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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巫靈 -【唐朝「前」男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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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0 00:17:0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巫靈 - 唐朝「前」男友

江寒露,讓他最咬牙切齒的醉不歸酒坊少主,
為人粗魯又愛跟他唱反調,一點也不討喜,
可是這個江痞少卻在一次跟他大打出手掉入湖被救起後,變得古里古怪,
首先,一張眼看到他就「學長學長」的拚命叫,
其二,開始偷偷跟蹤他,
其三,老是含情脈脈的看著他,
讓整座長安城都在謠傳他們倆從死敵變成「義兄弟」!
男人的清譽豈容人如此糟蹋?
他忍無可忍的逮住害他成為笑柄的元兇,
強調兩個男人之間是絕無可能的!
這傢伙卻信誓旦旦說要讓他「刮目相看」,
乖乖,先不說「他」是哪裡來的自信,
光是「他」臉上的那兩滴淚居然讓他感到不捨就先嚇壞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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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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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0 00:17:1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小露。」

  她笑容洋溢的看著自己心愛的人,「是的,學長!」

  「我們分手吧。」

  她錯愕的愣住,有些不敢相信,「為……為什麼?」

  「因為我要出國去念碩士,碩士念完或許會繼續攻讀博士,不知道要花幾年的時間才能回來,我不想耽誤你的青春,所以……我們還是分手吧。」

  原來是這種原因,為了愛,她可以跟著一起浪跡天涯!「我、我大學畢業之後也可以跟著你一起在國外唸書!」

  「我念的是哈佛大學,你申請得上?」

  「……」

  「好,就算退而求其次申請其它學位,憑你的英文程度,你考得過托福嗎?」

  「……」

  「還有,你不是有飛機恐懼症?」

  連三的打擊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但她還是努力掙扎,「為了你,我會努力克服以上三點,去美國找你的!」

  這下換他傻眼,沒想到她還不放棄,「算了,小露,我就老實告訴你吧,出國唸書只是一個比較好聽的分手理由,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已經受不了你這麼黏人的個性,二十四小時監控我的行蹤,讓我覺得自己真的快要窒息而死了!」

  「二十四小時監控?」她有些困惑的皺起眉,「應該……沒那麼糟吧……」

  她也只不過是每天晚上睡前都會打電話給他而已,這樣……有很黏人嗎?

  「我不管你覺得糟不糟,總而言之,我已經受不了了,所以小露,我們就趁這個機會分手吧……」

  三年前分手的話言猶在耳,好像才剛發生過一樣,那一年,兩人分手之後,她所愛的學長就馬上準備行囊飛到美國去,面對另一個新的求學階段,過得如魚得水般的快樂,而她卻還陷在情傷走不出來,始終鬱鬱寡歡。

  難道……真的是她的錯?她真的讓學長喘不過氣來,認為這樣的愛是一種沉重的負擔?

  「唉,學長,你現在過得真的很好嗎?」

  站在海岸邊遙望沒有邊際的海洋,她不敢坐飛機,沒有他在美國的聯絡方式,只能這樣懷念心愛的學長,所以她永遠都不會知道,當年分手的理由,其實只是他的一個爛借口。

  他早就愛上另一個女人,跟著對方到美國去雙宿雙飛了,只有她一個人還傻傻的以為是自己的錯,不斷自問反省。

  她內心的感傷並沒有隨著時間而慢慢變淡,她還是很喜歡他,一直在想,如果當時自己能保證一定會改,不會讓他再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兩人之間是不是還有機會?

  「學長……」

  「你還想再見到他嗎?」

  「呃?」

  她困惑的轉過身,就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背後就站著一名男子,他看起來三十歲左右,是個不會讓人留下什麼印象的普通臉孔,但額前一小撮銀白色的劉海倒是讓人印象深刻。

  「你是誰?」

  對方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想見到你的學長嗎?」

  「當然想,但這是不可能的事,因為他已經不想見我了……」

  一想到學長的離開,她的鼻子一酸,眼眶微濕,忍不住就想哭,但顧忌到還有個外人在,她馬上抹抹眼角的淚水,要自己振作一點。

  那男人一點都不管她正在暗自神傷,繼續詢問,「那如果我可以讓你再度見到他呢?」

  「這怎麼可能」

  「先不管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如果有這個機會,能讓你再見到他,不管出生入死、上山下海,你都肯願意去做嗎?」

  「當然願意!」她毫不猶豫的點頭,「只要能再見到他,彌補我心中的缺憾,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那好吧,我就實現你的心願。」

  「啊?」

  她還沒搞清楚對方到底要做什麼,他已經雙手一伸,硬生生將她往大海推了下去,她嚇得驚聲尖叫,卻還是只能倒栽蔥的往後一仰,就快嗚呼哀哉的被大海給吞沒了!

  沒想到男人不但沒有肇事逃逸,還刻意站在海岸邊,對著掉下去的她笑著揮揮手,「拜拜,祝你旅途愉快。」

  她傻眼的瞪著他,簡直不敢相信,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腦中只剩下一種想法,那就是—

  救命呀,她居然遇到一個推她下海的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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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0 00:17: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唐朝開元初年,唐玄宗李隆基在位。

  三月三日天氣晴,上巳節日,是出遊踏青的好日子,所以大街隨處可見男女老少歡樂的互打招呼,互贈上巳彩蛋,整座長安城都瀰漫在過節的歡樂氣氛裡。

  芙蓉園中,文人雅士相聚,飲酒吟詩,好不快活,更有美人在一旁相伴,而今日芙蓉園裡最風光的女人,就是艷芳閣的花魁雪妍,只要是她所到之處,莫不吸引著眾人目光,久久都捨不得移開眼。

  她的媚眼一掃,發現不遠處一道熟悉的俊雅身影,她馬上邁開步伐向他走去,嗓音嬌柔的輕喊著,「崔公子。」

  正在和其它人寒暄的崔尚緹一聽到這柔媚的聲音,隨即轉過身來,揚起一記風度翩翩的笑容,「雪妍姑娘,沒想到竟然能在芙蓉園內見到你。」

  「奴家也沒想到能在這見到崔公子呀。」

  崔尚緹,長安東市珍寶坊的少主,今年二十六,長相俊美,而且一舉手一投足都難掩自身的高尚之氣。

  話說長安東市住的大都是達官貴人,而崔家的珍寶坊顧客便幾乎是王爺高官那一流的,因此政商關係非常良好,是長安東市鼎鼎有名的商賈。

  難得的是,崔尚緹雖然身為商人,卻一點都沒有商人的俗氣,俊美而優雅的他更像是位家世不凡的貴公子,文武均有涉獵,是眾多姑娘心儀的對象,也包括芳名遠播的雪妍。

  一看到雪妍靠近,崔尚緹馬上從身旁侍從的籃子中拿出一顆彩蛋,送給她,「上巳節日,未能免俗,這顆小彩蛋就送給雪妍姑娘吧。」

  雖然只是一顆小小的雞蛋,但蛋殼上卻繪著精緻的牡丹花圖案,可以看出畫工的巧手及細膩,並不是一般人有辦法送得出手的。

  面對心儀男子所送的東西,雪妍怎麼有辦法拒絕,當然是心花朵朵開,欣喜的伸手要接下,「感謝崔公子,奴家……」

  突然之間,的一聲,一顆石子又快又狠的飛過,正中崔尚緹手中的彩蛋,雪妍都還來不及摸到那彩蛋,它已經掉到地上,蛋殼碎裂成網狀,上頭的畫工就算再精緻,在彩蛋裂開的那一刻,也就……完了。

  崔尚緹不敢置信的瞧著地上碎蛋,一貫優雅的表情微微一變,皺眉像是在隱忍什麼一樣。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在這長安城內,敢這樣挑釁他的,沒有別人,一定就是—

  「江、寒、露!」

  「哇!崔兄,你的彩蛋破了?哎呀,怎麼這麼不小心呢,好可惜,下次拿的時候記得要拿穩一點呀……哈哈……」

  雪妍偏頭一瞧,就見一男子幸災樂禍的朝他們走了過來,他的樣貌秀氣,身材也偏瘦,卻配上一股玩世不恭的浪少氣質,這帶點壞壞邪氣的模樣,也是會讓姑娘家陶醉的類型呀。

  這一刻雪妍的內心開始分裂成兩半,因為這兩個不同類型的男人她都喜歡呀,「江公子,你也到芙蓉園來了?」

  「雪妍,咱們倆好久沒見了。」江寒露馬上來到她身邊,有些輕佻的摸了她下巴一記,「有沒有想我啊?」

  「討厭,你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輕薄奴家。」

  「哈哈哈……」

  江寒露,長安西市最大酒坊醉不歸的少主,今年二十二,西市大都是庶人居住,龍蛇混雜的,因此江寒露身上也有著市井之氣,狂放不羈,和崔尚緹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典型。

  江寒露故意當崔尚緹沒存在的看也不看他,對自己侍從吩咐了一聲,「小平,拿那顆鴕鳥蛋出來。」

  小平馬上從竹籃內拿出一顆和手掌一樣大的彩蛋給他。

  雪妍一看不禁傻眼了。這彩蛋不但比剛才崔公子要給她的還要大上好幾倍,上頭鴛鴦戲水的彩繪也精緻得嚇人,完完全全把崔公子給比下去。

  江寒露偷偷瞥了崔尚緹一眼,看到他一臉的鐵青,內心就感到非常爽快,簡直是開心不已,「雪妍,這顆上巳彩蛋是我特地準備要送你的,怎樣,好看嗎?」

  「你、你用的這是什麼蛋呀?」怎麼這麼大呀?

  「哈哈,聽說是一種叫『鴕鳥』的禽類的蛋,你也知道,西市很多域外來的胡人,這顆鴕鳥蛋我就是從他們手中買下的,很珍貴的,你喜歡嗎?」

  雪妍笑得嬌美,連連點頭,「喜歡,簡直新奇極了。」

  正想伸手接過,沒想到崔尚緹的動作卻比她快一步,他伸出指輕彈了彩蛋一記,彩蛋馬上在江寒露手上裂出好幾條大縫,還凹了一邊下去,讓雪妍錯愕的愣住,江寒露更是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

  「江弟,你這顆彩蛋怎麼一摸就碎,這麼脆弱?」這下換崔尚緹揚起優雅的淡笑,「下次別再隨隨便便花大把銀子向胡人買東西,免得被騙了。」

  「崔、尚、緹!」

  將碎裂掉的鴕鳥蛋給丟到地上,江寒露火大的槓上崔尚緹,已經不顧一旁的美人了,「你這是什麼意思,毀壞了我的鴕鳥蛋,你賠得起嗎?」

  「你要我賠?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崔尚緹馬上拿起自己侍者手上的竹籃,將裡頭的彩蛋全都往江寒露身上倒,頓時一整籃精緻的彩蛋都掉到地上摔成碎蛋,「這樣,夠多了嗎?」

  「……」

  雪妍狠狠倒抽一口氣,膽戰心驚的馬上後退,而其它看好戲的人們也有同樣的動作,趕緊退離他們到方圓十步之外,因為他們都非常清楚,接下來這兩人肯定又會大打出手了!

  說起這兩個人,一個是東市的貴公子、一個是西市的痞少,從兩人第一次見面就互看不順眼,一個嫌對方裝優雅,一個嫌對方粗鄙,就這樣徹底槓上了,只要一見面,十之八九最後都會演變成火爆場面。

  江寒露的個性原本就大剌剌的,對付起死敵崔尚緹更是不會手軟,而崔尚緹一身的好修養獨獨就在江寒露的身上破功,每回都不顧形象的和他硬碰硬,像是兩人上輩子的仇還沒結完,這輩子繼續來當仇家一樣!

  「崔尚緹,你這個偽君子!」果不其然,江寒露率先發火了,他搶過小平手中的竹籃,將裡頭的小彩蛋拚命朝崔尚緹丟,正式開打,「我今天要是不把你打得哭爹喊娘,我就不姓江!」

  崔尚緹機警的一往後躍開,開始左躲右閃,避開彩蛋攻擊,「那你可以開始考慮,你等會要改姓什麼了。」

  「你住口!」

  「哎呀、哎呀,咱們還躲得不夠遠呀,快跑……」

  崔尚緹順利的避開來勢洶洶的彩蛋,結果遭殃的就換在他後頭看熱鬧的男男女女了,他們趕緊拚命往後退,或乾脆換個方向繼續觀戰,說什麼都不肯放過這一場好戲。

  「崔公子、江公子,請你們都停手吧,不要再為奴家爭吵了……」

  雪妍在一旁擔心不已的勸架,其實內心有些得意。能讓長安城最有名的兩位男子為她打架,要說沒有什麼虛榮心,那是騙人的。

  但他們倆此刻早就把雪妍給擱在一旁,純粹就是雙方積怨太深,為了自己的面子而打,才不關阿貓阿狗的任何事,其它看熱鬧的也不管他們打架到底是為了哪樁,反正拚命起哄鼓噪就對了!

  江寒露將籃裡的彩蛋都砸完,崔尚緹卻依舊完好如初,這讓他氣得折下湖岸旁的柳枝,直接朝崔尚緹鞭來,那力道是毫不留情呀。

  「崔尚緹,納命來!」

  「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取。」

  崔尚緹側身一避、二避、三避,就是不讓江寒露手中的柳條打到他,兩人交手過那麼多次,也知道彼此的身手到哪,江寒露就算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一件事,那就是崔尚緹的武藝的確比他好上那麼一點,讓他是扼腕不已。

  面對江寒露強勁的攻擊,崔尚緹輕笑出聲,嘲諷的意味十足,「江弟,需要為兄的放些水,好讓你有點面子嗎?」

  「你給我閉嘴!」

  強勁的柳條直朝崔尚緹俊秀的臉面襲來,像是惡意要讓他毀容一樣。

  崔尚緹馬上精準的抓住柳條上半段,和江寒露轉成拉鋸戰,在雙方的力量僵持不下之際,他故意一鬆手,江寒露馬上反應不及的踉蹌倒退好幾步。

  好不容易才將步伐穩住,沒想到卻一腳踩到掉在地上的破彩蛋,整個人一滑,就往後頭的大湖倒栽下去,瞬間撲通一大聲,湖水濺上岸,讓觀看的眾人是驚呼出聲。

  「可惡,沒想到這次是江寒露輸了……」

  「好耶好耶,還是崔尚緹厲害……」

  江寒露一掉下湖,崔尚緹馬上拍拍自己衣袖的皺褶,心想江寒露的難纏度又高了不少,他要是再不小心一點,下次輸的人可能就換成他了。

  「那個傢伙有完沒完,每次都逼得我不得不出手回敬他一頓,徒讓所有人看笑話……」

  「天哪,少爺!」就在此時,江寒露的侍從小平擔心的來到湖岸邊,簡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咱們家少爺不會泅水啦,救命啊—快救人啦!」

  「什麼」

  崔尚緹這才發現事態嚴重,因為江寒露一落下湖後就再也沒有露出湖面上,他們兩人有仇歸有仇,但他可無意間接害死江寒露,因此想也沒想,他馬上縱身一躍,下湖救人去了。

  「崔公子、江公子!」雪妍擔心的也湊到湖岸邊。如果這兩個人一同沒命了,那可是她的損失呀,所以他們倆絕對都不能有事!「喂,你們這些人,還呆呆的看什麼,趕緊多點人跳下湖救人呀!」

  「可、可是……咱們都不怎麼會泅水呀……」

  「三月天的,湖水還非常的寒呀,跳下去怎麼得了……」

  一講到要救人,大家推托的推托,心虛的心虛,遲遲沒有動作,在大伙都還在遲疑之際,就見崔尚緹抓著已經陷入昏迷的江寒露浮出水面,趕緊游回岸上,讓看熱鬧的眾人又開始驚呼出聲。

  「少爺!」

  「崔公子!」

  把江寒露給拖上岸,崔尚緹馬上讓他躺平,不顧身上的水還一直滴,努力拍著他的臉頰,希望他能有點反應,「江寒露,快醒醒!」

  正當崔尚緹以為江寒露真的沒得救時,就見他突然一皺起眉,難過的將肚子裡的湖水都給吐出來,慢慢的恢復意識,一旁兩人的侍從和雪妍馬上開心的笑著,心想人可終於脫離險境了。

  「江寒露,你還好嗎?」看到他有所反應,崔尚緹高懸的心也終於可以松下,「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能夠起身嗎?」

  江寒露花了好一會的時間,好不容易才凝聚起自己渙散的神智,當他一看到身旁面露擔心之意的崔尚緹,突然之間鼻一酸、淚一泛,就起身緊緊撲入崔尚緹的懷中了。

  「嗚哇……學長,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嗄?」

  崔尚緹表情錯愕的全身僵住,簡直不敢相信。他的死對頭江寒露竟然死緊的抱住他,讓他雞皮疙瘩爬滿身,恨不得馬上再把這個傢伙給推下湖去!

  還有那個什麼「學長」,又是什麼東西?這個傢伙是腦袋被湖水給灌壞,徹底神智不清了嗎?

  江寒露這強抱住崔尚緹的舉動又引起軒然大波,大家忍不住開始熱烈討論起來,而一旁兩人的侍從和雪妍則是看傻眼了,完全不敢相信,江寒露居然就這樣抱上他的死對頭了

  「少、少爺,你清醒點呀……」小平嚇壞了。

  「江、寒、露!」崔尚緹趕緊抓住他雙肩,拉開兩人距離,以免他真的忍受不住的再把這個傢伙推回湖裡,「你要不要看清楚一點,我到底是誰?」

  只見江寒露依舊泛著汪汪淚眼,像是突然之間娘兒們上身一樣,讓人的雞皮疙瘩越爬越多,「我看得很清楚呀,你是學長,只不過……」為什麼穿著古裝?

  「你給我搞清楚,我叫崔尚緹,才不是什麼『學長』!」崔尚緹馬上站起身,遠遠的和江寒露保持距離,不顧形象的朝著一旁江寒露的侍從咆哮,「快把你們家少爺給帶回去,趕緊請大夫來看看他,現在的他真是病得不輕。」

  「什麼我病得不輕,我一點都沒病!」江寒露隨即跟著起身,想靠近他,結果他立刻忌憚的倒退三步,讓江寒露感到非常受傷,「學長,難道你已經不記得我是誰了嗎?」

  「江、寒、露,你別問我這個大家都回答得出來的問題!」

  「呃?」江寒露?這誰?

  看到他聽到自己名字卻一臉困惑的模樣,崔尚緹更是感到頭皮發麻,他再度命令著江寒露的侍從,「快,快把你們家的少爺帶回去,立刻動手!」

  「是!」小平第一次看到翩翩優雅的東市貴公子被逼到抓狂的程度,忙不迭抱抓住自家少爺往後拖,「少爺,咱們先回去吧,你這一身濕衣得趕緊換……」

  「你別拉著我!」江寒露甩開侍從的手,再次撲向崔尚緹,眼神還透露出一股說不出的哀怨,「等等,學……」

  「你到底鬧夠了沒有?」

  崔尚緹隨手一甩,正中江寒露臉頰,他「啊」的哀嚎一聲,再度倒地不起,徹底嚇壞小平,也嚇到原本一臉不耐的崔尚緹。

  他以為這個傢伙會躲過的,所以根本沒有使盡全力揮,況且他何時這麼脆弱了,一打就倒?

  「少、少爺!」小平趕緊蹲下身,根本不敢拍他有些浮腫的臉頰,只能急切的喊著,「少爺,你該不會又要昏了吧?快點醒醒呀,少爺……」

  倒在地上的江寒露只覺得自己眼冒金星,臉頰被打到那一邊的耳膜拚命嗡嗡作響,視線越來越模糊,腦袋恍恍惚惚的,意識似乎又要抽離這個身體了。

  「少爺,你振作一點呀……」

  「江寒露?」

  恍惚之間,有兩道聲音穿進耳朵裡,一道陌生、一道熟悉,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那昏亂的腦袋只想著一件事—

  她的學長怎麼變這麼粗魯了?

  小露、小露……

  好熟悉的聲音,是誰在叫我?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只覺得腦海裡似乎有道聲音一直在和她對話,她連不想聽都不行,而且這聲音,似乎還有點熟悉,不知道在哪裡聽過。

  我是誰現在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須讓你瞭解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

  她連自己現在到底怎麼了都搞不清楚,又得瞭解什麼事情?真是莫名其妙。

  從現在開始,你已經變成江寒露了,你必須以這身份在這裡活下去。對方如是交代。

  為什麼?我明明就不是這個人,為什麼我卻要以他的身份活下去?

  她就是她,又不是別人,為什麼要以別人的身份活下去,那原本的她和江寒露怎麼辦?

  我好不容易才讓你的靈魂和江寒露調換,讓你到唐朝來,我可是用心良苦,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才行呀。苦口婆心的口吻。

  你是說我的靈魂穿越時空到唐朝來了?那我在二十一世紀的父母、朋友,那些認識的人……

  都已經屬於江寒露的了。聲音回答了她的疑問。

  為什麼?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她到唐朝來了?這……怎麼可能……她無法置信的感到震驚不已。

  說實在話,二十一世紀的一切並不屬於你,所以你現在要開始學著放下過往一切,重新融入這裡的生活。

  為什麼?

  呃,這個……這件事情說來話長,反正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江寒露,所在的時代是唐朝,長安西市才是你該生活的地方,懂嗎?

  我可以說不懂嗎?

  不懂你也要懂,總而言之,記住我的話就對了,我還有事情要忙,先走一步,我有空會再回來看你的。

  什麼?等等……

  對了,為了幫助你能更容易適應這樣的改變,我在你腦袋裡動了點手腳,不過你別擔心,這對你絕對不會有任何傷害的,暫時就先這樣,後會有期。這次是真的說再見了。

  「喂,別走呀—」

  雙手在空中亂揮亂抓,猛然一睜開眼,她才發現自己剛才原來是在睡夢中和人對話,直到這一刻才驚醒過來。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她從床上坐起身,看著四周景物,古樸的傢俱、床帳,滿室的雕樑畫棟,床上繡著美麗花紋的錦被,窗外花草扶疏的清新風景,她看不到一樣現代高科技產物的痕跡,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東西,讓她根本就無法適應。

  「難道……夢中那個人說的是真的,我真的來到唐朝了?」

  她摸摸臉蛋,趕緊走下床,來到銅鏡面前,結果這一看,她心馬上涼了一半。

  這張臉,和她原本的樣貌有七分相似、三分不同,眉宇間隱含英氣,她有些不敢置信。難道她真的進駐到那個叫江寒露的人的身體裡了?

  她真的要取代江寒露活在唐朝?她再也回不去二十一世紀了?

  「哎呀,少爺你終於醒了。」

  正當她還在對著鏡子發愣時,一名侍女打扮的年輕女子已經推開門走了進來。

  她一看到主子甦醒過來,馬上鬆了口氣,「少爺你這次可嚇壞小梅了,幸好你只昏迷半天而已,再睡下去可就不得了了。」

  她狠狠的倒抽一口氣,簡直無法相信,「你、你叫我少爺?」

  小梅困惑的瞧著主子,「不叫你少爺,那要叫什麼?」

  什麼這個江寒露……是男的?

  「天哪……我現在變男的,這乾脆叫我直接去死算了……」

  她錯愕的撫著胸口,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她好好的一個女人居然被換到男人的身體裡,這教她怎麼有辦法接受?

  她一點都沒有興趣當男人呀,那個該死的傢伙,為什麼要把她給弄到男人的身體裡,她不要啦!

  「那個該死的傢伙,我不要當男……呃?」

  她低下頭,看著單衣之下平坦的胸口,總覺得手上的觸感怪怪的,她趕緊背著小梅掀開單衣,才發現胸口上纏著一層又一層的布條,那種感覺就像是……故意要把胸部壓平一樣……

  她趕緊拆掉布條,小巧的胸部馬上獲得解脫,她的呼吸也不再困難,再尷尬的往胯下一摸?嗯,沒有不該有的東西存在,再摸摸喉嚨,似乎有點喉結,但女生並不一定沒有喉結,有些是遺傳因素、有些是內分泌影響,更有些只是純粹脖子太瘦沒有肉的關係。

  綜合以上幾點,她終於下了個結論,原來這個傢伙之前都女扮男裝,因為喉嚨上有小小的喉結,古代的醫學知識又沒有那麼發達,大部份的人也就讓她給瞞混過去!

  「少爺,你到底在幹什麼?」

  小梅看到她把身上的纏胸布條給解下,馬上靠過來,搶過布條幫她重新纏上,小梅的動作一點都不留情,非常用力的扯緊布條,力求把胸部壓到最平,這讓她頓時又有了喘不過氣的感覺,終於回過神,訝異的瞪著侍女。

  「你到底在幹什麼,我、我快喘不過氣來了啦!」

  「這樣最好,不是嗎?」小梅繼續纏胸大業,已經做得非常順手了,「之前幾次纏得鬆了,你就頻頻念著我,我可不想再被你給念到耳朵長繭。」

  說起她的小姐為什麼會變「少爺」,這就得細說重頭了。當年小姐出生,就被江湖術士說她的命不好,很容易夭折,最好從小就當男孩子養大,要不然恐怕女兒活不到成年。

  老爺和夫人是非常迷信的人,一聽到好不容易才得來的愛女有可能夭折,趕緊遵照江湖術士的話,把她當成男孩子來養,就這樣讓她一路女扮男裝到大,而江寒露也從來沒有女人的自覺,始終覺得自己本來就是個男的。所以知道她真正性別的,除了幾個和她切身相關的人之外,江宅內沒多少人知道,大家都以為她真的是「少爺」。

  「啊?真的?」

  「少爺,你真的怪怪的。」將胸部給重新纏繞完畢,小梅一臉狐疑的瞧著她,「這樣好了,少爺,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斬釘截鐵的回答,「不知道。」

  小梅微微抽了口氣,有點不敢相信,她可是跟在小姐身邊十年的侍女,小姐怎麼可能會不認識她?「那……跟你一起去芙蓉園的那一個侍從?」

  「不知道。」抽氣聲再次響起,「那、那你還記得江家任何一個下僕的名字嗎?」

  「全都不知道。」

  「天哪!」這下小梅終於驚叫出聲。她剛才還以為小平說三子腦袋壞了,要趕緊去找大夫來是說笑的,「少爺,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試著想要解釋,「我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但是我記得的東西和你們完全不相干,或許該說,我……並不是你口中所說的那個『少爺』呀。」

  「少爺,不要緊、別擔心!」小梅慌慌張張的衝出門,想去看看大夫來了沒,邊疾走還邊說道:「你先在房內休息一會,大夫馬上就來,馬上就來!」

  「……」

  在侍女離去之後,房間又只剩下她一個人,她無語的瞧著四周陌生的景物,就算之前不相信,現在也不得不相信了。

  她真的來到唐朝,進駐到江寒露體內,所以現在的她叫江寒露,已經不是從前的那一個小露了。

  她頹喪的跪坐在地,喃喃自語著,「怎麼會這樣……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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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0 00:17: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唉……」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這已經是她成為江寒露的第七天,但她還是非常不能適應,只好沮喪的足不出戶,懶懶的縮在床上不想起來。

  沒有任何先進的現代設備,晚上沒有燈火她根本就不敢踏出門,而且還無聊到死,對於這樣一個陌生的世界,要她馬上接受,那簡直就是強人所難,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就只能像縮頭烏龜一樣,縮在房裡,沒有任何可以吐露心情的對象。

  大家都不知內情,只以為她是落水受了涼,兼失去記憶承受不了打擊,所以才看起來病撅佩的躺在床上,也就不打擾她休息,而她也懶得和他們解釋,省得又被當成神智不清,再去請大夫來看看她。

  她的下半輩子真的就要在這遙遠的年代過完一生?她還是無法接受事實,所以只好用這種方式逃避了。

  但奇怪的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腦海中關於過去的印象似乎逐漸變淡,不管是生活或是所認識的人,那速度快得讓她不敢置信,總覺得過往的一切似乎變得……很不真實。

  那就好像,她的記憶刻意被淡去,好讓她不去那麼在乎從前,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將自己融入這個世界……

  難道……這就是那神秘聲音所謂的動手腳?

  「唉……天哪,胸部纏得真的有夠緊,我快死了……」

  江寒露一邊哀怨,一邊忍不住碎碎念。沒想到她都已經躺在床上了,小梅還是不放過她,繼續躁躪她已經小得可憐的胸部,總是說什麼以防萬一,要是有什麼人突然闖入,那就會不小心露餡的。

  她不懂,為什麼來到唐朝之後,她就一定得這樣子女扮男裝不可,就只因為狗屁江湖術士的一句話嗎?!但想抗議,也找不到人可以抗議了,因為她在唐朝的父母感情太好,好到在三年前已經一起駕鶴西歸去當神仙眷侶了。

  難道她往後的日子就得這樣不男不女的永遠持續下去?不要!她一點都不想要這樣啦……

  「天哪,少爺、少爺不好啦!」

  正當江寒露咳聲歎氣到一半之際,小梅突然急急忙忙的沖人房,一臉的著急,「快,少爺快起床整理一下自己的裝扮。」

  然而江寒露還是懶洋洋的賴在床上,一點都不想起身,「小梅,又怎麼了?'』

  「是崔尚緹登門拜訪了,虧他還有膽踏入江家來見你!」一提到他,小梅就氣呼呼的,「你會變成現在這樣,他可得負好大一半的責任!」,

  「啊?崔尚緹?」這誰呀?

  慢了半拍,她好不容易想起來了。她被人從湖裡撈起暫時清醒的時候,曾經見到過一個和學長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他好像……就叫崔尚緹?

  如果她不是原來的她,那個崔尚緹還會是她所認識的學長嗎?啊!不管了,總之得先見到人再說。

  江寒露馬上跳下床,隨便抓了件外衣披上,就急急忙忙的衝出房去,連侍女都不顧了。她一定要搞清楚這一點才行,要不然說什麼她都沒辦法冷靜下來!

  「少爺,你走慢一點呀!」小梅趕緊追了出來,「就算你要去找他算帳,也不必跑得這麼快吧?」

  往前奔跑了一小段路,江寒露突然頓下腳步,害追著她的小梅險些整個人撞上她的背,嚇得她趕緊煞車,才沒釀成任何災難,「少爺,怎麼了?」

  只見江寒露突然尷尬的回頭一笑,「小梅……大廳該往哪走呀?」

  「……"

  大夫來看過,小姐身體上雖然沒有任何外傷,但在落水之後腦袋似乎就有點怪怪的,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暫時失去記憶,所以要她在一旁提點,她得善盡職責。

  沒想到小姐連自己的家該怎麼走都不記得了,真是可憐呀。

  「少爺,你就在後頭跟著我走吧。」

  「謝謝。」

  一來到大廳裡,江寒露就看到崔尚緹正坐在客位喝著茶,她眼睛一亮,忍不住就脫口喊道:「學……」

  一看到她出現,崔尚緹馬上放下茶盞,完全不給她好臉色瞧,「江寒露,看來你還活得好好的嘛,那我就不必再感到有什麼好過意不去的了。」

  「……」

  她有些受傷的瞧著他,只因為眼前的這一個學長,除了外表一樣之外,個性和態度都跟從前的那一個學長不一樣,就像是兩個靈魂本質不同的雙胞胎似的。

  她不由得自嘲的苦笑。明明穿越時空的就只有她一個人,崔尚緹當然不可能會是學長,那她到底又在奢望些什麼?

  大概是不甘心吧,她不甘心就那樣莫名其妙地被學長給甩掉,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投射的心理。

  看著她那落寞的表情,崔尚緹的眉微蹙,不懂她到底怎麼了,「你的身體依舊不舒服?」

  要不是聽說這個傢伙被他從湖裡救上來後,就大病一場,甚至連腦袋也有些不清不楚,過意不去的他也不會破例來到江家,看看他的真正情況,畢竟人是因他而摔下去的。

  結果現在一看,這個傢伙真的很不對勁,原本囂張兼皮皮的態度不見了,反倒變得…有些娘兒們?

  以往只要看到他就主動招惹的江寒露此刻卻是異常安靜,面對這樣的情況,崔尚緹益發的感到不習慣。

  「不舒服,我全身都不舒服……」江寒露有些沮喪的坐在主位上,像是姑娘家一樣的開始傷春悲秋,「不只身體不舒服。我的心也好不舒服……」

  從前的江寒露講話雖然沒那麼低沉,但也不會像現在一樣偏高且柔,這讓崔尚緹不由得微打寒顫,感到很不可思議。馬上瞧著隨侍在一旁的小梅,「你們需不需要再去喚大夫來給你們家少爺瞧瞧?」

  小梅微帶些敵意的回答,「這當然,不過這不需要崔公子擔心,咱們少爺再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她可是和小姐站在同一陣線上的,所以就算崔尚緹長得再多麼俊秀,長安城內有多少女人迷戀他,她也是不為所動。

  「唉,學長……」

  為什麼要讓她在唐朝遇到一個和學長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呢?這簡直就像是在挖她傷口,讓她痛完一次又一次,沒完沒了。她自怨自艾的想著。

  既然如此,你就把他當成是你的學長,然後重新追回來。這樣不就好了?

  「啊?誰在我耳邊說話?」

  江寒露偏頭納悶的瞧向侍女,只見小梅也一臉困惑的回望她,不懂她又在發什麼神經了?

  「少爺,你……還好吧?」

  她一點都不好,居然有幻聽的情況發生,以為這廳內有第四個人在和她講話!

  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這並不是幻聽,我不是曾經說過,有空我就會回來看你?聲音又出現了。

  她嚇壞的趕緊搗住耳朵,疑神疑鬼的東張西望,原來這聲音就是她在夢中所聽到的那一個,「你到底在哪裡?」

  這下不只小梅錯愕,就連來探病的崔尚緹也不由得錯愕起來。這江寒露真的是病得不輕呀,該不會根本不是病,而是中邪了?

  小梅當機立斷,馬上替主子送客,「崔公子,咱們少爺還在休養當中,不方便接見客人太久,這點要請你見諒。」

  「我知道,可以看得出來。」

  崔尚緹也不囉唆,直接起身準備離開,「如果需要幫忙的話,就上東市的崔家,我父親長年在外辦貨,倒也認識不少奇人異士,說不定能幫上你們的忙。」

  江寒露直到這一刻才回過神來,發現他們倆似乎都把她當成瘋子在看,「等一等,我、我可以解釋的……」

  崔尚緹難得友好的拍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你繼續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就算兩人素不友好,看對方病得這麼嚴重,崔尚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嘲諷的話,雙方恩怨就暫時擺在一旁,他倒開始同情起這個傢伙了。

  在他離去之後,小梅緊張兮兮的對主子叮嚀,「你繼續休息,我再去請另一個大夫過來。」

  「……」

  直到人都走光,客廳只剩下她一個人之後,她終於忍不住大罵出聲,「你到底躲在哪裡,快給我滾出來!」

  我不能出來,要是被其他人看到,那就麻煩了。

  「但你這麼做,會讓我被別人認為是瘋子呀。」

  沒人要你真的回答出聲音,你可以和我心靈交流呀。聲音如此建議。

  「……」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很忙,還得去辦別的事,所以你要問就快點問,別說我不給你機會。拿喬的咧!

  雖然覺得這一切都扯到一個極點,但她沒得選擇,只能和這個聲音商量——

  為什麼會有兩個長得一樣的學長存在?

  這個世界是很奇妙的,無奇不有,不是一個簡單的原則就能夠全部解釋得清楚的,況且都有雙胞胎的存在了,你又怎能肯定,這世界上沒有另一個長得和你幾乎一樣的人存在?對方反問她。

  呃,這個……

  有點玄,但似乎又有那麼一點道理,雖然她還是聽不太懂。

  所以啦,你就直接把他當成是你的「前男友」,趁著現在這個好機會,想辦法把他給追回來就是了,哈哈……感覺很看好戲的口吻。

  前男友?但他明明就不是…

  那好呀,你可以不理他,把他拱手讓給別人,然後害自己後悔,我沒話說。

  「那怎麼行?」心思單純的江寒露馬上就中了激將法,情緒激動的直接喊出聲來,「我好不容易才有這麼一個機會,能彌補心中的缺憾,怎麼能夠就這樣把他讓給別人?」

  失去學長之後,過了三年她依舊對他念念不忘,現在好不容易又遇到另一個「學長」,即便明知道兩個是不同的人,她還是忍不住會想,或許這是上天給她的機會,以另一種方式在彌補她。

  況且她也不能再頹喪下去了,她必須有個目標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讓自己振作起來,既然回不去二十一世紀…

  很好,想通就好,那麼當務之急就得讓自己盡快熟悉現在的處境,好堅強的繼續活下去。聲音又道。

  我會的。她得把自己當成打不死的蟑螂,得發揮雜草般的韌性,絕對不能被這樣的意外給打敗,只要有心的話,她相售自己一定可以適應的。

  「沒錯,我一定要振作起來才對,絕不能認輸!」

  ***  ***

  長安東市內,珍寶坊。

  珍寶坊,顧名思義就是販賣各種珍貴寶物的地方,因此坊內的顧客大都非富即貴。

  此刻,崔尚緹捧出一隻小檀木盒,將盒內一塊白底紅紋的玉珮拿出來,遞給今日上門來的貴客。

  「裴大人,這是您托本坊製作的玉珮,請您看看,還滿意嗎?」

  這塊玉珮非常獨特,以白色的玉為底,中間卻有紅玉的紋路,而那紅玉蜿蜒的模樣就像一條龍,崔尚緹便叫玉匠照著紅玉的紋路刻出一條紅龍來,再將白玉底雕上雲紋,巧奪天工,是珍品中的珍品。

  尤其那白玉紅玉鑲嵌是自然天成,就更顯現得出這塊玉的價值了。

  「很好,本官非常滿意,不愧是出自珍寶坊玉匠之手,『那一位』瞧見了肯定也是非常喜愛,絕對愛不釋手。」

  崔尚緹從不過問客人買珍寶的目的是什麼,或者是要送給誰,但他大概也猜得到,這位裴大人打算把玉珮送給什麼人,畢竟名諱不能直呼,又有資格配得上「龍」的人,當今世上也只有高高在上的那一位真命天子了。

  「感謝裴大人的讚賞,能幫上裴大人的忙,是本坊的榮幸。」

  「哈哈,崔公子,你太客氣了,能請到你們珍寶坊幫本官做這件禮物,這真是太值得了。」

  「好說、好說。」

  崔家之所以能夠政商關係良好,就是靠著崔尚緹得當的應對手腕,該奉承時就奉承,該裝傻時就裝傻,這樣不只生意滾滾來,也替自己累積了不少人脈,只有利沒有害。

  正當兩人聊完一個段落,相偕從內室走到前店,崔尚緹準備要送裴大人出坊門時,他的背脊突然莫名的一寒,像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給盯上一樣,整個人瞬間不自在起來。

  他困惑的朝門外望,驚見江寒露就站在坊門旁的大柱子後,鬼鬼祟祟的直盯著他瞧,那眼神居然還有種說不出的……熱烈?!

  熟悉的雞皮疙瘩又爬滿全身,但崔尚緹還是力持優雅的將裴大人給送走,直到對方所乘的轎子離開夠遠,他才臉一沉,直接殺到柱子後頭,恨不得把那一雙眼珠子給挖起來。

  「江寒露,你躲在這到底是想幹什麼?」

  這個傢伙平常根本就不會踏上東市,更是不屑來到珍寶坊的,怎麼這會卻是偷偷摸摸的出現?奇怪了。

  「嗄?」沒想到他會直接衝過來,江寒露嚇了一大跳,完全沒時間逃跑,還不自覺的喃喃出聲,「學、學長……」

  啊……學長還是和以前一樣帥……不對不對,是比以前那一個更帥了,多了一股貴公子的高雅之氣,難怪會是風靡長安城的話題人物呀!

  「江、寒、露,快給我閉上你那一雙眼!」發現那一雙眼散發出的熱情越來越明顯,崔尚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咬牙切齒的威脅,「信不信我等會就叫人把你的眼珠子給挖出來,讓你無法再對我……」

  江寒露勉強讓自己鎮定,轉而一臉無辜的詢問,「對你怎樣?」

  「……」

  這叫什麼?用眼神意淫他?沒錯,就是該死的意淫!

  他不得不懷疑,這個江寒露是吃錯藥了,還是那一日落水之後神經錯亂的腦袋還沒恢復過來,所以才這麼……奇怪?

  眼前這個傢伙真的和他印象中的江寒露相差太多,所以他忍不住想問,「江寒露,你真的知道我是誰?」

  「知道呀,你是學……啊,不對不對,是崔尚緹嘛,我的……死對頭。」

  江寒露苦笑著搔搔頭,只覺得自己還真是苦命,好不容易能夠重新開始一段戀情,結果沒想到,兩人之前居然是不打不爽快的死對頭,對彼此的印象簡直是差到極點,這樣她得花費多大的心力才能扭轉乾坤,讓他對她的印象改觀呢?

  雖然聽她順利回答出他的名字,但崔尚緹還是覺得她全身上下都怪,像是整個氣質都變了一樣,「那你怎麼會來這裡?」

  只見江寒露有些害羞、扭捏的回答,「我是想來和你……和好的。」

  「和好?和我?」

  她馬上點頭點頭再點頭,又合起手,一雙汪汪大眼瞧著他,就像是在問:可以嗎?

  她不要再和他當仇家了,所以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兩人盡釋前嫌,這樣她才有機會讓他愛上她。

  那一雙眼所散發出的熱力實在是太可怕了,逼得崔尚緹不得不往後退,開始把江寒露當成瘟疫。

  他一邊幫她解釋這一切怪異的行為,一邊繼續往後退,「我知道,你的病還沒好,既然都生病了,還是乖乖回去躺著休息,別出來亂跑,免得病情更嚴重,是吧?」

  江寒露困惑的跟上前,不懂他一直往後退幹什麼,「我沒病,我真的沒……」

  「江寒露,你給我站住!」崔尚緹火大的咆哮出聲,「別再靠近我了!」

  她嚇了一跳,乖乖停腳,「為什麼?」

  「你還敢問我?」他忍不住質問,「你老實回答我,你現在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很老實的回答。「就……想你呀。」

  「……」

  這下崔尚緹也懶得再和她說話了,他直接進坊、關門,連生意都可以不做了,硬是把江寒露給關在外頭,好來個眼不見為淨!

  「嗄?等等!」

  眼睜睜的看著大門砰的一聲關起,江寒露只覺得好委屈,不懂自己剛才到底說錯了什麼話。

  她馬上進攻旁邊還沒關起的窗戶,依舊不死心,「學……」

  那個「長」字都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見崔尚緹像一陣風的來到窗邊,伸手就要關起窗,她趕緊制止他的開口。

  「我到底做錯什麼了,你也總得讓我死得明白點吧?」

  「很簡單,等你『病好了』,什麼時候想來挑釁我,我都奉陪。」

  他毫不留情的彈開她的手,再度當著她的面將窗戶給砰的關上,害她連吃兩次閉門羹,還碰了一鼻子灰,完全就是灰頭土臉的。

  沒想到和好的第一步就這樣破局了,她沮喪的輕歎了口氣,有種強烈的無力感襲上身,讓她的動力都沒了。

  「唉,現在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她好茫然、好無力喔……

  結果,江寒露不死心的再接再厲,繼續找接近崔尚緹的機會,但她又怕他會對她生氣,因此只敢躲在一旁看他,那鬼鬼祟祟的身影,引得大家議論紛紛,事情被她越搞越糟了。

  沒過多久,長安城內馬上傳出流言,說江寒露自從摔到湖裡去醒過來之後,突然性格大變,居然轉而喜好男色,有了斷袖之癖,還對原本的死對頭崔尚緹虎視眈眈的,他要小心晚節不保呀。

  面對這樣的流言,就算修養再好的人,也會忍不住抓狂的,崔尚緹當然是覺得受夠了,他不想再繼續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話題,所以他決定要讓江寒露徹底清醒,不再對他有任何非份之想。

  但說也奇怪,之前都是他拚命想躲開江寒露的跟蹤,現在換他想主動找上那個傢伙,結果卻怎麼找都找不到人,簡直是邪門到了極點。

  或許是因為江寒露非常清楚被他碰到的話,他會說出些什麼話來,為了不想面對那殘酷的事實,乾脆避而不見,跟他玩起躲貓貓的遊戲。

  「該死,他還真會躲,到底又躲到哪裡去了?」

  走在熱鬧的西市裡,崔尚緹真的有種想掐死江寒露的衝動。

  那個傢伙倒是非常厲害,總是有辦法激起他的火氣,每每讓他無暇顧慮自己的形象,只想將他給碎屍萬段!

  「但他何時變得這麼窩囊了,只會一直躲,而不敢和我正面對決?這個江寒露簡直越來越不乾脆了……」

  走著走著,他突然被身旁一個不起眼的飾品攤販給吸引住目光,忍不住停下腳步觀看,他看到一支精緻的小花簪,不由得眼睛一亮,像是發現寶物一樣。

  那支小花簪非常典雅秀氣,只用幾朵五瓣小花鑲成半圓形狀,下頭垂了兩條小流蘇,小花的花心是天藍色的圓玉,四周包裹著銀雕的小花瓣,在他看來,價值並沒有多高,但卻讓他印象深刻。

  他像是想起什麼美好的回憶,不自覺的輕喃出聲,「我不會記錯的,很像這一支花簪……」

  伸出手,想要拿起這支小花簪,沒想到卻有另一隻手一起湊上來想和他搶,他馬上俯過頭看是誰想和他搶東西,結果卻讓他逮到那個一直逃避他的傢伙。

  「江寒露,你可終於出現了。」

  「呃?」同樣看著這支花簪看到入迷的江寒露終於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暴露行蹤了,她只能尷尬的乾笑著,想要粉飾太平,「啊哈哈……真是湊巧,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你少給我裝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跟蹤我。」好不容易終於逮到人,崔尚緹當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隨即開門見山的要她死心,「江寒露,你還是早點放棄我吧,別再鬧笑話下去了。」

  「為什麼?」

  「這種問題你還需要問為什麼?」崔尚緹毫不猶豫的回答,「我只喜歡女人,不喜歡男人,這是絕對不會改變的定律,所以你可以死心了。」

  聽到他的回答,江寒露只能很無奈的看著自己的男裝,試探性的詢問,「那如果……我是女的呢?」

  他非常斬釘截鐵的回答,「就算你是女的,我也不會喜歡上你的。」

  「為什麼?」她不由得拔高嗓音詰問。如果不是性別上的問題,那會是什麼問題?

  只見崔尚緹拿起剛才看中的那支小花簪,對著它微揚起淡笑,「因為我已經有心儀的姑娘了。」

  他還記得遇見那姑娘,是在兩個月前的上元之夜,當時他獨自一人在街上看花燈,結果就在人海中發現了她,她柔美的側臉讓他的心一陣悸動,就這樣將她給放進心裡了。

  即使是兩個月前的事了,但他對她的裝扮印象還是非常深刻,他記得她的髮髻上插了支天藍色花簪,就和他現在手中所拿的這支非常像。

  「什麼?!這不可能!」江寒露馬上反駁,「這一陣子我根本沒看到你對哪個姑娘有好感的,你一定是在騙人!」

  「我並沒有在騙人,我的確是有心儀的姑娘了。」

  「那好呀,你說她現在在哪裡?」

  「我也不知道,她只說一句要我等她,然後就消失不見,事後我怎麼找都找不到她。」

  他和她只有上元夜那一晚的邂逅而已,而且接觸時間很短,她一下就消失在人海之中,在她離開前,她要他等她。而他因為沒有機會問出她的姓名,只好就這麼等著,希望她能信守諾言,趕緊出現在他面前。

  很奇怪的感覺,明明兩人就只有一面之緣,但他對她卻有種情不自禁的眷戀感,那種感覺隨著分開時間越來越長,不但沒有減弱,反而還有越來越強的傾向。

  他一直在等著她出現,所以對其他的女人都不屑一顧,是男人的江寒露就更不用說了。

  他此刻的笑容帶有一種醉人的感覺,就像是把小花簪當成他心儀的姑娘,所以才會釋放出那樣柔和的笑容,這讓江寒露幾乎要看呆了,卻也讓她微微心痛起來。

  難道她已經遲了?崔尚緹的心中已經擺了其他的女人,所以她再如何努力也都沒有用了?

  但這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在說,天曉得這會不會只是他要她死心的一個借口,好讓她乖乖打退堂鼓?

  如果真是這樣,她不得不說他的演技真是好,好到她幾乎就要信以為真,然後失落的窩到牆角去舔傷口兼畫圈圈了。

  有句話說得好,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所以她也不會這麼快就放棄的,除非崔尚緹將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女人帶到她面前,要不然她打死不退!

  她看了看身旁來來去去的女人,再看看自己。那些女人都身穿美麗衣裙,有的高高綰起髮髻還插朵牡丹花,女人味油然而生,反觀她卻被逼打扮得像是男人一樣,被認定是帶把的,也難怪崔尚緹會避她唯恐不及。

  都是這一身男裝惹的禍,她不想再照著原來的那一個江寒露的模式活著,她要活出屬於自己的另一番人生,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徹頭徹尾的改頭換面!

  一打定主意,她馬上轉身離去,不再纏著崔尚緹,這讓他有些反應不及,慢半拍才出聲詢問,「江寒露,你要幹什麼?」

  她停下腳步,回頭對他宣告,「相信我,下次見面的時候,我絕對要讓你刮目相看!」

  說完之後又轉身離去,那背影居然帶有種孤寂失落之感,讓崔尚緹第一次感到……有點不忍。

  他到底是在不忍什麼?他馬上搖晃腦袋,要自己別像江寒露一樣不正常。他們倆可是死對頭,現在他又害得他淪為笑柄,對江寒露,他根本就不需要惻隱之心。

  但一想起剛才那傢伙落寞中又帶些惆倀的眼神,他的心隱隱一抽,又忍不住感到罪惡起來。

  尤其,江寒露剛才的那一個背影,居然有點像……上元夜的那個她……

  「該死,我現在到底在發什麼神經!」

  江寒露是江寒露,她是她啊!他怎麼會把兩人聯想在一塊?一定是江寒露把精神錯亂的病症傳染給他了。

  「沒錯,就是這樣……」

  找了個合理的解釋,崔尚緹在付完小花簪的錢之後,就趕緊回到東市去,想要快點拋去這奇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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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少爺,你……你真的打算這麼做?」

  「小梅,以後請記得改口,叫我『小姐』。」

  江寒露的房內,小梅傻眼的看著主子修眉、上妝、綁髻、穿裙,把自己給弄成一個姑娘家的樣子,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只覺得她病得是越來越嚴重,因為在小梅的印象中,主子始終不認為自已是女人,要她穿女裝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現在……不可能的事情都成真了!

  要是等會出去時天正在下紅雨,大概也沒什麼好驚訝了

  「少爺……不對不對,小姐,你真的打算以後都以女人的樣貌見人了?」

  「是呀,我本來就是女的,當然要以女人的樣貌見人。」

  看著銅鏡中她現在的樣貌,經過一番精心打扮,褪去從前的那股英氣,倒是多了不少女人柔媚的感覺,或許靈魂本質的不同也有差吧。

  雖然是同樣一雙眼、同樣的鼻、同樣的嘴,但感覺就是不太一樣,那種變化非常微妙,像是脫胎換骨一樣。

  不過她個人是覺得她現在的寫照比脫胎換骨要更進一階。而一剛開始還會在她腦海中出現的男人聲音最近靜悄悄的,不知道忙什麼去了,害她有事也不知道該向誰請教好。

  反正她不可能一輩子都當個假男人,乾脆就趁這個機會恢復女兒身,雖然肯定會嚇壞不少人,但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她總得要為自己的往後打算嘛。

  一恢復成女兒身,她相信崔尚緹就算不喜歡她,也不會繼續再排斥她了,這樣她才有機會拉近兩人的距離,而不是繼續被人指指點點的說她有斷袖之癖。

  「那……那從前那一個風流倜儻的江寒露少爺……」

  「不在了。」

  「那……那江家的酒坊……」

  「沒人規定女人不能繼承。」

  「那……那那些曾經愛慕著少爺的女人……」

  「剛好趁這個時候揉揉雙眼,看清楚一點,希望她們下次別又挑了個假男人來愛。」

  「……」

  看來主子是打定主意要恢復女兒身了,身為下人的小梅也只能閉嘴接受,但她想,絕對有許多人會受到驚嚇的。

  她從沒想過,小姐變回女裝後會是這樣柔媚的模樣,像是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讓她一時之間完全無法習慣,要不是她親眼看著小姐一點一滴慢慢將自己給改造成現在這樣,她絕不會相信眼前這個女人是她的小姐。

  這真是太神奇了,原來小姐比她還要會打扮化妝,但……她不是從來沒有這麼扮過,怎麼看起來扮得非常順手?

  「小梅,這個高腰襦裙到底該怎麼穿呀?」在小梅納悶著小姐那熟練的化妝技巧時,江寒露突然用求救似的眼神瞧著她,「這裙子穿上是穿上了,可是怎麼覺得……似乎要掉要掉的?」

  長長的一片裙,就這樣在身上圍了兩圈,在胸上圍用綁線給綁住,或許是她綁得還不夠緊吧,所以總有一種裙子正在慢慢往下掉的感覺,害她穿得非常擔心受怕。

  沒想到小梅此刻倒是忍不住輕笑出聲,「小姐,那是因為……你的胸部不是很大,所以……才撐不太起來嘛。」

  小梅同樣穿著高腰襦裙,她雖然也是偏瘦的身形,但胸部就是夠豐滿,可以很順利的撐著裙子不掉,根本就沒有江寒露的困擾。

  江寒露沮喪的看著自己沒什麼弧度的飛機場。一定是之前纏胸纏過頭,才會造成現在這種悲劇發生呀,「那……那該怎麼補救才好?」

  「簡單,看我的。」小梅馬上找出一條顏色相襯的細長腰帶,拿出之前纏胸的功力,再在主子的胸上纏了兩圈,然後在前頭打個蝴蝶結,漂亮收尾,「再纏緊一點就不會掉啦,小姐你可以放心走出去了。」

  「……」惡夢再度襲來,江寒露撫著自己的胸,覺得又快要無法呼吸了,真是好慘。

  但……就算慘,她還是得咬牙撐著,至少現在的她恢復女兒身,可以出去見崔尚緹,不會再被他誤認為她是有斷袖之癖的「病人」了。

  第一次穿上屬於女人的古裝,江寒露一心只想著要讓心上人看看她現在這個樣子,因此馬上興高采烈的離開房間,準備到東市去。不知道當他看到她恢復女兒身後的打扮,會有什麼反應呢?

  她開開心心的經過江家前院,一路上遇到不少家僕,結果每一個人都一臉錯愕的看著她走過去。

  她一心繫著崔尚緹,所以完全沒有發現周圍詭異的氣氛,就這樣一路離開江家,快快樂樂的出門去了。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那些傻眼的家僕才終於回過神來,忍不住開日互相詢問——

  「剛才那個女人是誰?」

  「新來的侍女?」

  「還是少爺的女人?」

  「尚緹,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交往看看?」珍寶坊內,一名身穿艷紅色衣裳的漂亮女子正大刺刺的纏著崔尚緹不放,功力和江寒露有得拚,但崔尚緹卻始終微笑以對,只因為她大有來頭,他要是能不得罪,就盡量不想去得罪。

  因為她正是之前來買過玉的裴姓高官的掌上明珠——裴艷艷。

  崔尚緹不想打壞珍寶坊和各個官員的良好關係,所以只要裴艷艷不要纏得太過份,他會選擇睜隻眼閉只眼,不想太過計較。

  「裴姑娘,你要是再不回府,就怕令尊會不高興,所以你還是放在下一馬,別讓在下難做人吧。」

  「爹爹才不會不高興,他也很希望招你當女婿,難道你不知道你很搶手?」

  憑崔家良好的政商關係,招他當女婿絕對是有好無壞。就她所知,有不少達官貴人都在暗地裡打著他的主意,想將自家閨女塞給他,她如果不積極一點的話,就怕他會被其他人給搶走。

  崔尚緹當然知道他們在打什麼主意,而他也不想點破,依舊笑容優雅的淡淡回絕,「是大家錯愛了,其實在下什麼長處也沒有。」

  裴艷艷可大膽了,她不理他委婉的拒絕,乾脆直接勾住他的手臂,豐滿的胸部緊靠著他,暗示性十足,「是不是錯愛,大家心知肚明,你也不需要這麼謙虛了,況且如果攀上了我,對你不是也有好處?」

  的確,攀上裴家,對他們崔家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如果她是在前一陣子提出交往,他還會考慮考慮,但在這一刻,他是絕對不會答應她的要求的。

  因為他的心裡已經有另一個女人了,為了她,他會繼續等待下去,直到她出現為止。

  要是讓其他人知道他這個念頭,一定會笑他傻,居然等著一個不知道會不會再出現,只有一面之緣的姑娘,但那是因為他們不懂他心中的感受,雖然他和她只是初次見面,卻讓他有種等待已久的感覺,好像他二十幾年來獨身一人,不對其他女人動心,就是在等著命定的她出現。

  「總而言之,我只能感謝裴姑娘的錯愛了。」崔尚緹笑著拉開兩人的距離,不讓她繼續緊黏著他,「裴姑娘,時候不早,你真的該回去了。」

  「崔尚緹,你真的一點都不考慮我?」裴艷艷的黏功真的和江寒露有得比,連番被拒還是厚臉皮的再度巴著他的手臂貼上,「難道你覺得我長得不漂亮?」

  「裴姑娘的艷麗是無庸置疑的。」

  「那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接受我?」

  他有些厭煩的輕蹙起眉,開始考慮要不要直接斷了她的任何妄想,免得她繼續再來糾纏,「裴姑娘,請自……」

  「崔尚緹!」就在這時,另一個女人突然冒失的闖人,硬是破壞掉裴艷艷和崔尚緹獨處的機會,她身穿粉紫色的高腰襦裙,看衣服的料子可以知道她絕對出身富貴人家,而那燦亮的雙眼、甜美的笑容,讓崔尚緹馬上錯愕的愣住,也對現在的情況有些……無所適從。

  他現在是在作夢嗎?要不然為什麼他會以為自己見到了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而她正在他面前燦爛的笑著?

  闖進來後見到裴艷艷正暖昧緊靠崔尚緹,江寒露原本燦爛的笑容一頓,突然覺得有些尷尬。

  「我……打擾到你們了嗎?真是對不起,我、我馬上就走……」話一說完,她馬上轉身就走,還用奔跑的快速離開,像是不想見到這樣的場面一樣,崔尚緹慢半拍之後才回過神來,隨即甩開裴艷艷的糾纏,不顧一切的追了出去。

  「等等,別走!」

  這是真的,她終於出現了,他絕不能讓她又這麼無聲無息的離開,連半點線索都不留給他!

  「姑娘,請留步!」

  崔尚緹追入小巷道中,她的腳程這麼快完全出乎他的預科之外,於是他更是加快自己的步伐,終於伸手抓到她的手臂,阻止她再繼續奔跑,「停下來,別再跑了!」

  「呃?」江寒露驚慌的回過身,顯得有些訝異,「你怎麼追出來了,那店裡的那位姑娘怎麼辦?」

  他緊緊抓住她的手,就怕她又再度消失不見,讓他苦等不到,「你不是來找我的嗎,那為什麼要跑?」

  一提到這個問題,她的表情馬上顯得有些落寞,「我、我怕打擾到你和那位姑娘嘛。」

  她一直以為,他說有心儀的姑娘是騙人的,但在見到剛才那一幕之後,她才發現,原來他真的有對象了,不是在誆她。

  這讓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可笑,心也隱隱泛著疼,所以才會轉身就走,不想再面對這讓她難堪的事實。

  看來她似乎誤會他和裴艷艷的關係了。領悟到這點,他趕緊解釋,「我和她什麼關係也沒有,她只是重要顧客的千金,你可不要亂想,好嗎?」

  「你說的……是真的?」

  「那是當然。」

  聽到他毫不猶豫的回答,她原本失落的心馬上又恢復正常。傷痛來得快,去得也快,復元能力真是強得嚇人呀。

  看到她又重新展開笑容,崔尚緹終於放下心來,轉而詢問道:「我等你好久了。你怎麼現在才出現?」

  「你等我很久了?」她困惑的眨眨眼,「咱們倆有分開很久的時間嗎?」她記得也只有幾天吧?

  「當然有,那日分別之後,你要我等你,我就一直等著你遵守承諾出現在我面前,好不容易終於等到你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覺像是一件珍寶終於失而復得一樣。幸好她真的遵守諾言主動來找他了,要不然他不知道自己還得苦苦等待她多久。

  「我真有這樣說過……」她困惑的微皺起眉,非常努力在思考兩人前一次見面時所說過的話,「奇怪,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不管了,或許她真的有說過,只是忘了吧,暫時拋開這一個問題,她馬上在他面前繞了一圈,有些靦腆的開口詢問,「我這樣子……好看嗎?」

  「呃?」崔尚緹的心像是不經意被人給丟下一顆小石子,瞬間泛起一波波漣漪,她那靦腆中帶有期盼的眼神狠狠勾動了他的心弦,讓他有種徹底醺醉的感覺。

  看他盯著她有好一陣子,但卻始終沒有說半句話,她不由得喪氣的垮下肩,沮喪的再問:「不好看,是嗎?」

  「不、不是這樣的。」崔尚緹好不容易才回過神,又被她那沮喪的神情給牽動心魂,感到有些心疼,「只要你自己覺得喜歡,穿得高興,又何必在乎別人覺得好不好看。」

  「咦?原來你也會講甜言蜜語呀。」她馬上心花朵朵開,又漾起燦爛笑容,「之前的學長真是悶葫蘆一個,什麼甜言蜜語也不會說,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在那邊一頭熱,現在想起來就覺得自己還真是有夠傻的。」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對學長就是放不下,似乎像是第一眼就認定了他,就算後來他們倆之間只有她拚命付出,他對她的態度總是冷冷淡淡的,她也傻傻的不去計較,心想反正他在她身邊就好了。

  一聽到她口中說出「學長」這個詞,崔尚緹原本有些飄飄然的神智突然瞬間冷了下來,不敢相信的瞪著眼前這個女人,「……江寒露?」

  「是。」她馬上反射性的答話。

  「真的是你?」

  「是呀。」江寒露頓了下,才發現他的反應怪怪的,「你剛才沒認出來?」

  難怪剛才他們倆之間的對話有種雞同鴨講的感覺,他像是在和另一個女人講話,而不是她。崔尚緹陷入了無比的錯愕情緒當中。他認識那麼久的江寒露,那個總是和他不對盤的江寒露,真正的性別居然是女的?

  他和她互鬥那麼久,結果一直到今天才知道這個事實?

  「你……之前為什麼要裝成男的?」

  他的表情似乎怪怪的,原本的欣喜不見了,顯得有些凝重,但江寒露還是有問必答,「因為我出生時一個江湖術上對我爹娘說,如果不把我當男孩子養的話,我會早夭,所以我不得已才扮成男的。」

  「既然如此,那你現在又為什麼恢復女兒身的模樣?」

  「我總不能一輩子這樣女扮男裝到老吧?」江寒露有些嬌羞的微低著頭,「況且……我也不想再讓你誤會,以為我對你是……斷袖之癖。」

  現在她既然恢復女兒身,他們之間應該就沒有任何顧忌了吧?女人喜歡男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也就沒有理由再對她發脾氣了吧?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崔尚緹的表情越來越凝重,像是心中燃起一把怒火,「你以為這樣子耍著我,很好玩嗎?」

  「呃?」江寒露很錯愕,小臉旋即失落的黯淡下來。她一直以為恢復女兒身對兩人之間的關係會有幫助的,怎麼現在看起來……似乎一點都不如她所預期的?

  「你在上元夜的時候扮回女裝,刻意戲弄我,還要我等你來找我,結果那一夜之後,你又扮回男裝,連連和我作對,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我……在上元夜的時候扮回女裝?」

  這是真的嗎?她是在三月初三上元節日的時候才來到唐朝的,但崔尚緹所說的上元夜是一月十五,是她來到唐朝之前所發生的事,她根本不知道從前的那一個江寒露是不是真的做過這樣的事。

  「你還想裝傻?」崔尚緹看到她太陽穴上的一顆小痣,跟他那天在那姑娘臉上看到的是一模一樣,就算他想不相信,也無法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看到我癡癡的等著一個姑娘出現,你很得意?看到我被女裝的你給耍得團團轉,你開心了?我倒寧願你堂堂正正的和我打一架,打輸你我也不會有第二句話,但你現在卻用這種惡劣的招數戲弄我,說什麼我都嚥不下這口氣!」

  他原本的期待在這一刻全都化成笑話,一直等待的那個姑娘,其實就在他身旁!看著他被騙得團團轉卻沒有任何自覺,她一定在心裡竊笑不已吧?這一刻他對她原本的好感瞬間完全消滅,一滴都不剩!

  她也真夠惡劣,他實在是太小看她了,沒想到她會是這麼可惡的女人!

  江寒露慌亂的想要解釋,但她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解釋起,因為連她自己都不清楚,之前的那一個江寒露是不是真的做過這種事,「崔尚緹,我並不是有意要欺騙你……」

  「你現在再說這些都太遲了,看到我受騙上當,你也該滿意了,是不是?」

  她著急的拚命搖頭,「不是,才不是這樣……」

  「我在你面前出的糗也夠多了,你已經達到目的,可以回去了,別再繼續扮著女裝的模樣來戲弄我。」

  「崔尚緹……」

  他刻意偏過頭,不想再讓自己被她左右情感,他只覺得自己真是可笑,生平第一次動了心,結果卻是一場可笑的鬧劇,直到現在他才看清了事實。

  江寒露知道崔尚緹現在正在氣頭上,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她只好選擇住嘴,免得讓他更生氣,對她更是無法諒解。

  她難掩失落的轉身離去,腳步沉重的融入街道上的人群當中,然後漸漸的消失不見,看到她那孤寂的背影,崔尚緹的心像是被人給狠狠掐了下似的,盛怒的心情中馬上多了抹……不忍。

  停!他惱火都來不及了,到底在不忍什麼?他不由得自嘲一笑。都被這樣耍弄了,還對她存有慈悲心與憐惜,崔尚緹,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

  就當那只是一場夢吧,夢醒之後,也算了……

  ***  ***

  「小梅!」

  匆匆忙忙回到江家,江寒露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找到侍女,想要把事情問個清楚。

  和從前的江寒露最親的就是她的貼身侍女小梅了,所以她只能問小梅,也只有她有可能知道。

  「小姐,怎麼了?」小梅看著主子衝入房內,還一臉著急的模樣,不由得也開始擔心起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小梅,我……我問你。」江寒露一邊喘氣,一邊詢問,「上元夜那一日,我有出門去嗎?」

  對於主子這失去記憶的毛病,小梅已經見怪不怪,所以也會問出這種問題,也沒什麼好訝異的。

  「當然,小姐你哪一日不出去的?」

  糟糕,這樣她的不在場證明就少了一半,開始有嫌疑起來,「那……那你知道,我上元夜的時候跑到哪去了?」

  「這我就不清楚啦,小姐要去哪裡,是從來不會對咱們說的。」

  「真的?」這樣子她連個人證也找不到,真是糟糕,「那你覺得我會在那一天扮回女裝出遊嗎?」

  一聽到這個問題,小梅馬上斬釘截鐵的回答她,「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為什麼?」

  「因為從前的小姐根本不認為自己是女的,是打死都不可能會換上女裝的,所以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能會發生的。」

  「你肯定?」

  「那是當然!」

  那崔尚緹那一天看到的女人到底是誰?

  還是說,其實之前的那一個江寒露真的有扮過女裝,只是小梅不知道而已,要不然怎樣都說不通呀。

  「唉……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呢?」

  江寒露沮喪的在一旁的椅子落坐,顯得有氣無力的,她沒想到自己改回女裝居然會弄巧成拙,反倒讓她和崔尚緹之間的關係弄得更糟了。

  他以為她是在欺騙他,要著他好玩,她該怎樣讓他相信她完全沒有這個意思?這下可傷腦筋了。

  看著主子開開心心的出門,回來之後卻死氣沉沉的,小梅不免關心的詢問,「小姐,你還好吧?」

  「我一點都不好,我快被『自己』給害死了啦……」

  現在這樣的混亂到底該怎麼解決才好?她好苦惱,都快被之前的「自己」給打敗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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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0 00:18: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長安城百姓們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最近又多增加了兩個。

  其中之一,西市最大酒坊醉不歸的少主江寒露原來是個女兒身!這下可有趣了,她的性別一顛倒回來,馬上引起一陣軒然大波。

  而首波震驚到的是江家所有僕役,他們必須面對少爺變成小姐的事實,努力以最快的速度適應過來,雖然他們還是常常看著江寒露姑娘家的打扮愣住,腦袋得慢好幾拍才能回過神來,但比起外頭的人來說,他們算是好的了。

  最慘的是那群愛慕著風流倜儻江寒露的眾姑娘家,原本聽到她突然染上斷袖之癖愛上崔尚緹就已經很慘了,接下來更震驚於她是女兒身的事實,這下她們的心真的碎了,有些甚至嚷著不想活啦。

  話題之二,傳說東市珍寶坊少主崔尚緹最近和裴姓高宮的閨女裴艷艷走得很近,兩人幾乎是出雙人對的,崔尚緹雖然沒有承認兩人之間的關係,但從裴艷艷那笑容燦爛的模樣看來,他們倆之間的關係,八九不離十,就快要有譜了。

  於是又有另一群愛慕著崔尚緹的姑娘家心碎滿地,恨自己沒有裴艷艷的家世好,才讓她捷足先登,咬上這塊天鵝肉。

  「尚緹,你在想什麼,為什麼漫不經心的?」

  坐在茶樓二樓,崔尚緹若有所思的往窗戶外瞧,徹底忽略掉坐在他對面的裴艷艷,讓她非常的不是滋味。

  其實她也不懂,他為什麼會一改之前的態度,答應她的邀約,陪她出來走走,即便他對她的態度仍稍嫌冷淡,但不要緊,既然他肯和她出來,她就不怕自己沒機會得到他的心。

  她一定要讓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才行!

  聽到她質問的語氣,崔尚緹才勉強回過神來,笑著化解尷尬,「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一件生意上的事情罷了。」

  「是嗎?真是這樣?」

  「當然,你不是聽說這間茶樓的茶點好吃,才拖我來的,那就快點吃,東西涼了,口感也就不一樣了。」

  他知道自己正在利用裴艷艷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讓他的思緒再被上元夜的那場邂逅給霸佔住,忘不了那一夜所見到的女人。

  所以,他答應裴艷艷的邀約,陪她到處遊玩,他任由其他人誤會他們倆的關係,他一直以為這麼做自己就能擺脫過去,但他發現……這麼做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好幾天了,江寒露大概也聽到他和裴艷艷走得很近的流言,選擇不來打擾他,他卻反倒變得有些不習慣,每每看到和她身形相近的姑娘經過,他還會以為是她終於出現了,但卻總是期待落空,徒感悵然。

  他這是在賭氣?他無法接受自己居然被一個死對頭給騙得團團轉,雖然現在的她,越來越不像從前的她,讓他感到非常的……困惑。

  他這幾天一直在思考,為什麼他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她來,而是等她重新穿上女裝,他才發現她就是他心心唸唸的那一個姑娘。

  經過思考,他才有些明白,這陣子江寒露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那種轉變不只是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氣質,還有樣貌,從前的她比較中性化,現在的她卻變得柔美起來。而他在上元夜遇到的她就是帶有柔美氣質的,但在上元夜過後,他遇到的江寒露,還是原本那一個偏中性化的她,所以才會讓他沒有馬上發現她們倆是同一個人的事實。

  結果想來想去,他的腦中還是充滿著她,他想靠裴艷艷轉移注意力看來是破功了。這讓他忍不住自嘲,他到底是中了什麼邪,才會對那個惡意戲弄他的女人念念不忘?

  「尚緹?」發現他又在神遊天外,裴艷艷不甘被冷落,馬上又開了口,「你專心一點嘛,要不然我完全感受不到你陪我出來的誠意。」

  他趕緊又回過神來,出聲賠不是,「真是對不起,我……」

  「咦?小姐你瞧,是崔尚緹耶。」

  就在這時,茶樓三樓突然走下江寒露和小梅這對主僕,小梅一發現崔尚緹的身影,馬上驚呼出聲,同樣引起崔尚緹的注意力。

  江寒露一看到他身旁的女人就是她上次在珍寶坊見到的那一個,心微微剌痛了下,眼神也黯然不少。

  那些流言當然或多或少也傳人她耳中,只是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原來……他真的和其他的女人走得很近……這一個事實讓她感到非常難受,卻也無可奈何。

  看來即使她回到唐朝,也還是無法讓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她,始終都是她一個人在唱獨腳戲,從前學長是這樣,現在的崔尚緹也是這樣,情況完全就沒有改變過。

  崔尚緹一看到江寒露那落寞的眼神,心頭的不捨又出現了,他趕緊微偏過頭,強逼自己不在乎,忽略掉心頭那窒悶的感受。

  他不想再被她給要得團團轉,或者再受到她任何的影響,所以他只能選擇漠視一切,違背自己內心深處真正的感覺,就算沒人開口跟裴艷艷介紹過變回女裝之後的江寒露,憑著所掌握到的訊息,她還是能認出她來,而她還記得之前崔尚堤追著她跑出去的事情,所以對江寒露是敵意十足,就怕她有可能搶走崔尚緹。

  她故意笑得艷麗,想用自己的美艷把情敵給比下去,「江姑娘,你們醉不歸不是專賣酒的,怎麼又會出現在茶樓裡?」

  江寒露勉強漾起淡笑回應,「我最近想學泡茶修身養性,托老闆幫我物色一套好茶具,這次就是過來拿茶具的。」

  「你想學泡茶修身養性?」裴艷艷誇張的笑出聲來。「呵呵呵……這長安城誰不知道,你江寒露的拳腳功夫了得。少有人打得過你,現在你卻說想修身養性,有誰會信呢?」

  小梅聽不下去的嗆話出聲,「你憑什麼這樣說咱們家小……」

  「小梅,算了。」江寒露馬上制止她,「反正茶具已經拿到,咱們就回去吧,別多惹是生非。」

  「可是她……」

  「沒什麼可是,我叫你走就走,別讓我再說一次。」

  江寒露急急抓住侍女,毫不猶豫的下樓,沒再偏眼瞧向崔尚緹,像是也在逃避他一樣。

  崔尚緹強迫自己不要去在意,卻還是不由自主的透過窗戶瞧著剛走出茶樓的那道身影,他發現她突然頓在大馬路上,背對著他伸手抹了抹臉頰,像是在哭一樣,這讓他的心又狠狠抽痛了下,突然有一股衝動,想跑下樓去追上她。

  然後小梅便來到她身旁,不知道和她說了什麼,緊接著就把她往隔壁的酒樓拉,沒多久就不見兩人身影。

  一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崔尚堤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離開,他隨便找一個理由搪塞裴艷艷,「裴姑娘,我突然想到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須要去辦,恕我不奉陪了。」

  「啊?尚緹,你別走呀……」

  他的心思早就飛遠了,所以下樓的腳步是毫不猶豫,徹底將裴艷艷給擱在一旁。

  她真的哭了?胸口像被人用力擊了一拳,崔尚緹只覺又悶又痛的。

  率先一個人衝出茶樓,江寒露強忍住的堅強終於潰堤,將她給打得淒慘無比。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打不死的嶂螂、韌性十足的雜草,但直到剛才終於明白,她的堅強只是她的自以為罷了,其實她的心像其他人一樣脆弱,禁不起再三的挫折打擊。

  停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眼眶中積聚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她怕別人看她笑話,所以趕緊伸出手將那些淚痕給抹去,努力要自己憋住,不能再讓淚水掉下來。

  「小姐!」

  拿著茶具的小梅後幾步才追上主子,一來到她身旁就發現她哭了,小梅不禁有些傻眼,因為在她印象中小姐一直大刺刺的,從來也不曾哭過,但現在,小姐居然像小女人般的掉淚,這讓她很難適應呀。

  她不用問,也知道主子是為了哪樁落淚,她沒好氣的嘟起嘴,有些話是不吐不快,「我就不懂,那個崔尚緹哪裡好,只是長得好看罷了,他連連讓小姐吃癟,態度高傲得很,你根本就沒有喜歡他的理由呀。」

  「誰規定喜歡一個人,一定要有理由的?」雖然現在非常的失落,江寒露卻還是忍不住反駁,「有時候只是因為感覺對了,就這樣認定對方,但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你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從前她對學長就是有這樣的感覺,所以才會不顧一切的倒追他,如今面對現在這一個崔尚緹,說來連她自己都不解,他對她的影響似乎比學長還大。

  沒錯,學長向她提分手時,她也很不能接受,消沉好一段時日,但還不至於像這次這樣,只是看到崔尚緹和裴艷艷親密的在一起,她就已經忍不住落淚,內心有種非常難過的感覺,像是心頭被狠劃了一刀一樣。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崔尚緹身上尋找學長的影子,但現在她才發現也許她搞錯了,她甚至有種強烈的感覺,其實學長才是替身,她會喜歡上他,只是因為他有著崔尚緹的皮相罷了,直到真正遇上崔尚緹之後,她才幡然醒悟他才是她在尋找的人,是真正屬於她的另一半。

  但讓她有這種像是命定般感覺的人,現在卻排斥著她,這讓她大受打擊,再也堅強不起來……

  看著主子這樣難過的表情,小梅也感到有些不忍。她永遠都站在小姐這一邊的,如果能幫小姐的忙,她絕對義不容辭!

  「小姐,既然如此,你就想辦法把崔尚緹從那個裴艷艷手中搶過來呀!」

  「我要怎麼搶回來?」江寒露沮喪的回答,「我連變回女裝都沒辦法讓他喜歡上我,又怎麼有辦法把他從裴艷艷手中搶過來?」

  「小姐,你光變回女裝還是不夠的,這樣還達不到標準。」

  被小梅這樣一說,江寒露馬上困惑的反問,「我是哪裡達不到標準了?」

  她自認她的女裝扮相雖然稱不上國色天香,但中上之姿的水準是有的,這樣的她有很差嗎?

  「就是瘦瘦弱弱的,少了肉嘛。」小梅隨即指著身旁來來去去的女人,「看看她們,那樣才是美女的標準,兼有福相,正是男人最愛的類型呀。」

  江寒露看著小梅指出來的美女,一個個都像是楊貴妃上身呀,肥滋滋的,而那些和她一樣瘦瘦的女人,就完全被小梅排除在美女之列當中,連個邊都沾不上。

  這下江寒露才赫然驚醒,唐朝的審美觀就是和其他朝代不一樣,認為胖才是美呀,就連剛才的裴艷艷,雖然沒有這些女人肥得可怕,但身上也是肉肉的,抱起來絕對又軟又舒服。

  她再看看自己沒什麼肉的身材,內心的沮喪更是嚴重了,「難道崔尚緹之所以看不上我,除了誤以為我是故意在耍他之外,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我這乾巴巴的身材?」

  小梅非常斬釘截鐵的回答,「絕對八九不離十!」

  她馬上哭喪著臉,「那怎麼辦?」

  「這還不簡單,看我的!」

  小梅馬上帶著主子直衝最近的一間酒樓,包下一間包廂,把酒樓內所有的酒菜全都點上一盤,不管店小二傻眼的表情,也不管她們倆到底吃不吃得完,就開始催促主子,像是要讓她吃到撐死一樣。

  「小姐,從現在開始,咱們要練食量,之前的你三餐才吃那麼一點點東西,怎麼可能會長肉呢?所以我會盯著小姐吃飯,直到你身上吃出肉為止。」

  「……」

  江寒露驚恐的瞪著桌上滿滿的菜色,「這些……都是要我一個人解決的?」

  「當然啦。」

  「這是十人份的份量?」

  「十人份?啊……是了,咱們不能一下把食量增加太多,小姐會受不了,那這一桌咱們就分三天解決吧。」

  「……」

  江寒露突然有種想逃跑的衝動。要是照著小梅這種餵豬公的做法,她還沒有肥起來,胃就會被撐到爆呀,這怎麼得了?

  但她又不甘心自己因為這種原因讓崔尚緹看不起,所以再三掙扎之後,她終於決定豁出去,要吃就來吃吧!

  一打定主意,她馬上發狠撕下一隻雞腿,開始往嘴裡塞,還吃得又快又猛,像是不要命了一樣,這害小梅嚇了一大跳,不明白小姐到底著了什麼魔呀,「小、小姐,你可以吃慢一點嗎,我……我怕你會噎死呀……」

  「你不是要我把自己給吃得美美的?」江寒露塞完雞腿繼續塞鵝腿,「這樣崔尚緹就會認為我是美女,然後多看我一眼嗎?如果真是這樣,那我拚死也要吃到撐……嗚咳咳……咳咳咳……」

  一不小心她被滿嘴的肉給噎到,邊咳嗽邊難過的泛起淚來,小梅慌忙的趕緊倒一杯酒給她,就怕她先被噎死,「慢慢來、慢慢來,反正也沒有人逼你一定要吃那麼快嘛……」

  小梅現在倒是後悔自己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要是小姐真的不幸這樣噎死,那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咳咳……我、我就是不甘心嘛……」

  她這樣子做很傻、很蠢是不是?可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只要能讓她增加任何一絲重新接近崔尚緹的機會,要她做什麼她都會答應的!

  「小姐,慢點、慢點啦……」

  「你們這兩個蠢女人,夠了!」拋下裴艷艷偷偷跟過來的崔尚緹終於受不了的推開包廂門,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食物是讓你們這樣子糟蹋的嗎?」

  「崔尚緹?」

  「崔公子?」

  一看到他板著臉出現,主僕倆嚇一大跳的馬上站起身,再也不敢有任何動作,就像做錯事的小女娃被父母給逮到小辮子一樣。

  看到江寒露辛苦的吃到淚汪汪的模樣,崔尚緹不由得感到痛心不捨,想要阻止她繼續折磨自己下去,可沒想到講出來的話卻和心中真正的意思是天差地遠,「你沒有那種能耐,就不要學其他人這樣狼吞虎嚥的。」

  「嗝!」她搗住突然打嗝的嘴巴,笑得非常勉強,「我……對不起……」

  他怎麼把情況越弄越糟了?崔尚緹有些氣惱自己。明明想要阻止她這麼做,沒想到卻像是在責罵她一樣。

  他懊惱的緊蹙起眉,「你做錯了什麼事,為什麼要向我說對不起?」

  「我、我也不知道……」

  他那皺眉的表情讓她誤以為他是在嫌惡她,這讓她原本就非常沮喪的心情更是蕩到谷底,就連那抹強撐起的生硬笑容也快瓦解了。

  似乎現在的她不管做什麼都不對,是嗎?那她還是離開他面前的好,免得惹他繼續生氣,讓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變得更差。

  在自己的笑容徹底垮下之前,江寒露狼狽的趕緊繞過崔尚緹離開包廂,聲音己經有些哽咽了,「我現在就走,你可以不必再生氣了。」

  「等等,我不是……」

  發現到她誤會了他的情緒,崔尚緹直覺想要阻止她,向她解釋,但她離去的速度實在飛快,讓他根本就來不及阻止,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跑遠了。

  「小姐!」

  小梅也趕緊跟著衝出去,臨去之前還忍不住瞪了崔尚緹一眼,對他剛才的態度很不諒解。

  直到她們倆都離去之後,崔尚緹還是停留在原地,有種非常懊悔的感覺。為什麼自己會把事情弄得越來越糟?

  想要遠離她,卻又無法忍受她失落的神情,想要安慰她,卻又說不出任何一句好話,他的心真的很矛盾,矛盾到連他自己都快要受不了。

  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才好?他很困惑,一顆心是翻騰不已……

  ***  ***

  在那之後,崔尚緹一直掛記著江寒露的情況,但兩人卻始終沒有任何交集,一個在東市、一個在西市,各過各的日子。

  他試著想要從其他人口中得到她最近的消息,但卻一無所獲,好不容易終於聽到一些有關她的事,卻是和醉不歸酒坊的營運有關。

  「你說……最近常有人去醉不歸刻意鬧事?」

  「是呀。」來買名貴珍珠要回去討好大老婆的吳姓商人幸災樂禍的回答,「那個江寒露呀,自從掉到湖裡後,就變了個人似的,還柔柔弱弱的,不知道是哪一路大膽的人,便跑去鬧事,沒想到呀……還真給他們鬧成功了。」

  以前那一個江寒露,哪裡容得了別人招惹她,人家來鬧場,她絕對狠狠的將他們給踢到天邊去,可兇猛的,但現在這一個江寒露,完全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對來鬧場的人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聽到醉不歸的近況,崔尚緹不由得沉重的凝下臉,開始擔心起江寒露來。他是知道她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但卻沒想到她會變到任人欺負也不還手。

  她到底在幹什麼?明明就有自保的能力,不是嗎,那又為什麼要這樣子委屈自己?

  她現在這樣的狀況,真的讓他很擔心……

  「崔公子,你的臉色怎麼那麼凝重?」吳老闆一臉訝異的看著他,「江寒露不是你的死對頭嗎,聽到她終於吃到苦頭了,你不也該開心才對?」

  崔尚緹聞言馬上揚起淡笑應付他,「感謝吳老闆告訴在下這一個有趣的消息。」

  他開心嗎?以前的他或許會,但現在的他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反而想去親眼看看醉不歸的情況,順便……看看那個女人。

  她那天回去之後哭了嗎?她是不是已經對他完全失望透頂了?他有滿肚子的疑問,想見她,內心有著種前所未有的衝動,想要馬上看到她,不再處於被動的等待。

  送走吳老闆後,他把店交給夥計照看,就自己一個人動身到西市去,沒過多久,他就站在醉不歸的對面,盯著店內一抹纖細的身影。

  接近黃昏時刻,西市很熱鬧,醉不歸內也很熱鬧,許多酒客在裡頭喝酒,店內還有好幾名身材曼妙的波斯女郎在招攬生意,媚眼頻頻向店外的男人拋過去,熱情得很,一點都不輸花樓內的姑娘。

  很平和,完全不像吳老闆所說的那樣,這讓他原本擔憂的心頓時松下不少,不免也要埋怨吳老闆害他白擔心一場。

  他盯著和酒坊掌櫃坐在角落的江寒露,只見她皺著一張臉,像是在跟掌櫃重新學習如何分辨酒類一樣,那張小臉被酒氣醺得微泛著紅,這一刻看起來居然是……異常的可愛。

  他不由得失笑的搖頭。明明自己就沒有碰半滴酒,為什麼卻有一種被酒給醺得陶陶然的感覺?就只是這樣靜靜的瞧著她而已,為什麼他多日以來的煩悶就在這一刻全都一掃而空,並且還得到一種說不出的滿足?

  為什麼?他應該明白的,只是……

  「啊哈哈……小姑娘,怎麼沒在醉不歸見過你,你是新來的酒娘嗎?」

  就在崔尚緹失笑兼自省的同時,酒坊內一位已經喝得醉醺醺的客人正在藉酒裝瘋,跑到江寒露他們那一桌,伸手就把江寒露給抓了過去,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愣愣被調戲,想躲又躲不開,整張小臉皺得更是委屈了。

  「你們搞錯了,我不是店內的酒娘,請你放手。」

  「是呀大爺,她不是店內的酒娘呀。」最近常常發生這樣的事情,幾位波斯女郎眼看情況不對,趕緊機靈的靠過來陪笑解圍,「如果大爺不嫌棄,就讓咱們來陪大爺喝酒,好嗎?」

  「本大爺就是想要這個小姑娘來陪酒!」仗著自己是客人,他開始無法無天起來,「你們誰都別想幫她,讓她替咱們斟酒!」

  掌櫃的也趕緊靠過來幫自家主人解圍,「大爺,這位姑娘真的無法陪大爺們喝酒,她……」

  「少囉唆,你們都全部讓開!」

  「啊——」

  那男子把其他人往旁邊一推,硬是把江寒露給拉到他們這一桌前,害她踉蹌的往前跌了幾步,緊接著他拿起一杯酒,強硬的要往她的嘴裡灌,「哈哈哈……小姑娘,先敬咱們爺一杯吧。」

  江寒露死命的搖頭兼抵抗,「不,我才不……」

  「你們給我住手!」

  就在這時,崔尚緹一陣風似的奔入醉不歸,身手俐落的打落那男子不規矩的手,惱火的把人給搶過懷中,不讓她被其他的男人給輕薄去。

  江寒露訝異的抬起頭,意外他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崔……崔尚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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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震驚於他的出現的,不只江寒露一人,掌櫃和其他酒娘也訝異的眨了眨眼,因為在他們印象中崔尚緹從來也不曾踏進來過醉不歸,結果今夭居然為了江寒露破例了?

  而率先反應過來的則是那桌鬧事的客人。

  「該死!咱們在這邊喝酒,關你什麼事了?」幾個男子不甘的紛紛站起身,十指按得喀啦喀啦的響,這下更是找到名目可以大鬧一場了,「信不信本大爺馬上把你給打到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崔尚緹一點都不把他們放在眼裡,還冷哼出聲,「你們能有那種本事?我看等會倒在地上哭爹喊娘的人會是你們!」

  「你……兄弟一起上,一定要讓他跪在地上向咱們求饒!」

  江寒露慌忙的趕緊出聲阻止,「別吵、別打、別……啊——」

  崔尚緹一把將她給推往掌櫃那個方向,緊接著就和那幾名客人大打起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打架,正缺活動筋骨的機會,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剛好讓他發洩發洩!

  居然敢當著他的面調戲他一直記掛著的人,那就等著下地獄吧!

  「天……天哪,快住手……」

  江寒露好不容易才在掌櫃的攙扶下站穩腳步,馬上擔心起崔尚緹的情況,她可不希望他因為和醉鬼打架而受到任何的傷害呀,一別打了,要不然我就叫警察來……糟糕糟糕,這個時代沒有警察,嚇不了他們呀……」

  但基本上,她是白擔心了,崔尚緹的身手好得很,對付這幾名醉鬼簡直是綽綽有餘,他沒幾下就將他們給打出醉不歸,讓他們趴在大街上哀號連連,離哭爹喊娘的程度也相差不遠了。

  「哎唷喂呀……痛……痛死我啦……」

  「還能哇哇叫,那就代表還死不了。」

  雖然氣消了一半,但崔尚緹的表情還是很難看,伸手拉起醉客腰上的錢袋,將一錠碎銀拋給在一旁看好戲的酒娘,「這些銀兩夠付他們的酒錢了嗎?」

  酒娘估量了下重量,馬上點頭,「夠了。」

  「那就好。」

  他把剩下的錢袋丟回醉客肚子上,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給我滾,要是讓我再見到你們,我見一次打一次,直到你們不敢再出現在本公子面前為止!」

  這下他們再也不敢藉酒裝瘋了,趕緊互相攙扶離開,「走,快走啦……」

  一等到那些難纏的酒客離開,江寒露才緊張兮兮的來到崔尚緹面前,毫不避嫌的東摸西摸,就怕哪裡被傷著了,「你有受傷嗎?哪裡痛要講,別……」

  「江、寒、露。」

  他這低寒的聲音真是讓人感到不寒而顫呀,她馬上心驚的停不下規矩的雙手,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垂下頭,「……是。」

  她又惹他生氣了嗎?她還真的是做什麼都不對,一連串的失敗……

  「你剛才到底在搞什麼鬼?「他又氣又惱,雖然想要關心她,結果一出口又是沒有半句好話,「憑你的身手,那些廢渣能動得了你一根寒毛嗎?你為什麼卻任憑他們輕薄你,最後搞得我得親自出手才行?」

  就像吳老闆所說的,要是以前那一個江寒露,她絕對馬上翻臉,將這些鬧事的酒客全都踹出酒坊,怎麼可能容忍得了他們亂來?

  江寒露一個心虛,旋即有些結巴的回答,「大、大家都知道,我自從落水了之後,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我當然也就忘記自己會打人……」越講越心虛,越心虛越小聲。

  「這種事情你也能忘記,那你還記得些什麼?」

  「……」

  她無奈的微扁起嘴,結果這可憐委屈的表情對崔尚緹來說可是一大死穴,他並不想再度惹哭她,但似乎他說什麼都會讓她難過。

  他趕緊壓下自己剛才那有些沖的語氣,努力的放柔音調,「下次要是再有人來搗亂,你總該記得自己有武功可以把人給轟出去了吧?這些酒娘還得靠你保護呀。」

  他不可能每次都能夠及時出現,所以還是要靠她自己保護這間酒坊,從前的她就是這麼自己一個人走過來的,他相信她現在一樣可以。

  這下江寒露心虛得更是嚴重了,因為從來沒人教她怎麼樣使用武功呀,「是喔,那……我該怎麼做呀?」

  「你……」他乾脆馬上一掌往身旁的木桌大力拍下,只見木桌馬上應聲裂成兩半垮下,嚇壞了在場的所有人,「就這麼做,懂嗎?」

  江寒露狠狠的倒抽一口氣,連忙點頭稱是,「懂、懂了。」

  「那好,現在換你做一遍。」

  「什麼?!」她錯愕的瞪向他,「換我?」

  「當然,你我的功力只在伯仲之間,我可以做到,你當然也可以做到,還需要懷疑嗎?」

  「喔……」

  江寒露只好硬著頭皮來到隔壁桌,伸出自己的右手,以一種慷慨就義的表情狠力的給它拍下去,「啪——」

  只聽她拍桌子的聲音響亮是響亮,但桌子依舊不動如山,絲毫沒有要垮下來的跡象,緊接著她突然望向他,眼眶中開始泛起淚光,然後開始撲簌簌地拚命掉淚,好像沒有成功讓桌子變成兩半是多麼丟臉的一件事情一樣。

  一看到她的淚水拚命流,崔尚緹的心又在翻騰了,他只好趕緊緩下嗓音,柔聲的輕哄著,「不要緊,慢慢來,試一次不成功也沒什麼,只要你多試幾次,我相信你一定能……」

  「痛……」

  「呃?」什麼?

  「我的手好痛……」

  她將自己痛到像是快廢掉的手掌慢慢從桌上拎起,往上一攤開,才發現掌心多了道長長的血痕,原來這木桌桌面接縫的地方有粗糙的斷面,她手一用力往下刮過,馬上皮開肉綻,血流不止。

  一看到她手上觸目驚心的血跡。崔尚緹表情大變,趕緊握住她的手,「該死!怎麼會這樣?」

  他先是用袖子壓住她的傷處,之後才對掌櫃心急的大喊,「快,有沒有什麼傷藥?」

  一旁看到呆的掌櫃被他這一吼,趕緊回過神來,轉身衝進店後方,「我馬上去拿!」

  「痛……你小力一點……」

  在醉不歸二樓的小廂房之中,江寒露正噙著淚乖乖接受包紮,聽到她在喊痛,他立刻放柔手勁,怪自己太過粗心。

  她已經不是從前那一個江寒露了,所以他也不能用從前對待她的方式面對現在的她,而必須有所改變。

  「這樣子還疼嗎?」

  明顯感受到他的動作溫柔不少,江寒露馬上點點頭,心頭也甜了不少,「好多了。」

  「你再忍一會,馬上就好。」

  「嗯。」

  趁著他為她包紮傷口之際,江寒露一直貪看著他,不管是他皺眉,還是小心翼翼的神情,她都好喜歡,所以她一眼都不願錯過,畢竟下次能這樣肆無忌憚的看著他,不知道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而且她還有問題想問他,他為什麼會來醉不歸,為什麼……又會出手救她?

  之前的兩次不歡而散她可是深深記著,她一直覺得他討厭再見她,但他這一刻卻用那麼溫柔的動作替她包紮傷口,還用那麼溫柔的語氣在詢問她的傷勢,讓她感到非常的……受寵若驚。

  「那個……崔尚緹。」

  「嗯?」

  「你今天怎麼會來到西市?」

  「呃?」她一問起,他才猛然想起剛才自己在坊門外困惑的心情,趕緊隨便找個理由搪塞,「因為我犯糊塗了。」

  「嘎?」

  現在回想起來,他不由得失笑出聲,他生平第一次為了一個女人而動手打架,完全不顧形象,一看到她有難,他馬上拋去所有顧忌,把內心真正的情感徹底釋放出來,就只為了……保護她。

  他不想讓她受到傷害只想把她好好保護在懷中,他不容許任何人輕薄她,所以不顧一切的動手了,就只因為他生氣、他惱火、他……嫉護了。

  直到這一刻,他明白再也騙不了自己,他是在乎她的,在乎著這一個改變過後的江寒露,徹底地栽在她手中。

  他已經不想再去計較上元夜那一天她扮女裝戲耍他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是惡意捉弄他也認了,這些都抵擋不了他對她越來越在乎的心情,對她,他的在意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這一刻的她,完完全全和上元夜時那一抹純真的身影重疊了,讓他有一種錯覺——他似乎遇到了兩個江寒露,一個是從前那一個老是和他作對的討厭傢伙,另外一個,就是眼前這個讓他想好好保護的女人。

  現在的他,甚至已經記不清之前那一個大刺刺的江寒露到底是長得什麼模樣,滿腦子都換成她現在這柔美的五官,非常女性化的模樣。

  好不容易肯面對自己的心,確定了對江寒露的心意,崔尚緹馬上對著她說道:「對不起。」

  「呃?」她困惑的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你……怎麼了嗎?」

  「之前我不是故意要對你口氣那麼差的。」

  他對她揚起有些無奈的笑容,「只不過從前就和你這樣斗慣了,一時之間改不了,連句安慰的話都彆扭得說不出來,才會害你誤會。」

  她訝異的微張著嘴,有些不敢置信,「你……不討厭我了?」

  他舉起手輕撫著她的臉頰,語氣儘是柔情與不捨,「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怎麼討厭得起來?」

  他這飽含著情感的舉動,讓江寒露忍不住鼻頭一酸,就快要哭出來了。

  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卻讓她心上壓抑已久的傷痛逐漸得到平復,還感到喜悅無比。

  原來他並不討厭她,原來她還是有機會的,她好開心,卻還是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像是想把這一陣子以來所承受的壓力給發洩出來一樣。

  她邊哭邊笑,努力抹著臉上的淚痕,故意說著,「我想我大概醉了吧,一整天都泡在酒坊內,光聞這些酒味我也快醉醺醺了,所以……現在這美好的一切,都是夢嗎?」

  如果真的是夢,那就乾脆讓她醉死不要醒來吧,她寧願永遠活在這個美好的夢境當中,才有辦法看到這樣一個對她溫柔的崔尚緹。

  瞧著她邊哭邊傻笑的表情,單純中又帶有一股甜甜的氣息,像是正在散發出香氣吸引蜂蝶來採蜜的花兒一樣,這讓崔尚緹也陷人醺醉當中,不只身體、神智,連他的心……也醉了。

  情不自禁的,他沒有任何預警的突然迎向前,輕啄了她殷紅的唇一記,這讓她完全呆愣住,只能傻傻的看著他,完全反應不過來。

  他知道自己就像被那花蜜吸引過來的蜂蝶,淺嘗了口,覺得還不夠,根本無法滿足,他輕撫著她漸漸泛紅的臉頰,笑容中帶有一種淡淡的……誘惑,「你喜歡我叫你寒露,還是露兒?」

  她的腦袋還是繼續當機中,還有種飄飄然的不真實感,「你說什麼露……什麼兒?」

  「那叫露兒,好嗎?」

  沒等她回過神來,他再次覆上她的唇,這次可不是淺嘗即止,而是和她慢慢廝磨含吮著,將她一步步軟化,讓她也一同為了他而醺醉。

  不管從前的她是怎麼樣的,他都已經不在乎了,他只想好好抓住現在這一個江寒露,讓她成為他的,變成只為他而綻放的嬌艷花朵,其他人休想有機會覬覦他所醉心的這一個傻氣可人兒!

  「露兒……」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但當聽到他在她耳旁輕喃著這個名字時,她整個人像是浸人酒槽裡似的,有種就要醉死的感覺,要不是他輕抓著她的雙肩,她早就全身酥軟的往後跌下椅了。

  她眨著羞怯的眼眸,嬌滴滴的反問,「那……我該叫你什麼?」

  「隨便你,你之後可以慢慢想,只要你喜歡就好。」

  而現在他要她先滿足他的渴望,再次覆上她甜美的雙唇,他更大膽的品嚐著她的滋味。

  她禁不住他這不同於以往的狂放誘惑,終於有些害羞的慢慢回應,讓他可以更深人的與她唇舌交纏,吻得越來越火熱。

  就在兩人吻得渾然忘我,幾乎要無法控制時,紙窗上卻出現一群在外頭鬼鬼祟祟偷看的晃動身影,江寒露頓時從迷亂中驚醒,害羞的想停止這一個吻,趕緊和崔尚緹分開,但他卻太過沉醉,完全捨不得放開她,大有直接將她一次給吃干抹淨的衝動。

  她想推開他,他就把她摟得更緊,她把他的舌頂出去,他乾脆反過來含住她的,當她是在調情,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卻是繼續和她打得火熱,以為她是欲拒還迎,這讓她快被他給打敗了,她可不想在別人面前上演活春宮秀呀!

  一時情急,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一個念頭,下意識的抽出手,在他脖子上狠劈了一刀,讓他悶哼一聲,終於停止繼續蹂躪她的唇,轉而緊皺著一雙眉,不敢置信的瞪著她。

  「你……不是連武功都忘了?」

  她看看自己的手刀,再看看他那難看至極的臉。她……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力大如牛,「這……我……」

  「你……真是該死……」

  「嘎?啊——」

  崔尚緹眼一翻,下一刻便朝著江寒露的方向倒,徹底昏死過去,她雖然牢牢抱住他,兩人卻一起跌下椅,狼狽的坐倒在地上,她一個人承受兩個人的重量,屁股被撞得痛得要死,馬上驚呼出聲,像是出了人命一樣。

  「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了?」

  在門外好奇偷聽的酒娘們趕緊推門而人,卻看到崔尚緹把江寒露給壓倒在地,直覺以為壞了他們的好事,馬上又笑著退出去,那笑容簡直暖昧到了極點。

  江寒露再也顧不得丟臉了,只能拔高嗓音大喊,「別走啦,他被我失手給打昏了,快點幫我把他給拉起來——」

  一覺睡醒,崔尚緹的腦袋渾沌一片,還沒有意識到身在何處,倒是覺得……自己的脖子痛死了,像是要斷了一樣!

  「該死,痛……」

  掙扎著從床上坐起身,他才發現他並不是躺在自己的房內,環顧四週一眼,有些熟悉的擺設逐漸喚回他的記憶,而空氣間散發著淡淡的酒香,更是讓他肯定,他現在還在江家酒坊二樓的小廂房裡。

  揉揉隱隱泛疼的脖子,他真不知道該拿江寒露那個女人怎麼辦才好。

  要嘛就使不出力,要嘛就下手不知輕重,早晚有一天他絕對會被她給暗算掉!

  轉轉脖子,鬆鬆筋骨,他的腦筋開始正常運作,倒是想起一個問題,「糟糕,一夜沒回去,不知道那些家僕會不會擔心……」

  「哎呀,天……我的手麻了……」

  身邊傳出小小咕噥的聲音,崔尚緹才發現江寒露就趴在床旁,像是徹夜守候在他身邊一樣。

  她忍著麻痺感慢慢撐起上半身,在看到他已經醒來之後,馬上開心的漾起笑,顯得興奮不已。

  「尚緹……」

  「江、寒、露。」

  她慢半拍地注意到他沉著臉的表情,還有那明顯低寒的口氣,原本的笑容馬上垮下,認命的面對事實,「是。」

  「請你解釋清楚昨天的情況,將我給一掌劈昏?你還真忍心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急急的解釋,「其實是因為有人在外頭偷聽,我……害羞嘛,想要你先停止,但是你又不停止,我一急,後來就……這樣停止了。」

  聽著她那可笑的回答方式,崔尚緹難以再維持興師問罪的臉,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來,伸手將她拉上床,摟進懷中,偷得香吻一枚。

  沒想到徹底拋開心中的掙扎之後,他對她的愛意便源源不絕的湧出來,像是從地底深處冒出的甘泉一樣,他貪戀著將她給抱在懷中的感覺,完全不管自己過去一的形象,他只想當個任性妄為的無賴,將她給抓著不放,懶得再裝什麼優雅。

  「我的姑奶奶,下次你真要劈人,也得選對對像劈,懂嗎?把那些偷聽的人劈倒就算了,他們是活該,結果你卻選擇劈我,你真該慶幸沒一掌劈死我,要不然你再去哪裡找一個崔尚緹?」

  她害羞的微低著頭。在那種狀況之下,她一時之間也顧不了那麼多嘛,「誰讓你離我最近……」

  「嗯哼,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她馬上笑著裝傻兼撒嬌,「脖子還疼嗎?如果疼的話,我可以幫你揉揉………」

  他抓住她蠢蠢欲動的手,未讓她再有機會加重他的傷勢,反倒比較屬意另一種補償方式,「別揉了,越揉越痛,只會讓我的心情更不好。」

  她還真是乖乖的中計,馬上問:「那我要怎麼做,你的心情才會變好?」

  只見他勾起一抹暖昧至極的笑容,用食指輕輕抹過她的唇瓣,故意反問她,「你覺得呢?」

  「呃?」

  他這暗示性十足的舉動讓她紅了雙頰,想跳下床又被他給扣住腰,完全無法動彈,只能又羞又惱的瞪著他,罵人的口氣嬌滴滴的,一點都沒有威脅性,「你越來越不正經了,你真的是之前的那個崔尚緹嗎?」

  「那我是不是也要問你,你真的是之前的那個江寒露嗎?」

  「……」

  她的突然沉默倒是讓他有些困惑,不解的問:「怎麼了?」

  「如果我說,我不是之前的那個江寒露,你會怎麼做?」

  她的內心其實一直是隱隱不安的,雖然腦中的那個奇怪聲音說這個時代才是屬於她的,但她還是怕,萬一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不管你是不是之前的那個江寒露,對我來說都沒有任何差別。」

  崔尚緹更是用行動說明的縮起雙臂,將她摟得更緊,「因為我要的就是現在在我懷中的這一個江寒露,非常小女人,有時還有點蠢,但……我就是喜歡這樣子的江寒露。」

  不管她為什麼會突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都已經不想去追究,反而是慶幸她能有這樣的轉變,要不然他也不會嘗到心動的甜美滋味。

  他希望她能永遠維持這個樣子,一個為愛而拚命的傻氣小女人,他想和這樣的她白頭到老,成為人人稱羨的一對神仙眷侶。

  他的話就像是給她打了劑強心針一樣,她立刻漾起滿足的笑容,伸手回抱著他,頭輕靠在他的肩上,「你真的很討厭,給我塞了顆糖,中間又故意包著苦哈哈的餡,存心不讓我從頭甜到尾。」

  「免得讓你吃太多甜頭,過沒多久就得意的肥起來。」

  「肥不好嗎?」她故意問他。

  他倒是聳了聳肩,「你那個侍女所說的話,其實你可以不必在意,做你自己就好了。」

  「真的?」

  「美醜的觀念因人而異,你真的不需要因為她的那一句話,而刻意把自己變成其他的樣子。」

  雖說本朝人偏好豐滿的女子,但也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那種類型,所以實在不必為了迎合某部份人的喜好,而把自己改變成那個樣子。

  重要的是,只要她能開開心心的活著,那是肥是瘦,又有什麼關係?

  「那你的意思是,對你來說,你如果喜歡一個女人,胖或瘦並不是絕對的選擇標準,是嗎?」

  「那是當然,內心的感覺比較重要,不是嗎?」

  聽到他這麼回答,江寒露終於放下內心其中一塊大石,開心的笑出來,因為她的審美觀還是無法適應唐朝的特殊嗜好,「那還是算了,我維持原來的樣子就好。」

  「不過真要我說的話,你可以稍微吃胖一點點,這樣抱起來會更舒……」

  「崔、尚、緹!」

  懷中的人兒快被逗得羞到找地洞鑽,崔尚緹只好笑著停止繼續逗弄她,轉而「言歸正傳」,「好了,現在該換你讓我嘗甜頭了。」

  她難掩錯愕的瞪著他,「你還沒打消念頭?」

  「當然,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崔尚緹,你真的是越來越無賴了……」

  「多說無益,你還是老老實實賞我一些甜頭,封了我的嘴,這樣就什麼事情都沒了。」

  江寒露沒好氣的瞧著他帶笑的俊朗模樣,真沒想到他在卸下優雅貴公子的假面具之後,居然會是這麼無賴兼纏人的一個傢伙,讓她想逃避都沒辦法。

  但她同樣也被他毫不掩飾的情感給熏得心頭甜蜜蜜,為他而徹底軟化,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會心甘情願的聽話,乖乖照著做。

  鼓起心中對他的愛,她終於主動迎向他,和他四唇相貼,給他一點甜頭,但他的一點似乎和她腦海中的認知有差距,在她主動吻上他之後,他就馬上主導一切,加深這一個吻,讓兩人隨即陷人難分難離的狀態。

  算了,她也不想再去計較那麼多,因為她也很喜歡他的吻,久久捨不得叫他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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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說什麼,崔尚緹在醉不歸過了一夜?!這怎麼可能?」

  「小姐,這是真的,西市那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裴艷艷傻眼的聽著家僕帶回來的消息,簡直是不敢置信。她正奇怪崔尚緹怎麼又突然對她冷淡起來,她的邀約他都找借口推辭了,沒想到,還居然讓她給料到了。

  崔尚緹其實對江寒露是有好感的,他和自己來往,只是暫時拿她當幌子罷了!

  她心裡有數,所以早就暗中派家僕出去打探消息,而這時家僕正詳細的跟她把經過描述一遍。

  「小姐,小人可不敢欺瞞你,昨天黃昏時候崔公子為了江寒露和幾個酒客大打出手,之後和江寒露進到酒坊內就再也沒出來過,原本我們也不信,但有好多恰巧經過的證人言之鑿鑿,我們不信都不行了。

  「大家都在猜測,他們倆昨晚該不會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仇家要變親家了吧?我們一聽到這裡就趕緊回來告訴你這件事。」

  果然!她就覺得他們倆之間絕對有鬼,但為什麼?

  自己明明比江寒露漂亮,家世也比她好上不知道多少倍,為什麼崔尚緹不選擇她,偏偏去選擇那個什麼都不如她的女人?!

  「可惡,我不會讓他就這麼把我給甩到一旁,他想都別想!」

  裴艷艷氣惱的在大廳內走來走丟,一心只想著該怎樣破壞崔尚緹和江寒露之間的關係。

  就算她得不到崔尚緹的心,她也不會讓江寒露撿便宜去,要就兩個人都別想得到他!

  想擺脫她?可沒那麼容易,她一定會鬧得他們雞犬不寧為止!

  「江寒露,我就不信我比不過你……」

  從朝中回來的裴大人一進大廳,就看到愛女氣呼呼的在廳內來回踱步,馬上關心詢問,「艷兒,是什麼事情讓你氣成這樣?」

  「爹爹!」一看到他出現,裴艷艷靈機一動,隨即來到他身邊,「爹,你一定要幫女兒,女兒被人給欺負了……」

  「什麼?居然有人那麼大膽?!」

  裴大人不問青紅皂白馬上承諾了女兒,「你要爹爹怎麼幫你?儘管說來。」

  「爹爹你不是握著朝中的資源,那麼想得到什麼情報應該都輕而易舉吧?」

  這下裴大人倒是有些遲疑的微皺起眉,「是這樣沒錯,只不過……那是朝廷的力量,只能為公事,不能用來做私事。」

  「我不管啦,爹爹……只是幫點小忙而已,你只要稍微打點一下,就沒人會說話的,不是嗎?」

  拗不過女兒的再三哀求及撒嬌,裴大人雖然依舊感到不妥,卻還是昧著良心的答應了她,「好吧好吧,你到底想做什麼,就明說吧。」

  一得到爹爹的允諾,裴艷艷馬上漾起一抹粲笑,「我要爹爹幫我,盡快找到一個人。」

  她相信,只要那人回來,崔尚緹和江寒露之間的關係絕對會天翻地覆,再也不得安寧!

  自從和江寒露互相確定彼此的心意之後,崔尚緹就經常出現在醉不歸酒坊,關心她的情況,說實話,他對現在這一個之從前明顯弱很多的江寒露還滿擔心的。

  關於酒坊的事,她幾乎是從頭開始學,從前的記憶還真是忘得徹底,幸好酒坊的掌櫃及其他夥計都很忠心且守本份,讓酒坊能夠繼續正常做生意,並且願意陪著江寒露,指導她,使她可以慢慢適應。

  這對江寒露來說,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她在二十一世紀時從沒碰過和酒有關的事情,當然是一竅不通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副身體被它從前的主人訓練出千杯不醉的功力,喝再多酒都不會倒,頂多就是醺醉罷了。

  「唔……咳咳咳,這是什麼酒,這麼辣?」

  和掌櫃待在酒窖裡,江寒露一一試著酒,想盡快將店內所有的酒類都給記下,雖然說她的身體很能適應酒,但喜不喜歡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是她實在不想讓其他人再繼續擔心她了,因此就算覺得酒再難喝,她還是逼自己喝下去,要自己習慣。

  掌櫃看她喝得那麼痛苦,總覺得有些於心不忍,不希望她這麼勉強自己,「小姐,今天你的酒也喝不少了,我看咱們明天再繼續吧。」

  這大概是她最近聽過最多的一句話吧,大家似乎都覺得她很沒用,好像一碰就會倒一樣,「你並不需要擔心我,我還可以的。」

  「可是……」

  「露兒,掌櫃要你休息,你就休息吧,別把自己給逼太緊。」

  聽到熟悉的嗓音出現,江寒露馬上轉頭看向站在酒窖門邊淡笑的男人,「尚緹?」

  「哎呀,崔公子,你來得正好,趕緊勸勸咱們家小姐吧。」掌櫃一看到他,馬上出聲向他求救,「小姐已經待在酒窖大半天了,崔公子最好趕緊帶她出去透透氣,免得悶壞了。」

  在崔尚緹經常造訪醉不歸後,江家的僕人都漸漸對他改觀了。因為不管他們怎樣苦口婆心的勸小姐別把自己逼得這麼緊都沒用,可只要崔公子一出現,他說什麼話她都會聽,就像是一物克一物一樣。

  而他們也感覺得出來,崔公子是真心對待他們小姐好,怕現在的她撐不起酒坊家業,甚至他還暗中偷偷關照著,陪著她慢慢重新站穩腳步,維持江家的基業不倒。

  他對她的心意,他們這些在一旁的人都看到了,所以對他是完全的信服,也很放心讓小姐和他在一起。

  崔尚緹接收到掌櫃求救的訊號,非常樂意的把江寒露給牽出酒窖,「陪我出去走走吧,整天待在這酒窖內,你不醉,人家掌櫃都快醉了。」

  「可是我……」

  「沒有可是。」他輕撫著她微微發燙的臉頰,「看看你,臉蛋都已經紅起來了,還想逞強?」

  他的動作非常溫柔,這讓江寒露覺得自己臉上的溫度似乎更燙了,忍不住害羞起來,為免讓掌櫃看笑話,她只好乖乖為跟著崔尚緹走出酒窖,暫時讓自己放鬆一下。

  來到酒坊後的小院子,清涼的風迎面撲來,她感到一身舒爽,這才發覺她似乎真的待在酒窖內太久了。

  自己吃不消,害得年紀大的掌櫃也叫苦不休,拚命想辦去勸她暫時休息。

  「尚緹,你怎麼又過來了?」江寒露對他漾起甜美的笑容,「珍寶坊給放著不管,你就不怕會出問題?」

  他輕彈了她鼻頭一記,取笑她,「你顧好你的酒坊就夠了,不必擔心到我頭上,我還沒你那麼不濟事。」

  她不由得微噘著嘴抗議,「人家已經很拚命的在努力了嘛……」

  崔尚緹當然知道她的努力,但她的努力卻讓他心疼,有種想開口要她別這麼勉強的衝動,就算她放棄酒坊也沒關係,反正他會照顧她、守護她,讓她下半輩子生活無虞。

  但他知道,他不能說出這麼自私的話來,這等於是把她這一陣子以來的努力都給抹煞掉,所以他只能選擇在一旁陪伴,讓她靠著自己的力量成長。

  她最近總說自己是韌性十足的雜草,不怕挫折的,但他倒是寧願她脆弱一點、依靠他一點,省得他老是在一旁看得心疼。

  崔尚緹柔情的將她給擁入懷中,不得不叮嚀,「答應我,無論如何都別讓自己太累,好嗎?」

  她乖順的依偎在他懷中,貪戀著他的氣息,「連你也把我當成弱不禁風的小女人了?」

  「你要聽實話還假話?」

  「當然是實話。」

  「說實話呀……我還真希望你是。」

  她馬上不平的抬起頭來瞪他,「為什麼?」

  只見他揚起一抹若有意圖的笑容,慢慢俯下身,用低沉的嗓音說著調情的話語,「因為這樣你就可以任我為所欲為,而且還不會反抗……」

  看著他越來越靠近的臉龐,她的心一跳,馬上知道他想對她做什麼,雖然感到羞赧,但她還是慢慢閉上眼,並不逃避,既是害羞卻又期待的等著他即將落下來的吻。

  兩人正情到濃時,偏偏前店傳來刺耳的呼喚聲,而且越來越大聲,似乎還有往後院延伸的趨勢,當然也破壞了兩人之間的美好氣氛。

  「少爺,不好了啦!」

  一聽到有其他人闖入後院,江寒露馬上尷尬的背過身去,崔尚緹則是有些懊惱的雙眉打起結來,非常不悅的瞪著那不識趣的傢伙,「有什麼事一定得這樣吵吵鬧鬧的,連個規矩都沒有?」

  崔家家僕也顧不得主子那非常不悅的表情,忙不迭將重要的事情說給他知道,「少爺,老爺他突然回來了!」

  「你說什麼?」

  這下崔尚緹馬上變了表情,換上一臉的訝異。他那許久沒消息的爹,怎麼突然就回來了?

  崔蹇,珍寶坊上一代的主事者,崔尚緹的親生父親,年近五十的他雖然已有老態,但依舊看得出當年不輸給兒子的英俊樣貌,唯一不同的是,他比尚緹又多了抹商人的氣息。

  好搜集奇珍異寶的他在兒子成年之後,就將家業交給他打理,自己則跟著三五好友到處遊山玩水,順便看看有沒有汁麼新奇的貨物能夠引回長安城販賣,因此一年到頭幾乎都不在家,行蹤也不明,讓兒子想找都找不到,偶爾才會回來一趟。

  而他這一次回來,不為別的,只因為——有人匿名寄信給他,說他兒子和死對頭江寒露的恩怨發展在長安城是鬧得風風雨雨,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笑話,他一時震驚不已,於是決定返回長安城,好好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本來他還懷疑該不會是有人刻意惡作劇,畢竟是封不具名的信,結果沒想到一回到長安城,不需要他主動查證,不少認出他的好事者就自己跟他說起這樁事,讓他聽得是震怒不巳,不敢相信兒子怎麼會做出這麼離譜的事來。

  崔尚緹急忙隨著報訊僕人趕回宅中,就見到父親不知道已經坐在廳上等了多久,他馬上一整神色,恭敬的開口。「爹,您怎麼突然回來,也沒有先知會孩兒一聲,好替爹接風洗塵?」

  「我一時興起就回來了,根本沒有想那麼多。」崔蹇放下手中茶盞,眼神一沉,馬上逼問,「尚緹,你到哪裡去了,連珍寶坊的生意也不管?」

  崔尚緹有些心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

  「你不回答?還是回答不出來?」崔蹇乾脆看向跟兒子一同回來的僕人,「長生那就由你來告訴我,你是在哪找到少爺的?」

  「這……」長生遲疑了下,但在老爺的瞪視之下,還是只能老實回答,「在西市江家的醉不歸里。」

  「江家?江寒露?」

  「……是。」

  「尚緹,你到底是怎麼了?」

  崔蹇輕撫著額,還是非常的不敢置信,「你和那個江寒露是在搞什麼鬼,為什麼能讓整座長安城的人對你們倆議論紛紛,一天到晚都在看好戲?」

  先是江寒露有斷袖之癖倒追他兒子,接下來又變成江寒露其實是女兒身,而兒子為了她和酒坊的客人大打出手,精彩的發展讓滿城的人都在等著看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有什麼笑話。

  崔蹇簡直是百思不解。兒子和江寒露原本不是死對頭?怎麼現在卻變成這麼匪夷所思的情況?還有鬧出這種笑話,是要讓他這張老臉往哪裡擺呀!

  「爹,這件事情一言難盡,我和露兒……」

  「什麼露兒,聽了我就渾身不舒服。」

  崔蹇這下更是一臉的嫌惡,「尚緹,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就是因為信任你,才早早把家業交給你,結果……你現在居然和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江寒露搞在一塊,還放珍寶坊不管,跑去替她顧店,讓我怎能再放下心出去?"

  崔尚緹知道父親是對之前的那一個風流痞少江寒露印象太深,所以才會有這麼強大的反彈。

  他小心翼翼的開口,想扭轉父親對江寒露的觀感,「爹,其實露兒她這段時間已經有很大的轉變,她……」

  「我不想聽你講有關她的任何事情。」

  崔蹇一句話就打斷兒子試圖遊說的舉動,「我已經決定回來暫時接管崔家一切,直到你和江寒露的流言完全平息,你也恢復正常為止。」

  「爹,我一直都很正常。」

  「如果你真的正常,你會看上那個男人婆?」

  他氣得只差沒拍椅子大罵,「荒謬!我已經決定了,從現在開始,長安東市的珍寶坊由我掌理,我要你到洛陽城去籌辦珍寶坊分店的開幕事宜,沒做出名聲之前,我不准你回長安城來。」

  崔尚緹終於被父親給激到發火,語氣不由得激動起來,「爹,你這分明是想硬生生把我和她分開!」

  他是多大的人了,難道連要跟誰在一塊的自由都沒有?爹居然這麼武斷的要他不准和露兒往來,說什麼他都不服!

  「不這麼做,難道讓你再繼續丟崔家的臉?」

  「爹,是你對露兒的成見太深了,要是你能見她一面……」

  「沒有這個必要,你不必再白費唇舌!」崔蹇大掌一揮,決定鴦止談話,「我累了,你該做什麼就去做,三日之後立刻動身。但是記住,別給我踏進西市一步。」

  礙於面對的是父親,崔尚緹心中的怒氣無法毫無顧忌的發洩來,只能暫時按捺下這一口氣,不跟父親硬碰硬。

  不過這並不表示他會放棄江寒露,他什麼都可以不要,就只有她,他絕不放手!

  「你說什麼,他被他爹給命令三日之後就要起程到洛陽城去?」

  「是呀,而且我還聽說,現在崔公子不管到哪裡去,身旁至少都會有兩名有功夫底子的家僕跟著,就是想要杜絕這三日他到西市來找小姐的機會。」、

  「這麼慘?真是太糟糕了……」

  江家大宅裡,江寒露正聽著小梅帶回來的最新消息,不由得失落的皺起雙眉。

  為了拆散他們崔尚緹的父親居然硬逼著兒子到洛陽去,看來他對她真的是反感到了極點。

  這下子該怎麼辦才好?她如果貿然闖到崔家去,絕對會讓崔蹇對她的印象更差,所以她現在只能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希望事情能有轉機。

  然而一天、兩天、三天過去了,崔尚緹始終都沒有再出現在她面前,讓她越來越失望,也越來越不敢對兩人的未來有任何妄想。

  直到崔尚緹正式離京的消息傳到她耳裡,她終於放棄了。

  他們倆終究還是不得不分開,她知道尚緹是迫於他父親的威脅,這並不能怪他,但她還是……感到非常的失望。

  至少,在離開之前,他也該來向她說聲再見吧,就算本人不能來,那也托個什麼人帶個消息給她吧,難道她對他而言是這麼的可有可無嗎?

  「唉……」

  落寞的往醉不歸走去,江寒露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在一瞬間被掏空了一樣。在這個沒有尚緹的長安城裡,她待在這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會在她工作認真到忘了時間時,把她抓出來好好透氣一番,給她那溫柔的擁抱、深情的吻,讓她的心充滿著甜甜的愛意,感到幸福無比。

  「小姐……」

  小梅擔心的跟在她後頭,就怕小姐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崔家老爺有心要拆散他們倆,就斷不會讓崔公子有機會來見小姐的,不是嗎?

  小梅現在只希望,小姐能夠盡快振作起來,她這樣傷心,她看了也不好過,何況醉不歸還要靠小姐撐著,她絕對不能倒下。

  然而她們倆才剛走到酒坊前,就見掌櫃神秘兮兮的頻頻探頭探腦,一看到江寒露出現,他馬上將她給拉入酒坊裡,「小姐,你可終於出現了,有很重要的事情等著小姐你處理呀。」

  「到底什麼事情這麼急呀?」江寒露現在是意興闌珊,根本無心處理任何事,「你先讓我休息一下,轉換下心情吧,要不然我……呃?」

  她錯愕的看著站在酒坊後的那一抹優雅身影,非常的不敢置信。

  尚緹?他不是已經出城去了嗎,怎麼還會在這裡?

  她有些激動,甚至懷疑自己現在是不是在作夢?「尚……」

  「噓。」

  崔尚緹趕緊伸手抵住她的唇,旋即扣住她的手將她帶上二樓的小廂房中,不讓任何人來打擾。、

  一進到廂房裡,他隨即把她給緊緊抱個滿懷,累積了好多天的苦悶終於有了紆解的管道,「露兒,我很抱歉,直到這一刻才有辦法過來見你。」

  擁著懷中的人兒,崔尚緹的心感到異常的滿足與快樂,這陣子的糟糕情緒馬上一掃而空,現在心裡滿滿都是甜蜜。

  他多想就這樣永遠抱著她,不讓她再離開身邊,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任性,要不然父親對露兒只會更不能諒解。

  江寒露激動的回抱住他,忍不住哽咽出聲,「我是在作夢嗎?你不是已經出長安城了,怎麼又回來?」

  「出了長安城之後,我爹的警戒心就大幅下降,不再派人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況且我帶去洛陽城的都是身邊的親信,有他們的掩護,我才能折回來見你這一面。」

  不能和父親起正面衝突,那就只好暗著來了,反正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棄露兒於不顧的。

  兩人都非常珍惜這得來不易的見面機會,互相汲取著對方熟悉醉人的氣息,像是要把這感覺深深的印在腦海中,好捱過接下來無法見面的時時刻刻。

  溫柔的和她耳鬢廝磨,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崔尚緹用著低而柔情的嗓音,在她耳邊呢喃著,「露兒,你一定要等我,我會想辦法讓爹接受你的,在這段時間內,只能請你和我一樣,多多忍耐了。」

  「我知道,不管多久我都會等的,你可以慢慢來,不要心急。」

  只要他不放棄她,她也就不會放棄他,不管要她等多久,她都會努力堅持下去的,絕對不會輕易被打倒!

  「對了,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他從懷中拿出一隻小而典雅的盒子,將盒子給打開來,就見那天他在路邊相中的那支藍色花簪靜靜的躺在裡頭,閃爍著溫潤的色澤。

  拿起花簪,他將它插上她的髮髻。

  一切就如他所想像的一樣,這支花簪非常適合露兒,插在她的發上,讓柔婉的她更是顯得典雅美麗。

  江寒露訝異的摸摸頭上的花簪,她還記得這是她和崔尚緹一起看上的那一支,當她看到它第一眼時,就喜歡得不得了,只可惜最後卻被他給搶走了,「這花簪是……」

  「是為了你買的。」

  「真的?」但她記得當他買下它時,他還非常討厭她呀。

  「當然是真的。」

  他揚起溫柔的笑容,輕撫著她的秀髮。

  他就是曾經在上元夜時見過她頭上插著相似的髮簪,所以才會不由自主買下來。

  「除非我回來,要不然你不能把這支簪子拿下。」

  他的語調雖溫柔,但說出的話語卻是霸道十足,「我先用這支簪子把你給訂下來,免得你趁我不在的時候移情別戀,拋棄了我。」

  「我才怕你在洛陽城移情別戀呢。」

  她笑著依偎入他的懷中,聽到他對她拐個彎許下相守的諾言,內心儘是滿滿的甜蜜,「我會一直戴著,直到你回來為止,除非你親自幫我拿下,或者你……不要我為止。」

  「傻瓜,我怎麼會不要你呢。」

  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會辜負她的,因為他的心早已容不下其他女人的身影,只有她,徹底霸佔著他的心,讓他心甘情願的因她而沉淪。

  他會盡快想辦法讓父親接受她的,現在只是過渡時期,他相信,他們倆終究能夠順利相守在一起,再也沒有任何阻礙。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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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0 00:19:2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西市是整座長安城最繁華的地方,如果到了京城,卻不來西市逛逛,那簡直是白來這一遭了。

  「主子,等等小的呀!」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就見一名家僕打扮的男子緊追前頭另一位風度翩翩的英俊男子,口氣是緊張不已,「主子,咱們已經出來這麼久,該回去了吧?再不回去,小的怕其他人會擔心呀。」

  只見前頭男子毫不在乎的回答,「小三子,別打擾我遊玩的雅興,該回去的時候,我自然會回去。」

  他看上去三十歲左右,全身散發一種渾然天成的貴氣,來歷肯定不凡,而他口中的小三子叫他這麼一說,也只能無奈的緊跟在後,對主子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就在男子四處走馬看花,看得不亦樂乎之際,突然天外飛來個小橫禍,硬是打斷他遊玩的雅興。

  「喂喂,你們別鬧了,我……哎呀——」

  伴隨聲音落下,某女子就這樣被人從身旁開放的店面給推到大街上,恰恰朝他倒撞過來,他馬上反射動作的伸手接住她,讓她撞入他懷中,那撞擊力之強,讓兩人差點就一起跌在大街上。他好不容易才穩住步伐,趕緊關心詢問,「姑娘,你沒事吧?'』

  被人給一把推出來,踉蹌的倒在陌生男子懷中,江寒露感到非常不好意思,連忙站直身子,一臉的歉意,「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緊的,但這店裡是發生什麼事了?」

  他看向店門上的「醉不歸」招牌,又聞到陣陣酒香,不難猜出,這是一間賣酒的店舖。

  一聽他問店裡發生什麼事,江寒露馬上回過神來,又急忙的衝進正一團混亂的酒坊裡,「不好意思,我有急事要解決。先告辭了!」

  此刻酒坊內正有兩方酒客互相打架,吵得不可開交,江寒露剛才就是因為想勸架,結果一個不小心,就被人給推出去,差點跌了個狗吃屎。

  她再次衝進坊裡,擠到兩方酒客中間,鼓起十足的勇氣,朝著他們咆哮出聲,「你們都給本姑娘住手!」

  她奮力的往桌子上一拍,桌子頓時應聲裂成兩半,原本在桌上的酒瓶酒杯也碎成一地,成功嚇住鬧事的酒客,兩方再也不敢妄動分毫。

  「你你你你……還有你!」她一個一個指著打群架鬧事的傢伙,「要打架,可以,給我滾到別處去打,就是不准在我的醉不歸鬧事。」

  他們錯愕的看著這個柔弱的女人,意外她凶起來的氣勢居然這麼可怕,連忙拔腿往外走,不敢繼續在太歲頭上動上。

  「慢著,你們全都給我站住!」

  已經走一半的酒客聞聲頓下腳步,有些忌憚的回過頭,「又怎麼了,你不是叫我們去別的地方打?」

  「是這麼說沒錯,但你們的酒錢還沒給,想裝傻,門都沒有!」江寒露馬上伸出手,「給了錢才能滾,要不然絕對有你們好受的!」他們嚇得趕緊拿出一錠碎銀,必恭必敬的交到她的手上,她估量了下碎銀的重量,旋即皺起眉,「還不夠,酒錢加上買新桌子的錢,再加上被摔壞的那些杯盤瓶筷的,這一點點哪夠付?」

  「喂,那桌子是你劈壞的,干咱們什麼事?」他們不平的叫嚷著。

  「當然幹你們的事,要是我不劈桌子,直接劈你們,你們以為醫藥費會比現在這些少嗎?」

  他們嚇得面面相覷。憑她剛才劈桌子的狠勁,如果劈到他們身上,就算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說什麼都划不來呀。

  「別再給我拖拖拉拉了,快、給、錢!」

  籠罩在她的「淫威」之下,他們只好又交出一錠銀子,之後就趕緊跑了,免得她繼續獅子大開口。

  一直等到他們都跑遠,再也瞧不見身影,江寒露硬撐出來的氣勢馬上鬆了一半,全身虛軟無力的坐在最靠近的椅子上,連拍胸脯安撫自己的情緒。

  「呼,嚇死我了……開酒坊就是有這種麻煩,三不五時就陽味這麼一次……」

  「小姐……你越來越厲害了!」一群酒娘馬上崇拜的團團圍在她身邊,「小姐,你越來越有從前當少爺時的氣勢了,看以後還有誰敢在酒坊藉酒鬧事。」

  「好說……好說……」

  收過她手上的銀兩,掌櫃邊笑邊撥著算盤,「不錯不錯,不只有賺,多出來的錢還可以先多買幾張新桌備著,之後還可以派得上用場,小姐可是越來越會做生意了……」

  看著他們崇拜的神情,江寒露只能扯起笑容。她是一家之主,必須負起責任保護她的下屬,所以就算再害怕,她還是只能強撐起勇氣,守住醉不歸,不能讓它出任何事。

  崔尚緹教的這一招嚇唬酒客的方法真是好用呀,她越練越順手,劈桌子也劈得越來越輕鬆了。

  而始終在坊外看著這一切的那名男子,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來,對江寒露前後落差之大的表現覺得有趣極了,遊玩的興致一轉,他現在的注意力倒是全都放在她身上。

  一聽到坊外傳來的笑聲,江寒露才想起剛才扶了她一把的男子,她馬上走出坊門,非常有禮的漾起笑容,「感謝公子剛才的相救,如果不介意的話,就進坊來喝杯小酒吧,算是我招待你的。」

  小三子馬上在男子耳旁緊張的低語,「主子,外頭的東西盡量別……」

  他隨即瞪了小三子一眼,要他閉嘴,跟著對江寒露揚起一株淡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請進吧。」

  他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江寒露馬上慇勤的招待著,「公子想喝什麼酒?咱們這邊各地名酒都有,像是土窟春、燒春、葡萄酒、桑落酒、竹葉酒、瓊花露、凝露漿、崑崙觴……等等,不知道你想喝哪一種?」如數家珍的把這陣子所學的每一種酒都問過一遍。

  他想起來了!聽說西市有個最有名的大酒坊,應該就是這裡了。「你拿主意就好。」男子也隨和。

  「好吧,那就請你等一會。」

  江寒露拿了一小瓶葡萄酒,坐在他對面,親自幫他服務,「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雖然咱們這裡沒有夜光杯,但葡萄酒的美味還是很吸引人的,就請你嘗嘗吧。」

  他有些訝異的瞧著她,「你懂王翰的詩?」

  王翰?這誰呀?她只知道這是唐詩三百首裡的詩,誰作的她就沒注意了。「啊哈哈……隨便讀讀罷了。」

  沒想到酒坊的姑娘居然還有點學識,隨口就可以吟得出一首詩來。男子意外之餘,對她的印象又加深不少,而且也有說不出的好感。

  「姑娘,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沒什麼心機,加上對方幫過自己,他問什麼她就答什麼,「我叫江寒露,江水的江,二十四節氣裡的那一個寒露,那你呢?」

  「我?」一抹興味十足的笑意在他臉上揚起,透露出他對她的好感,「黎基,黎明的黎,基礎的基。」

  沒想到一時興起出來一趟居然會有這樣意外的收穫?他想,往後他還是會經常出來的。

  這個叫江寒露的女人,他有興趣,想要找機會抓住她!

  一到洛陽城,崔尚緹就開始他忙碌的日子。

  崔家在洛陽原本就有置產,要開一間珍寶坊分店對他來說並不困難,比較棘手的是,他必須重新在洛陽建立人脈,並且調整經營方向。

  長安城的珍寶坊,客戶大都是王公貴族和大商賈,光做他們的生意就有大筆利潤進帳,但洛陽城不一樣,王公貴族不若長安之多,所以他必須因應情勢,讓洛陽分店改走平民化路線,才有辦法在此闖出一片天空。

  他不會被父親這一點刁難給打倒的,他絕對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珍寶坊洛陽分店給打出名號來,讓父親啞口無言,履行承諾!

  「天哪,我該怎麼辦才好……」

  忙完一個段落,崔尚緹才剛回到新居處,就見到不久前被他派去長安處理事情的僕人阿德表情奇怪的喃喃自語著,像是被什麼事情給困擾著。

  而且按理,阿德回到洛陽應該馬上向他報告狀況的,但他卻沒這麼做,這讓崔尚緹感到有些納悶。

  他於是開口叫住阿德,「既然回來了,怎麼不直接到珍寶坊找我,自己在這嘀咕些什麼?」

  「呃……」直到少爺已經站在面前,阿德才發現他的存在,馬上變得有些畏畏縮縮,像是有什麼顧忌一樣,「少……少爺……"

  「到底怎麼了?你回了長安城一趟,那裡的狀況如何?酒坊的情況怎樣?」

  他可是特別吩咐過阿德,要去醉不歸酒坊看看的,雖然他人在外地,但是對江寒露的事情還是相當關注。

  要不是新店籌辦期間太多事要忙,又怕被父親發現,他會親自走這一趟的。

  阿德暗暗心驚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但一摸到藏在懷內一隻鼓鼓的錢袋,他把心一橫,終於決定豁出去了,「江小姐她……在這段時間內,似乎有新歡了……」

  平和的臉色一沉,崔尚緹不敢置信的揚高聲調追問,「你說什麼?露兒有新歡?那新歡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講清楚一點。」

  一看到少爺表情變沉,阿德不禁有些畏怯,但一想到話都起了頭,哪容得他退縮,硬著頭皮,他繼續回答,「其實是我聽到了一些流言……」阿德說,他一回到長安城,就聽說醉不歸最近經常有一位貴氣黎公子出現,對方似乎對江寒露非常有好感,每次到了酒坊,都是她親自招待,兩人還有說有笑,感情似乎非常融洽。

  於是就有人在猜測,江寒露已經打算放棄崔尚緹,改朝這位新來的黎公子下手。

  本來阿德不相信這樣的流言,可是當他依著少爺吩咐到西市一趟去關心江寒露的近況時,他親眼看到了,江寒露和那個傳說中的黎公子真的是有說有笑,還一點都不避嫌,像是完全忘了崔尚緹的存在一樣,就因為如此,阿德剛剛才會吞吞吐吐,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把事情給照實說出來,害得少爺受到打擊。

  一聽到阿德說是他親眼所見,轉身就想衝出大宅回到長安去一采究竟,但阿德及時伸手抓住他提醒道:「少爺,難道你忘了,老爺不准你珍寶坊分店步上軌道前提前回去長安城呀!」

  「阿德,你趕緊放開手!」說什麼他都要回去見露兒一面,如果再不見她,他會被內心的思念及不安給淹死,他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露兒絕對不會背叛他的,絕對不會!

  除非是她親口對他說,她已經不再喜歡他了,要不然他才不相信這樣的流言,他一定要親眼確認事實才行!

  「少爺,請你冷靜下來吧!」

  「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我一定要回去!」

  甩開阿德的手,崔尚緹不顧一切的沖人馬廄,騎上最快的那一匹馬,在眾多僕人面前揚長而去,毫不猶豫。

  「少爺,等等我呀,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阿德也趕緊跳上馬,隨著崔尚緹離開,就怕少爺一個人回到長安城去,不知道又會掀起什麼風波。『

  「寒露,你怎麼了,看起來似乎不怎麼開心?」

  醉不歸里,黎基照例又來捧場了,但最近的江寒露似乎都心不在焉,原本甜美的表情不見了,眉間倒是多了股輕愁,讓黎基有些在意。

  只見聽見他問話的江寒露終於回過神來,勉強漾起一抹笑,「沒事,你別這麼大驚小怪的,我真的沒事。」

  其實說沒事是騙人的,她現在的心情簡直是有說不出的苦悶,卻還是只能強顏歡笑努力振作,不想讓任何人看出端倪。

  自從崔尚緹到洛陽城後,她就一天天數著日子,等著他終於能夠回來的那一刻到來。

  兩人無法見面,只能靠有事回長安城處理事情的家僕幫他們傳遞書信,好瞭解彼此最近的狀況。盡要能收到他的信,她就很開心,而且還能因此滿足很久。

  但這樣小小的滿足,卻在前一陣子被破壞掉了,讓她開始驚惶不定起來——

  「那個崔尚緹手腕真是有夠了得,我想再過不了多久。珍寶坊就能在洛陽城站穩腳步,營業蒸蒸日上了。」

  「就是說呀,不愧是崔蹇的兒子,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呀……」

  兩名剛從洛陽城做完買賣,回到長安城的商人就在醉不歸喝酒聊天,因為講到了崔尚緹在那邊的發展。在一旁的江寒露於是高高豎起耳朵,想要多知道一點崔尚緹的消息。

  果然,他在那裡發展得很好。聽到這裡,她不由得替他高興著,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起頭的那個男子接著酸溜溜的說著,「豈隻虎父無犬子,崔尚緹可比他父親更不得了,為了擴展他在洛陽城的人脈,什麼方法都能使得出來,靠著他那張臉皮,他可吃香得很。」

  「這怎麼說?」

  「為了要和洛陽城最大的商賈謝家搭上關係,崔尚緹刻意和謝家的千金走得很近,聽說那謝家千金長得還很標緻,覺得他大有假戲真作的意思呀。」

  「什麼?你是說真的?」

  不只聽的人訝異,就連偷聽的江寒露也訝異不已,她不敢置信的愣在一旁,完全反應不過來,還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話。

  「當然是真的,我可是親耳聽到他身邊的家僕承認,說他家少爺現在迷謝家千金迷得很,大有定居在洛陽城的打算。」

  「如果崔尚緹現在迷上謝家的千金,那他之前和……」他故意壓低嗓音,小聲詢問,「那他之前和這家酒坊的江寒露之間又算什麼?」

  回答的人也跟著壓低嗓音回答,「隨便玩玩,逢場作戲罷了,你想想看,娶了哪家的千金對他來說是有利的,這答案不就出來了?」他不由得邊笑邊點頭,「說的也是呀……」

  之後他們又說了什麼,江寒露已經無心再聽,整個腦袋是混亂一片。

  他們說的是真的嗎?尚緹到洛陽城之後真的已經移情別戀了?她起初還抱著懷疑的態度,但在接二連三,去洛陽城做完生意的商人回來之後,都特愛到醉不歸來說長道短,而且講的都是崔尚緹移情別戀的事,像是故意說給她聽一樣,她的心不禁強烈動搖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從尚緹給她的信裡,她看不出他有任何改變,但從別人口中所聽到的卻又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如果只有一個人講,她不會相信,但……有這麼多不同的人都這樣說,她再堅定的心也會產生不確定的。

  「寒露?」發現她再度陷入獨自凝思當中,黎基不滿被冷落,又開口喚回她的注意力,「你真的沒事?看起來真是可疑。」

  「啊?我……我真的沒事啦。」努力拋掉腦海中曾經昕到過的那些話,不想再去想這讓人難過的問題,她終於打起精神和黎基交談著,就像他每次來訪時一樣。

  然而就在此時,好不容易回到長安的崔尚緹正站在醉不歸對面目睹了這一幕。

  原來一切就如阿德所說的,露兒真的有了新對象,此刻她正和那位黎公平有說有笑,氣氛不只融洽,還有一種淡淡的暖昧感傳出。看著黎基對江寒露隱含著溫柔的眼神,同樣身為男人的崔尚緹非常清楚,對方對她有意思,至於露兒,看來也並不討厭他!

  他心中頓時醋意大起,有種想馬上街進坊內,當著黎基的面搶過江寒露,徹底「宣示主權」的衝動。她是他的,除了他之外,誰都別想要從他手中搶走她!

  「少爺,冷靜。」追在他身後一起回到長安的阿德看到少爺快要不顧一切的衝上前去,趕緊心急的阻止,「這裡有不少人認識你,要是讓他們發現你出現在這,絕對會傳回老爺耳裡的。」

  「我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

  「啊,少爺……」心中的護意已經讓崔尚緹完全失去冷靜。還真的有了衝過去的舉動出現,但他才踏出第一步,卻又赫然停止步伐,有些不敢置信。他看到黎基腰間掛著一隻紅白相間的玉珮,那玉珮他非常眼熟,眼熟到就像是……他之前才賣給裴大人的那一塊?

  「他……該不會是……」

  「咦?崔公子?」剛來到醉不歸的小梅眼尖的發現崔尚緹就站在對面,馬上替小姐高興的來到他面前,「你怎麼回到長安城來了,洛陽城那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嗎?」

  「你來得正好。」崔尚緹馬上逼問江寒露的貼身侍女,「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家小姐為什麼和那個男人那麼親密?」,

  他真的很想衝進去揍那男子一拳,但看到那人身上掛的玉珮,他不得不懷疑起對方的身份,只能強逼自己忍耐下來,不能輕舉妄動,要是那人的身份真是他所想的那樣,這可就麻煩了。

  「他是客人,也是小姐的朋友,熱絡一點也是正常的。」

  「你家小姐當他是朋友?」崔尚緹不由得吃味的冷笑,「但依我看來,那人並不只把你家小姐當成朋友。」

  「這……」小梅無法辯駁。

  其實她也隱隱約約有這種感覺,但小姐並不覺得,只認為自己交到一個可以陪著她談天說地解解悶的朋友,完全不懂得保持距離。

  「少爺,你才不在多久而已,江小姐就已經耐不住寂寞,找上其他男人解悶?」阿德馬上抱不平的開口,「這種女人,少爺你要多三思,別再受她迷惑了。」

  一聽到他那詆毀的話,小梅馬上氣憤的駁斥,「喂,你怎麼能這樣子講咱們家小姐!」

  「我這話說的是事實,不對嗎?」

  「你……這根本是含血噴人!」

  聽不下去他們倆的爭執,崔尚緹臉色難看的掉頭就走,甚至完全沒有知會江寒露一聲,像是想逃避什麼一樣,阿德看到少爺離去,馬上停止爭吵,趕緊跟上,「少爺,等等我呀!」

  腦海中兩人熱切談話的畫面揮之不去,這讓崔尚緹的心情越來越浮躁,有種微微失控的感覺,親眼見證,再加上阿德所講的話又在他腦海中發酵,他的心不由得開始動搖,難以再冷靜地面對這一切。

  露兒真的對那男人有意思?如果真是這樣,他搶得過那男人嗎,他……

  「真是該死!」小梅一見崔尚緹就這麼走掉,馬上訝異的跑進酒坊內,告訴小姐他出現的事情。

  江寒露一聽,隨即驚訝的站起身,拋下黎基,不顧一切的衝了出來,說什麼都不能讓他就這麼走了。

  她有好多問題想問他,為什麼不見她一面就這麼走了?難道他就一點都不想她嗎?

  「等等,尚緹!」

  一聽到她的聲音,崔尚緹還是不由自主的頓下腳步,但卻沒有回過身看她,內心出現強烈的掙扎,「你追過來做什麼,你還不去陪著你那新認識的『朋友』?」

  江寒露沒有聽出他話語中的嘲諷,只想問出心中的困惑,「為什麼回來了卻不告訴我,甚至連見我一面都不肯?」

  「現在的你,會有心思理我嗎?」他被嫉妒和惱火給沖昏頭,完全失去理性及冷靜,故意哼笑出聲,「反正我不在,你照樣過得好好的,還有新歡逗得你眉開眼笑,哪裡需要我出現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一不在我身邊,我就必須每天哭喪著臉才行嗎?」她被他這疏離的態度及諷刺的言語給傷到心,再加上回想起之前聽到關於他在洛陽城的那些謠言,更是加重她的挫敗感,「你不也一樣,在洛陽城有謝家的千金相伴,哪裡還有什麼心思想到遠在長安城的我?」

  崔尚緹根本沒有意識到她是怎麼知道這種事,只顧著反駁,「我和她有所往來,都是為了公事。」他和謝家千金有所往來是很正常的事,因為謝家的生意現在是由她一手在打理,他們倆之間只談公事,完全不談私事的。

  「那我和黎公子有所往來,也是為了公事。」她也跟著賭氣起來,「他來到醉不歸,就是酒坊的客人,我這個主人善盡職責招待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兩人都意氣用事的結果,就是互不諒解,反倒把事情給越弄越糟,讓彼此之間的誤會更大。

  這下崔尚緹更是把話說得狠絕,「既然沒什麼好說話,那你就繼續回去陪著他,又何必跑出來追我?」

  「崔尚緹,你……」不想再聽她說出任何讓他氣憤不甘的話,他隨即吩咐阿德,「咱們馬上回洛陽城去!」

  「是的,少爺!」一聽到他要回去,江寒露是心亂如麻,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兩人之間突然蹦出的裂痕,心慌的伸手想拉住他,「不,尚緹……」

  「你放手,回去你的酒坊吧!」

  「啊……」崔尚緹負氣的想甩掉她的手,大手一揮,是順利用掉她了,卻也意外揮中她的鬢頰,結果插在髮髻上的天藍色小花簪就這麼飛了出去,掉在大街上,兩人都錯愕的愣住。

  「我的花簪……」

  「露兒,別過去!」江寒露街上前想撿花簪,但一輛馬車飛快的奔過,崔尚緹見狀緊張的將她往後一拉,免得她發生危險,結果馬車一駛而過,車輪恰恰碾過花簪,串在流蘇上的美麗玉石瞬間碎裂一地,江寒露只能傻傻的看著。

  他送給她的信物,就這麼毀了,而且還是他親手毀掉的。

  江寒露的心就像同時被車輪給碾過一樣,疼痛不已,眼眶中也積聚起淚水,即將滾滾而落,崔尚緹看到地上被碾壞的花簪,也是忍不住錯愕,那就像是在暗示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就要碎了。

  這下換崔尚緹心慌不已,急忙想辦法安慰江寒露,「露兒,不要緊,只是支花簪壞了罷……」

  「你放開我。」眼淚筆直的滑落,她睜著一雙受傷且不信任的眼瞧著他,「我要回酒坊去了。」

  「露兒,我……」

  「你不是要我回去嗎?我現在就聽你的話,我要回去了,請你放開我。」

  崔尚緹依然不肯放手,於是江寒露奮力掙開他的緊握,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任由傷心的淚水繼續掉落,不管其他人是怎麼看她的。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真的好難過,也對他好失望,好心寒……

  「露兒!」

  看著她獨自離去的背影,崔尚緹卻沒有勇氣追上去。是他搞砸了一切,是他讓她如此傷心不已,現在的他是萬般後悔,如果自己能夠冷靜點,或許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但後悔也來不及了,傷害已經造成,就像那花簪已經壞掉一樣,完全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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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0 00:19:4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在那之後,江寒露一反常態,不再出現在醉不歸里,她傷心的待在自己房裡,常常以淚洗面,心情低落得很,讓小梅看了是心急不已。

  她也不懂原本好好的兩個人怎會突然起爭執,還鬧成這樣不可開交的。

  這期間崔尚緹曾經低調的來過江家幾趟,向小梅探問江寒露的情況,聽到她非常傷心後,他的表情也是凝重不已,然後又無聲離去,並未打擾她,就怕她的心情受到更大的刺激。

  小梅終於忍不住的問起江寒露,他們倆之間是發生什麼問題,江寒露於是把之前在酒坊聽到的事情全都一古腦的告訴她,一聽她只覺事有蹊蹺。為什麼關於崔公子的流言就只在酒坊出現,而其他地方卻不曾聽聞過?

  在一次崔尚緹又悄然來訪的時候,她將這事告訴了他,他聽了也是出現疑惑的神情,在謝過她的告知之後,他未多說什麼的離去,看來是有了些想法。

  而黎基這之間來了酒坊幾次,卻始終都沒有見到江寒露,問了酒娘和掌櫃,他們也是支支吾吾,無法清楚解釋為什麼江寒露突然不再出現,天之驕子的他何曾遇事這麼不順心過?

  因此,他不再空等,派人查出了江寒露所居住的地方。吩咐小三子走一趟,說什麼都要見到她的面,而他也不負主子的托付,硬是和江家的下人磨,磨到他們不得不去向主子報告這件事,終於順利進到江家宅內,見到江寒露本人。

  「江姑娘,這是咱們主子吩咐,一定要親手交給你的信函。」

  在大廳內,小三子恭敬的將信函交給江寒露,只見她雖然收了信,卻遲遲沒有打開的動作,顯得意興闌珊。

  現在的她沒有心思理任何事,就連黎基也是一樣,她只想放空思緒,什麼都不要想,這樣她的心才會好過一點,不再那樣疼痛難受。

  看到她遲遲沒有打開信函,小三子只好又開口,「江姑娘,主子有吩咐,希望你看過信之後,能給小三子一個回覆,這樣小三子才好對主子有所交代。」

  「這……好吧。」

  江寒露也不想為難小三子,只好選擇打開信函,只見信上寫著:

  這陣子在下造訪醉不歸多次,卻始終不見江小姐芳顏,實在擔心你的情況,所以無論如何,都希望你能答應明日中午到城西山神廟一敘。

  江寒露想了想,她這陣子的避不見面,的確對黎基說不過去,因此便答應了下來,「小三子,回去告訴你家公子,明日中午我會去赴約的,請他放心。」

  「感謝江姑娘,小三子這就回去向主子回覆。」

  請家僕將小三子給送出宅,江寒露繼續陷入失落的情緒當中,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

  現在的她好累,不只身體累,就連心也疲累不已。

  於是客人離去之後,她便渾渾噩噩的走出大廳,把那封信給忘在椅旁的小桌子上也不自知,而始終在廳外觀察情況的小梅接著走了進來,拿起信函看過內容,內心馬上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妙,事情似乎越來越棘手了……」

  她知道小姐心中還是非常在乎崔公子的,而崔公子的心裡也是有小姐的,偏偏在兩人之間出現問題時,這黎公子又插進來攪局,這絕對會讓他們倆之間的問題更加棘手。

  現在該怎麼辦才好?看著小姐整天唉聲歎氣,小梅這個做貼身女侍的也不好過,所以她決定再當一次的「報馬仔」。

  「哎呀,不管了,還是先到崔公子投宿的客棧通知他一聲,其他的之後再說……」

  隔日一早,一接到小梅傳過來的消息,崔尚堤怎樣都無法冷靜下來,就這樣不顧一切的趕到信上所指定的見面地點。說什麼都不能讓露兒被那男人搶走!

  因為擔心江寒露的狀況,他並沒有離開長安城,只是暫時低調的住在客棧裡,並且讓小梅知道他的暫居之處,也因此,她才有辦法在第一時間通知他,不讓他悔恨不已。

  他知道那時的自己太過衝動,也清楚那男人的身份如果真是他所猜想那樣,他的確可能比拚不過,但要他將露兒拱手讓人,他辦不到!

  一來到人煙稀少的山神廟內,崔尚緹剛靠近後院,就聽見早一步來到的江寒露率先出口。

  「黎公子,真是不好意思,讓你白擔心一場,我真的沒事的,所以你也不需要再掛心了。」

  因為不知道黎基想和江寒露說什麼,所以崔尚緹沒有輕舉妄動,只是停在通往院子的穿廊轉角後,等著見機行事。

  看到江寒露這憔悴的模樣,黎基怎麼可能會相信她口頭上所說的話。「寒露,看你的氣色似乎不怎麼好,你可以不必勉強自己,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儘管向我傾訴,我很樂意聽的,這也是我不選擇醉不歸作為見面地點的原因之一。」他很少為女人這麼費心思的。

  江寒露勉強漾起一抹淡笑,「我真的不要緊,只是最近心頭有些不舒坦,需要時間平復罷了。」

  「真的?需不需要我找個醫術好的大夫來瞧瞧?」

  「真的不需要黎公子費心。」她的笑轉成隱隱的苦笑,「這毛病……只怕大羅神仙下凡也治不了的…」

  為情而受傷、憔悴,這有誰能治得了?她很清楚,除非自己看開、釋懷,要不然,她或許永遠也好不了……

  看她的反應,黎基大約也猜得出她是為情所苦,她和崔尚緹之間的流言,這陣子常泡在醉不歸的他也聽說不少。但竊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一切都還沒成為定局之前,他並不認為自己就一點機會也沒有。

  只見黎基將腰上那塊紅白相間的龍紋玉珮解下,遞往她面前,「寒露,我想問你,你討厭我嗎?」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問她,只能選擇老實回答,「並不討厭。」

  「如果你真的不討厭我,那就接受這一塊玉珮,當作是你我之間的『承諾』,好嗎?」

  「什麼樣的承諾?」

  「其實我出來一趟並不容易,而這陣子的頻率已經太高了,我有我的責任,實在不能讓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所以……往後或許沒什麼機會再出來和你見面。」

  雖然無法見面讓江寒露感到有些可惜,畢竟黎基算是她來到這個朝代之後真正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但她也無法改變局面,只能有些惋惜的回答,「那也沒辦法,或許代表咱們的緣份已盡了吧?」

  「不,我不會讓咱們的緣份就在這個地方斷掉的。」

  「但你自己不也說了,你沒辦法繼續再來見我?」

  「所以我才要你收下這玉珮,等時機一到,我會讓人來接你,你憑著這玉珮,就能在另一個地方見到我,然後咱們倆就不必分開了。」

  「呃?」這下江寒露終於聽懂他話中的意思了。他希望兩人能夠不要分開,這分明在表示……他喜歡她呀!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一直只當他是普通朋友的,因為她的心早就已經給崔尚緹了呀。

  即便她的心已經傷痕纍纍,卻仍舊只為他而跳動,要她在這種情況下轉而接受另一段感情,她辦不到……

  「寒露,我知道你現在心上有傷口,但相信我,我會讓你復元的,只要你肯給我機會,你就會知道,我可以給你的,絕對不會比其他人來得差,甚至要更好。」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告白,江寒露簡直錯愕得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個……」

  黎基很清楚,依她的個性,只要自己姿態放低一點,就有辦法讓她心軟,「這是我的一個心願,也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要不然……我絕對會寢食難安,說什麼都無法甘心的。」

  「黎公子,事情……並沒有這麼嚴重吧?」

  「對我來說,有關於你的事,就是這麼嚴重,所以寒露,你肯成全我,讓我有機會照顧你嗎?」

  「這……」

  發現她還是遲遲沒有點頭,黎基幹脆主動拉起她的手,想將玉珮放在她的掌心,「要不然這樣好了,你可以先收下。之後再來……」

  「不行!露兒,絕對不能收下!」

  「呃?」

  意外聽到崔尚緹的叫喊聲,江寒露嚇了一大跳,趕緊收手後退一步,原本該躺在她掌心的玉珮也掉落到地上。讓黎基眼神一黯,只覺可惜到了極點。

  「尚緹?」

  崔尚緹終於忍不住現身,衝過去把她給拉到身後護住。宣示主權的意味濃厚,和黎基是正面槓上了,「黎公子,很抱歉,她不能收下你的信物。」

  「你就是崔尚緹?」這是黎基第一次見到他,非常不滿他在這關鍵的時刻出來擾亂,「我在和寒露談話,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並不希望你來插手。」

  想阻止他得到想得到的人,那也得看他允不允許有人在他頭上撒野,不知死活!

  面對他的怒火,崔尚緹再也顧不了那麼多,打定主意不要命的豁出去,「很抱歉,我插手是插定了,不管你是什麼身份!」

  「什麼?你……」

  「崔尚緹,你來做什麼?」江寒露往後退了一步,故意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眼眸中儘是埋怨,「你不是該回洛陽城去了?你憑什麼打斷我和黎公子的淡話,現在的你又有什麼資格?」

  「露兒,我真的很抱歉。」他心慌意亂的趕緊解釋,「我承認那一天是我太過衝動,才會傷了你的心,讓你難受。我已經後侮了,你能給我一次重新挽回的機會嗎?」

  他知道,要是他在這一刻無法讓她回心轉意,就會徹底的失去她,他不敢想像那會有多痛苦,肯定是生不如死。

  黎基馬上加入搶奪的戰局,「寒露,不必在意他說的話,來到我身邊,換我保護你。」

  江寒露看著他們倆,內心出現強烈的拉扯,她知道自己對崔尚緹還是念念不忘,但她的心卻退縮了,怕再一次受到傷害。

  之前是裴艷艷,現在是謝家千金,那之後呢?她可以想像,對他有興趣的大家閨秀大有人在,加上崔蹇的阻撓,她和他真的有未來可言嗎?

  現在的她缺少這樣的信心,所以她很徬徨、很無助,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完全無法做出決定。

  黎基看出她的徬徨無措,率先安撫她,「寒露,你現在做不出決定也不要緊,要不然讓我先送你回去,讓你好好冷靜下情緒,如何?」

  面對他的刻意阻撓,崔尚緹顯得是越來越心急,就怕江寒露對他徹底放手,「露兒,咱們倆之間有誤會,別這樣放棄了我。」

  「寒露,跟著我走,讓我護送你,好嗎?」

  黎基朝江寒露伸出手,就等著她邁開步伐往他靠過來。

  現在的她真的需要冷靜的時間與空間、她在遲疑掙扎好久之後,最後還是選擇往黎基靠過去,想要逃避現在的一切。

  「露兒!」

  緩慢的腳步就因為這聲痛心的呼喚而頓住,再也難以跨出半步,她猶豫的看著崔尚緹,就見他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朝她攤放在掌心,表情是掩飾不了的痛苦及凝重。

  她訝異的看著他掌心的東西,是那天被車輪給碾碎的天藍色花簪,但現在在他手中的卻是完好無缺的模樣。被碾碎的流蘇玉石已經找了相似顏色的玉石再度補回去,就像從來沒有毀壞過一樣。

  在那之後,她其實拜託小梅去替她把花簪撿回來,結果小梅卻沒有找到,讓她失望不已,還以為被其他人給拾走。甚至灰暗的想著,或許連老天爺都在暗示她他們倆沒有未來,結果卻是崔尚緹將它給撿起來,並且還把它給修補好了。

  他苦笑的對她說著,「我有辦法找人修補壞掉的花簪。卻沒有信心能補起你心上的傷痕,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看著那恢復原樣的花簪,江寒露眼中不由得泛起激動的淚光,即將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

  那是屬於他們倆之間的承諾呀,原來她沒有放棄這個承諾,他也沒有,還想辦法讓承諾復原,回到從前那個樣子。

  「露兒,可以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親自修補你的心嗎?我想重新將這支花簪放到你的髮髻上,只有在你身上才能展現出光彩,放在我身上,它像是死了一樣,黯淡無光,讓我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美麗。」

  她終於淚如雨下,徹底被他的言語及行動給感動。他對她的一心一意,正赤裸裸的呈現在她面前,完全假不了。

  她再也壓抑不了內心最深處的情感。她還是深深愛著他的,就算會再度因此而受到傷害,她還是放不下這份情感,徹底與他斷絕關係。

  「露兒,回到我身邊吧,我求你……」

  「尚緹!」

  江寒露終於拋開一切,朝他狂奔而去,在他懷中哽咽痛哭著。她不希望失去這一具溫暖的胸膛,直想永遠待在他懷中,不再因為任何原因而與他決裂了。

  「嗚…尚緹……我不想失去你…」

  「露兒,我又何嘗想失去你?」失而復得的結果讓崔尚緹緊緊抱住她,臉上的笑容難掩激動,「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輕易的放開你了,絕對不會!」

  他不會再讓任何誤解或意氣用事在他們倆之間造成難以修補的裂痕,現在的他只想好好守護她與這一段感情,讓兩人能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看著他們倆緊緊相擁的吐露情感,黎基終於肯承認,自己不管再多做什麼,也是敵不過他們倆之間早已建立起的情感,他無法拆散他們的。

  這下他只能揚起一抹笑,自我解嘲,「原來我從一開始就已經遲了。」

  稍微安撫住懷中人兒的情緒,崔尚緹接著放開她,來到黎基面前,蹲下身拾起地上那塊玉珮,以半跪的姿態,恭敬有禮的雙手奉還,「不是聖上遲了,只是因為……露兒沒有那種福份可以高攀聖上,她只能跟草民成為一對平凡的夫妻罷了。」

  「聖上?」

  江寒露錯愕的看著他這突然轉變的恭敬態度,再看向黎基,這才後知後覺的意會出來。原來黎基即是李隆基,只不過他用諧音再去掉中間的字罷了。

  自己居然會遇上當今的天子?驚詫不已之餘趕緊抹去臉上的淚痕,隨著崔尚緹也跪下,不敢有所造次,「民女不知道聖上的真實身份,從前多有冒犯,請聖上見諒。」

  李隆基伸手收回玉珮,不懂自己是哪裡露出破綻的,「你怎麼…」

  「聖上所佩帶的這塊玉,正是崔家珍寶坊所出,況且當今世上,夠資格佩帶龍玉的,也只有聖上一人,草民當然不作第二人想。」

  「哈,原來是這樣……」

  崔尚緹趁機再懇求,「請聖上成人之美,讓草民和露兒能夠順利成親吧,草民絕對會永遠感激聖上的大恩大德的。」

  江寒露也幫忙懇求,「請聖上成全。」

  「好一個崔尚緹,居然趁機要脅朕答應讓你們倆有情人終成眷屬?果然是無奸不成商,朕要是再不答應你們,豈不顯得朕太過小心眼,還落得一個強搶民女的壞名聲?」

  「請聖上恕罪!」

  看著他們倆一起跪在地上,像是生死都要相隨的堅定模樣,李隆基雖然還是有些不甘心,卻也被他們之間不變的強烈情感所感動,選擇成人之美。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對江寒露的感情只是一時新鮮罷了,要比深愛她的程度,他是絕對比不過崔尚緹的。

  「罷了罷了,你們都起來吧,朕不打算怪你們了。」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這句寬赦的話,崔尚緹和江寒露開心的對望一眼,馬上叩首道謝,「多謝聖上。」

  兩人一起站起身,崔尚緹還體貼的扶著江寒露的手,兩人之間深濃的情感不言而喻,這讓李隆基看了有些刺眼,馬上轉身邁步離去,只能來個眼不見為淨。

  他果真是遲了呀,可惜了這段和江寒露相處在一起的美好日子,已經不會再有了……

  「對了。」一邊離去,他還不忘提醒,「等你們決定好婚期,我會派人送一份禮給你們的,所以希望能盡早聽到你們的好消息。」

  雖然父親那邊還不知道該如何搞定才好,崔尚緹還是毫不猶豫的回答,「草民一定會努力的。」

  直到李隆基離去之後,江寒露才擔心的問著他,「尚緹,你這樣回來,不怕你父親生氣嗎,這樣……他一定更不會同意咱們倆在一起的。」

  「露兒,別擔心,總會有辦法的。」崔尚緹先安撫下她的情緒,「你先回去,剛才的事情務必不要透露出去,我馬上回去處理一切,無論如何,一定要爹答應讓咱們倆在一起。」

  他已經決定,不讓這件事情再拖延下去,說什麼都要讓父親清楚自己的決心——他這一輩子就只認定江寒露,其他的女人他是半點都不會考慮的!

  「如果他始終不肯答應怎麼辦?」

  「不會的,我一定會讓爹不答應都不行!」

  他知道這是一著險棋,但為了能和露兒順利在一起,說什麼他都要試上一試,徹底拚了!

  「崔、尚、緹,你好大的膽子,居然違背我的命令偷偷回到長安城來,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父親存在嗎?」

  果不其然,崔尚緹一回到崔宅,就見到崔蹇坐在大廳等著他,怒吼聲馬上朝他襲來,幾乎要震翻了廳上的屋瓦。

  就在大廳內,只見家僕左右兩側一字排開,陣仗大得嚇人,好像把他看成待審的犯人一樣。

  「說,你回到長安城的這陣子到底跑去哪裡了,是不是又去見江寒露那個女人?」如果不是他派去洛陽城送貨的下人,回來告訴他少爺不在那,而且已經離開好一陣子,他還真的得等到這小兔崽子主動現身,才知道他給他玩了這一手。

  面對父親的盛怒,只見崔尚緹不慍不火的躬身,淡然回答,「爹,請恕孩兒不孝。」

  「你還知道你不孝?哼,有那麼多良家閨女讓你挑,你偏不要,硬是和那個名聲糟糕的江寒露沒完沒了,要是你真知道自己不孝,那就馬上和她斷絕往來,老死都不准相見!」

  崔尚緹還是沒有抬起頭,繼續用一種像是心死的語氣回答,「爹,孩兒不孝,請恕孩兒或許無法繼續再侍奉爹了。」

  「你這話是在威脅我?」崔蹇冷笑了聲,「你該不會要告訴我,要是娶不了江寒露,你就會心痛至死,或是娶不到她,你就寧願去死這類的窩囊話吧?」

  「說實話,要是娶不到露兒,孩兒真的是死定了,或許還會連累崔家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到時候只能請爹原諒孩兒的莽撞了。」

  崔蹇嘲諷表情一頓,突然覺得事有蹊蹺,「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崔尚緹,你別和我打啞謎,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出來吧。」

  只見崔尚緹語重心長的回答,「爹,這種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要不然牽連的人越多,就越一發不可收拾呀。」

  崔蹇雖然不知道兒子是在搞什麼鬼,但聽他說得如此嚴重,也不禁有些忌憚,只能將身邊所有家僕遣出,「你們全都下去吧,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進大廳來。」

  「是的,老爺。」

  直到家僕都退下,他才再次開口,「現在有什麼話你總可以直接說了吧?」

  「爹,孩兒犯了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崔蹇馬上哼笑出聲,「笑話,你又不是做官的,又哪裡見得到皇帝,然後犯下欺君這種罪行?」

  「爹,孩兒也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皇帝,所以才會口出狂言,讓崔家和江家都陷入危機當中呀。」

  他開始將與李隆基爭奪江寒露的經過說了出來,為了讓父親點頭同意他和江寒露的親事自是加油添醋一番。

  「……當時孩兒情急又氣不過,只好瞎謅和露兒就要定親,近日就會迎娶她過門,結果對方就出示一塊龍玉昭示了他的身份,他說他貴為九五之尊幹不來強搶民女的事,不過要是遲遲沒有聽到我們結親的消息,讓他發現我是誆他的,絕對向我治罪。」

  就故意拿當今天子當籌碼,讓父親不得不同意兩人的親事,崔尚緹知道這著棋使得險,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但為了兩人的未來,他也只能豁出去的拚上一拚了!

  聽完來龍去脈,崔蹇簡直是嚇出一身冷汗,「你……你又怎麼能只憑一塊龍玉就肯定對方是當今聖上,而不是隨口說說。

  「爹,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要是他真的是皇上,讓他發現孩兒欺騙他的話,孩兒大概是死路一條了。」

  「這……」這下崔蹇還真的被唬住了,馬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我們家認識不少達官貴人,或許可以找他們說情,讓皇上饒你一命。」

  「爹,皇上不會希望這種醜事公開在陽光之下的,所以孩兒才會讓爹支開所有家僕,如果爹再去向達宮貴人求情。豈不是讓皇上更加惱火,到時候不只是孩兒,恐怕整個崔家都會受到牽連的。」

  「什麼?!」

  就算見識過不少大風大浪,在面對這種攸關整個家族性命的危機時,崔蹇還是不由得害怕起來,一時之間根本想不出什麼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

  知道父親已經信了他的說詞了,崔尚緹繼續演戲,用一種已經無望的口氣說。

  「孩兒知道,依爹的脾氣,是不會接受露兒的,但孩兒此生只要露兒一個,就算得不到她,孩兒也不會拖累爹和其他人的,就由孩兒自己一人向皇帝認罪,把所有責任全擔下來吧!」

  崔蹇當然是奮力搖頭,「不行,這樣你不就……」

  「反正無法和露兒相守在一起,孩兒對未來也不存什麼期待了,這輩子欠崔家、欠爹的債,孩兒只好來生再還了。」

  「尚緹,我不許你這麼說!」

  「爹,該面對的總是得面對,孩兒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隨時都要付出這條性命了,到時候……請爹不要太難過,就當是咱們父子倆之間的緣份已經盡了。」

  「你……紅顏禍水,真是紅顏禍水!」崔蹇又氣又惱,即又無可奈何,「我不懂,那個女人哪裡來的這種天大本事,能讓你為了她而不要命?」

  「爹,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肯去懂罷了。」

  「住口!你這個孽子,我真會活活的被你給氣死!」

  「爹?」

  崔蹇惱火的急急走出大廳,不知道想幹什麼,崔尚緹眼見自己的計劃似乎並沒有成功,忍不住也心急起來。

  「爹,你想去哪裡?等等我呀,爹……」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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