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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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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風光 -【金牌二手妻(女厄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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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36:02 |只看該作者
第5章(1)

    清晨,整個相府只有負責采買及廚飲的人清醒,其他人從小姐到門房,都還沉沉地睡著,蕭關卻是早就躍出了府牆,在胡同裡左彎右拐,最後來到郊區一座破落的土地公廟旁,而裡頭早就等在那裡的是小錢鼠。

    「老大,有眉目了、有眉目了。」還沒等人站定,小錢鼠便一副邀功的樣子趨向蕭關,「老大教我們的那一套很有用,用來跟蹤人從沒有被發現。」

    「別拍馬屁了,講重點。」蕭關沒好氣地敲他一記栗爆。

    這陣子,蕭關透過小錢鼠集結了許多京城的小乞丐,他將自己在桃渚生存所學會的坑蒙拐騙、偷聽、跟蹤的技巧全教給了他們,甚至還教他們識了不少字,以便在京城裡混能更加如魚得水,如此便形成了一片密佈的羅網,也讓他辦起事來方便許多。

    小錢鼠雖挨了打,但還是笑嘻嘻的,他們小乞兒幫由開始的十幾人,到蕭關的組織與號召變成了上百人,他這沒沒無聞的小錢鼠也嚴然成了個小統領,如此怎麼能不對蕭關心悅誠服?

    「老大,你叫我們暗中盯著那幾個五毒教的人,北邊的弟兄們發現他們最近偷偷的進了皇宮,而且進去的人就沒再出來過。」小錢鼠如實地慎重說著。

    「進皇宮?為什麼要進皇宮?」蕭關揚起眉,這個小動作只要在他思考時,總是會不經意的做出來。「不管宮裡和他們串通的人是誰,這時候朝廷調查起來,風頭正緊,五毒教怎麼樣也應該撤出京城保存實力,而不是反倒潛入皇宮裡……看來,過一陣子皇宮裡有個翻天覆地的好戲要演了。」

    這只是簡單的推論,小錢鼠卻佩服得五體投地,「老大,你說的真是有道理。」

    「我得想個法子探聽一下皇宮裡的消息才行。」蕭關在廟裡踱來踱去,苦思著混入皇宮的法子,因為他的勢力主要還是在宮牆之外,總不能叫小錢鼠真在宮牆打個洞鑽進去吧?

    想不到小錢鼠這時異想天開地道︰「老大,那個畢小姐的父親不是丞相嗎?你和她感情那麼好,讓她去打探一下不就得了?」

    「我什麼時候和她感情好了?」蕭關臉一歪。

    「不是嗎?我看老大你明明很喜歡她的啊,每次聽你談起她,你的眼楮都會發亮呢!」小錢鼠娓娓道來他的觀察心得。

    「是這樣嗎?」蕭關心中一跳,他會喜歡那個自戀過頭的小娘兒們?她也不過長得比別人漂亮一點、反應比別人好玩一點,所以引起他的興趣罷了,怎麼原來在別人眼中,他居然是喜歡她的?

    「你可別胡說,那個小娘兒們早就許給夏邦呈了,我可無福消受。」他不否認說這句話時,心中一直有股氣堵著,感覺悶悶怪怪的。

    「老大,這件事只要稍微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當今皇上好女色,畢小姐的美色又是名聞京城,畢丞相只是不希望自己女兒入宮,去嫁一個老頭子守活寡,才早早就將她許了人。」小錢鼠像是在說什麼秘密般,笑得賊兮兮的。

    蕭關聞言,左手手背往右手手心用力一擊,像是領悟過來什麼一樣,「原來如此!我就在想那小娘兒們和夏邦呈根本貌合神離,到底是怎麼湊上的……」

    「老大,要不要將她搶過來?」小錢鼠興致勃勃,摩拳擦掌,「畢小姐我雖沒見過幾交,不過看起來對老大也是頗有情意……」

    「真的?」她對他有情意?蕭關聽得心癢癢,心忖連那驕傲的小娘兒們都逃不過他英俊瀟灑的魅力了。

    「真的!」小錢鼠點頭如搗蒜,「要是能讓畢小姐拜倒在老大你的……呃,綁腿褲下,不等於打了夏邦呈一巴掌嗎?也替我們這些以前常被京軍欺負的手下出口氣。」

    「去你的,說來說去還是為了自己。」蕭關再賞他一記栗爆。「別再提這件事了,老大追女人也是你能管的嗎?」

    「是是是……」小錢鼠捂著頭,不敢喊痛。

    不過對於畢芳這檔子事,蕭關心裡是怎麼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才踏出土地公廟,蕭關立刻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於是他吹著口哨,又在胡同裡繞來繞去,甚至翻牆直接穿過別人家的院落,再從另一面翻牆出來。以為自己擺脫了跟蹤,沒想到一個轉彎,幾名藍衣人竟現身擋在他前頭。

    蕭關眯起眼看了看。好吧,對方看起來是高手,而且追蹤的技巧一流,現在站的位置擺明瞭就是不讓人走,而他這身武藝雖然還算拿得出來見人,但一個打五個太不劃算,且那把救命用的短刀也給了畢芳,他連嚇唬對方都沒有道具了。

    聳起肩擺擺手,蕭關無奈地道︰「諸位大俠,不知各位追著小弟有何貴幹?小弟兩袖清風,銀子一毛也沒有。」

    「我們要你的人。」一名藍衣人深深的望著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卻冷靜的掩飾住。

    誰知蕭關突然抓緊自己的衣領,面露驚恐直往後退,「不、不會吧?諸位大俠有這種癖好?雖然小弟英俊瀟灑貌若潘安,但並沒有那種嗜好。難怪、難怪你們都用那種奇怪的眼光看我……」

    幾名藍衣人面面相覷,像是沒料到他竟有這種反應。方才說話的那個藍衣人皺著眉,出面想解釋,「我們不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蕭關向他們撒了一把白色粉末,幾個藍衣人都受過嚴格訓練,當下急忙閉氣合眼,怕中了對方的毒粉,蕭關便趁著這個空檔,由藍衣人之間閃身而出,一手搭上旁邊民宅的牆頭,敏捷地翻過身去。

    落地站定後,他正準備溜之大吉,眼前的畫面就令他傻眼--牆的這一頭早已站著幾個藍衣人正等著他。

    蕭關真是服了,這簡直是天羅地網,他只得無奈地道︰「算了、算了,看來我是逃不掉了,你們要我做什麼?」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直到方才被他用麵粉蒙了眼的幾個藍衣人也翻牆過來後,那個唯一說話的藍衣人才道︰「我們的主子想請你走一趟,不會傷害你的性命。」

    暗自翻了個白眼,蕭關暗忖現在形勢比人強,會不會傷害性命不都是他們在說?一點保障都沒有!不過對方既然擺出這麼大陣仗,卻到現在還沒動他一根寒毛,想必他的安全確實暫時無虞。

    「走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藍衣人也沒有為難他,立刻十分低調隱諱的又帶他繞了幾個胡同,抵達的目的地是一間非常普通的民宅。

    唯一開口的藍衣人在門板上有節奏的敲了幾下後,屋裡的人立即開門讓他們進屋。蕭關隨著藍衣人進入大廳之後,只聽到室內先傳出說話聲,裡頭的人才慢慢的走出來。

    「蕭關,用這種方式請你來,讓你受驚了。」

    走出室內的有兩個人,前一位是個中年男子,也就是開口和蕭關說話的那個人,對方留著外族的發辮和頭飾,一臉精明幹練的樣子,他後頭跟著一位錦衣公子,長得清俊斯文,一身貴氣。

    不過就兩個人,也沒什麼特別的,但蕭關見著了卻是驚訝得目瞪口呆--

    「我的老天!你跟我長得好像,我老爹該不會在外頭和人偷生孩子吧?!」他有些張口結舌的指著後頭那個錦衣公子。

    錦衣公子似乎也相當意外,可是他都還沒開口,那個中年男子便先說話,「方才聽流光說,蕭公子長得與……與我們公子十分相似,原本我還不太相信世上竟有這般巧合,但如今一見,即使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嚇了一跳。」

    對方都說是巧合了,蕭關也不會在被「綁架」的時候還去和人攀親戚,便當一切是巧合。他略過這件事不提,沒好氣地對著中年男子道︰「你叫他公子,所以他是老大嘍?」他轉向錦衣公子,「你大費周章請我來此,有何要事?」

    錦衣公子面有難色的看向中年男子,後者也不嘍嗦,馬上接下他「老大」的話頭,開門見山地對蕭關道︰「是關於五毒教的事。畢丞相向皇上密談五毒教徒與皇宮中人勾結,在宮裡引起很大的風波,所有的不利證據都指向一人,但我們認為這件事內情不單純。聽說你就是聽到五毒教徒密商的第一人,可否請你清楚的將那天他們的對話告訴我們?」

    蕭關沒有馬上回答,他仔細看著錦衣公子,慢慢的玩味對方的話。此人知道宮裡秘辛,連畢丞相向皇上密諫之事都知道,代表他在宮中官位不低、勢力不小,即使所有不利證據都指向太子,此人卻在還不完全明白內情之前,選擇了不相信這個結果,由此可見,此人若非太子一幫,那就是--

    「你老大,是太子歐陽浯?」蕭關對著中年男子道,他發現錦衣公子似乎頗為內向,說話全要由這個中年男子代表。

    他對自己的推測有八成的自信,因為如果不是太子這個最大嫌疑人,根本不需要藏頭藏尾的將他抓到民宅密會。

    原以為又是中年男子要回他的話,想不到錦衣公子竟露出一個苦笑,突然開口,「沒錯,我確實是歐陽浯,所以你該知道我們找你的原因了。我根本不認識什麼五毒教徒,更遑論勾結,可是……可是所有的人都在逼我,因此、因此我必須弄清楚問題出在哪裡,是畢太傅的證言有誤,抑或是畢太傅沒錯,而是調查的人出了問題……我要知道……」

    幾句話講得顛顛倒倒、冷靜全失,中年男子回頭看了他一眼,歐陽浯竟然就閉嘴了。這一幕令蕭關看得有些驚訝,這個中年男子究竟是誰,權力難道比太子還要大?

    「你是誰?」他忍不住發問。

    中年男子淡淡地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誰,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

    蕭關乾脆地一聳肩,雙手一攤,「我不和無名氏說話。」

    歐陽浯突然拉了中年男子的衣袖,一臉懇求,中年男子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敝人苻望,來自狼族。」

    狼族……蕭關突然想到皇宮中似乎有這麼一個人,在朝廷與狼族議和後,由狼族派來一人至中原協助太子瞭解邊疆情況,原來那人就是他。

    「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先瞭解,你如何知道是我去偷聽五毒教徒密會談話?」知道對方是狼族人,蕭關有些提防。

    「悅紅樓的鴇母。」苻望沒有隱瞞。「畢丞相向皇上言明五毒教的密談由悅紅樓而來,鴇母說那幾天的客人只有一個生面孔,並拿來當時你付帳的銀票。‘通遠錢莊’的銀票大多是官家在用,京城裡這麼多官家,我猜應是相府的人所使用,否則一般人並不容易見到畢丞相,進而向他密報。畢丞相不可能上青樓,這陣子你在相府進進出出,是唯一的外人,所以提供偷聽線報的人必定是你無誤。」

    這人不簡單!由一張銀票查出一個人。蕭關對苻望不由得另眼相看,這人不是那麼好誆的。

    被人抓個正著,他翻了個白眼,無奈的肩一垮,攤手道︰「好吧、好吧,你們想知道什麼我全告訴你們,反正我也不覺得事情是太子幹的。」

    苻望斂了臉色,「願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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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36:22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這一次,蕭關從小乞兒偷到五毒教徒的權杖被他捉到開始講到,再說到自己潛入悅紅樓,形容得無比生動。當然,他講的大部分都是實話,因為依苻望的精明肯定能分辨真假,他只是隱去了畢芳有參與的部分。

    總之,他就是直覺的不想讓畢芳涉入太多,她太單純,也太自信,別與此事扯上關系最好,免得害了她自己。

    「……畢丞相收留我這個孤兒,我應該報答他,所以才會去偷聽。」蕭關簡單地解釋他的動機,而後正色的對頭歐陽浯道︰「由五毒教徒的對話聽來,你根本不可能是兇手,是被害人還差不多。而你不是叫畢丞相‘太傅’嗎?你若有事,他也會有事,問題不太可能是出在他身上。」

    歐陽浯深思了一下,仍是由苻望回話,他一聽就聽到重點,「你說的沒錯,所以癥結就在那‘黃公子’究竟是誰,居然在宮裡有那麼大的勢力。」

    對於自己與歐陽浯談話中間永遠要夾著一個人,蕭關有些不滿,忍不住微微皺眉,「想想太子的對手有誰不就明白了?」

    被他這麼一提醒,苻望臉色越來越難看,到最後幾乎是鐵青,他恐怕已經過濾出可能的主謀了。

    「苻先生……」歐陽浯聲音細微地輕喚著,他似乎嚇到了。

    苻望只是朝他搖搖頭,接著對蕭關道︰「我明白了,接下來的事我會處理,希望今日我們的會面,切勿告訴畢丞相。」

    話說完,苻望便命人送客,此時蕭關眼角瞥到歐陽浯別在褲腰上的一塊鳳形玉佩,心中突然一動,停住步伐問︰「等等,你……這鳳佩是哪裡來的?」

    「自小就有的,怎麼了?」歐陽浯解下玉佩,毫無顧忌的遞給他。「上頭的是凰,不是鳳。」

    「是凰啊……」蕭關仔細看了看玉佩,嘆了口氣遞還給歐陽浯,「沒什麼,認錯了而已。」

    這塊玉佩和奶娘交給他的蕭家傳鳳玉有八成相似,害他以為找到關於自己身世的線索,想不到中是一場誤會。

    是了,畢丞相也說他的鳳佩全天下只有一塊,他怎麼會忘了呢!

    對于自己的胡思亂想,蕭關搖頭晃腦的苦笑了一下,接著趁苻望不注意,低聲對歐陽浯道︰「對了,你要找我很容易,但我要找你該怎麼找呢?」

    蕭關總覺得自己與歐陽浯之間一定會再有聯系,但總不能學他太子的手段,找人堵他硬帶回來吧?

    歐陽浯將眼神收回,為難地掙紮了一下,便指著一開始帶蕭關回來的藍衣人道︰「這是流光,你要找我時,便到城牆的西南邊留一個記號,流光就會帶你來找我。」

    一回到相府,蕭關還沒來得及和畢芳說些什麼,兩個人便在青兒的通報下,被畢學文叫到書房。

    書房中的畢學文一臉心事重重,立在書桌邊,一見到他們連袂出現,難得沒有露出嚴肅的臉,反而流露出一種難言的復雜情緒。

    「芳兒、蕭關,明日我朝會入宮後,可能會很久很久以後才回得來……」他淡淡的開口,聲音略微沙啞,這通常是好久沒有說話才會這樣,代表著他恐怕被某件事困擾著,因此獨處思索了許久。

    「爹,你要去哪裡?」畢芳直覺反問。

    「明日你自然會知道。」畢學文振作起精神,用著一如以往的嚴歷口氣道︰「芳兒、蕭關,這陣子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們都別管,好好的待在相府裡,哪裡都別去,知道嗎?」

    「爹,我不明白……」這種沒頭沒腦的交代,畢芳很難接受。

    「總之聽我的話就對了。」冷靜如畢學文,居然有些動氣了,足見他要面對的事,應該非常嚴重。「這京城,這天下,將會亂上好一陣子,這些事不是你們年輕人能攪和的。」

    聽到這裡,蕭關已經明白了,約莫是太子與五毒教勾結的罪名被坐實,明日便是宣判日,到時候畢學文身為太子太傅,必不能倖免。

    畢芳也不是笨蛋,幾乎同時聯想到此事,不過她沒有蕭關沉著,忍不住廣直言,「爹,你指的是太子與五毒教的事對嗎?你被牽連了?」

    畢學文深深的看了女兒一眼。女兒雖單純,但心思慧黠一點就通,光是憑那天蕭關向他密告五毒教一事,她一聯想便知曉。「你既然知道,就更應該聽爹的話,知道嗎?」

    「爹,你會有事嗎?」這是她唯一在乎的事。

    「……放心,爹有辦法保護自己。」沉吟了一下,畢學文才回答。交代完畢芳後,他又慎而重之的看向蕭關,「蕭關,你在這件事裡頭是個局外人,若屆時有人來相府找你,由管事去應付就好,我會交代管事如何應對,或者由芳兒出面,他們不會為難女眷,你千萬不能露臉,知道嗎?」

    「畢丞相,我也想盡棉薄之力。」蕭關一臉正氣凜然,完全表現出一個正直老實人應有的模樣。事實上他知道,畢學文刻意將他與畢芳和五毒教一案做切割。

    「你只要不出面,就是幫我最大的忙了。」畢學文像是希望越少人見過蕭關越好。「蕭關,你是個老實的孩子,我不想讓你涉入那些爾虞我詐的事。在我相府裡安安穩穩的住著,諸事莫管,就是你該做的事,知道嗎?」否則連他都不曉得會發生什麼翻天覆地的事了。

    這番話或多或少又勾起蕭關的疑竇,他的身世一事,畢學文雖然簡單帶過,但他卻覺得諱莫如深,如今聽起來,畢學文好像想把他關在相府裡,讓他什麼事都別管、別問,做個閑散少爺蠢到老死就對了。

    縱使有了這種認知,但「老實」的蕭關還不到攤牌的時候,只能對畢學文點點頭--天知道,他連太子都見過。

    一旁的畢芳望著父親鬢邊的白發,心頭微酸,隱約覺得父親這一去,將是久久的分離,而且事情的演變絕不簡單,否則父親不會這麼嚴肅的特別交代警告。

    哽咽一聲,她投入父親的懷裡,像個小女孩般抱著他低泣,「爹……芳兒捨不得你!」

    畢學文又何嘗捨得呢?他老來得女,妻子過世也不敢續弦,就是怕繼室對這女兒不好。當她及笄時,他特地請一位神算相命師來替女兒算命,竟算出她是天生的皇後命,嚇得他急急忙忙找上夏家,將她許給當時青年才俊裡最出色的夏邦呈。

    身為前朝托孤的重臣,他看過太多後宮勾心鬥角,甚至妃嬪失寵抑鬱而終、死在冷宮的案例,他絕不希望女兒也過那種日子。

    所以即使她訂了親,但還花枝招展的與其他家公子哥兒有交集,他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既沒鬧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夏家也沒說話,最重要的只要別嫁入皇宮就好。

    他對女兒可是疼進心坎裡了啊!不過眼下的情況是他計劃中的一環,置之死地而後生,一切就看上天給不給活路了。

    拍拍女兒的背,他放開她,沉著臉道︰「好了,我的話已經交代完了。你們兩個都出去吧,我要靜一靜。」

    逐客令都下了,畢芳即使再不舍,蕭關就算還想知道多一點,兩人也只能乖乖的走出書房,讓畢學文在這暴風雨前的寧靜中獨處。

    距離書房有些遠了,畢芳突然拉住蕭關,一臉擔憂,「怎麼辦?我很擔心爹。」

    「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畢丞相都那麼沉穩了,你比他緊張十倍也於事無補。」蕭關連安慰的話聽起來都很可惡。

    不過畢芳沒空和他計較,她咽了口口水,突然從袖袋裡拿出一樣東西,遲疑地道︰「我從爹的身上,找到這個……」

    蕭關一看,眼楮都直了。這……這不是五毒教的權杖嗎?!

    「喔--」他拖長了聲音,促狹的望著她,「畢小姐你學壞了,居然學人偷東西!」

    「我、我是天資聰穎、學習能力強。」即使心慌慌,她還是要替自己美言幾句。「你瞧,你和那小乞兒說一次那個技巧,我就學起來了。剛才抱爹的時候,這東西抵著我,我只是順手拿來,可我奇怪的是,爹怎麼沒把這個權杖交出去?」

    「那只代表他對皇上說的話,恐怕不屬實。」蕭關開始猜測起各種可能性。「難道這是畢丞相故意留一手以求自保?但也不可能啊,除非他一開始就知道這把火會燒到太子身上……」

    話聲到此戛然而止,他與畢芳面面相覷,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難以置信。

    多了這塊五毒教的權杖……看來,情況越變越復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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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36:38 |只看該作者
第6章(1)

    一個晚上,畢芳的世界全變了。

    京城裡抓到幾個五毒教徒,他們承認與太子勾結,想咒殺皇上,弒君自立。

    為此,皇上派內侍搜查太子寢宮,果然搜出咒殺皇帝的人偶,聽說太子這麼做事怕聲勢正隆的二皇子歐陽澈搶去太子之位,才想先下手為強,咒殺父皇繼位。

    皇帝震怒,原想當場斬了太子,但在皇後苦苦哀求下,先將太子軟禁聽候處決,其餘太子一干黨羽全捉起來,其中官位最大的,便是丞相畢學文,他身為太子太傅卻教導無方,被盛怒的皇帝下了獄。

    消息傳回相府後,頓時人仰馬翻,涉入謀反算是殺頭大罪,下人們亂成一團,有的悄悄離府,有的捐款潛逃,幸而有些對相府忠心耿耿的下人及士兵死守在府裡,才不致讓外頭想趁機混進相府的混混有可乘之機。

    大家都知道,畢丞相妻子早逝,如今他下了獄,相府的主人就只剩一個柔弱的畢小姐,現在正是趁亂敲些好處的好時機。

    畢芳完全六神無主,雖然父親已經給了她心裡準備,她還是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一切轉變。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蕭關卻不見蹤影。

    她能理解他這時為什麼會走,畢竟靠山倒了,他當然要一走了之,免得被拖累。而此刻她內心的沖擊及失望則讓她知道,原來她早就那麼相信他,那麼依賴他,所以當他一離開,她根本無法接受,不知道這麼混亂的時候,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

    甚至……她更覺得自己的感情像被掏空了一樣,無所依歸,這麼緊急無助的時候,她的心中竟然只有蕭關的影子,什麼夏邦呈甚至是其他的男人,她一個也想不起來。

    青兒見不得小姐這麼難過,也在心裡咒罵蕭關,不過光傷心也不是辦法,她便建議小姐去找那些仰慕她的青年才俊們,他們大多都是高官顯貴之子,說不定能給她一些幫忙,或者請他們的父執輩在朝廷替丞相說說話。

    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由於夏邦呈因為本案入了宮暫時找不到人,三天內,畢芳分別前往尤聰明、嚴善仁、趙天成及劉秉等人府上拜訪,但對方不是人不在,就是鬧肚子疼無法見客,還有的更是直接翻臉不認人,好不容易等到劉秉的父親內閣大學士願意接見她,卻是勸她放棄求援,告訴她情勢對畢丞相有多不利,他們劉家不會蹚這趟渾水。

    畢芳失落又難過的回到相府,如今的她已是一籌莫展,突然,青兒一臉喜色的急急忙忙跑來--

    「小姐,夏統領來了!」

    「夏邦呈來了?」畢芳驚喜地站起來,這幾天她找不到他,正想準備再去找他,他就自己來見她了,不知是不是能幫上她的忙,替她拿主意?

    她急匆匆地往花廳行去,從來沒這麼期待見到夏邦呈。

    然而才踏進花廳,便見到夏邦呈一臉凝重,目光之中還有種說不清的愧疚。

    畢芳的心沉了一半,她平復情緒後緩緩步進門,察覺夏邦呈似乎有些抗拒她的接近,神色復雜。

    「夏統領此番前來,是否為了家父的事?」

    直至畢芳行至他面前,夏邦呈才像大夢初醒般,有些遲疑地道︰「其實我這次來……是奉家父之命……畢丞相是一個忠君愛國的好官,這次被太子之事牽連,情況比想像中嚴重,若非群臣勸住,說不定畢丞相已被皇上當場斬斃,所以……所以……」

    聽到「當場斬斃」四字,畢芳頓覺眼前一黑,身子不由得晃了晃,再聽他沉重的語氣,讓她心下一沉,她知道他話中的未竟之意,因此穩住心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說︰「夏統領有話直說吧。」

    「芳兒……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夏邦呈定定的望著她,而後長嘆了口氣,「我今天來,主要是來退婚的。」

    畢芳心中一緊,連連退了三大步,以她高傲的自尊,如何能接受這樣的結果?這事若傳了出去,她京城第一美女的臉要往哪裡擺?

    另外,最重要、也最令她心驚的是,她發現自己被退婚,第一個沖擊她內心感覺竟然不是感情上的難過,而只是一種單純被背叛的憤怒。

    原來她根本不愛夏邦呈,父親的事件,讓她一時之間領悟許多事,從一開始對夏邦呈那種最純粹的心動痕跡,就沒在她心上出現過,而夏邦呈也沒愛過她,否則他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她。兩人的婚約只是父執輩的利益考量,當初蕭關只是稍微觀察他們的互動,竟然就一針見血的說出了這番事實。

    這幾日蕭關的失蹤,給她的打擊甚至比今日退婚還要來得更大、更深,也在證明瞭誰在她心中佔的份量多。

    夏邦呈見畢芳大受打擊,心裡也很是難受,不由得愧疚地道︰「芳兒,我很抱歉,但這是我父親的意思,我無法違背他。」

    「是你不能違背,還是不想違背?因為我父親的事,若你繼續和我有婚約,恐怕會影響你的前程?或者是因為我父親倒了,在朝廷裡對你夏家沒有幫助了,所以你們要快刀斬亂麻的斬斷我們之間的關系?」畢芳冷冷一笑。

    她說的,全是蕭關曾和她說過的話,如今卻成為她反擊夏邦呈無情的武器,著實可笑又可悲。

    夏邦呈滿臉慚愧,足見她確實說中了,不過他仍是要替自己平反一些指控,「芳兒,我當初真的是喜歡你,跟你退婚我也相當不舍。」

    「是不是因為我是京城第一美女,有此未婚妻讓你很有面子?但現在,和我的婚約只會讓你成為他人的笑柄,你就算不舍我的美色,也得忍痛放手。」見到夏邦呈的表情,畢芳便知道自己又說對了。蕭關對於人性的觀察與判斷真是奇準,奇準到令人心酸。

    她說的一點也沒錯,夏邦呈雖然羞愧於自己的自私,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只能怪她的命不好,兩人沒有緣分。

    「芳兒,我不想多做解釋,是我負你在先,我無話可說,只是……」接下來他要說的,便是此行最艱難的部分。「只是家父要我向你討回……當初訂婚的信物……」

    畢芳沒有多說什麼,命候在花廳外的青兒拿來一個錦盒,在與夏邦呈換回了信物後,她只淡淡地道︰「青兒,送客。」

    夏邦呈為難地道︰「芳兒,雖然我們退了婚,不過若有些小事,不牽涉到令尊的案子,我還是可以為你……」

    「夏統領,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畢芳面無表情的望向他,那凜凜的目光令夏邦呈心中一跳。

    一直以來,她在他的心中就是徒有外表,帶出去很有面子,其他部分或許是膚淺,或許是無知,他也不想要求她了,只要她身份是丞相之女,他不在乎外貌以外的部分。

    然而如今的她,在遭逢一番變故後,眼神變得堅定,氣勢變得淩人,嬌弱中又有幾分剛毅的氣息……夏邦呈不禁有些遺憾,這樣的她,不管是不是丞相之女,都會是他想追求的對象啊!

    帶著後悔的掙紮與矛盾,夏邦呈被青兒請出了相府大門。

    直到青兒匆匆的回到了花廳,看到的確實畢芳愣愣的瞪著夏邦呈退回的訂婚信物,口中喃喃自語道︰「這便是男人啊……」

    畢芳在花廳裡呆坐了一個下午,青兒心中暗自焦慮,卻是無計可施,最後終於忍不住道︰「小姐,別忍,你若傷心就哭出來吧!」

    誰知畢芳只是緩緩地搖頭,神色淒楚地道︰「我要是哭了,相府就崩了,我也會跟著崩。我得忍著,你知道嗎?青兒,我得忍著。」

    這番話說出畢芳身不由己的苦衷,如今相府的存亡系在她一個弱女子身上,又沒有任何人能依靠,她若崩了,那一切真的完了。

    青兒只能暗自悲傷,努力的不將傷心的情緒表現出來讓小姐知道,小姐已經夠傷心了,她不能再加重她的負擔。

    這時候,一個懶懶散散的聲音突然傳入畢芳主僕耳中--

    「要忍什麼啊?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別忍,難道相府連茅廁都被人搬走了嗎?」

    聽到這聲音,主僕兩人驟然回頭,一見到倚在門框上,一身風塵卻滿臉促狹的蕭關時,畢芳強忍已久的淚水終於落下。

    而青兒見到小姐的眼淚,頓時明白了小姐的心事,心中既感動又感嘆,連夏統領退婚小姐都沒哭,卻在一見到蕭關回來就哭得像淚人兒似的,什麼堅強都沒了,這代表的意思是再清楚不過了。

    「小姐,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夏統領那樣的。」她悄聲在畢芳耳邊說著,接著緩緩的退出花廳,把獨處的空間留給他們。

    蕭關走進花廳,才靠近畢芳,她便哭著撲了上來,朝他的胸膛直捶,「你跑到哪裡去了?你跑到哪裡去了?一出事就失蹤,幾天都不見人影,我以為你不要我了,要看我們相府自生自滅……」

    「天地良心啊!我這幾天忙得對快累昏了,飯也吃得有一頓沒一頓的,還不都是為了你畢家的事,你可別好心當驢肝肺。」蕭關輕輕抓住她的雙手,雖然她打人不痛,但也沒忘記他蕭家的家傳寶刀還在她身上。

    畢芳抬起頭望著他,晶瑩的淚眼帶著幾分困惑,襯著她的花容月貌看來既天真又誘人。蕭關心頭頓時狂跳起來,忍不住回避她的眼神。

    他娘的!這女人老愛用這招,讓他總是有種想將她吃掉的欲望,卻又得強自忍耐,實在太傷身、太傷身了!

    待心跳稍加和緩,她也哭成了一張大花臉,看起來沒那麼「好吃」了,他才詳細解釋自己這幾天的行蹤。

    「畢丞相一入獄,我就知道相府一定要亂了。不過丞相一生清廉,府裡下人就算要逃要走也搬不了什麼東西,更不會傷人,但府外的壞人就不同了,一旦讓他們欺進來,那可是很危險的。」

    「我前一陣子在京城裡有建立一些小勢力,現在京城大概有八成的乞兒和一些賤民都聽我號令,我便去找那些人暗中保護相府。我可是安排了三天三夜才算妥當,否則你以為就憑相府裡這些剩下來的下人和小鍋,能擋得了幾個人?」

    畢芳這才恍然大悟,她一直有些納悶怎麼宵小盜賊都沒來趁火打劫,原來被他給處理掉了,心中對他的一絲疑慮頓消,原本被他傷害了的信任也全恢復了。

    青兒說的沒錯,不是每個男人都像夏邦呈那樣的。

    蕭關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飲盡,稍解了渴之後,才繼續往下說︰「我也透過流光……呃,透過自己的管道,去打聽了一下丞相的事。」

    畢芳聞言,激動的抓住他的手,「爹怎樣了?」

    蕭關知她心急,安慰似的反握住她的柔荑,輕輕拍了拍,「皇上確實很生氣,但這幾天已經比較冷靜了,丞相平時為國為民,居功至偉,在這件事情上也只是被牽連,又不是首惡,更何況五毒教的事還是他密報皇上才揭發,所以很可能多關他幾天就會放出來了,只是……」

    「只是什麼?」畢芳緊張的整個人都往他貼了上去。

    一股香氣登時竄入蕭關鼻間,令他有些暈陶陶的。這小娘兒們平時端莊得很,哪個人都不太願意接近,想不到為了她爹,她都忘了和他保持距離,足見她確實有孝心。

    不過回想起來,他一向和她也沒有什麼距離就是了,在兩人比較熟稔之後,她對他似乎有某種程度的信任,常不設防的露出真性情。

    再想想小錢鼠的話,他突然又心髒狂跳,看著她的眼,他霎時明白自己放不下她的原因為何了。想不到他縱橫江湖那麼多年,最後竟栽在她身上,自己是什麼時候把心擱在人家姑娘身上的,他完全不知道。

    想著想著,蕭關的心都軟了起來,話音也放輕了,「如果你爹再也當不了官,被迫致仕,你會怎麼辦?」

    「只要能保住命就好,那官不當就不當了。」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她松了口氣,又撩了一下頭發。「反正爹不當丞相,也改變不了我是京城第一美女的事實。」

    再飲一杯茶的蕭關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她真是十分執著於美貌啊!這時候還能惦著這個也算是厲害了,但,這不也是她可愛的地方嗎?

    畢芳定定的望著他,突然嘆了口氣,「想不到,最後居然只有你陪在我身邊……」方才夏邦呈退婚時,她真的對男人萬念俱灰,沒想到他竟回來了。幸好他不是那種人,幸好不是。

    蕭關剛才回相府時,見到夏邦呈離去的身影,現在再一眼瞥到桌上錦盒裡擺著一把名貴的玉如意,便了然于胸地直言,「夏邦呈來退婚?」

    畢芳默然不語。她不知道蕭關是怎麼看出來的,只覺得在他面前丟了臉,心情一下子惡劣起來。

    想不到蕭關卻大笑,「退的好!恭喜畢小姐脫離苦海。你想想,沒有真的嫁給這麼無情無義的傢伙,大難來時各自飛,不值得大大恭喜一番嗎?」

    畢芳一愣,也忍不住跟著大笑,這傢伙滿口謬論,卻荒謬得很實在。

    瞧她又哭又笑,性子直接單純,和她的美貌一點都不相稱,簡直可愛到極點,蕭關一直放在心裡的情感再壓抑不住,不由得脫口而出,「這樣好了,如果丞相真的致仕,我可以勉勉強強接受你,娶你當個小妾。反正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腰不夠粗、腿不夠壯,但至少還算個漂亮的擺設,帶出去也可以唬唬人。」不自覺的,他說出口的話就是這麼無賴。

    豈料畢芳笑得更開心了,這是她自父親入獄以來,第一次露出笑容。

    他本來就不會遺棄她,否則他三天前就可以走了,何必還費心的替她做這麼多安排?他這麼說只是故意消遣她,可她還是中計了,而且是心甘情願中這個計。

    兩人笑聲乍止,突然發現彼此的手還是默默的牽在一起,而且誰都沒有放開的打算,一種曖昧的氛圍頓時籠罩著整個室內。

    她應該推開他的不是嗎?可是她又好希望他能就這樣牽著自己的手,一輩子都別放……

    他應該放開她的,但他卻留戀著她柔軟的雙手及依賴著他的嬌態,怎麼也不想鬆手……

    突然一陣輕咳聲音響起,讓兩人如遭雷擊般立刻分開,青兒笑著由外頭走進來,手裡還端著熱騰騰的食物。

    「蕭公子風塵僕僕,應該是餓了吧?青兒替你送膳食來了。」

    蕭關嘿嘿地笑著,掩飾方才的尷尬,「好青兒,我餓的都能吞下一個人了,你再不送食物來……」

    「你就要吞下我們小姐嗎?」青兒促狹接話道。

    「青兒!」畢芳不依地啐了一聲。

    蕭關裝聾作啞的開始狂吃青兒送來的膳食,畢芳這小娘兒們確實有自戀的本錢,他發現自己很愛看她這種嬌嗔的風情,趁著飯吃還算一道不錯的「菜」。

    在她們主僕調笑之間,他很快的吃完東西,嘴才剛擦乾淨,畢芳卻突然將桌上的玉如意錦盒塞進他手裡。

    「幹嘛?你想改而和我定親嗎?」他忍不住又逗起她來。「我可是只有臭襪子一雙和你換。」

    「你美著呢!」畢芳嬌嗔地白了他一眼,而後幽幽地道︰「我……我想我應該鼓起勇氣扛起一些事,否則怎麼對得起爹的期望?所以你能不能幫我將這玉如意換些錢回來?」

    她開竅了?蕭關欣賞地望著她,「沒問題,但你不怕我中飽私囊?」

    「要拿你就拿去吧,我相信就算你花光了錢,也一定是為了我。要不是你回來了,我恐怕還想不通透,只怕就這麼崩了。」這番話,暗藏著多少情意,她就無須明說了。

    「嘿!看來我要發財了!換了錢之後,先到春秋酒樓吃個紅燒蹄膀、喝個燒刀子,然後再到悅紅樓找找我的小春花……」蕭關邊胡說著,邊拿著玉如意大搖大擺的走出花廳。

    原以為小姐會氣的追過去,但青兒卻只見小姐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蕭關的背影,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容。

    這小兩口的情意,青兒頓時了然於胸,看來剛才她去拿膳食的這一小段時間裡,兩人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讓彼此的感情突飛猛進。

    蕭關雖然痞氣十足,卻是結結實實的一直幫著小姐、幫著他們畢家,比起外面那些虛情假意的青年才俊,她相信蕭關才是真正為小姐好、適合小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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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36:50 |只看該作者
第6章(2)

    在這種非常時期,想要幫畢丞相的忙,最需要的就是錢,買通官員要錢,打點獄卒和宮裡的公公、奴僕要錢,相府也需要錢繼續運作。

    這時候才知道,畢學文當了十幾年的官,還真是兩袖清風,逼得畢芳遣散了一些下人,留下真正忠誠的人,也變賣了一些父親的收藏品,最後連她自己一些華美名貴的衣物飾品,也全拿出來變現。

    坐在房間裡,畢芳和青兒挑揀著漂亮衣服和飾品,準備去換個好價錢,然而畢芳只要點一件衣服,青兒就依依不捨的求她留下。

    「這件翠綠色的衣服,小姐穿起來最好看了!記得您第一次穿,走在南湖旁,哪家的公子不直盯著小姐看?那趙天成還因此摔到了湖裡呢……」

    青兒心不甘情不願的直翻著那件翠綠色的長裙,直到畢芳微微搖頭,她才慢吞吞的將衣服整理好,放進了要變賣的木箱裡。

    畢芳又挑了一件淡緋色的衣服給青兒,質料是上等的綢布,一拿到這件衣服,青兒眼淚都快掉下來。

    「這件衣服是老爺在小姐及笄時送的啊!小姐穿著這件衣服時,還曾受到城裡有名才子獻詩‘霞光亦褪色,楓紅仍不及’來贊美小姐呢!」

    雖然是這麼說,青兒仍是將衣服放進了木箱裡,只是那臉蛋兒皺的都快成了個小老頭了。

    畢芳看得好氣又好笑,再這樣下去,青兒說不定真會哭出來。只是在經歷這麼大的變故,嘗盡人情冷暖之後,她已經不是那麼在乎這些身外之物了。

    而令她有這麼大轉變的關鍵,當然是那個男人。

    「青兒,我問你,我穿過這麼多好看衣服,梳過那麼多漂亮的發式,但你可曾見過蕭關誇贊過我穿哪件衣服好看?插哪根簪子適合?」畢芳若有所思的問。

    青兒偏著頭想了想,「還真是沒有呢!」

    「那就是了,蕭關讓我瞭解到,外表的華美真的不代表什麼,也許可以給人一時的驚艷,但終究只是一時,不能代表一個人的美醜。像蕭關,他看見的永遠是一個人的本質,不管他穿醜穿美,所以他總是能很快的分別出善惡。」

    畢芳淡淡的一笑,「以前我總認為美貌以外的條件不可能吸引人,所以別人吹捧我都是應該的,我從不付出真心。但我不付出真心,別人又怎會真心對我?所以我看到的任何東西都是表像,一遇到困境就走投無路了。蕭關雖然痞氣,可他很努力的生活著、充實著自己的實力,我也該讓自己的人生進步一些了。」

    青兒若有所悟,突然掩嘴一笑。「小姐,你真的很在意蕭公子啊!」

    「我……我哪是在意他?我只是就事論事,根本是他少根筋嘛!」如果說畢芳一點也不在意蕭關從不注意她的美貌,那是騙人的,但也同樣是因為蕭關,才讓她愛慕虛榮的個性慢慢有所改變。

    青兒聽出畢芳的不甘心,有些好笑的替蕭關說句好話,「不過今天小姐換上了布衣荊裙,雖然還是一樣貌美,但是那股子貴氣和以前比真的差很多,蕭公子應該會察覺吧?總不至於真的糊塗至此。」

    說是說的好聽,但畢芳卻沒這麼樂觀。這時候敲門聲響起,蕭關的叫喚也傳來,主僕兩人互視了一眼,真是說曹操曹操到,眼下倒是個測試的好時機。

    青兒替蕭關開了門,他少爺大大方方的就塔進了姑娘家的閨房,一點兒顧忌都沒有,一踏進門,他只覺得裡頭氣氛怪怪的,兩個姑娘家瞧著他的目光都帶著點不懷好意。

    眉毛又習慣性的挑了起來,蕭關心忖自己似乎來的不是時候,還是先閃為妙。

    沒來得及讓他掉頭離去,畢芳裊裊婷婷的走到他身前,讓他看個清楚,而後開口問道︰「蕭關,你覺得我今日有什麼不同嗎?」

    蕭關左看看、右看看,就差沒將畢芳整個人反過來看個清楚,不過恕他駑鈍,他還真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哇啊,小娘兒們,你這可是男人最難回答的問題之一,一定有什麼陷阱,我不回答。」他選了一個安全的說法。

    「我給你一點提示,關於外表的。」她轉了一圈,提示他。

    「我看看……沒什麼不同啊,你看來還是跟前幾天一樣……難道你要告訴我,你這幾天看來都一樣,是因為好幾天沒洗澡?」他挑起的眉頭終於落下,換成皺在一起。

    畢芳差點沒翻個白眼,青兒則是忍不住笑了出來。畢芳沒好氣的道︰「青兒,你看看我說的對不對,他根本不在乎那些啊!那我在乎什麼呢?」

    「是啊,小姐現在只要蕭公子的在乎嘛!」青兒曖昧地嘲笑著自家小姐。

    「青兒……你……」即使厚臉皮如畢芳,還是覺得有些窘,兩個姑娘家在閨房的玩笑話,青兒怎麼就這樣說出來?!

    蕭關從一進門,就覺得一頭霧水,此時不由得抗議道︰「喂喂,你們兩個在打什麼啞謎?」

    「蕭公子,青兒要替小姐向你抱不平呢!她今兒個把華美衣裳換下,變得樸素簡單,你卻一點也沒看出來?」青兒搖了搖頭,很不認同地道,「小姐好說歹說,也算是京城第一美女,卻從沒見你誇過她。」

    原來如此,蕭關這才注意到畢芳確實換了裝扮,有另一番味道。不過,他的個性可不會讓她太得意,便隨口回到︰「我說過,我喜歡的類型要腰粗腿壯……」

    「所以你不喜歡小姐嗎?」青兒一針見血的問。

    在畢芳的注視下,蕭關竟回答不出來,他喜不喜歡她這件事,答案早就了然於胸,要他為了否認而否認,著實矯情。

    「誇一句吧,蕭公子?」

    青兒看出他的心思,便敲起邊鼓,起碼也替自家小姐撈幾句好聽話。

    「好吧。」蕭關痛下決心,突然正視著畢芳,「你很漂亮。」

    而後,便是持續了好一陣子的一片靜默。

    「就這樣?」畢芳難以置信的望著他,還以為他會說出什麼沉魚落雁、傾國傾城的贊美之詞,想不到就這麼簡單一句話便打發她?

    「就這樣。」蕭關慎重的點點頭。

    「你這臭男人!一句話就想混一輩子?」畢芳不禁惱了起來。

    「不錯,至少你一輩子還混到了一句。」除了她之外的人,他可一句都沒誇過,她也算是破天荒頭一個了。

    青兒聽這兩人簡直是在打情罵俏,不由得噗嗤一笑,「小姐,蕭公子,你們已經討論到一輩子了嗎?」

    「我……哼!」

    兩人異口同聲的冷哼,畢芳刻意走開離得他遠遠的,繼續找她的衣服,蕭關也別過頭,故意看著窗外。

    「對了,蕭公子,你進房來找小姐是何事呢?」青兒突然道。

    「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蕭關突然回過頭,雙眼一亮,「畢芳,你爹的事有進展了。」

    「真的?!」畢芳驚喜的靠了過來,黏他很近,蕭關也習慣性的牽起她的手,將她帶到一旁坐下,兩人就這麼肩並肩的絮語起來。

    青兒不禁莞爾,這兩人方才還賭氣離那麼遠呢!稍微轉移一下話題,就忘我的又黏在一起了,要說這兩人心裡沒有鬼,誰信?

    青兒是個十分識相的婢女,小姐和蕭公子郎情妾意,又加上他們談了的內容應該是很重要的機密,於是她便找了個煮飯洗衣的藉口退出房內。

    青兒一離開,房間裡氛圍似乎就曖昧起來,不過蕭關與畢芳誰也沒有揭開這層輕紗,兩人之間的距離極近,彼此卻都神色如常,好像已經很習慣這樣的親近。

    「京城傳來消息,丞相應該有放出牢獄的希望了。」蕭關轉述著由流光那兒聽來的消息。「昨日早朝,百官一同上奏替丞相求情,還有去年的狀元翰林許大人謝了一篇情文並茂的‘忠臣表’上奏,想來應該能感動皇上。」

    丞相果然事先就做好了準備,否則怎麼可能明知會有被砍頭的風險,還硬要讓自己犯險被關,原來他老早就串通好百官繞這麼一圈,先讓皇帝出出氣,再放人。

    「太好了……」畢芳聽得雙眼一亮。

    「不過……」蕭關話鋒一轉,「丞相這官,大概是丟定了。」

    「沒關系,只要爹沒事就好。爹也有些年紀了,辭官享享清福也不錯。」畢芳在經歷煎熬後,終於能松一口氣。她斜睨了他一眼,「你也真是厲害,來京城才短短幾個月,混的比我還熟,城裡的乞兒幾乎都是你在管了,甚至連皇宮裡的消息都打聽得到。」

    這一記媚眼風情萬種,蕭關對她這種有意無意的勾引已經忍了很久,這回終於忍不住用手扣住她的縴腰,臉也欺近她的美顏,放低了聲音道︰「你才知道公子我替你上山下海忙了這麼久,一點謝禮都沒有嗎?」

    「我窮到都要賣衣服了,沒什麼可以給你。」畢芳被他摟著,心也砰砰跳,卻一點也沒想推開他。

    「你還有這個。」話說完,蕭關立刻吻住她的香唇,閉上眼享受這個老愛在他面前晃蕩,嬌艷欲滴的美麗果實。

    他真沒想到,自己會被這個自戀過了頭、視美貌為一切,又虛榮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娘兒們給吸引住。然而在真正瞭解她之後,他才發現她並非真那麼一無是處。

    她自戀,卻不會不辨是非;她虛榮,卻不會剛愎自用。只要她覺得對的事情,破壞她最在意的形象她也肯做;即使本性膽小又單純,卻能在最艱苦的環境中硬撐過來。

    她真是很奇妙的女人,如果他一開始只是對她這種古怪的性格感興趣,如今就是為她矛盾的堅強深深著迷。

    他這一吻吻得十分纏綿,一點也不像痞子蕭關平常表現出的隨和輕浮,反而是非常珍惜、非常重視,讓畢芳完完全全迷失在這樣柔情的反差裡。

    一吻既畢,兩人緩緩分開,畢芳看著他的柔美眼波,都像要滴出水來。她第一次在這麼親密的接觸中體會到,原來被人愛著是這麼滿足的感覺。

    他說過,只有真正愛她的人,才會不離不棄,是吧?

    蕭關和她額抵著額,沉浸在無言的情意中。

    豈料畢芳芳唇一啟,突然冒出了一句極不搭軋的話--

    「你終於……承認我漂亮,也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了?」

    蕭關一愣,會意過來她心情的轉變,忍不住大笑,「沒辦法,在京城裡找不到我理想中那種下盤穩重、肥臀腿壯的美女,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其次?」畢芳上一刻還沉浸在他的濃情蜜意裡,下一刻就如貓兒般豎起了全身的毛般。「難道你覺得我很醜?」

    蕭關當然不會承認,一臉正經地道︰「我剛剛才贊過你漂亮吧?」

    對於他那句敷衍的贊美,她只能不情不願的點點頭。

    「那就對了,我可沒說過你醜。在我沒有其他更新的辭藻之前,你就記住那一句贊美吧。」蕭關洋洋得意著,這樣一輩子用一句話就好,多省時省力,不用一直想一些艱難的稱贊去討好她。

    「你!你這可惡的臭男人!」畢芳使起性子,「我不管,你就是愛上我了,我京城第一美女畢芳願意紓尊降貴,有誰會不愛我呢?」

    蕭關差點沒笑出來,「對對對,你說了算。」

    所以這算他間接承認了愛上她?畢芳微慍的情緒一下子又飛揚起來,扁起嘴兒覷著他,目光裡卻有羞澀的笑意。

    「既然你承認愛上我了,那我……我也不嫌棄將自己交給你,你可別讓我失望。」

    這小娘兒們變臉像翻書一樣快,說出的話雖然自負,卻讓他聽起來覺得挺舒服的。

    「那我勉強接受好了……」

    「我才勉強呢!至少我還是京城第一美女,你好歹也去混個京城第一才子,那才配得上我。」

    「我都快成了京城丐幫幫主了,還不夠嗎?」京城第一才子?京城第一痞子還差不多吧!

    相府天空的陰霾,似乎隨著兩人感情的增溫散去不少。

    事實上即使是這樣針鋒相對、打打鬧鬧,但兩人都很明白,一起經歷了這麼多,彼此早就到了不能沒有對方的地步,這終身,早就託付在對方的身上了。

    現在只但願,事情真能像想像般一樣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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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37:04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輕輕一躍上了屋頂,蕭關仔細的觀察相府四周的景物,這一坐就是大半天過去。

    「果然如此,不是我太過敏感,也不是小錢鼠無中生有……」

    「喂!痞子,你坐在上頭做什麼?」畢芳仰起頭看著他,他的背後有陽光、光線燦爛的從他身後散發,回眸他表情難得一見的嚴肅,平添了不少氣勢,讓人望而生畏,她心裡不由自主的震撼了一下。

    聽到她的聲音,蕭關頭一低,馬上又恢復平時那種吊兒郎當,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在看耍猴戲啊!」

    「猴戲?」畢芳不解。

    蕭關不再多做解釋,躍下屋頂,突然摟住她的縴腰,往上一提,兩人又一起回到了屋頂上。

    這突如其來的一摟一跳,讓畢芳驚嚇得低叫出聲,縴手捶著他,「你嚇死人了!光天化日的,你做什麼吃人家豆腐……」

    「你看!」蕭關指向遠處,引天她的注意力,可是扣在她腰上的手卻沒放。「看看屋簷下那個人。」

    畢芳循著他所指的方向仔細看去,確實有個人鬼鬼祟祟的站在民宅屋簷下,那人目光正好對上相府的右側門。

    「還有那裡,那裡和那裡。」蕭關又指了三個地方。

    那三個地方都有些形跡可疑的傢伙,有的扮成相府外從沒出現過的豆花小販,在左側門對面一站就是一早上;有的來來回回好幾趟,同個人衣服卻換了好幾遍;更有的扮成乞丐就這麼癱在相府後門的牆邊,可惜這傢伙不知道京城裡的乞兒幾乎都聽令於蕭關,否則扮成個拉車的都比乞丐好。

    畢芳也看出了所以然來,像是想到了什麼,一張俏臉突然刷白,話也無法說出一句。

    「怎麼?怕了嗎?」蕭關搔了搔下巴,笑得賊兮兮的,「如果你怕,我今晚上可以犧牲我的清白陪你睡一晚,直到你不怕為止。」

    「這樣犧牲的是我吧?」畢芳瞪大了眼。

    「不然怎麼辦呢?瞧你怕成這個樣子,要不你今天晚上到我這裡窩一晚好了,我可以開放地板讓你睡一下。」蕭關又不知死活的提出建議。

    「你讓我睡地板?!」畢芳提高了音量,看著他的目光都快冒出火來了。

    「不然你要睡在哪裡?」

    「當然是床上……」

    此話一出畢芳就知道自己受騙了,果然只見蕭關得意的奸笑道︰「那敢情好,今天我特準你到床上窩一晚。」

    「都什麼時候了,你這人就愛吃我豆腐!」她微惱的拍了拍他還緊摟著她腰肢的賊手。

    蕭關「順應民意」的放下了手,誰知這屋頂是斜的,他一放手,畢芳便直接往下滑,嚇得她本能的反抱住他。

    「嘿嘿,這下是你吃我豆腐了!甫,都什麼時候了……」他笑得更賊了。

    畢芳沒好氣的瞪著他,但形勢比人強,她也只好忍下這口氣,不過縴手還是在他腰間擰了一把,以茲泄憤。

    「哇啊……」

    「你仔細的看一下那個賣豆花的小販。」還沒等蕭關叫完,畢芳連忙轉移話題,「你可能沒印象,但是我絕對忘不掉,你記不記得在悅紅樓的時候,我們遇到了‘黃公子’,他覬覦我的美貌,貪戀我的風情,差他的屬下要將我架走?」

    蕭關好笑的睨了她一眼,這句「覬覦我的美貌,貪戀我的風情」根本是多說的,她就是自戀到一定要加這一句就是了。「我記得。」

    「那個豆花小販,就是‘黃公子’的手下,那雙三角眼,我絕對不會認錯!」畢芳說著,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

    「你的意思是,黃公子是與五毒教勾結的主謀?」否則不可能會派人守在相府外頭監視,這他早猜到了。蕭關點了點頭,自語道︰「既然如此,太子這代罪羔羊,還真當得肥了。」

    「我要說的是……」畢芳遲疑了一下,有些愧疚的看向他,「因為胭脂花粉用完了,我今天和青兒偷偷溜出府了,就是從這個小販所在的左側門出去的……」

    蕭關臉色一沉,聲音隱含憤怒,「你這小娘兒們,你的愛漂亮這次真的害死自己,看來你今天非得和我睡不可了。居然敢偷偷溜出府?告訴你,這下你連地板都沒得睡!」

    月黑風高,更夫才剛剛敲完的鑼,相府裡悄悄的躍進了十幾個不速之客。

    他們極有效率的分成了兩幫人,一幫直直奔向畢芳的閨房,另一幫人則是朝向另一個方向,遁入黑暗之中。

    輕輕的,畢芳的房門被撬開,五個黑衣人悄悄步入,看到隆起的被下躺著人,彼此交換個眼神,一人持繩,四人持刀,就要將人綁架帶走。

    然而持繩那個人手才剛踫到棉被,手裡的觸感就讓他突覺不妙,還來不及出聲示警其他夥伴,棉被便讓床上的人兒往上一掀,帶起了滿天粉塵。這粉塵不知帶了什麼毒,竟讓沾上的黑衣人全覺得皮膚奇癢還咳嗽不止。

    「就知道這群人會來夜襲這一招!」蕭關好以暇的爬了起來,「小錢鼠到底是怎麼搞的,居然讓宵小給跑進來,還想偷我的香?」

    其中站得遠的黑衣受創較輕,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忍住臉上的狂癢,冷笑道︰「你是說外頭裝模作樣的小乞丐?哼!他們擋得住我們嗎?」

    蕭關心中一動,卻是沉住了氣,裝作不在乎地道︰‘他們擋不住沒關系,我擋得住就好了,我說老兄啊,你們覬覦我的男色也不是這樣吧?三更半夜跑進來,不怕嚇到我?’

    遇到這種臉皮厚到槍刺不穿,還滿口胡言亂語的對手,直叫黑衣人真不知該怎麼和他應答,不過這群人都受過嚴格訓練,這了今日他們也都部署了許久,絕不許失敗,否則沒人能承受得起主人的責罰。

    因此,他只是恨恨的瞪著蕭關,不發一語。

    為了從他們身上取得更多線索,蕭關越是嘻皮笑臉地道︰「你們‘黃公子’就派你們幾個酒囊飯袋來啊?」

    丙然,那黑衣人臉色微變,似乎很是意外蕭關竟知他們的來歷,「你再繼續耍嘴皮子好了,我們早就猜出這房中必然不會是我們的目標,來這裡也只是想拖住你的時間罷了。」

    這次換蕭關臉色大變,「什麼意思?」

    黑衣人只是冷笑,不多說什麼,這時候外頭突然傳來奔跑的腳步聲,最後停在畢芳房間門前。

    急急的擂門聲霍的炸響,接著是青兒淒厲的哭喊,「蕭公子!快去救救我家小姐!他們把府裡的士兵還有一群乞丐全打傷了,我一直守在小姐門口,看到他們打起來,就趕快跑來,你快去阻止他們將小姐帶走!」

    一開始以為黑衣人只是純粹口出威脅的蕭關,這下真的急了,原來問題就出在青兒身上,如果只是他與畢芳換房間,對方說不定真會中計,錯就錯在青兒守在交換後的房門口,對方再笨也會知道目標換了房間。

    蕭關冷不防的迅速竄了一下身子,將桌子一掀,那群早癢到沒有抵抗力的黑衣人一下子全跌到地上,他也趁著這個機會沖了出去,往自己住的院落狂奔。

    然而黑衣人雖然莫名其妙的被打得東倒西歪,卻也盡力的追了過去,只是邊走邊抓癢,那景像有些不堪。

    來到蕭關的院落,一群乞丐兒和士兵早就兵敗如山倒,這裡的黑衣人甚至比襲擊蕭關的更多,蕭關只能恨恨的看著他們一個一個迅速躍出了府,還帶走了高聲尖叫的畢芳。

    對方使出了人海攻勢,而且每個都是武功高手,想來是志在必得,蕭關極為後悔自己太過輕敵,更低估了對方的實力。

    聽到背後的追兵還在,蕭關心中突生一計,很快速的和被打趴在地上的小錢鼠交換了眼神,小錢鼠跟在他身邊久了,也和他有了默契,吃力的由地上爬起身,接著往一旁的草叢一鑽,不見人影。

    只是一個眨眼的瞬間,五名黑衣人已追到,他們看到目標得手了,便也全作鳥獸散,欲逃離相府。

    蕭關故意大叫道︰「快抓住他們!我的癢癢粉只能拖住他們一刻鐘!」

    聽到只會癢一刻鐘,黑衣人的勁兒都來了,奮力的與尚未倒下的士兵及乞兒軍團搏鬥,然後一個個的逃走。

    或許是蕭關有意放水,竟然五個人全逃了。

    戰事方歇,青兒這時著急的迎上來道︰「蕭公子,我家小姐……」

    「沒時間和你多說。」蕭關身形一振,整個人像只大鵬鳥般往府外飛躍,在夜空中,只留下了一句話--

    「我一定會救回畢芳,我用生命保證!」

    蕭關故意放走黑衣人,小錢鼠則早在之前就部署好,層層聯絡了埋伏在京城各處的乞兒拉,果然暗中追蹤到了黑衣人的去向。

    他們十分狡猾,分成了好幾路逃,甚至還有直接出城的,但怎麼逃也逃不過滿城耳目,蕭關據線報最後跟到了南湖邊,一個黑衣默默的鑽入了泊在湖畔一艘華美的雙層畫舫。

    在船上?蕭關的心微微一沉。這是一個非常不利的局面,船艙狹小,要躲藏已經很難了,更遑論要救一個沒有武功的弱女子,這很可能是一個陷阱。

    但即使知道,人他還是得救。

    那「黃公子」真是個心機沉深的傢伙,他到底是誰?竟是這麼大的力量,能夠掩護滿城的五毒教徒、硬抗苻望,陷害那個軟趴趴的太子,還讓告密的丞相一起下獄?

    蕭關拉著畫舫的錨繩,就這麼吊在了畫舫的側外緣,竊聽起每一間廂房的動靜,第一扇舷窗裡沒人,他攀到第二扇,裡頭傳出了說話的聲音--

    「畢芳安頓好了?」

    這個聲音令蕭關心中一動,因為聽起來和悅紅樓裡那個「黃公子」一模一樣,他果然在船上。

    「啟稟主子在隔壁廂房裡暫時綁了起來。那女人看來柔弱,骨子裡倒是挺,還咬傷了我們一個兄弟。」

    「就是悍才有趣。想不到咱們在悅紅樓遇到的絕色美女,竟會是丞相之女?」「黃公子」冷笑了幾聲,「看皇上的意思,她爹這兩日就會放出來了,我得快下手才行。夏幫呈那笨蛋到手的肥羊竟不吃,畢芳的姿色可是少見。」

    「主子英明。畢學文就算放了出來,丞相也當不成了,對主子更沒了利用價值,趁這個機會主子把他貌美如花的女兒收來玩玩,他還能出聲嗎?」

    接著,就是一陣不懷好意的笑聲。

    蕭關在這段對話中似乎聽出了什麼,但他無心再聽下去,時間拖得越久,對畢芳越不利,既然已經打聽到她在隔壁,他便離開了船舷外,算準了時機利用繩子的晃蕩將自己拋上甲板,迅雷不及掩耳的順手解決了一個黑衣人。

    換上了黑衣,戴上面罩,他若無其事走進了船艙,果然沒被人察覺。

    由於畢芳所在的廂房離主廂房近,根本不會有人認為她會被半路劫走,看管也很輕松,蕭關輕而易舉的用迷藥迷倒了兩個看守的人,便輕巧的開了門,將那倒下的兩人也拖了進房。

    坐在床上的畢芳雙手雙腳都被綁著,嘴裡還塞進了布巾,當她看到又是一個黑衣人進門時,嗚嗚呀呀的叫了起來,身子也不斷的掙紮。

    蕭關連忙拉下面罩,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點,我來救你了。」

    畢芳眼中露出了欣喜,急急點頭,用眼神示意他先解開她雙手雙腳上的繩子。

    蕭關上前,用黑衣人的刀子一劃,繩子便被切斷了,畢芳活動了下手腳,正準備和蕭關一起逃走,此時廂房的門卻嘩的一聲被打開,一群黑衣人持刀沖了進來,後頭慢吞吞起來的是那日悅紅樓的「黃公子」。

    「黃公子」站定,溫文爾雅的笑著道︰「蕭關蕭公子?我們可是等了你許久,想不到你真有種獨自來救人?」

    既然被發現了,蕭關也表現得自然,他一攤手道︰「有什麼辦法呢?賤內被你抓了,俗話說‘糟糠之妻不可棄’我還是得來。」

    「賤內?」「黃公子」冷笑兩聲,「畢學文貴為丞相,會將女兒許給你這個不學無術的混混?」

    「不許給我又如何?難道許給你這個藏頭藏尾連名號都不敢報的人?」蕭關反譏著他。

    「黃公子」的臉色微變,「我的身份,恐怕不是你這種下等人能知道的。」

    「我來猜猜,你能勾結五毒教,還嫁禍到太子身上,代表你是個在皇宮裡身份不低的人。而能雙手遮天將五毒教徒聚焦在宮裡,還不讓人知道,你的動機……必是謀國。」

    「黃公子」的表情已是鐵青了,「你知道得太多了!」

    蕭關霍然醒悟過來,「難道你是二皇子歐陽澈?!」

    完完全全命中了「黃公子」的身份,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陣驚疑不定,趁著這個思慮的空檔,蕭關帶著畢芳便往門外沖,然而才踏出兩步,他便看到就連廂房外也布滿了重重人馬,根本逃不掉。

    摸摸鼻子,他只能和畢芳又退了回來。

    「二皇子,想不到你這艘破船還挺堅固的,能裝這麼多人?」他故作輕松地聳肩。

    「你不必再耍嘴皮子引開我的注意,你知道得太多,而你的長相更是令我厭惡……」歐陽澈猙獰著臉道︰「抓住他!」

    長得像太子是他的錯嗎?蕭關不禁翻了白眼,不過他並沒有掙紮,眼下這情況是逃不掉了,為了要救畢芳,他只能讓自己被擒,現伺機而動。

    歐陽澈向隨從拿了一把刀子,惡狠狠地走向被手下架住的蕭關,當他一刀揮下,畢芳倒抽了一口氣,眼淚都忍不住飆了出來。

    不過這一刀並沒有要了蕭關的命,反而是令他吃疼的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轉為青白。

    歐陽流故意拿刀背劃蕭關,「你以為我會這麼容易讓你死嗎?」冷笑兩聲,他又多揮了幾刀,打得毫無招架之力的蕭關都吐出了鮮血,卻只能用憤恨的眼光瞪著他。

    「別打了!」畢芳不禁伸手想阻止,卻被其他的黑衣人給擋了開來,讓她只能眼睜睜卸裝蕭關受苦。

    歐陽澈譏嘲地一笑,意味深長地對著她道︰「我留著他的命,是要讓你覺悟,要是你不從我,這傢伙還要受什麼刑我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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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37:17 |只看該作者
第7章(2)

    被擄到船上三天了,還是五天?畢芳完全不敢去算。

    除了第一天歐陽澈沒有來她,其餘的日子,每天一開始,蕭關就會被拖到她面前行刑,有時候是一陣亂棒伺候,有時候是皮鞭上身,火烙針刺都算是家常便飯,唯一不變的是,他們不會讓蕭關死,接下來就會是歐陽澈來到房裡逼她屈服於他的yin欲之下。

    也就是說,歐陽澈利用蕭關來逼迫她獻身,她每每不屈從,他就打得更凶。

    那留在蕭關身上的一道道傷痕,因為時日的累積,早已分不出是新傷還是舊作,只覺得血肉模糊的一片,甚至有的地方還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可是每當她看著蕭關被淩虐,看得尖叫哭泣時,蕭關竟還能咬著牙給她一個微笑,輕描淡寫地說著--

    「像蚊子叮一樣,老子才不會痛。小娘兒們,你千萬別被他們騙了,京城第一美女可不能配給一頭大蠢豬!」

    可是,這怎麼可能不痛呢?明明他眼眶中的紅絲都要化成血淚流出來了︰明明他傷口上的腐肉都發黑招來了飛蠅;明明…明明他說話聲音氣若遊絲,她都擔心自己下一個眨眼之後,他會立刻離開她,離開這個世界。

    「小娘兒們,不用擔心我,我還死不了。」見她哭到紅腫的雙眼,看起來更是楚楚可憐,蕭關肉體即使已經痛到麻痹了,心中卻還是一陣一陣的抽疼。

    他從來沒有見她如此消極,即使是畢丞相剛入獄那時候,她也沒有這樣日日以淚洗面,他知道她是為他心疼,然而他更怕時日一久,她會撐不下去,真的向歐陽澈屈服。

    將自己的清白給了一個不愛的男人,甚至是痛恨的男人,那她的一生也就完了。

    所以蕭關只能逼自己堅強,再怎麼嚴厲的酷刑,他都能雲淡風輕的面對,將自己的意識放在遙遠的一端,忽視那些強加在身上的痛楚。

    「小娘兒們,你知道嗎?我從小生長的桃渚,是一個臨海的地方。」他突然莫名其妙提起了故鄉,令在場的人都愣了一愣,連行刑官居的手都停了下來。

    「那裡有很多船來來去去,天氣好的時候,帆影點點十分美麗,我奶娘常常抱著小時候的我,到海邊看船,那真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時光。」

    說到這裡,他突然悶哼一聲,因為行刑官居在三角眼的授意下,又用力補上一棍,這一棍打得蕭關有此頭昏眼花,眼神也跟著渙散起來。

    畢芳咬著下唇,強忍住聚集在眼眶的清水,也想像他一樣當作沒看到這一棍,因為她知道他扯開話題晨鼓勵她,鼓勵她不要屈服,若是她忍不住向歐陽澈求饒,那他受的這些苦又是為了什麼?

    「長大了以後,奶娘老了,去不了了,變成了我自個兒到海邊……不過那時候就不只是看船了。」疼痛到了一個頂點,說話有氣無力的他居然笑了出來,「我常謊報火燒船了,或是用石頭攻擊船隻,引開水手的注意,然後偷溜上船偷東西,很多時候,我都被船家追著跑,回家之後還得跟奶娘解釋,身上的傷是自己不小心跌倒造成的。」

    畢芳聽著聽著,也跟著笑了出來,但她這一笑,卻同時迸出了淚花,潸潸不止。

    不知道又被加了幾棍在身上,蕭關的眼神完全沒了焦距,兩眼發直。他早就不去注意身上的痛苦,他唯一的希望只有--她不要痛苦。

    「我常跟奶娘說,以後我自己也要有一艘船,要當船東家,但奶娘總笑著跟我說我是做大事的人,不要把自己局限在一艘船上,我的眼光,應該放在天下。」他呵呵笑了兩聲,喉頭突地一甜,又吐出了一口鮮血。

    畢芳伸出了手想替他撫去,卻讓身旁的侍衛攔住,她只能無助地看著他滿口鮮血,卻是極不搭地笑著,他笑得越燦爛,越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怖感。




    就在這時候,歐陽澈突然自門外走進,不知他聽到了多少,只見了不屑地走到蕭關身邊,吐了口口水,「呸!就憑你這痞子,也想放眼天下做大事?也不瞧瞧你現在這個樣子,要不是為了畢家小娘子,你這條爛命我早就收拾掉了!」

    豈料看來奄奄一息的蕭關突然眼底精光一閃,在每個看守他的人都沒有防備時,突然一個躍起,伸手就要扣住歐陽澈的脖子,後者大駭,想不到蕭關在這時候竟還有反擊的能力,不同得倒退兩步,狼狽地坐在地上。

    而蕭關因為雙手和身上綁著鏈條的關系,還踫不到歐陽澈就被鉗制住,這一擊自然又引來了棒如雨下,但他卻一臉無所謂,還哈哈大笑,邊吐著血邊狂妄地道︰「老子連被鏈在這裡,受了無數的刑,都能讓你這當朝二皇子裁跟頭,你說我有沒有放眼天下的能力?哈哈哈……」

    歐陽澈大怒,在自己心儀的女人面前出醜,令他的形象全失,他氣憤的搶過行刑官手上的棍棒,硬是在蕭關身上亂打一通出氣,直打得蕭關口中鮮血狂噴,皮開肉綻,最後雙眼一閉昏闕了過去。

    「住手!住手!」畢芳瘋狂的叫著,她身旁的侍衛都快拉不住她了。要是可以,她寧可自己這副瘦弱的身軀替他擋上幾棍,他也能少受點痛苦。

    「哼!」氣出夠了,歐陽澈扔下棍子,轉頭朝畢芳殘忍地笑道︰「看到了吧?他撐不了多久,我也快沒耐心了,你若不快些做決定,下回你見到的就會是一具屍體,而你,也別是怪我辣手摧花!」

    說完,歐陽澈氣沖沖地離去,留下哭得聲嘶力竭的畢芳,以及一個不知生死如何的蕭關。

    歐陽澈知道,不下狠招,他永遠得不到他想要的女人。

    他其實可以迷奸畢芳,甚至是再下濫的招數他都能使,只不過事後她的反應必然是玉石俱焚,但因為她實在長得太美,他捨不得只玩她一次就讓她香消玉殞,所以他才拿蕭關來威脅她。

    想不到蕭關這痞子骨頭竟這麼硬,而畢芳也那麼沉得住氣。

    這一次,一反常態的,他沒有等蕭關行刑完再進她的房,而是親自拖著蕭關來到她面前。

    蕭關的手銬腳鐐被解下,可他看起來半昏半醒,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只靠兩個侍衛架著他,他身後跟著一個彪形大漢,而很不協調的是,這大漢手上卻拿著一把與他身形極不對稱的小刀。

    畢芳心裡一緊,她很清楚歐陽澈未達目的之前,不可能放了蕭關,恐怕他只是是想到了更可怕的刑罰要逼迫她。

    丙然,歐陽澈見到她微變的神情,張狂地一笑,「畢芳,走在最後這位,是京師赫赫有名的劊子手,他最得意的功夫是是淩遲。這淩遲嘛,就是一刀一刀的割下犯人的肉,若說按律要割犯人一千刀才能讓人氣絕,那麼九百九十九刀後那犯人就必須還活著,他們會想辦法讓犯人的血不流盡,痛不至於致死,這位京師第一劊子手的好戲,看看蕭關挺不挺得住九百九十九刀。」

    「不!你不可以那麼做!」畢芳不敢相信,歐陽澈竟為了得到她,能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

    「我不能嗎?」歐陽澈邪惡地彎了彎唇角,「若能得到你畢大美人的青睞,說不定這一千刀,能減成五百刀,甚至是一百刀……一切都看你的表現不是?」

    這次畢芳真的不能忍受了,如果為她,蕭關還要受那淩遲之刑,她一輩子都會覺得對不起他,她的愛永遠都會有缺憾。

    被囚禁的這幾日,蕭關對她用情之深,已經深深震撼了她的心,而他所受的苦,也早已遠遠超過她對他所付出的。

    「歐陽澈,我……」她咬著唇,在心裡痛苦掙紮著,最後對著蕭關流下眼淚。

    她不能再自私下去了!她過去所自豪的美貌,在這一刻竟成了殺傷力最強的武器,將她和他的未來會毀了。

    閉上眼,她又流下了一行清淚,硬著頭皮道︰「歐陽澈,請你放了蕭關,我願--」

    「不準你說!」原本奄奄一息的蕭關,突然發出沙啞的虛弱聲音。「畢芳,我不準你說出違背心意的話……我這一身臭皮囊,坑蒙拐騙壞事做盡,死了便是死了,可你是京城第一美女,你是畢丞相的掌上明珠……」

    他慢慢地抬起頭,望著她的眼神是那麼堅定、那麼不悔。他寧可死,比不要她成為歐陽澈的禁臠。「……你更是我蕭關最愛的女人,所以你不準答應他,知道嗎?」

    畢芳的淚潰堤了,她腳一軟跌坐在地上,張口卻地哭不出聲,只能淚如雨下瘋狂的點頭,像在回應他的告白,告訴他--她也愛他。

    歐陽澈一看都到這個時候,這兩人竟然還旁若無人的相互表白,氣得火冒三丈,冷著臉,對著劊子手做了一個手勢。

    「行刑!」

    瀕子手走上前,面無表情的繞著蕭關走了一圈,接著露出一個猙獰的表情,像是找到下手的好地方一樣,拿著磨得鋒利的小刀,往蕭關身上一劃。

    這個動作十分輕巧,就像用手沾了下身上的灰塵一樣簡單,但蕭關卻霎時白了臉,臉皮涔涔地冒出了冷汗,緊咬著虛辭,像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一塊巴掌大的肉片,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被削了下來,甚至連血都沒有流出多少。

    第二刀,第三刀慢慢的劃下,蕭關都沒有哼聲,他只是直視著畢芳,就算是這個時候,他仍不忘用眼神安慰著她,告訴刀,他不會這麼容易死。

    而畢芳從頭到尾流著淚看著這一切,心裡已從極端的害怕到了麻木。她很清楚若不是帶著她這個拖油瓶,當初蕭關一定可以安然離開,甚至……甚至在一開始他根本就不必為了她冒險上船。

    這次真是她害了他,如果他能為了救她而犧牲,為什麼她就不能?

    她的愛,並不下於他呀!

    「蕭關,」畢芳突然一臉決絕的望向他,話說得光明正大,也不怕旁人聽到。「你自己逃吧!」

    她太瞭解他了,他做事往往會留後路,昨日他還能奮力一搏嚇唬歐陽澈,便代表他即使在折磨之中,也不忘留著一絲體力作為應變。她從他堅定的眼神中看到,他即便離死亡只差一步,也沒有放棄救她的決心。

    「不行!」她的表情令蕭關心中一驚,在痛楚之中奮力卻緩慢地搖頭。「你明知道他抓你是要做什麼……我若自己逃了,你還能保有清白嗎?」

    「但你不逃,我倆都得死。」畢芳這句話說得坦白又殘酷,卻反映了事實。他不走立斃當場,而他死了,無論她清白是否受辱,都一定會隨他而支。

    邦下他身上的一塊肉,就是割下她心上的一塊肉啊!

    想到這種悲慘的下場,畢芳的眼眶慢慢紅了,表情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你相信我,我有方法自保,歐陽澈要的,不就是我的美貌嗎?」說完,她突然由懷中取出蕭關的家傳寶刀,幽幽的望著他,「你教我的蕭氏刀法,我就只學了那精髓的最後一刀。」

    因為她的動作,劊子手停下了手,歐陽澈也變了臉色,而蕭關反應更大,他不知哪裡不來的怪力,竟掙開了抓著他的侍衛,但也因失了依靠而無力地跪倒在地。

    這太不對勁,她的動作,她的神情像足了一個要赴死的戰士,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上心頭,蕭關卻只能虛弱的阻止,「畢芳,你不要做傻事。」

    畢芳淒然的一笑,「美貌誤我虛榮一世,這是我這輩子做過最聰明的決定了!」話聲至此,她猛地舉起刀,往自己絕癥無瑕的容貌上又狠又快的劃了一刀,由眉間至右頰,血瞬間流了滿臉。

    「不!」蕭關悲吼一聲,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心裡頓時痛得像被一把尖刺中,不舍、傷心,自責等等情緒一次全由他的虎目中和淚水一起進出。

    他受了這麼多刑,甚至可是體無完膚,但為了安撫她,他連一滴淚都沒流過,可今日畢芳流的每一滴血,都像是毒藥般腐蝕了他的心,讓他的腦中瞬間變得空空洞洞的,完全不知該怎麼反應。

    她竟狠得下心如此傷害自己,難道不知道他寧可自己受千刀萬剮,也不願她受一點傷嗎?

    他明白,她這是為了救他,為了讓他無後顧之憂的逃離,所以採取了最激烈的手段促使自己的清白,因為歐陽澈不會再有興趣踫一個破相的女人。

    她對他的愛,遠比他所想像的無私多了。可是這樣的愛,他怕自己今生還不起啊!

    其他一旁的人,包括歐陽澈都被畢芳這一手給驚呆了,他們萬萬想不到這女子竟貞烈至此。

    「走啊!你快走啊!」

    畢芳見蕭關仍震驚得無法自拔,便如泣血的孔雀般,即使血紅已染遍了她美麗的羽翎,她仍豁出去,用她最後的哀鳴嘶啞地提醒他。

    她的頭好暈,快撐不住了他知道嗎?

    蕭關一咬牙,忍住汞痛,為了不枉費她的犧牲,在眾人都以為他半死不活渾身是血,絕對不可能逃脫這際,出乎意外的突然身子一躍,飛身撞破舷窗竄出,轉眼落入了湖中。

    直到聽到了落水的聲音,知他安然離開,畢芳才緩緩的軟倒在地,臉上的血早被淚給沖刷開,露出猙獰的刀痕。

    別了,我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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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為了躲避敵人的追殺,蕭關在湖水裡泡了一天一夜,用盡地利天時,好不容易全身而退,渾身濕透、痛不欲生,拚著最後一絲力氣逃回相府。

    從頭到尾,他都保持極度的冷靜,頭腦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清楚過,因為他知道,他背負著的是什麼重任。

    他摯愛的女人,為了他犧牲了自己的容貌,他一定要救她。

    痛苦與傷心並沒有在他心中消失,他的心就如同一個大牢籠,硬是將所有的情緒封住,只要難過的感覺一湧上心頭,他就硬壓下去,如此不斷的累積、不斷的壓抑,連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爆發。

    他回相府後,歐陽澈的追兵就沒再追來,蕭關原本心中存疑,但在見到青兒後,他便瞭解敵人退去的原因。

    青兒一見到他,馬上急忙沖上來,但在看到他幾乎體無完膚、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後,忍不住倒抽一口氣,「蕭公子,你怎麼變得這副模樣?!大人被放回來了,小姐呢?你救到她了嗎?」

    聽到畢學文出了天牢,再想到這一整件事的疑點,以及二皇子的驚人勢力,蕭關恨不得馬上見畢學文問個清楚。想到畢芳的傷和安危,又令他的臉色更加鐵青。

    「蕭公子?你怎麼不回答我的問題?你怎麼傷這麼重?小姐呢?大人在花廳等著呢!」青兒看他表情不對,心裡一緊,臉上盡是恐慌。

    她越問,蕭關心裡越痛,只覺心中那封閉情緒的牢籠快崩塌,所以他不敢說話,怕自己一提到畢芳會忍不住估潰。

    不理會青兒,他跌跌撞撞、沉著臉一路走向花廳,不待通報便直闖了進去,在後頭跟來的青兒連阻止都來不及。

    畢學文已在花廳等候許久,一見蕭關幾乎去了半條命的狼狽樣,便知情勢大大不妙,連忙揮手遣青兒去請大夫。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芳兒呢?!」他揪著心問。

    這句話,猶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蕭關強自壓抑的情緒終於沖破內心的牢籠,在一瞬間將他擊潰。

    他虛弱崩潰的跪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居然猶如孩子般的哭起來,又因為身體孱弱,哭出來的聲音沙啞難聽,悲憤、痛楚的情緒表露無遺,聽到的人都會為之鼻酸。

    「啊……啊……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她!」畢芳滿臉是血的畫面以及那決絕的眼神,在蕭關的腦海徘徊不去,一再削弱他的意志,令他僅剩失去摯愛的脆弱。

    「為什麼不讓我死?不讓我死?啊--」蕭關喊著,要不是因為一顆愛她的心和對她的責任支撐著他,依他目前心理和身體上的創痛,早就不省人事了。事到如今,他也顧不得在畢學文面前裝愣裝乖,「我老是自以為聰明……自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是、可是我忍了這麼久、受了各種酷刑……在最緊要的時候,卻仍是救不了她,還要她反過來救我!我根本不是個男人,我沒用、我是廢物……」

    「你冷靜點!」畢學文低聲喝道。「你再這樣下去會撐不住的!」

    「你要我怎麼冷靜?!她是為了我才做那種犧牲啊……」蕭關瘋狂的低吼,不這樣他根本沒有辦法發泄內心的哀痛,他不僅肉體承受不住,連心靈都會被壓垮。

    可惜的是不管怎麼哭、怎麼叫,吼得喉嚨痛、聲音破,心中的悲痛依然存在,且有越來越深切的感覺。

    見蕭關瀕臨失控,畢學文走上前,二話不說就是一巴掌揮過去,「就憑你這個樣子,救得了畢芳嗎?先告訴我是誰劫走她、目的是什麼。」

    在百般激動之中挨了一掌,這疼痛完全比不上棍刑、鞭刑甚至是淩遲之苦,可卻讓蕭關由崩潰中愣住,看清打人的畢學文也是一臉哀痛,他才慢慢的想到畢芳被劫,傷了美貌,會哭會痛的人並不只有他。

    沒錯,現在光懊悔沒有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畢學文說得對,他不能倒下!

    強自平撫悲痛有情緒,蕭關用盡力氣才讓自己恢復平穩,眼神也漸漸由茫然哀痛轉為淩厲,為了求畢芳,他可以化身為惡魔。

    他有太多事要問畢學文,這和畢芳的安危息息相關,也是他能去求人的唯一本錢。

    他深吸了口氣,極力維持鎮靜,喝下畢學文遞過來的水,喉頭的痛稍微舒緩,方能開口說道︰「畢芳,是被二皇子歐陽澈抓走。」

    「為什麼?!」畢學文臉色大變。

    「他覬覦畢芳的美色。以前可能還介意你在朝廷的勢力,如今你眼見就要因太子勾結五毒教一案被迫致仕,他還怕你什麼?」蕭關越說越生氣,要不是身子虛弱,他真想對畢學文破口大罵。

    每件事的時辰安排都太過巧合,讓他明白令畢芳蒙難的這泥淖,畢學文一定有插一腳,更甚者,也許他正是那設局之人。

    「他居然敢這麼做?!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好一個歐陽澈,竟敢對我女兒下手?」知道始作俑者是誰,畢學文恨得咬牙切齒、冷靜頓失,不自覺喃喃自語起來,「我早將芳兒許給夏家也沒用嗎?皇室中人由父至子,盡是見色起意,難道芳兒真逃不過大仙所說的命運……是了,我倒忘了夏邦呈來退婚了,這樣歐陽澈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是啊,他知道你沒有利用價值,所以不怕你了,但重點是,他究竟利用了你什麼?」蕭關聲音啞了,卻更顯得語氣冰冷,他逼自己集中精神,否則依他的體力恐怕撐不到能解決這件事。「當初我和畢芳告訴你的線報指出,太子該是受害者,怎麼最後卻成了主謀?太子失勢,最大的得利者便是二皇子,但你身為太子太傅,又為什麼會害太子,讓自己也入獄?我真的不懂……」

    聽了他的話,畢學文警戒頓起,深深的望著他,目光有著探索與迷惑。

    這孩子,好強的意志,一般人像他傷成這樣,早死了八百遍了,但他竟能撐著不倒,甚至一下子就能恢復冷靜判斷,還反過來質問他。

    看來他因為某個軟弱的人的關系,在評估蕭關時太過輕率了。

    「蕭關,你很會偽裝,我今天才知道你那老實呆愣的樣子全是裝出來的,也因此對你不設防,讓你知道太多事……可這件事我無法告訴你,皇宮裡的事,你……還是別攪和的好。」

    「你以為我想管你那些鳥事嗎?要不是今天這些事攸關畢芳的安危,我才懶得知道!」蕭關有點失控的怒喝,聲音都走調了,氣息也不平穩起來。

    他若握有二皇子的把柄,還能以此威脅換回畢芳,但畢學文竟如此冷漠,要將他摒除在外?

    「畢芳豁出去毀了自己最重視的美貌救我,我無論如何也要救她!」

    畢學文雙目一睜,眉頭一皺,「芳兒的美貌毀了?」乍聽之下,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接受的事實,但畢學文是在官場上打滾幾十年的老狐狸,一下子就聯想到其他事情,很快恢復沉著。「唉,毀了便毀了吧,這十幾年來,我沒有一天不為她驚世的美貌煩憂,還早早將她許了人,如今她被擄,美貌毀了至少還能保她清白。」

    「所以呢?所以你就不理她了?」蕭關怒瞪著他,「她是你的女兒,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好隱瞞的?」

    畢學文沉默下來,他或許有救畢芳的方法,但他更不希望蕭關摻和太多皇宮裡的事,因此他絕不會將心裡的事說出。

    然後蕭關怎會知道城府深沉的畢學文在想些什麼,只曉得他還有太多秘密沒告訴自己。被對方這種冷血的態度激怒,他惡狠狠的瞪著他,感到心寒透了。

    半晌,蕭關用盡最後的力氣,冷冷的撂下一句話----

    「小看我的人,從來都沒有好下場,你真以為我自己查不到真相嗎?畢學文,畢芳你不救,我救!」說完,他便軟軟地癱倒在地。

    在黑暗籠罩他所有意識的前一刻,他腦中只有一個信念----他一定要救畢芳!

    十天了,畢芳已被囚禁十天,這十天來,歐陽澈天天派名醫來醫治她的臉,卻都被她給轟出去,甚至以死要脅。她用一圍白紗蒙住臉,所以沒有人知道她臉上的傷究竟怎樣了。

    歐陽澈早已帶她離開畫舫,她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只知是在京城的一間民宅,每日會有兩個人在房門口看守著她,而她一點逃離的機會都沒有。

    她常透過這一小塊窗口望著藍天,讓她一點逃離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他為什麼還不來呢……他受那麼重的傷,跳進冰冷的湖水裡撐得住嗎?會不會……他根本就已經……

    猛力地搖了搖頭,畢芳要自己別胡思亂想,她一定要相信他,雖然歐陽澈的攻勢越來越淩厲,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幾天。

    砰!房門突然間被人大力推開,畢芳防備的退了一大步,就見歐陽澈一臉陰沉的走了進來。

    「你還是不願讓大夫醫治?不怕你的花容月貌就此毀了?」他眼神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臉上的白紗,恨不得親手沖過去將它扯下來。

    一見到他,畢芳立刻抽出蕭關那把短刀,抵住自己的頸子,「我寧可毀了容貌,也不願被你污辱,成為你的禁臠!」

    其實歐陽澈可以不理她的反抗霸王硬上弓,但他著實顧忌她手上的刀,也覺得像這麼漂亮的女人是他生平僅見,實在捨不得讓她就這麼死了。

    所以他給了她最後的容忍,他相信沒有女人會不心甘情願的從他。

    「我告訴你,那個蕭關落入湖中,依他傷重的程度是必死無疑。而你爹已被禠奪官職,就算放出來也不過是個什麼都沒有的老頭,若你夠聰明,就把臉治好從了我,說不定等我登基之後,看你伺候得好,還會賜你個嬪妃當當,橫豎你也一無所有了,從了我是你最好的決定。」他威逼利誘著。

    「登基?我真不明白,你憑什麼認為自己能成功的取代太子,繼承皇位?」畢芳不屑地一哼,手上的刀沒有離開自己的脖子上須臾。她逼自己忽視他所說蕭關的生死之事,只要沒有親眼見到,她絕不會相信任何謠言。

    她的疑問令歐陽澈冷笑不止,「憑我自小就比歐陽浯那軟骨頭聰明,比他更適合當皇帝。歐陽浯那傢伙只是運氣好投胎在皇後肚子裡,比我早了幾個月出生,否則太子之位哪裡輪得到他?」一說到歐陽浯,歐陽澈便恨得咬牙切齒,儒雅之氣全失。「更不用說,父王愚昧的在歐陽浯身邊擺了一個苻望,讓他對苻望唯命是從,難道等他登基,我還要聽命於一個外族?」

    他的話讓畢芳啞然,這種政治鬥爭之事,根本無法說明誰是誰非,只比誰城府深,所以父親才會一直不讓他們子佷輩參與進來。

    「我不想和你辯論,我只想知道……」畢芳問得小心翼翼,心中卻是很緊張。「我爹和太子被陷害一事,有多大的關系?」

    歐陽澈冰冷地一笑,「你何不自己去問他呢?喔,是了,在你還沒成為我的女人之前,你大概永遠見不到他了。」

    「你不會得逞的,蕭關一定會救我。」她相信蕭關,即使已經等得有些心力交瘁了。

    聞言,歐陽澈這次笑得更張狂,若有所思地盯著她頸子上的刀,「那小子自己的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了,難道你真想看到他的遺體?沒關系,你慢慢的等吧。」

    知道這次暫時說服不了她,歐陽澈很乾脆的揚長而去,反正橫豎只是一個弱女子,要使她屈服還不容易?原本是想等她自願,但她敬酒不吃吃罰酒,也就不能怪他使出狠絕手段。

    歐陽澈一走,畢芳終於松了口氣,手上的刀也能暫時放下,這時候守在房門口的侍衛突然傳來交談的聲音,其中一道聲音耳熟得令人生疑,她不由屏起氣息仔細聆聽。

    「阿山哥、大武哥,你們當值辛苦了。小的買幾只烤雞在前頭尼,你們快去吃吧,這裡我看著就行了。」

    那個熟悉的聲音,似乎在和兩個侍衛對話。

    其中一個侍衛猶疑地道︰「但主子要我們守在這裡,一刻都不能放鬆……」

    「我方才見到主子直接出門去了,現在屋裡沒大人,你們不把握這個時間,烤雞就要被吃光啦!」

    一陣寂靜之後,兩名侍衛像是下定決心,「好吧,我們先去一下,你好好的守著,可別出什麼紕漏。」

    「放心吧。」

    接著,便是一陣遠去的腳步聲。

    侍衛擅離職守的情況是第一次發生,畢芳掙紮著要不要偷偷推門出去看看,想不到她還沒做下決定,門卻被人打開了。

    開門的人,穿著一身侍衛的裝束很快速的溜了進來,畢芳反應極快的拿著短刀指著來人,然而當她看清那個人的臉,卻忍不住驚叫,「你是……你是偷我錢囊的那個……小錢鼠?!」

    「沒錯,就是我。」小錢鼠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順便苦笑的指著她手上的刀。「畢芳姑娘,我是奉老大的命令混進來的,雖然來得遲了點,便你也別這樣就想宰了我啊!」

    「蕭關要來救我了嗎?!」畢芳驚喜的低聲道,她就知道他沒事!她放下短刀,立刻就想開門找人。

    小錢鼠連忙阻止她,她若弄出太大的聲響,一下子就會被人發現。這裡的防衛可是比他想像的森嚴許多,幸好他們缺人,他費了好大一番心力,才混在新進侍衛裡進來。

    「我想你也知道老大那個模樣……還沒辦法來救你,不過他保證,他會想辦法,要你耐心等待。」

    「他沒有來嗎?」畢芳雖然失望,但也知道依蕭關的傷勢能活命已屬萬幸,她不安地問︰「他的傷怎麼樣了?」

    小錢鼠眉一皺,臉一苦,「老大回到相府沒多久就暈了,躺了三天才清醒。他一醒,也不管自己身體還沒好,就抱傷離開相府著手安排救你的事,並叫我們混進來。勞心勞力的結果,就是又躺回床上無法下床,臉色也慘白得難看,氣息是出多進少……我真怕他不好好醫治,以後會落下病根。」

    他掙紮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說出由青兒那裡聽來的消息,「聽說他回到相府後一度整個人崩潰,在畢丞相面前狂吼大鬧,也忘了裝出那副老實的樣子,算是直接和丞相攤牌了,若非為了你,他豈會在自己身世都還沒調查清楚的時候,得罪唯一的線索來源?」

    畢芳聽得眼眶都紅了,她在這裡掙紮,蕭關也在外頭掙紮啊!他為了她,幾乎是不顧生死了,她應該要更有耐心的相信他,畢竟他會受苦,全是為了她啊!

    靶動與感慨幾乎快要淹沒了她,這些情緒充塞得她的心都痛了,因為依蕭關的狀況,應該需要好好養傷,卻仍時時刻刻都不忘保護她。

    「小錢鼠,請你告訴他,我一定會等他。」她堅定的望著小錢鼠。「無論有多艱難,我一定會等!」

    當小錢鼠由畢芳那兒回來,再次出現在蕭關面前時,蕭關激動得幾乎差點掉下床,他挺著虛弱的身體,張著幹澀龜裂的唇,抓著小錢鼠啞聲的問︰「她現在怎麼樣?吃好睡好嗎?歐陽澈有沒有對她不利?她的臉治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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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37:46 |只看該作者
第8章(2)

    蕭關自從火大離開相府後,就一直藏身在一戶破落的民宅中,用盡心力暗中運作著全城的乞丐和一些不起眼的平民替他調查及滲透,好不容易在歐陽澈缺人看守畢芳,又不能指使宮中侍衛做這件事而招兵買馬時,派了好幾個人混進去,小錢鼠就是其中之一,如今前來回報,代表小錢鼠應該已經見到畢芳了。

    雖然大部分的時間,他都是交代完事情後就暈了過去,多虧小錢鼠不負所托。

    「老大,你冷靜點,你還有傷在身啊!」小錢鼠急忙按住他,直到蕭關放了手才鬆手。「你的問題這麼多,我要回答哪一個?」

    「全部回答。」蕭關斬釘截鐵地道。

    幸好小錢鼠還算機伶,記憶力也好,馬上簡要的回道︰「畢芳姑娘很好,吃好睡好,歐陽澈還沒有得逞,因為她的臉不給治。」他雙手順便往臉上比劃了兩個。「我知道老大還要問什麼,我直接回答你。她臉上蒙上白紗,所以我也看不到她的臉究竟如何了。」

    蕭關自然馬上想通她為什麼不願接受醫治了,一定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他既感嘆又感動,這個傻姑娘難道不知道,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受到什麼對待,他都不會嫌棄她嗎?

    因為他對她的感情,早就超出這些外在條件了。

    「老大,畢芳姑娘要我帶一句話給你。」小錢鼠臉色突然變得曖昧,比了個蓮花指,學著畢芳的聲音,拉尖了嗓子道︰「我相信你,蕭關,無論有多麼艱難,我一定會等!」

    小錢鼠演得實在有些惡心,但蕭關視而不見地選擇只回味畢芳的話,心中假想她就站在自己眼前,巧笑倩兮,小巧的下巴永遠是微微的上揚,可愛地昂著頭,仿佛她是全天下最美麗的女人……一種愛情的充實感頓時填滿他的全身,令他渾身的病痛像是都減輕不少。

    瞧老大兀自沉醉的惡心表情,小錢鼠突然面露奸笑,「還有,老大,畢姑娘另外還交代我一定要做一個動作……」

    蕭關突然從想像中回過神來,機警地往床後一縮,還抱起棉被堵在胸口,提防地直盯著小錢鼠,艱難地道︰「喂喂喂,小錢鼠,你……該不會是想親我吧?我告訴你,就算你是代表畢芳,你那豬嘴要敢踫老子一下,即便老子傷還沒好,也一定打得你老娘都不認得你……」

    小錢鼠聞言不禁哭笑不得,「老大,你想太多了,我可沒那種興趣,就算畢芳姑娘逼著我,我也不會答應她轉達這種事。」

    「那她交代你要做什麼動作?」想了一想,蕭關還是警戒地問︰「就算不是親我……你不會踫到我任何衣服蓋著,看不到的地方嗎?」

    「衣服蓋著?不,絕不會,她交代我的,是踫一個大家都看得到的地方。」小錢鼠保證似地重重點頭。

    「好,她交代你做什麼?」蕭關松了一口氣,又無力地癱回了床上。

    小錢鼠嘿嘿一笑,突然湊上前去,用力地扭了蕭關的耳朵,然後在他耳邊大叫道︰「你這王八蛋,在救人之前,先把身體的傷養好!要是落下病根來,我以後可就嫌棄你了!」

    蕭關耳朵被轟得嗡嗡作響,腦際一陣暈眩,差點沒掐死小錢鼠。然而對於畢芳的話,卻是報以會心一笑,因為這代表著她把他的傷勢話在她的安危之前,這怎麼不叫人感動呢?

    要換成以前的畢芳,有人傷了她的臉,她早和那人拚命了,如今她卻為他將這些都拋在腦後了。

    「小錢鼠,你回去告訴畢芳,叫她放心,我們要進行第二階段的計劃了。」說到正事,蕭關的表情突然變得正經,身體再次硬撐著想坐起來。

    小錢鼠自然也不敢再放肆,替他將身子扶起,然後就不敢再踫他了。不知為什麼,只要蕭關板起臉來,他就會覺得他渾身散發出一種高高在上的氣勢,讓人自然地想聽他的話。「老大,第二階段的計劃是什麼?」

    「我們應該已經混進五、六個人了吧?」蕭關把心一橫,「我會在京城裡製造一點混亂,屆時你們就在歐陽澈身邊敲邊鼓,說些什麼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屁話,讓他把畢芳帶進宮裡。」

    「讓畢芳姑娘進宮?」小錢鼠以為自己聽錯了,「老大,我們的人是歐陽澈在民間以長工名義雇用的,不能跟畢芳姑娘進宮的,到時候誰來保護她?」

    「你放心,我在宮裡有人。」和流光及被軟禁的太子暗中聯系一事,至今為止蕭關還沒有告訴任何人,即使是他摯愛的畢芳或是心腹小錢鼠,他總覺得自己和太子之間有種特殊的牽扯,這種關系目前還不宜曝光。

    「只怕歐陽澈要對畢芳姑娘用強的話,不管是迷暈她或是灌醉她,都是會暗中來,這是除了他本人也沒人阻止得了的啊!」小錢鼠還是擔心。

    蕭關緩緩地笑了,一種溫馨的感覺油然而生,他真的沒收錯小錢鼠這個小弟,小錢鼠是真心關懷畢芳的安危,「你放心吧,畢芳是我的女人,我不會讓她吃虧的。我要動用的力量,不是二皇子能夠拒絕的,屆時保證他沒有時間踫畢芳。」

    「這樣就好。」小錢鼠松了口氣。

    「然後……」蕭關若有所思地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由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小錢鼠,你將這個交給畢芳。」

    「這是……」小錢鼠納悶地接過布包,不解老大怎麼神秘兮兮的猛賣關子,然後當他拉開布包一看,眼楮都看直了。「這……這這這這這……這不是我偷來的那塊‘好大一塊銀子’?不是畢丞相拿去了,怎麼還在老大手上?」

    「這說來話長,總之,你回去將布包交給畢芳,告訴她要這麼做……」接下來的話,蕭關揮揮手叫他附耳過來,低聲交代著。

    然後,就見小錢鼠賊頭賊腦地笑了起來……

    深夜,好不容易能下床走動的蕭關,悄悄地來到了城牆的西南邊,在思索片刻後,他用碎瓦在城牆上畫了一坨屎。

    這一坨屎就算隨便什麼路人看到,都會以為是小孩亂畫的。畫完,蕭關拍了拍手,又拄著拐杖,慢慢地回到自己居住的破敗民宅,坐在椅子上靜靜等著。

    不過一個時辰,一抹藍色的人影突然竄進窗戶,赫然是那日擄走蕭關去見太子的流光。

    只見流光一臉不悅,不客氣地劈頭便罵,「你畫一坨屎是什麼意思?上回你畫了只蒼蠅,再上上次你甚至畫了頭豬!」害他每次看到蕭關畫的圖案,都有被罵的感覺。「你就不能留個簡單的記號嗎?」

    「嘿,流光,你這就大錯特錯了,我們這種密會,當然要畫一些像小孩亂畫的東西,才不容易引起別人注意,何況你看看我這半死不活的模樣,能拿起東西畫已經是萬幸了,能畫坨屎出來,我都覺得自己是吳道子再世。」蕭關伸出纏滿布巾的雙手證明,苦笑地說道。

    流光緊盯著他,發現他不只雙手,幾乎全身都纏著布巾,有的地方還滲血,說話也有氣無力的,分明傷得極重,看他的眼神不由得有些變化。

    不過,他早知眼前這和太子長得很像的傢伙根本是個無賴,不按牌理出牌的態度早就不是奇聞,所以索性不和他糾纏這傷是怎麼回事,直接進入正題,「說吧,這次你又想查什麼?」

    「這次,我要見你主子。」蒹關提出了一個難題,因為太子正被軟禁,東宮周圍布滿侍衛,根本是滴水不漏。前幾次他找流光,都是請流光替他查宮內的事,但這一次卻直接要殺進東宮找人,難度可見一斑。

    「你能走嗎?」流光皺了皺眉,懷疑這傷勢頗重的傢伙會不會一動就散架了?

    「可以。」蕭關一咬牙。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流光沒有太嗦,仍維持著那副冷面的表情,明知有難度,還是頷首道︰「好,我們立刻走。」

    這下換蕭關嚇到,驚異於他沒有猶豫的口氣。他硬撐著站起身,原想拚著一身傷也要跟上流光進到皇宮,想不到流光竟二話不說地將他抗起來,接著身輕如燕的飛躍出去。

    蕭關第一次「移動」得這麼窩囊,還得靠人抬,覺得臉都丟盡了。然而為了畢芳,他只得咬緊牙關忍著所有的不適和尷尬。

    到了宮牆邊,只見流光不知施了什麼手法,地上突然出現一個洞,就這麼大大方方沿著密道進了皇宮。

    走得越久,被他找在肩上的蕭關越是驚嘆,「早聽說皇宮密道處處、機關重生,這裡出去該不會直通太子的東宮吧。」

    「是。」流光簡單扼要的回答。

    「哇啊!現在可是四更天了,萬一我們闖進太子寢宮,然後他正在睡覺嚇醒,突然尖叫怎麼辦?又或者他說不定正在和妃子……呃,做些‘奇怪’的事情,那我們這麼進去……」

    「不會有你說的那種情形,太子正被幽禁,妃子不得入見。」流光額際青筋浮現。「你的傷已經這麼重了,為什麼話還那麼多?能不能安靜?」

    「讓我問最後一個問題就好。」蕭關雖然仍是一派隨興,但語氣卻十分沉重,「我只要見太子,其他人不見,你懂吧?」

    流光沉吟了一下,馬上會意過來,「苻望不在。我說過太子被軟禁,即使是苻望也無法隨意進宮。」

    蕭關很滿意他的回答,沒有再多說什麼,便乖乖的待在流光肩上出了密道。直到他們從太子的畫櫃後出來時,太子早已衣著整齊,滿臉愁容的不知等了多久。

    好樣的,這是怎麼聯絡的?連衣服都穿好了?蕭關好奇的看著流光,用眼神詢問,卻不開口,因為他知道再問下去,流光說不定真會拔刀砍人。

    流光只當沒看到他的目光,逕自向太子報告人已送到後,放下蕭關便靜靜的退下。

    東宮裡,剩下蕭關與太子歐陽浯兩人像照鏡子般面對面站在一起,對於彼此長得相像這情形,從第一次的訝異到現在再見面,那奇怪的感覺依然沒有消失,仿佛有種微妙的關系,將兩人聯系在一起。

    不待他問,蕭關便開門見山地開了口,「我能救你,但你必須幫我。」

    「你自己都這副模樣了,下一記得說不定就會倒下去,怎麼救我?」歐陽浯在他來之前,早從流光那瞭解蕭關目前的困難,自個兒在心裡揣測蕭關來找他的幾百種原因,沒想到竟是來救他?

    不過蕭關還當真沒有這麼偉大的情操,想替太子平反什麼,對此他也老實地攤手道︰「好吧,其實救你只是順便,我主要是想救畢丞相的女兒畢芳,但救她的方式,也能一並救你。」

    歐陽浯面露驚喜,「你要怎麼救我……呃,我是說救畢芳?」

    「我要你幫我,讓我見一個人。」蕭關心知太子軟弱,可他想順便測試看看究竟太子是不是個笨蛋。「這個人在宮裡很有權力,說不定有時候連皇上都要聽她的話,現在也只有她,能暫時穩住二皇子,讓我好好的部署救人計劃。」

    歐陽浯皺起眉頭苦思,不消多久時間,恍然大悟,「你是說母後?」

    「算你還不太笨。」蕭關淡淡一笑。「在我見到皇後後,你得給我一樣你的東西,讓我得以在皇後面前證明我是來幫你的。」

    歐陽浯二話不說馬上解下身上的凰佩遞給他。「這塊玉,全天下只有一塊。」

    全天下只有一塊?蕭關又想起自己的鳳佩,和凰佩有相當程度的相似,不知道這兩塊玉會不會有什麼關系。

    此時流光再度出現,時間算得奇準,一副立刻就要帶蕭關離開的樣子。

    蕭關也知道此地為非常之地,他多待一刻得就多一分危險,不過方才對太子的測試,證明瞭此人還算有救,於是臨走之前,蕭關難得收起嘻皮笑臉的態度,正色對歐陽浯道--

    「今日一別,日後說不定不會再見到你,但因為長得和你相像,我想勸你一句,不要太依賴苻望。畢竟苻望是外族,如今看起來更似乎可以控制你,難道以後你繼了位,仍要繼續依靠他,讓國政控制在一個外族手裡?無怪乎二皇子想將你拉下這個位置,要換成我也會想。所以,建議你好好的學著怎麼做一個獨立思考的太子,甚至是皇帝,否則說不定哪一天,我怎麼救你的,就怎麼拉你下來,你要相信我有這個能力。」

    這是威脅,赤luoluo的威脅!歐陽浯的臉色有些蒼白,卻是確確實實的把這些話聽進耳裡。他不知道蕭關的來歷究竟是什麼,卻覺得蕭關即使在如此虛弱的情況之下,撂下狠話時的氣勢也有一股王者之風,令身為太子的他都不由得膽寒。

    而一旁的流光旁觀著這一切,臉色一如往常的淡漠,但卻沒有人發現他對蕭關的觀感,似乎有著那麼一點點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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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38:00 |只看該作者
第9章(1)

    好好的休息了一陣,蕭關能下床的時間更長了,但如今情勢沒有太多的時間讓他浪費,於是他將全身纏傷的布巾又綁得更緊了些,巧妙地用服飾掩蓋,扮成了侍衛跟著流光,竟一點困難也沒有的直闖後宮,此時他才知道常常被他畫豬畫屎開玩笑的冷面人,在宮裡的官職竟然這麼大,可以統禦全皇宮的禁衛軍。

    當他被迫站在皇後的慈寧宮門口站崗而不能進門時,那股子別扭勁就別提了。流光像是在報他前日威脅太子的老鼠冤,硬是讓傷重才剛好一些的他站了兩個時辰,才慢條斯理地耍著官威走過來,淡淡地道︰「皇後娘娘要撤下一個櫃子,你進去幫忙。」

    蕭關在心裡先問候他祖宗十八代,僵硬地朝他皮笑肉不笑地撇撇唇,還搖搖晃晃的險些跌倒。不過他強撐著力氣和精神硬是穩住,裝得唯唯諾諾的應了聲「是」之後,便隨著流光進了慈寧宮。

    慈寧宮比他想像的大很多,不過倒是沒有太過華麗的假山流水,反而是院落裡花木扶疏,還有個小池子倒映著滿院紅粉黛綠,和池裡的錦鯉混在一塊兒,在陽光的照映下粼粼生光。

    走到慈寧宮的偏廳門口,流光突然停下腳步,欲言又止地道︰「知道了你的來意,皇後娘娘要你自己進去,她已撤下了所有宮女和內侍,你獨自一人要注意言行,別太放肆得罪了娘娘。」

    蕭關自然嘻皮笑臉地答應,內心卻暗忖老子是要去救她兒子,再放肆她也不敢多放個屁啊!

    一身侍衛裝束的他進了偏廳的門,一眼就見到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立在上位,那肯定是皇後。然而與母儀天下的皇後見面,他竟沒有任何害怕的感覺,也沒有什麼緊張,見到她那保養得宜卻無一絲笑容的臉龐時,反而還有一絲奇妙的親切感,讓他很想親近她。

    搖了搖頭,蕭關只覺得自己大概傷勢未愈又站崗太久昏頭了。不經意地往旁邊一瞥,竟然發現這偏廳裡不只有皇後一人,還站著另外一名他想都沒想到的人--畢學文。

    訝異地摘下了頂上的侍衛頭盔,蕭關冷笑著朝著畢學文道︰「我還以為你真不管畢芳了,想不到你還藏了一手,自己來找靠山?」

    這句話說得挺無禮,但畢學文只是皺了皺眉,將眼光投向皇後。

    蕭關不明白他這反應是怎麼回事,本能的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皇後,卻見皇後一臉震驚地望著他,一副眼淚都快掉下來的樣子。

    蕭關心中一動,立刻聯想到自己和太子長得十分相像,皇後月約莫是觸景傷情,便先舉起雙手錶明,「我不是歐陽浯。」

    「我知道……」皇後只說了三個字,卻說得唇瓣都在顫抖。「居然是你!居然會是你要救浯兒……」

    她這模樣太不尋常了,一股長久存在蕭關心中的疑惑,令他拿出了一塊玉佩,遞到皇後面前,「這塊玉,是太子給我的。」

    皇後顫著手接過,一看清了玉佩,淚卻是真的飆了出來,「不,這不是浯兒的玉,浯兒的玉是凰,而你的是鳳,我的堇兒啊……」

    她突然一臉憤恨地轉向畢學文,沒頭沒腦地罵道︰「畢卿家,本宮待你不薄,二十年前才會將堇兒託付給你,這些年來每每向你提起堇兒,你卻說和奶娘失了聯系,讓本宮難過傷心了好些年。如今他回來了,你也沒向本宮稟告,若他沒有自己來找本宮,你還要瞞本宮多久?」

    畢學文表情不改地冷漠道︰「說了沒有好處。」

    「什麼是好處?害了我的浯兒就是好處嗎?」皇後顯然不能接受,要不是自恃身份,她說不定早沖上去打人了。

    聽了皇後說的話,一頭霧水的蕭關可不想被晾在一旁,他刻意加入戰局,煽風點火的道︰「皇後娘娘,畢丞相……喔,是畢前丞相很可疑啊,五毒教徒的陰謀,是我和畢芳在悅紅樓聽到,轉述給丞相知道,他才入宮密保皇上的。後來經過這麼多事我才知道,我聽的內容應該是二皇子與五毒教徒勾結要害太子,怎麼經畢丞相轉述皇上後,太子反成了主謀者。」

    皇後一聽,鳳目一睜,整個後宮之主的威勢頓發,仿佛已經串連起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氣得漲紅了臉,咬牙切齒地問畢學文,「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畢學文仍是一臉漠然,淡淡吐出兩個字,「苻望。」

    蕭關聽得若有所思,皇後卻是立刻明白,她搖了搖頭,退了三大步,像是大受打擊,又像是難以置信地道︰「我明白了,當初我所托非人,原來你效忠的不是我,也不是太子,更不是二皇子,而是皇上。」

    畢學文沉聲回道︰「不,草民效忠的是朝廷。」

    皇後搖搖頭,就這麼幾句語帶玄機的話,她已然知道了一切,於是她不再理會畢學文,而是含淚走向蕭關,憐愛的伸出手想摸他的臉,「孩子,是本宮欠了你……」

    蕭關反應極快地退了一步,閃過她的觸摸。

    有沒有搞錯啊?他雖然內心對他們的對話有所懷疑,也猜到七八分,但這樣就想他會欣喜的迎接她的擁抱?門都沒有!

    誰知這個動作卻牽動了傷口,令他齜牙咧嘴地叫了聲痛。

    「孩兒?你怎麼了?」皇後這才注意到他的傷,玉容不禁一變,「你受傷了?!哪裡傷了?我立刻叫太醫……」

    「等等等一下!我是偷溜進來的,你真認為叫什麼太醫來治我會比較好?」蕭關搖了搖頭,等身上的痛楚淡去,他這才真正拿出歐陽浯的凰玉。「先別管我的傷了,你……先告訴我,我的玉和歐陽浯的玉有什麼關系?」猜測是一回事,他要聽的是完完全全的事實,有憑有據。

    他問得有些掙紮,也問得相當迂回,因為不管再笨,他都猜得出自己的身世一定和皇後及歐陽浯有關系,光聽皇後和畢學文打啞謎,他內心就大受打擊了,他其實還沒有確定自己究竟想不想知道真相……

    然而皇後並沒有被他的態度激怒,臉上表情反而交雜著慚愧、後悔與慈愛等復雜情緒,給了他致命一擊的答案--

    「孩兒,本宮要告訴你一個驚天秘密,是有關於你的身世……」

    這陣子,不知從哪兒傳出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一開始是由民間口耳相傳,後來漸漸鬧大了,也傳入了宮裡,聽說皇帝因而震怒,要求京軍統領夏邦呈必須揪出散播謠言的主犯,一時弄得京城裡人心惶惶。

    這個謠言,關乎二十年前京城裡發生的巫蠱之亂。皇後當年誕生龍子時,其實是生了雙胞胎,但因為當時後宮巫蠱咒殺之事頻傳,皇後怕兩個皇子都遭到毒手,皇朝將後繼無人,便由當時皇上的近臣畢學文掩護,悄悄的叫奶娘將長子歐陽堇抱出宮扶養,並告訴皇帝只誕生了一個龍子歐陽浯。

    餅了幾個月,由於巫蠱之事害死了幾個後宮嬪妃,甚至是機要大臣,皇帝因此進行了一次大改革,也剿清了一次後宮,巫蠱之亂暫時算是平息。不過由於此時皇帝寵愛的嬪妃剛產下二皇子歐陽澈,皇後怕若將真正太子流落鄉野的事實告訴了皇帝,會影響她的後位及太子繼位權,所以只能忍痛不發,將錯就錯,不再聯系,僅抽空詢問畢學文長子的狀況。

    現在整個皇城,都因這個二十年前的秘辛沸騰起來,由於難辨真假,且事件敏感,皇後因而避居念佛,不問世事,也要求及警告所有的皇子和她一起在佛堂齋戒誦經三日,連日前繼任太子聲勢看漲的二皇子歐陽澈也只能乖乖就範。

    這種情況的演變,最大的得益者算是畢芳,她因此得以不被二皇子逼迫,松了一大口氣。

    自從謠言出現,加上二皇子身邊隨從的鼓動,她由民間被秘密的送入宮,藏在他的寢宮內,斷了和小錢鼠的聯系,又恢復看著藍天期盼的日子。

    可這次,她不像那樣有著無盡期的惶恐,因為她看見了歐陽澈日漸焦慮的模樣,便猜到蕭關一定已經採取行動。

    她接下來要做的只有相信他,耐心地等待。她心裡唯一擔心的是他的傷勢,不知道復原得怎麼樣了?

    她甚至已經無聊到連每天什麼時候會有侍衛巡邏、經過她的門前時步伐有幾步等等小事都已經算得清清楚楚。然而今天特別不一樣,那行走的聲音及力道都不是她每天聽習慣的,反而很像她腦海裡一直印著的一個男人……

    不,不可能,畢芳手撫著臉笑自己的癡傻,但在摸到臉上的白紗時,又一陣的心酸。不知道當那男人看到她白紗下的臉,會有什麼反應……

    才這麼想著,房門被悄悄的推開,一個侍衛就這麼大大方方的走了進來。

    畢芳心裡一動,猜想著會不會是小錢鼠又想辦法混進來了?可當她看清來人的體形,對方都還沒拿下頭盔,她便飛也似的撲了過去,直直抱住他,淚水忍不住就這麼落下來。

    「我等你好久了……你怎麼現在才來……」畢芳很不想這麼沒用,但她真的無法控制筆算的感覺。這陣子所受的壓迫和威脅,讓她日子過得膽戰心驚,沒用倒下的原因,全是為了一個不知會不會實現的諾言。如今真讓她等到了,那種排山倒海而來的感動及自憐,簡直不是言語所能形容的。

    來人是蕭關,他靠著皇後娘娘的安插掩護,順利的溜進二皇子的寢宮,打探到畢芳被囚禁的位置。他完全不懷疑為什麼連頭盔都還沒取下,畢芳就認得出他,就如同即使眼前的女人蒙著白紗,他也能一眼就知道她是畢芳。

    「噢……痛痛痛痛痛……」蕭關被她用力一抱,身上的傷口一口氣全痛了起來,疼得他臉都扭曲了。

    「啊!你的傷!」畢芳連忙放手,還退離他一大步,臉色驚惶地道︰「你的傷口痛嗎?」

    「傷口再怎麼痛,也沒有看到你拿刀劃自己的臉那麼痛。」他搖了搖頭,忍住痛,上前展臂一摟,以不壓痛自己的力道將她輕擁入懷。只有這樣和她緊緊貼合,他才能感受到她是真實的存在於他身邊。「天啊,我多麼害怕你出事,以後別做這種傻事了,知道嗎?」

    話說著說著,他就想親吻她,然而當她臉上的白紗造成阻礙時,他本能的伸手就要扯下。

    畢芳偏頭避過他,退了好幾步,眼神有著惶恐與不安。

    蕭關明白她的顧忌,刻意不正經地說道︰「你別忘了,就算你臉上再多幾道疤痕,也不會有我身上的疤痕多,咱們老大不會笑老二,我不會在意的。」

    畢芳仍是搖著頭,不發一語,眼瞼卻是難過地半垂下。

    要如何破除她這種對外表過度在意的迷思,蕭關想了一想,表情一轉便開始裝可憐,「小錢鼠轉達你要對我做的一個動作,我原本是欣然接受,想不到他竟抱著我狂吻好幾下,害我作了好幾天噩夢,既然他是代表你,你該不該補償我一點?」

    畢芳睜大了眼,失聲低叫,「不可能!我明明是交代小錢鼠讓你好好養傷……」

    「唉,你不會知道我內心受到了多麼大的沖擊。」蕭關打斷她的話,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慢慢靠近她,「你的臉即使受到了些傷害,但怎麼也比小錢鼠那猥瑣的模樣要強過百倍,若你不讓我親上幾下,如何能消除我內心的陰影……」

    話說到這裡,他迅雷不及掩耳的抽去她臉上的白紗,畢芳尖叫了一聲,將他推開,卻沒有伸手捂住臉。

    因為在她的白紗之下,竟然還有另一層白紗。

    蕭關真的服了,嘆息著搖頭道︰「我先前說過你像只孔雀,可沒說過你像只鴕鳥。光是藏起頭來不是欲蓋彌彰嗎?難道你要戴著這白紗過一輩子?」

    畢芳掙紮了一下,才幽幽地道︰「我需要時間。」

    「好吧,我不逼你。」瞧她泫然欲泣的模樣,蕭關也很是不舍,他再次上前要擁住她,她卻害怕地直往後躲。

    「我保證,不會再扯你臉上的白紗了,誰知道下面還有幾層。」他有些自責自己嚇到她了。她會變成今天這樣,還不是為了他,他何苦再逼她?

    要知道,畢芳一向在意的就是外表,如今她失去了足以自傲的本錢,依她驕傲的個性,沒有玉石俱焚就不錯了,哪裡還能和歐陽澈周旋至今?

    她依靠的,還不是一顆愛他的心?

    隨著想法越來越深入,蕭關也越來越心疼。他再次輕摟住她,用雙手感受她的美好曲線。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他才能無後顧之憂的愛抱她多久就抱多久呢?

    「芳兒,我叫小錢鼠給你的布包,你放好了嗎?」他突然問。

    「放好了。最近謠言甚囂塵上,連我這個被幽禁的人都聽說了。趁著他被皇後娘娘召入佛堂,我才偷偷放的。」畢芳很慎重的點頭,又忽然納悶地皺起眉,「只不過這謠言出現的時機這麼巧,是你放的風聲嗎?」

    蕭關表情微微一沉,遲疑了一下才道︰「算是吧。」

    「你怎麼有辦法讓皇後娘娘配合你放出消息,且她還不向你追究這損及她名聲的謠言?」在二皇子被召入佛堂時,她就在心裡暗驚於蕭關的神通廣大了。

    「因為……算是她欠我一個天大的人情,況且我要救她兒子嘛,她當然要權利配合。」蕭關說得有些悶。

    「那麼,那個謠言……是真的嗎?」她又問。

    這次,蕭關的身體很明顯的一僵,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畢芳察覺了他的異狀,在心裡快速的把事情想了一遍。突然他的反應代表著謠言的真實性,那麼太子應該還有另一個孿生兄弟。思及他出現在相府的時間就是為了尋親、為瞭解開身世,但她父親卻一直在這個問題上模糊其詞,難道……

    她雙眼一睜,「難道你就是那個--」

    「別說!」蕭關更用力地抱住她,像在隱忍著什麼就要迸出的激動情緒。「我不想聽、不想知道、不想理會,你千萬別說。」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別那麼用力,小心傷口又痛了。」畢芳緊張得渾身僵硬,想推開他又怕傷了他,進退兩難。

    蕭關只是搖搖頭,他眼下根本不在意身體上的痛楚,更或許他也是刻意讓自己痛,才能借此壓過心裡的痛苦。

    畢芳懂了,她這才明白蕭關在這件事情上承受了多大的壓力,他只是用嘻笑掩飾痛苦,畢竟沒有人知道了自己從小是被遺棄的,原屬於自己的尊榮都給了別人,還高興得起來。

    他抱著她的每一分力道,都是傷痕累積而成的,那群大人們瞧不起他,他就徹底的利用他們,只是為了救她。

    畢芳幾乎要哭了。怎麼以前她會認為他這個人不學無術、個性涼薄呢?他明明就重情重義到了極點,為了救她而揭發了皇室的醜事,也揭開了自己心裡最深的傷口……

    反手抱住他,她簡直為這個男人所受的苦心疼極了。他每天以笑臉示人,有誰看到他心中在哭?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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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38:13 |只看該作者
第9章(2)

    兩人就這麼擁抱著,忘了時間的流逝。突然間,畢芳覺得胸口有異狀,仿佛有一雙大手,在她胸前最飽滿柔軟的地方揉呀揉、捏呀捏的……

    「啊呀!」她驚叫一聲推開他,滿臉通紅。「臭蕭關,你又吃我豆腐!」

    想不到一陣擁抱後,蕭關已經恢復以往吊兒郎當的樣子,似笑非笑地道︰「你臉上這麼多層紗,我親也不能親,難道不能看在我心情不佳的分上,給我一點安慰嗎?」

    「要安慰也不是用這種方式!」畢芳雙手護著胸嬌嗔。

    「那你有什麼地方能讓我摸的,直接開出條件來吧。」蕭關故作大方地道。

    「你……」她簡直被他氣壞了,方才對他的那種疼惜之情全消失不見,忍不住粉拳一揮。

    蕭關笑嘻嘻地躲過,欣賞地覷著她氣嘟嘟的臉,「沒錯,就是這樣,你這女人一點也不適合哀哀怨怨的樣子,像這樣氣呼呼的才是畢芳本色。時候差不多了,我該走了,你放心,我向你保證,在二皇子由佛堂出來的那一天,也就是你重獲自由的那一天。」

    話說完,他並沒有依依不捨,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就這麼大大方方的開門離去。

    然而畢芳卻由他的背影中讀出一股異於平常的落寞,這個男人,到了這個關頭還不肯示弱,還要安慰難過的她。

    身與心,全都傷得透徹,他明明才是最痛快的那個人啊!

    必于太子是孿生子的謠言,在今日有了重大發展,夏邦呈逮住了一個偷溜至民間的內侍,一個內侍竟跑到悅紅樓,這行蹤非常可疑,深入追蹤才知他竟跟幾名殘留在京中的五毒教徒接洽,因此夏邦呈將人抓起後,交由宮中刑部審理。

    在嚴刑拷打下,刑部赫然發現內侍居然是二皇子歐陽澈的人,更驚人的是,當初五毒教徒之事牽涉到太子,皇上震怒派內侍搜查太子寢宮,而搜出咒殺人偶的內侍,也是他。

    透過他,太子被冤枉的真相呼之欲出,而二皇子反而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趁著二皇子仍在佛堂,皇上下令搜查二皇子的寢宮,這麼一搜,竟搜出一面五毒教的權杖。

    皇上對子孫不肖已是氣憤不已,這時候畢學文更是火上加油,由於他已被迫致仕,便請宮中同儕替他上書皇上,狀告二皇子歐陽澈幽禁他女兒於宮中,皇上自然大為光火,命宮內禁衛軍統領流光前往營救。

    二皇子歐陽澈得知事跡敗露,已無轉圜餘地,便在刑部來拿他之前逃出佛堂,回寢宮中召出他深藏的一批秘軍直接造反,一時之間,皇宮內竟成了戰場。

    蕭關這才知道前些日子那群進了皇宮就消失不見的五毒教徒,究竟到哪裡去了,原來都打扮成二皇子的親隨士兵及奴僕,甚至還有養在密室地道的,就只等著起兵的這一刻。

    如今被迫起兵,他們顯得有些倉促,加上夏邦呈也由宮外帶兵支援,以及原本流光率領的禁衛軍,人數上的優勢逼得二皇子等人只能據宮牆自守,但被攻破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被藏在寢宮深處的畢芳,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今日外頭非常喧嘩吵雜,正在疑惑時,突然間,房門很粗魯的被人打開,歐陽澈狀似狼狽的沖了進來,令她急忙又抓起懷裡的蕭氏短刀。

    不過,這次歐陽澈並不在乎她是否自殘,很快地朝她奔過來,畢芳一時手足無措,畢竟她沒有真的想尋死,便拿刀亂無章法地朝著他揮舞,卻沒想到三兩下就被歐陽澈制伏,手上的短刀也被他反過來架住脖頸,雙手則被他鉗制住。

    「你想做什麼?!」畢芳拚命的掙紮著。

    「我想做什麼?我什麼都沒有了,我的一切全毀在你這娘兒們手上,我還能做什麼?!」歐陽澈一貫的文雅氣質全不在,眼前的他眼神混濁,目露凶光地咆哮道︰「要不是你還有最後的利用價值,我早就直接殺了你!」

    畢芳還來不及弄清楚他話裡的意思,此時門口又沖進來一堆人,領先在前的是夏邦呈,他帶了一隊人馬,而後是流光,他也帶著另外一批人馬,這兩方人馬將二皇子及畢芳團團圍住,最後進門的竟是已被削去官職的畢學文。

    「你復官了?所以我那個太子大哥被放出來了?」歐陽澈一見到畢學文,臉上便充滿了自嘲。「想不到你這個丞相居然還是枝牆頭草。」

    「你不該踫我女兒。」畢學文表情陰沉地道。

    「原來只是因為這個原因,是我小看了你……」歐陽澈冷冷地笑了起來,忽而又收起笑容。

    他突然想到,光憑皇後的力量,是不可能讓皇上對他起疑的,所以皇後才會鋌而走險的放出謠言,讓皇上震怒,揪出他的內侍,進而搜查他的寢宮,查出五毒教的權杖。

    而這一切若不是有人煽動,單憑皇後那老女人怎麼想得出這種計謀,而畢學文更不可能有這種力量動搖皇後,讓她願意公開不堪的往事。

    「不!就憑你這前丞相,皇後不可能默許你亂放謠言,只為了讓我背黑鍋,更別說我宮裡都是親信,你是怎麼把那塊權杖放入……難道,這背後陷害我的主謀另有其人,這個人權利大到能夠左右皇後?!」

    歐陽澈突然想到一個人,一個長得和歐陽浯如出一轍的人,臉色不由得大變。

    如果關於皇後的謠言都是真的,那麼那個人是最可能的煽動者,何況那個人確實和畢芳有著曖昧,這是他在悅紅樓就已經知道的事……

    畢學文並沒有給他答案,只是若有所思地往流光陣營中的侍衛群們看了一眼,反倒是夏邦呈這時候突然跳了出來,拿刀指著歐陽澈道︰「你小看的是我!負責替你和五毒教聯系的內侍,是我抓起來的;在外頭五毒教的士兵,也是我擊潰的。二皇子,你快快束手就擒吧!」

    他在說這些話時,不斷的用眼神對歐陽澈刀下的畢芳示意,誇耀著自己的功勞安她的心,但畢芳給他的回應卻是很冷淡,即使被刀架著、隔著一層白紗看不見她真正的表情,卻也不見她有多懼怕,令人弄不清楚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哈!我告訴你們,今天就算我死,也要找個陪葬的!」歐陽澈知道這次自己難逃死劫,如果真是輸在「那個人」手上,他根本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抓起短刀便要往畢芳的心窩刺去。

    想不到這時候天外忽地飛來一隻鞋,不偏不倚的擊中了歐陽澈持刀的手,這麼簡單的丟擲卻隱含著強大的內勁,不只歐陽澈的刀脫手而出,武藝低微的他還被這波沖勁擊退了兩步,畢芳被他拖著跌坐在地,一下子脫出了他的掌控。

    夏邦呈覷準了時機,急忙帶著部下一擁而上,轉眼十幾把刀已架在歐陽澈的脖子上,宮變事件在一天之內算是落幕了。

    夏邦呈忙拉起畢芳,左右察看著她的情況,「你沒事吧?」

    「我沒事。」畢芳搖了搖頭,美目沒有聚焦在他身上。

    夏邦呈以為她仍在生他的氣,不禁放軟語氣,一臉愧疚地道︰「芳兒,我後悔了,與你退婚,我真的十分後悔。今日前來營救你之前,我早已說服我父親,無論如何都要娶你過門,請你原諒我之前的鬼迷心竅好嗎?」

    畢芳終於正眼看著他,卻只是淡淡的道︰「我早就不生你的氣了。」話說完,她的目光又轉了開來,仿佛一點也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夏邦呈心忖,這約莫是姑娘家的矜持或是嬌氣吧?何況她臉上還覆著白紗,聽說是怕二皇子毀她清白,自己割了一刀。

    「芳兒,難道你以為我會介意你的臉嗎?」他長嘆口氣,「我不在乎,京城名醫遍佈,我必能找到醫治好你臉傷的良醫。」

    「我不在乎你在不在乎我的臉。」說完一句繞口令似的話,她甚至整個人轉過身,看都不看夏邦呈。

    這分明還在生氣啊!夏邦呈又轉到她面前苦心勸著,「芳兒,進過這一役,我辛苦的為你查案、殺敵,難道你還不能相信我的真心?」

    「我相信。」她的頭一偏,就是不願看他。

    「所以你原諒我了?」他的頭也跟著一偏,非要正眼和她對上不可。

    「我原諒你。」畢芳似乎有些煩躁,又把視線轉向另一邊。

    「那你願意和我重新訂親嗎?」夏邦呈心下一喜,就要執起她的手。

    不料畢芳這時候突然眉頭一皺,硬生生的推開他,「你這人真煩,不要一直擋在我面前,妨礙我找人。」

    「什麼?」夏邦呈整個人都傻了。

    推開眼前的障礙物,畢芳的目光投向侍衛群中,東尋西找後果然看到流光的身後立著一個站姿十分隨便的侍衛,那名侍衛不僅態度吊兒郎當,嘴角甚至還掛著一抹壞壞的笑容。

    而他站姿會歪了一邊,那是因為他只穿著一隻鞋。

    終於,那侍衛的眼光和她對上,他朝她勾勾手,展開雙臂,她便低叫一聲,越過夏邦呈,眼看就要直直投向那名侍衛的懷抱。

    但就在要抱上他之際,她猛地腳步一收,害那名侍衛落了空,還差點跌倒。

    「你的傷……」畢芳遲疑著。

    「好了大半了。」蕭關微笑說道。畢竟皇後娘娘為了彌補某些事,天天用皇室秘藏的靈丹妙藥替他醫治滋補,加上他身子骨原本就壯,因此恢復的狀況極好。

    畢芳再也沒有猶豫,飛蛾撲火般的上前緊摟住他。

    「蕭關!」她忍了好久的淚,終於可以毫無顧忌的落下了。「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我一點都不怕,真的。」

    「廢話,沒練過我蕭氏刀法,那把短刀是拿不住的。」事過境遷,蕭關開始不正經地揶揄起她來,「瞧你抖成這樣,還哭成了個小花貓,白紗都黏在臉上了,還說不怕?」

    畢芳叫了一聲,急忙放開他,先拉了拉臉上的白紗,確認不會被人透過被淚沾濕的面紗瞧見她的臉後,才又抱了回去,「一開始是有點怕,但看到你丟過來的鞋子之後,知道你來了,就不怕了。」

    她這反應令蕭關覺得好氣又好笑,這小娘兒們說她已經不在乎容貌了,卻又怕人家看見她醜的一面;若說她太在乎外表,她卻又能為他自傷其臉,這種矛盾實在令他既愛又憐,更加放不下她。

    「你可知道,你現在在你父親面前這麼抱著我,代表著什麼?」無畏地擁著她,蕭關幾乎可以感受到畢學文投過來怒火中燒的目光,還有夏邦呈那又嫉又恨的眼神。

    「我知道。但你對我如此不離不棄、為我吃盡苦頭,甚至即使因為知道了身世而大受打擊、心情低落,仍堅持來救我,我就知道我這一輩子跟定你了。」畢芳堅定地道。

    「你確定?我可是個一窮二白的小子,跟著我可是要吃苦的。」蕭關用下巴朝夏邦呈的方向微微一努,「而剛才我們那帶頭沖進來的京軍統領夏公子,才重新向你求親呢!」

    「什麼?」明明是剛剛才發生的事,誰知畢芳竟一頭霧水。「求親?有嗎?我剛剛只顧著找你,倒是沒有聽清夏邦呈在說些什麼?」

    蕭關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剛才讓夏邦呈搶了先機,他心裡還有些酸溜溜的,沒想到這小娘兒們這麼死心眼,認定了他眼中就只有他一個,竟把夏邦呈說的話全當成空氣。

    目光透過畢芳的肩頭,他對上畢學文的眼,不畏對方的威勢和怒氣,蕭關只是用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訴他--

    你的女兒,我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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