽,好聽……」大牛都快哭了。

    司儒之哭笑不得,心想嗜殺的她在他面前既不能殺,又不能凶,給她一個台階下也好。「他們不是你的侍衛嗎?想來除了被你的琴音迷住,應該還有其他事要稟報吧?」

    被他這麼一提醒,陸蕪才沒好氣地瞪著大小牛兩兄弟。「你們有事嗎?」

    「沒有、沒有……」被嚇破膽的小牛先是搖頭,然後被哥哥在後腦勺重重賞了一掌後,突然像是什麼筋接通了,又急忙點頭,「有有有。」

    「到底有沒有?」陸蕪翻了個大白眼。

    「有!」大牛搶在弟弟之前回話,免得嘴笨的弟弟一個不小心真的被首領給砍了。「大堂那裡有人求見首領,說是什麼涼州衛的。」

    涼州衛?陸蕪壓根忘了這個人,轉頭望向司儒之,倒是後者若有所思,沉沉地一哂。「終於來了。你們先去通傳,說我和首領馬上就到。」

    大小牛如獲大赦,急急謝恩後,拔腿就要逃。

    這時候陸蕪一句淡淡的話由後頭傳來,「你們兩個既然覺得我彈得好聽,下回我練琴時就在旁邊伺候。」

    兄弟倆同時一個踉蹌,差點沒跌個狗吃屎,哭喪著臉急忙通傳去了。

    待他們一走,陸蕪哼了一聲,才恢復笑臉對著司儒之道︰「大人,你說的涼州衛我想起來了,什麼歐陽的嘛!他們究竟是來幹什麼的?」

    「是來找我的,但是……」他遲疑了一下,「也是來找你的。」

    「找我?找我做什麼?」

    「現在來不及和你解釋,到時候你就知道,你只需先有個心理準備。我教你的東西,你有幾分把握?」司儒之反問她。

    「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她拍了拍胸,表情很自信。

    「那麼,等一下就看你的了。」他神秘地一笑。

    「看我的?」她不明白他賣什麼關子,不過她相信他不會害她,便從善如流地道︰「看我的便看我的吧!反正大人你說的一定是對的。我先把琴放回去,再去看那什麼勞什子的歐陽大人,總之什麼都聽你的!」

    司儒之望著她的背影,心中因她的話而騷動。其實以他的個性,應該很不欣賞陸蕪這種沒耐性又殘暴的性格才對,但她的努力改變他全看在眼中,加上她對他全然的信任與崇敬,說不定還有些……愛慕,著實令他有些感動。

    「唉,小姑娘,你可是在撩撥我?」他喃喃自語。

    涼州衛位於黃河以北方,平時在最前線抵禦狼族侵略,也是與大漠通商的重要據點,因此重要性不言而喻。

    指揮使是涼州衛最大的官,統領地方軍政。在司儒之前往金虎族之前,就知道朝廷行文涼州衛指揮使對于他在金虎族的教化一事要全力協助,所以身為指揮使的歐陽僉,于情於理都應該來看一下。

    照理說,涼州衛與金虎族互為犄角,護衛中原,平時該互通聲息、彼此接應才是,然而雙方卻從不相見亦不相識,原因全出在歐陽僉這個人身上。

    歐陽僉是個文人,而且是個自負的文人,文才極高,所以官做得大,但因太過自命不凡而被京中的官員排擠,因此「外派」至涼州衛統領軍事。然而他一直認為金虎族為化外之民,部落人民全都是一群野人,和他們交流只是有辱斯文,所以根本不屑一顧,從不願紆尊降貴往南看看。

    但現在才德之名比他更高的司儒之來了,再加上是欽定人選,歐陽僉即使再不願,仍是得來這個他完全瞧不起的地方一趟。

    他等了一會兒,才見到司儒之姍姍來遲,後頭還跟著一個貌美的年輕胡女,令他不由得在心頭冷笑。

    哼!倒是樂不思蜀了,竟敢怠慢他這個指揮使!

    他暫時隱忍不發,直到司儒之坐下向他告了聲罪,並以馬奶酒敬他時,他才皮笑肉不笑地也喝了一口擺在面前的馬奶酒。

    那微酸的油脂味令他忍不住皺起了眉,來到塞外這麼多年,他還是喝不慣,果然是胡人的東西,臭不可聞!

    「司大人一介文人來到這蠻荒之地,連酒都難以入口,真是辛苦了。」他很自然地認為司儒之也是不得已才會到金虎族,一開口就不客氣批評,也不管自己還在別人的地盤上。

    「這裡山明水秀,人民淳厚善良,景色也頗似中原鄉野,食物滋味鮮美,司某來到這裡覺得十分適應,身心舒暢,何來辛苦之說。」司儒之知道歐陽僉對於異族的歧視,忍不住替金虎族說話。

    坐在他身邊的陸蕪聽到他的美言,也忍不住甜甜一笑。

    但她這個笑容卻讓歐陽僉誤會了,認為司儒之被胡女迷得昏了頭,立即冷哼道︰「司大人是由衷的這麼說,還是另有原因?」環視還穿著獸皮的村民,他冷冷一笑。

    「若不是化外之民,豈會著獸皮、食獸肉,光看就令人倒盡胃口。」說完,他還鄙視地看了眼桌上一盤一盤的獸肉。

    此話一出,部落裡的人臉色全變了,陸蕪更是唰的一聲站了起來,司儒之連忙搭住她的手,若不是這個動作,相信歐陽僉一眨眼就會死在她手上。

    「歐陽大人,你身上的腰帶,束發的帶子等,難道不是由獸身上取出來的?而你慣食的中原飲食,牛羊豬難道不是獸?莫非大人也是化外之民?甚至你的絲帛衣服,還是由蠶絲抽取,那連獸都稱不上,而是蟲呢!」司儒之淡淡地反譏回去,若是別人對他無禮在先,他也不會客氣。

    何況,他對金虎族已產生感情,無法忍受有人僅因偏見就胡亂批評。

    因他的反唇相稽,金虎族人出了一口悶氣,全哈哈大笑,陸蕪也暫時按下脾氣,投給他一個感激的眼神。

    只有歐陽僉氣得吹鬍子瞪眼,「司大人此話差矣!可別忘了朝廷派你來,就是要教化金虎族,若非粗陋無文,何須教化?」

    瞧這一群看來就傻頭傻腦的村民,歐陽僉一股優越感油然而生,譏誚地刻意賣弄起來。「在這莽榛蔓草之地,這群賣漿屠狗之人也不過負薪之資,穢德彰聞,司大人懷才抱德,意圖明揚仄陋,然你就算於此敷教明倫,他們依舊百拙千醜,鄙於不屑,得不到什麼的。」

    他用了一堆艱澀難懂的成語及辭匯,聽得眾人一臉茫然,連部落裡文才最高的金不換都一知半解,陸蕪更是整張臉都呆了,雖然知道一定不是什麼好話,卻拿他沒辦法,只能將求助的眼神望向司儒之。

    司儒之若有似無地看著陸蕪,才不冷不熱地對歐陽僉道︰「歐陽大人雖才高八斗,可不能瞧不起金虎族,族裡即使受過教育的人少,但稍加點撥,學習的能力可是不輸給中原子弟。」

    「我怎麼看不出來?」歐陽僉譏諷地看了看這些人。「不如歐陽大人考校一番?我聽聞歐陽大人對于做對子十分精通,不如就考校這個,我相信他們不會讓大人失望的。」說這些話時,他又若有所思地瞥了陸蕪一眼。

    「如此甚好,我也能和皇上交代。」結果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金虎族自取其辱,那就別怪他歐陽僉不客氣了。

    每個人都以為司儒之會派原本就有些墨水的金不換應戰,連金不換本人都這麼覺得,因為如果歐陽僉考校的結果不好,甚至可以行文上奏皇帝,告他一個有負皇命,司儒之不會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的。

    想不到司儒之還沒開口,陸蕪居然自己跳了出來,對著歐陽僉道︰「我來!」她這個自告奮勇的舉動,別說是歐陽僉,每個族裡的人都瞠目結舌了,不敢相信首領才跟著司大人學個把月,就敢出來和人較勁。

    「你?區區胡女,除了獻媚供娛,也想逞能?」歐陽僉冷笑。

    「什麼叫獻媚供娛?」陸蕪皺眉,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連這都不知道,哼!就是說你除了出賣美色引誘男人,還能做什麼?」他壓根瞧不起她。

    這話徹徹底底地激怒了陸蕪,她目光一凝,狠厲地鎖定了歐陽僉,「至少我能讓你永遠留在這裡,想走都走不了!」

    那種銳利的霸氣,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見兩人快吵起來,司儒之理當出面制止,想不到他反而靜靜地看著他們鬥嘴,一句話也不說,立於後頭的金不換不由得緊張起來,連連使眼色給司儒之,怕陸蕪一個激動,出手砍了歐陽僉,那中原的皇帝不派兵來攻打才怪!

    倒是歐陽僉在一個冷顫之後,忍不住傅罵自己不中用,抬起精神對著陸蕪喝道︰「就憑你?即使你的美色讓金虎族首領迷戀又如何?他敢對本官做什麼?你這妖女滾下去叫你們首領出來還比較實在。」

    陸蕪完全忍不住了,正想發作,這時候司儒之終於有了動作,他緩緩地起身,剛好擋在盛怒的陸蕪及一腳踩進鬼門關的歐陽僉之中,徐徐道︰「歐陽大人,若是異族至我中原朝廷,對皇上出言不遜,應該如何?」

    「理應問斬!」歐陽僉表情一肅。

    很好,他就等這麼一個答案。司儒之微微一笑。「那麼,歐陽大人至金虎族,對金虎族的首領出言不遜,又該如何?」

    「什麼首領,我現在還沒有看見人呢!」說到這個他就有氣,明明金虎族的首領早該出來接見,怎麼連個人影都沒有,是否視他為無物?

    司儒之但笑不答,但一直惡狠狠盯著他的陸蕪,卻像是要撲過去咬他一口似的,齜牙咧嘴地一字一字咬牙說道︰「意思就是,你,得罪了金虎族的首領,也就是陸蕪本人我!」

    陸蕪?是這胡女?怎麼可能?!

    歐陽僉不由得臉色微變,急忙看向司儒之,想不到後者只是淡淡點頭,一點也不想替他說話。

    即使自命不凡,但歐陽僉能做到這麼大的官,也不是完全不識時務,自知理虧,他硬扯著臉皮,皮笑肉不笑地道︰「在下有眼不識泰山,想不到金虎族竟是由女子領導,果然族裡的未來可期,在下初來乍到,相信首領應該不會太為難在下。」

    聽不出他的微諷,陸蕪怒氣稍斂,但對他的仇視可沒減半分。

    「不過,既然首領要接受在下的考校,那是最好,首領該是部落裡文才最高的,相信能讓在下開開眼界。」歐陽僉壓根打心底就瞧不起她,心忖若是能挫挫金虎族首領的銳氣,順便趁機參司儒之一本,自己這一肚子氣也算出了。

    何況他見陸蕪舉止粗魯,言語無狀,連獻媚供娛都聽不懂,九成九也高明不到哪裡去。

    經過這些日子的習字,連司儒之都贊她有天分,陸蕪可是自信滿滿。「你盡量考!」

    就是這句話,讓全族的人捏了把冷汗,尤其是對她那肚子草包知之甚詳的金不換更是驚到快昏倒,忍不住提醒司儒之,「司大人,首領她……她的文才……」

    「放心吧,她是你們的首領,你們要相信她會替金虎族扳回,城的。」

    司儒之說完,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我倒是相當期待,陸蕪會給我們什麼樣的驚喜。」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9-8-22 00:29:11 |只看該作者
第3章(2)

    對對子,在民間是樂趣,在文人之間,則可視為比較文才的一個方式。誰的用字華美,對仗工整,甚至能在短短幾個字之內引經據典,都可稱為才子。畢竟在短時間內要對得上,除了要有急智,還得飽讀詩書。

    急智陸蕪可能有,但飽讀詩書這一項,若她也夠格的話,那京裡那群寒窗十年赴京趕考的讀書人,可能都要用條衣帶懸梁了。畢竟在司儒之來之前,她真的大字不識一個,如今才過了個把月,司儒之就敢讓她接受大才子歐陽僉的挑戰,究竟有什麼憑恃?

    只見他如老僧入定,神秘兮兮地笑著,令一群族人冷汗涔涔,不知所措。

    歐陽命起身,沉吟了一下,望見窗外遠處碧綠的青海湖,便刻意賣弄道︰「青海逾海青。」

    這對子很簡單,卻也不簡單,除了「青海」與「海青」需為倒反辭外,還指明了青海湖的湖水比真正的海洋還青,有比美之意。

    想不到陸蕪想都不想,指著一旁的小牛道︰「小牛比牛小。」

    司儒之教過她做對子,反正字數一樣,詞性相同,聽起來差不多就好,不必管什麼文字優不優美,意境高不高雅,身邊的東西都是素材,想到什麼就盡管說,絕不會錯!

    此對一出,金不換臉都歪了,司儒之立刻別過頭去,他不能在眾人面前笑出來讓歐陽僉難看,至於其他族人則是大聲歡呼。因為人人都知道,就憑陸蕪那塊料,能做出對子就很不錯了,何況他們也聽不懂歐陽僉和陸蕪那兩句究竟有什麼不同。

    歐陽僉氣得指著她,「你、你……」卻是再也說不下去。

    事實上她做的對子又有什麼錯?先不論意境,小牛確實比牛還小只,而且她對得工整,完全無可挑剔。

    擰起眉頭,歐陽僉順了順呼吸,決定出個更難的對子,順便譏諷一下這群化外之民。「山頂有仙,卻為霧.,林中有木,不成材。」

    這句諷刺,換來歐陽僉帶來的幾名親信鼓掌助威,其他人大概只有司儒之聽得懂——以為山頂有仙人,到了才發現是雲霧一場,以為森林裡都是木頭,結果沒一個能拿來做柴薪的——表面上意思很簡單,事實上是在諷刺金虎族的人受到的稱贊,如武勇及善戰之類的辭,全如雲霧般虛假;而後那句不成材,更是說金虎族的人個個都是廢材。

    這句話陸蕪聽得霧裡看花,不過結構她卻聽清楚了,思索一陣,看到桌上的烤乳豬,再看到門旁站著一個孕婦,她猛地一擊掌,開心地說道︰「屋裡有人,卻是豬,肚中有女,不肖子。」

    這個反擊就明明白白了,只是恐怕連陸蕪本人都不知道她漂亮打了一仗——屋裡有人卻是豬,就是在諷剌歐陽僉根本就是頭豬,至於後頭那句不肖子,原只是說那孕婦肚裡若是女兒,當然就不像兒子。原本只是句廢話,用在此處卻是妙不可言。

    背過臉去的司儒之,肩頭已經開始抽動,好不容易轉回頭,表情卻是憋得五官都皺了起來;金不換倒是乾脆大笑出聲,也帶動著族人一起笑;而歐陽僉的親信中,不知是誰嗤地笑出聲,被狠瞪一眼後,急忙閉嘴。

    歐陽僉氣到鬍子都快翹起來,臉色漲紅,一張嘴瞪大眼,好不駭人!

    他有苦說不出,像這樣光明正大的被罵,卻不能反駁,是如何的痛苦啊!

    「哼!窮山惡水,盡出些不文蠻夷!」他忍不住批評。

    「哼!綱姓賦稅,光養些酒囊飯袋!」這句話,是司儒之曾說過的,只是被她記了起來,如今正好現學現賣。

    已經憋到有些中氣不足的司儒之忍不住苦笑,這不是罵到他了嗎?

    但歐陽僉以為她聰明到可以直接對上他的話,更諷刺他這個官有如酒囊飯袋,便大怒反駁,「你說,這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哪個不是化外之民?」

    「我看,大人前前後後裡裡外外,哪裡像是朝廷大官?」

    和司儒之比起來,不管是氣度還是外貌,這個歐陽僉可差得遠了。

    「你你你……」歐陽僉都快瘋了,不由得拍桌大喝。

    「大庭廣眾,豈容你有辱斯文!」

    「機會難得,就讓我多罵兩句!」她想都沒想便答。

    正在喝酒壓下笑意的歐陽僉親信倏地噗一聲,將酒全噴了出來,拚命急咳以掩飾笑聲,一旁的司儒之已經受不了了,眼眶都因笑意而濕潤了起來,至於金不換和其他族人,笑聲幾乎快掀了屋頂。

    陸蕪也想不到,她只是照著司儒之教的方式做對子,簡簡單單就能氣得歐陽僉跳腳,卻又無可奈何,她可樂了。

    「不對了不對了,這是什麼套路,簡直不倫不類!」歐陽僉不想認輸,但事實上面子早就丟光了,只是十足的不甘心,自己居然會被一個胡女頂得說不出話來。

    「所謂才高八斗,不過就這樣嘛。」在陸蕪心中,真正的才子只有一個人。

    「你!」歐陽僉猛一拂袖,彷佛就要朝她沖過去。

    司儒之此時巧妙地介入兩人之間,他倒不怕歐陽僉對陸蕪如何,卻怕她一個不快就砍了對方,那事情就難辦了。

    何況,此事也該到收尾的時候。

    「不過是簡單的考校,歐陽大人知道陸首領堪稱有程度便成了,中原文化知識博大精深,自然不是一兩個月就能通曉,就算這對子裡有些許……失誤,也無須計較太多。」司儒之緩頰,但誰的對子失誤較多,誰比較計較,大夥兒就心照不宣了。

    有了台階下,歐陽僉連忙臉色一正,順著他的話諷道︰「是極是極,不過是能對得上幾個對子,也上不了什麼檯面。」

    「哼,做對子算什麼,姑娘我還能彈曲給你聽呢!」陸蕪莫名其妙壓過了歐陽僉,自信心無限膨脹,忍不住誇口道。

    一群族人聽到此話,自然是起哄加鼓噪,希望首領替他們再下一城,然而聽到此言的司儒之卻臉色一變,略知陸蕪琴藝的金不換則眉頭微皺,至於先前來傳話的大牛與小牛兩兄弟,更是直接砰一聲昏倒,乾脆了事。

    「好,在下就不相信你樣樣精通,就此領教陸首領的琴藝。」歐陽僉氣瘋了,心想只要她的琴藝出了一點差錯,他便要批她批到當場毀琴!

    司儒之還來不及阻止,陸蕪已興致勃勃地叫人取她的琴來了。原本只是想讓陸蕪天馬行空的吟詩作對本領氣一氣歐陽僉,但現在事情卻轉眼間發展到令他無法控制的地步。

    這位女首領,行事果然出人意表,教司儒之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琴取來後,只見陸蕪大馬金刀地一坐,雙手放在琴上,看起來還算是有模有樣,頗具大家風範,族人們期待著,歐陽僉緊張著,而司儒之,則是擔憂著……縴指一下,琴音如疾風驟雨般響起,緩慢處如殺豬聲嗷,嘈雜難聞.,激越處如銅錘擊鐵,雷鳴轟隆;低鳴處如老牛嗚嗚,模糊難辨上局亢處則如裂絲帛,尖銳逼人。這一曲才彈了一下,不僅族人們個個搖搖欲墜,汗濕背襟,連行事處變不驚的司儒之都臉色蒼白。

    最後,歐陽僉終於受不了了,長身而起,向陸蕪直作揖道︰「在下認栽、在下認栽,首領的琴音更勝天籟,令人如臨大敵……啊不,如沐春風,在下就此認輸,金虎族確實人才輩出,資質……簡直前所未聞,司大人的教化風行草偃,這個……呃,效果卓越,在下會向皇上好好稟報。」

    族人們由一開始的目瞪口呆,到最後的歡聲雷動,歐陽僉告了罪,急急忙忙離席,一方面是面子掛不住,另一方面,他怕這陸蕪興致一起再奏一首,他歐陽僉這條老命就要賠在這裡了,不快些丟盔棄甲怎成?

    司儒之完全料想不到最後居然是這樣的變化,完全超出了他的算計,直教他哭笑不得,想不到這時陸蕪居然朝著他沖過來,毫無顧忌地在眾人眼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令他徹底呆立當場。

    「太好了!我就知道向司大人學琴準沒錯!」

    其實這動作不僅在中原不合宜,就算是在民風開放的金虎族裡,也算是大膽了。然而一向我行我素的陸蕪,哪裡會在意這麼多。

    懷中的軟玉溫香,讓好久沒有踫女人的司儒之有些昏了頭,但他畢竟心性極沉,很快地便反應過來,輕聲勸道︰「陸蕪,男女授受不親……」

    「親?我又沒有親你!」說到這裡,她臉上居然起了絲暗赭,就不知道是太過興奮,還是另有所思。「還是你要我親你?」

    「親?不不不不不……」這下,再怎麼冷靜都不禁心猿意馬了,司儒之連忙退了三大步。

    「司大人別客氣,我不會拒絕你的!」要說顛倒是非的能力,直率的陸蕪肯定名列前茅,重點是她自己還無自覺。「如今我詩做得好,琴也彈得好,很快就能和司大人的妻子一般,與你談詩論文、相敬如賓啦!」

    司儒之完全無言以對,無奈地望向四周的人,除了金不換向他投以同情的眼光,其他族人似乎都雙眼放著光,不知在打什麼逾矩的心思……

    如司大人的妻子一般,與你談詩論文、相敬如賓啦!

    陸蕪的話若有似無的在司儒之的耳邊回蕩,原來她學習得這麼努力,是為了像萱兒一樣。

    話又說回來,她為什麼要像萱兒呢?

    越想越覺得曖昧,即使淡定如司儒之也覺得靜不下心,以往在臥榻上可以躺個昏天暗地的他,如今卻是坐也坐不住,索性起身出了宅子。

    在他的規劃下,大型的村寨都設了學堂,讓附近村寨裡有心向學的人能讀書習字,學堂裡各式各樣的課程正教授著,有按年齡分的,有按課程分的,一切井井有條,族人也學得相當起勁。

    但這些事到了歐陽僉的奏摺上,會不會還是這個樣子就有待商榷,畢竟他被陸蕪氣得夠嗆……不過當自己輕描淡寫地詢問他為什麼沒有依朝廷期許和金虎族建立良好關系時,歐陽僉臉上那變化無常的神情,相信他也不敢在奏摺上胡亂寫什麼。畢竟,依聖旨他可是要整合涼州軍與金虎族至塞外救人的,歐陽僉屆時還要聽命於他呢!

    如今已入秋,位於塞外的金虎族天氣很快就變得冷風颼颼,族民還光著個膀子走來走去,倒是平時在京城養尊處優的司儒之有些受不了了。

    平素出門他都會穿著毛氅或披風,不過由於今天心思紛雜,他忘了這件事,只想到村後的樹林裡逛逛。

    金虎族的主要村寨,屋宇街道排列是「非」字形,中間一條大道,連接著數條平行的巷子,房子則都在巷弄之間。

    非字形的兩端,一端是上回迎賓烤肉的大廣場,另一端就是樹林,出了樹林,一邊往人煙罕至的旱漠,另一邊則通向密不見天的深林,景色十分極端。

    平時司儒之就十分受族人愛戴,然而今日尤其特別,朝著樹林的方向走時,總覺得族人們看他的目光熱烈得過火。

    終於,比較大膽的金不換在村民們期待的目光中湊了上去,「司大人,去哪兒啊?」

    「到樹林裡走走。」

    「樹林啊……」不知為什麼,金不換論異的笑了起來,在司儒之眼中,那笑容帶了幾分曖昧的味道,十分古怪。

    「樹林有什麼不對嗎?」

    「不不不,司大人去樹林對極了。需要我派人替大人把風嗎?」金不換看了看一旁的大牛,兩人一起吃吃笑了起來。

    把風?是怕有猛獸嗎?司儒之淡淡一笑,「不必了,我喜靜,不喜歡有人打擾。」

    「喔?大人當然不喜歡有人打擾。」金不換自以為瞭解地直點頭,「放心放心,我會叫村民們都別過去,免得壞了大人的好事。」

    「我的好事?」司儒之想了下,微微點頭,「算是好事吧,至少我滿享受這一刻的。」

    大牛這時候忍不住竊笑著插進一句,「這種事當然享受啦!咱活到這歲數,都還沒試過那種事呢。」說著說著,他突然降低了音量,「大人,那種事是什麼感覺?」

    那種事?是指他好散步附庸風雅之類的事嗎?但為什麼大牛看起來神情如此誰異?司儒之心忖也許是自己多想了,便坦然道︰「就是一種很舒坦、很放鬆,充實心靈耳目的感覺。身體只要維持一致的動作,思考卻可以天馬行空,有時想想古聖先賢也曾在做這種事時,想出了許多震古鑠今的大道理、大思想,就覺得自己似乎也沾染了點仙氣。」

    「啊?做那檔男女之事腦子還能想些震古鑠今的大道理、大思想?不愧是讀書人,腦子永遠都很忙啊!」大牛,臉欽佩地說道,金不換亦是贊嘆不已。

    「男、男女之事?!」司儒之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們怎麼會想到那裡去了?」

    「難道不是嗎?」大牛歪著頭,「咱們首領都當眾向大人示愛了,現在大人要去樹林,咱們首領也在樹林,要做什麼不是大夥兒心知肚明嗎?不過大人不愧是大人,做那檔子事還能充實心靈耳目呢!」

    「不不不……你誤會了。」

    司儒之不斷回想自己方才究竟說了什麼——不需要把風,不喜歡打擾,很舒服很放鬆,還能充實心靈耳目,甚至古聖先賢都做這件事,還能想出些大道理……天啊!他此時真想一頭撞死,這大牛和金不換的誤會,還真不是普通的大。

    他連忙解釋,「我到樹林裡只是想散個步,我以為你在問我散步的好處。何況,我也不知道陸首領在樹林裡啊。」

    「喔—」兩人拉長音點了點頭,但眼神仍然有幾分懷疑。

    「我和她是清白的,她也沒說過什麼示愛的話……」

    他才說到一半,突然被大牛打斷,「哎呀司大人,首領喜歡你這件事,全部落的人都知道了,你就大方應承下來,有什麼關系呢?」

    有什麼關系呢?當然有大大的關系!這件事可是會扭曲他教化金虎族的努力及善意啊!難怪方才族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原來全把他當成首領未來的夫婿看待。

    「總之這件事不要再傳,我先走了。」他斷然道,繼續往街尾走去。

    「大人,你還要去樹林嗎?」金不換問。

    「沒錯。」

    「但你不是說你和首領沒什麼……」

    司儒之停步,驟然回身,正色道︰「我去樹林找陸首領,要她和你們這些族人解釋清楚!」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9-8-22 00:29:24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來到樹林裡,司儒之走了一小段路,才發現真的有些涼意了,入秋的樹林裡陽光稀落,吹來的風卻冷得鑽進了骨子裡。

    摸了摸肩,原來忘了帶披風。他失笑地搖搖頭,繼續往樹林深處走。

    才走沒幾步,遠處出現一個金紅色的身影,令他雙目一亮,正想朝著她走過去,卻因看清她的處境而停步。

    身著紅衣獸皮的陸蕪,正聚精會神地舉著弓箭,對準一隻正在吃草的山羌。她專注的眼神,散發的霸氣,都讓他想到一隻伏低身子蓄勢待發的老虎,正準備出其不意地狩獵她的獵物。

    其實她真的很美,美得狂野自然,風揚起她帶著深金紅色的頭發,像是也掀起了她張揚的艷麗。若以一個男人的角度純欣賞,他會想要目不轉楮地盯著她的美,但若摻雜了其他政治或心機的因素,他害怕她的美。

    以他的見識閱歷來說,他已不會被美色所惑,但經過一陣子的相處,她的單純與信任,就如同鋒利的虎爪般,在他的心頭上留下一道抹不去的疤痕,讓他不由自主的會去在意她,甚至在思維薄弱的時候,還會被她那放肆的風情迷惑片刻。

    突然嗖的一聲,她出箭了,那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山羌,後者應聲倒地。陸蕪眉目染著得意的風采,欣然走了過去,一手將仍在掙紮的山羌提了起來,果真神力無窮。

    「太好了,今晚拿去給司大人加菜吧!」她笑著道。

    司儒之平靜的臉上若有似無地揚起一抹淡然的笑容,這時她只想著他嗎?為什麼呢?他雖然隱約感受到她對他有意,卻不知已到了時刻掛念、這麼深刻的地步。

    在兩人的關系染上一層綺色後,他知道自己不該再胡思亂想,卻又不由得越想越古怪。

    搖了搖頭,他方舉步想向她那兒走去,又見她皺起了眉,瞪著手上已然不動的山羌。

    「這點肉不知夠不夠,我一人都能吃掉半頭牛了,司大人說不定吃不飽。」司儒之聞言哭笑不得,究竟有多少人能像她一樣,一餐能吃掉半頭牛?她倒將自身的特殊當常態了。

    他才踏出一步,陸蕪便機警地抬頭,看見他,那警戒的眼神陡然放柔,拎著山羌踏著喜悅的步伐而來。

    她的笑容,令司儒之不自覺也跟著笑了。

    「司大人,你也來打獵?」她看著他單薄的衣服,不由得挑起眉,放下手上的山羌,將身上的獸皮解下,不避諱地披在他身上。「天要冷了呀!你這京裡來的人肯定受不了的,怎麼不多穿一點……」

    司儒之根本來不及拒絕,一下子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已經為他系好了帶子,他只好撫著肩上還帶著她餘溫的獸皮,怔然道謝。

    「謝什麼呢?我也不可能任你著涼吧,何況我還沒和你談詩論文、相敬如賓呢。」她笑得有些含蓄。

    相敬如賓……司儒之心裡一沉,突然想起自己的來意,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能旁敲側擊地道︰「陸蕪,這種話,以後還是少說吧。」

    「為什麼?」她不解地問,這話有什麼不能說的?

    「因為……」瞧著個性單純的她,他索性直說了,「因為村寨裡的人都在謠傳我們兩人的事,說是你……嗯,你對我有意,我想這種謠言還是別讓它被渲染擴大要好。」

    「渲染擴大?」陸蕪定定地望著他,神情認真,「他們說的沒錯啊!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他們要說,任他們去說就是。」

    「這……」司儒之啞口無言,金虎族的女兒果然大膽奔放,這種直率的回答真令人招架不住浮!

    「我們不適合的。」司儒之勸道。

    「哪裡不適合?」她偏著頭,一條理由都想不到。在她的想法裡,喜歡就是喜歡,還有什麼要考慮的?

    被她這麼一說,他還真的想不到有哪裡不適合。畢竟男喪妻女未嫁,就算真的有情愫又如何?甚至以他在部落裡受歡迎的程度,說不定娶了她,族人們還會額手稱慶,狂歡個三天三夜呢!

    但他……司儒之望著陸蕪,也說不上對她的感覺是什麼,若說只是對妹妹的愛護疼惜,絕對不只於此,這他無法欺騙自己;可若說是愛情,又似乎還沒到那種程度。

    畢竟像陸蕪這樣坦白直率,又一心一意只戀他想他的人,世上大概也沒有別人了。他的心不是沒動,而是動得幅度還不夠大。

    「在下性子疏懶,恐怕不是良配……」他只能先找理由勸退她,希望她想清楚。

    「懶?會嗎?懶就懶了嘛,你們中原首領……呃,是皇帝吧,交給你的事你有辦砸嗎?看來也沒有,所以懶有什麼關系呢?頂多以後你都躺在炕上,勞動的事我來就行了。」在陸蕪看來,這根本不是什麼問題。

    司儒之見一計不成,只好再找另一個藉口。

    「但在下于名利地位也十分淡薄,在中原不過是個小官,你卻是金虎族首領,兩人似乎不太匹配。」

    「你若計較這個,首領讓你當好了。」雖說在金虎族裡,首領往往是最強者擔任,但他想當的話,她就轉任副手,誰敢欺負他,她就揍得那人的娘都認不得他!

    「不不不,在下絕沒有這個妄想。」他斷然否認。

    「那我就繼續當了,反正你不是懶嗎?當首領很煩的,不能一直犯懶。」她說得雲淡風輕,其實到現在,她還弄不清楚他顧慮那麼多做什麼。

    在金虎族裡,男女看上眼了,晚上拖進房裡隔天就是夫妻,頂多再補行儀式,為什麼中原人那麼麻煩,要考慮那麼多?

    「你或許是羨慕我的才名,但其實我只是徒有虛名,什麼才子之類的,都是官場溢美之辭。」這句話,他倒說得三分真實。他知道陸蕪欣賞才子,就是不知她只愛他的文才,或是真愛他的人。

    「能贏我就夠了,何況你不是狀元嗎?若你還不成,那中原其他文人都是飯桶了。」她輕松一句打發他。「族裡現在人人有書念,好像整個村寨都文雅了起來,這可都是你的功勞,別以為我傻,其實我都看在眼裡。若你光只是會讀書,什麼事都做不好,我還真瞧不起你。」

    司儒之難說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看來她真的不只是仰慕他,而是紮紮實實的愛上他……這一瞬間,他原就有幾波漣漪的心湖,似乎被她翻騰了一陣,難以平自心。

    他看著她,像是在測試她的決心般再下一城,「在下……在下甚至身體虛弱,在族裡應該連孩兒都看不上。」

    「孩兒看不上,我看得上就好啊!何況你到族裡是來教人的,又不是來打打殺殺的,虛弱……頂多我多殺只熊什麼的讓你補一補。」她聳了聳肩。

    「可是……」

    「唉,不要再可是了,就算你又懶又沒用,還是個徒有虛名的傻鵝,身體還弱到走路就會跌倒,那又如何?我喜歡就好了,所以你就不用一直把自己的缺點挖出來。你放心,我只會更同情你,不會瞧不起你的。」她拍拍他的肩頭,像在安慰似的。

    徒有虛名的傻鵝?走路就會跌倒?他有把自己說得那麼差嗎?司儒之在心中苦笑,他似乎有些說過頭了。

    他希望的,就是要她瞧不起他,而不是同情他啊!否則他幹麼把自己眨得豬狗不如?

    他實在黔驢技窮,只好說道︰「但我現在對於男女之事……著實心如止水,畢竟我仍思念亡妻,舊情難了。」

    終於,陸蕪沉默了,這是她完全無法反駁的理由,他心裡已經有了別人,而她什麼時候才能達到那個條件,能在他心裡擠出一點空間容納自己呢?

    心裡有些酸意泛上,而酸中還帶點痛。

    「你果然還想她啊……那麼美麗溫柔,還知書達禮的人,難怪你會一直掛念著。唉,這我就真的比不上了。」她笑得有些勉強。

    見她的表情,司儒之突然覺得心頭不舒服,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在下並沒有比較你和萱兒的意思……」

    「沒關系沒關系,我會努力趕上她的。只要你告訴我怎麼做,你說的話,我一定聽!」陸蕪倒是很快振作起來,笑容又恢復原來的燦爛。

    「我說的話你都聽?唉,你會後悔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撼動內心,他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司儒之解下自己肩上的獸皮,又披回她肩上,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原來覺得逾矩的動作,才一席話的時間,他做起來居然已經如此自然。

    陸蕪只能一直搖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因為他突然的動作讓她來不及反應,只能僵在當場,看他替她綁上系帶。

    看著她全然信任的神情,一個想法在司儒之腦中漸漸成形,但某種復雜的心理矛盾讓他躊躇了一陣,最後才幽幽開口,「即使有危險的事,我說了你也聽?」

    「當然!」何況在力大無窮、武功高強的她心中,根本沒有什麼事是危險的。

    「好吧。」司儒之終於下定決心,雙眼一凝,方才帶著些曖昧的氣氛一下子全散了。「我要你同意,讓金虎族協助我天朝做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她呆呆地問。

    「到狼族救人。」瞧她根本想都沒想就欲點頭,他心頭閃過一絲自厭,他不喜歡這麼利用她,便又在她開口前搶先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仔細想想再回答。」朝著她彎了彎唇,司儒之要自己硬下心,回頭走出樹林。

    風卷起一地落葉,陸蕪看著他的背影,突然也學起了司儒之,深深一嘆。

    原來,他心中果然還是愛著前妻的,她要怎麼樣才能勝過那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美人兒呢?

    摸摸肩上他又還給她的披肩,一股暖意興起,但他的不斷推託,卻又寒了她的心。這是心思單純的陸蕪,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為情所困。

    陸蕪毫無意外地答應了司儒之,願意配合涼州軍派遣金虎族人替天朝救人,因此,歐陽僉又急匆匆的趕來,怕他們做出什麼有損涼州軍及他個人利益的決定。

    如果按照歐陽僉的規劃,那麼該是涼州軍與金虎族分兵行進,於塞外會合,然後直襲狼族大本營,然而卻讓司儒之否決了,因為太過曠日廢時,且屆時歐陽僉必定會要求統帥全軍之權,可是率性的金虎族哪裡可能聽他的話。

    而若以陸蕪之計,那就更簡單了,根本沒有什麼計策可言,總之領兵打過去就對了,管他涼州軍來不來會合,反正金虎族人個個是勇士……

    當然,司儒之也否決了,這根本和送死沒兩樣,可不是每個人都和她一樣力大無窮,可以一個打十個。

    所以司儒之擬了一個聲東擊西的計劃,由金虎族引開狼族主力軍,涼州軍則至狼族部落救人。

    他考量的重點是,深入敵營凶險難測,所以由訓練有素的涼州軍來做,而金虎族與狼族一樣以騎兵見長,有來去如風的優點,引開敵人最妥,何況金虎族算是支援,讓他們涉險也不好。

    然而歐陽僉卻不願意自己的人赴險,厲聲抗議,陸蕪被他擾得煩了,為避免自己在議事時一刀斬了這人,索性答應雙邊交換任務,由涼州軍誘敵,金虎族深入。

    這下換司儒之頭痛了,雙方都選了各自最不擅長的事,他的謀劃就必須更精確,這下非得禪精竭慮,想犯懶都不成了。

    不過這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他能堂而皇之的與陸蕪只論軍情,不論風月,也不用天天教琴被她荼毒耳朵,心思更不會一直飄向曖昧的那方面去。只是偶爾陸蕪那不加掩飾的愛慕眼光,總會讓他心神微動就是了。

    這陣子司儒之設計了一個戰陣,將族兵分成幾十個小組,每個小組各自練習小範圍的攻擊與防禦,比如幾個人專砍馬腳,幾個人專門撲殺,另幾個人負責防禦掩護等等,每個小組有組長,需時時注意元帥的旗令或鼓令,若其他組別遇到危險,也可以互相支援。

    在短時間內,主要任務又是襲營,這算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了。

    終於到了出征那天,陸蕪調派了八千人馬,亂中有序的在廣場上集合,準備出兵。

    當司儒之換上戎服,帶著自己的親兵來到廣場時,一向紊亂不成法的金虎族兵,居然全安靜了下來。

    他點了點頭,站到廣場最前端的高臺上,居高臨下地道︰「諸位兄弟夥伴,上次狼族搶了我們的牛羊,殺死我們的親人朋友,如今,換我們攻入狼族,搶回我們的牛羊,救回我們的親人!」

    「搶回我們的牛羊,救回我們的親人!」此話一呼百諾,廣場上的血性男女們全熱血沸騰地應和著。

    「我們要用勇敢與強壯,讓狼族不敢再侵襲!」慷慨激昂地道。

    「我們要用勇敢與強壯,讓狼族不敢再侵襲!」震天似的口號響徹雲霄。

    金虎族以往都是說打就打,哪裡有這麼被精神激勵過,第一次這麼吼叫出來,讓他們個個更加充滿信心,深信此仗必勝。

    這也是司儒之要的結果,他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都是經過精密思量,如今果然成功地鼓舞了士氣,也為這次的出征找到名正言順的理由。

    只是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當他正要下高臺,騎上馬出征時,陸蕪這天才不知從哪里弄來一輛八輪大馬車,而前頭拉車的,居然還是兩批長隊的戰馬。

    「司大人,請上車!」陸蕪自以為幹了件好事,得意揚揚地掀開了車簾,「這是特地為司大人準備的,這次出征到狼族大本營,沿途必定辛苦,你在這車上要躺就躺、想睡就睡,也不用在馬上顛得那麼不舒服。」

    司儒之目瞪口呆地瞪著馬車,半晌後難以置信的目光慢慢移到她身上,他知道她的用意是想討好他,但卻用了最糟的方法。

    領兵出征,究竟有哪家的元帥會坐在舒適的大馬車裡指揮作戰,然後外頭殺得熱火朝天,裡頭睡得四腳朝天?

    見他目光變得凝肅,陸蕪不知為什麼突然心虛起來,難道弄輛馬車給他,又錯了嗎?

    司儒之不再理會她,刻意大聲說道︰「給我解下戰馬!」

    陸蕪瞪大眼,「少了馬,這車要怎麼跑呢?」

    「大夥兒騎馬,我就騎馬,大夥兒睡地上,我就睡地上,我司儒之領兵,必與眾兵士同甘共苦,絕不會貪圖舒適!」

    「可是你這文人,要騎這麼久的馬……何況是你自己說你這人很懶的嘛……」陸蕪咕噥著。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07:18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