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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誤道者] 玄渾道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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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4-1 22:33:55
第一百二十六章 火奪靈光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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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梢在重新牽連上問機鳥後,腦海之中又浮現出了一套更為合理的戰術。

      並且他還向廳外三名修士指出了姚貞君劍法之中更進一步的破綻,這似乎是“問機鳥”通過兩次觀察所找出來的。

      這也是正是他所需要的。

      因他心神此刻正與三人牽連在一起,故幾乎就是念頭浮動起來的一刹那,就將此傳遞了過去。

      師延辛眼中幻霧又是濃重了一些,因為他方才施展幻術神通之時,李梢仍是與問機鳥牽連在一起的,所以為了不使其醒覺,他隻是渡入了少許一縷幻意,所以接下來哪怕沒人去提醒,李梢也很快會清醒過來的,頂多隻會被幻景蒙蔽一瞬。

      可隻這一瞬,就已是足夠了。

      此刻場中,姚貞君一劍虛斬向李梢之際,仗著紫炁砂擋下了三人又一次合擊,她見紫炁砂中的心光已是即將耗盡,可她卻並沒有收斂劍勢,反而是趁著此物還有最後一絲餘力,劍光一轉,朝著圍攻自己的某一人一劍揮斬而去!

      此時遭受她攻襲的那名修士,按照原本定下的戰術,應當是穩穩守禦,敵住襲來劍光,然後由另外兩名同道負責擊敵。

      然而他此刻收到了李梢傳來的改進戰術,因為方才建立起來的信賴,再加上戰機瞬息萬變,容不得多想,故是他不自覺按此戰術的吩咐,放棄了防守,反而與姚貞君展開了對攻。

      他認為按照此戰術,兩名同道自會前來幫助他的,三人合擊之下,定能逼迫的姚貞君守禦,若不是這麼做,便能趁勢將之拿下,這戰術雖然激進,可也是合理的。

      然而他的攻勢怎及劍上神通迅捷?一道柔和明光一閃,姚貞君的劍光已是先一步斬到了他的身上!

      他身軀不由一震,身外法力一陣搖晃,也幸好他身上的護身法器自行應發,及時擋下了這一劍,可也是在劍勢衝擊之下如珍器撞裂般,片片破碎。

      而他所期待的同道援手也並未發生,另兩名修士不但沒有出手,此刻反還是采取了最不該采取得守勢,以至於姚貞君身上那本該打破的最後一縷紫炁也沒有破散了去。

      不止如此,此前被李梢強行安撫的兀蛇才方才與那妖蝶分開,故也一樣沒有參與這次圍攻。那兩名修士見得這番變化,也是發現不對了,可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姚貞君此刻已然對著她的對手一連斬出了十數劍!盡管對手的攻襲也落到了她身上,可是有著那最後一點紫光的遮護,卻是絲毫未曾傷其她半分。

      而與一名劍修展開對攻,顯然不是什麼好的選擇,那名修士身上護持法器在姚貞君第二劍斬過來時就被斬破了,盡管這為他爭取了一點時間,得以催發出法力神通還有元神護持,可隨後到來的數劍先是將神通斬斷,再將元神斬碎,最後決然一劍將其身軀斬成兩段!

      此時此刻,連姚貞君自己也沒有想到這一次反擊居然如此順利,一上來就斬殺了一名對手,這其中藏於暗處的英顓甚至還沒有出手幫襯。

      但她隨即明白,其實正是因為英顓的存在,使得她可以有著更為充足信心去揮灑劍器,而師延辛那邊也可以不必太過顧忌其餘,能盡可能施展自己的力量。

      更重要的,還有這上一層紫砂護持,更是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而以上諸般條件可謂都是缺一不可。

      諸般念頭隻是在腦海中一轉而過,她手中劍勢不停,劍光再轉,裹挾著一股淩厲劍意向著另一位修道人斬殺而去。

      而同一時刻,身處環廳之內的李梢這時終於察覺到了不對,那忽然改變的戰術非但沒有幫助到他們,反而累死一人。

      他察覺到自己可能中幻術,便他於心神之中開始呼喚“問機鳥”,“問機鳥”是不會主動提供任何幫助的,但也不會拒絕他的召喚,所以他心中這一招呼,就主動飛移到了他的手中,他這才心下一定。

      可他也發現現在情形不妙,場中在少缺了一人後,原先占據上風的嚴謹配合已是蕩然無存,兩人又被姚貞君一柄劍器所壓製。他當下意念一轉,試著傳遞過去真正的戰術策略。

      奈何場中二人卻是對他的傳意卻是不理不睬,顯然沒有一個願意再聽他安排了。

      那名同道可剛剛慘死在麵前,他們可不敢再重蹈覆轍了。

      懷疑種子一落下,就沒那麼可能容易修複了,特別是涉及到了這種生死攸關的鬥戰,你既然失機了一次,又為什麼不會有第二次?

      你現在給傳遞給我的,到底是真的?還是依舊是幻景?

      兩人此刻能相信的隻有自己,故是不約而同趨向了保守的策略,並且對李梢意識也是產生了抵觸。

      李梢惱怒無比,難道此二人就不清楚,越是如此,卻是易受到幻景的侵襲麼?而且少了一人之後,盡管從真正實力衡量,他們還是占據上風的,可誰知道什麼時候又會出現變數?

      他必須及時設法扭轉頹勢,於是設法從問機鳥處求問對策。

      可就在此刻,一股強烈的警兆冒上心頭,整個大環廳驟然一陣黯淡,隨即便就見到,穹頂和四周環壁都浮現了一層飄蕩如煙的黑火。

      原本艙壁所在的地方,那濃盛的黑火之中,英顓的身影由模糊至清晰的顯現了出來,他幽沉的眸中似乎帶著一點微不可察的猩紅,而那些黑火仿佛與他身上的衣袍融合了一起,分不清彼此,或者本來就似一體的。

      李梢眼神凝重,他的感應察覺到這個人極度危險,他試圖讓手掌下的問機鳥給予自己對這個人正確的判斷,然而此刻的問機鳥卻仿佛陷入了死寂一般,並沒有給予他任何回應。

      他心下一沉,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可麵對敵手,他現在無暇去查看這生靈的異狀了。

      所幸這裏是大環廳,頂上還有造物大日,這是他的主場,他可以調動更多的靈性力量來協助自身,來人隻要不是實力超邁他太多,是沒有可能在這裏勝過他的。

      他一聲冷笑,身上的法力轟然膨脹起來,試圖與大環廳的靈性力量相合,同時將那些不斷蔓延的黑火推開。

      然而令他十分意外的是,法力擴散出去,卻是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反而是像是添加了柴薪一般,反而使得那些黑火更熾盛。

      不僅僅是這樣,他察覺到,這些黑火似在侵吞自己的法力,隻是十分隱晦,不易察覺,可無聲無息間造成侵奪之勢,這才是最可怕的。

      他心頭凝重,這同樣也意味著,在這些黑火阻隔之下,造物大日的靈性光芒沒有辦法透照進來,他所設想的占據極大優勢的主場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這裏反而成了被絕地。

      正在轉念之間,他忽見身上跳躍出了一絲黑色火芒,卻是這些黑火已然侵染到了他的護身法器之上,也不知能支撐多久了。

      他望著靜靜站在那裏的英顓,吸了口氣,持符一引,轟然一聲,一道白色銀線自外射入了進來,卻是兀蛇被他召引了進來,並以極快速度直奔英顓而去!

      然而下一幕,卻讓他驚愕睜目。

      英顓似根本沒有去多看,隻是一抬手,就一把按住了兀蛇的頭顱,這神異生靈頓被淩空阻在了那裏,隨後一道黑色火芒倏然一閃,等有片刻,從兀蛇的頭顱開始,其原本銀白色的鱗片漸漸化作焦黑之色,再是如燒盡的煙香一般,一節節化作炭灰掉落下來,

      李梢見此雖然心中震動,可他覺得自己仍有勝算,伸手一把持起玉符,心中猛地一催,卻是準備那餘下六隻載承神異生靈的晶櫃全數打開。

      受迫於當麵之地的嚴重威脅,此刻他也顧不得這些生靈會否自相殘殺了,隻要催動其出來助戰便可。

      可是才是如此做,他神情一震,卻是不可置信的看著手中的玉符片片碎裂,而在此時,仿佛是共鳴一般,他身外的護身法器也是發出了最後的哀鳴。

      不好!

      情急之間,他顧不得其餘,急拿一個法訣,背後頓有一道金色炎火飛騰出來,炎光之中似有一隻隻金火之鳥展翅飛騰,他自己後撤了一步,整個人融入了進去,唯有一具元神卻是留在了原地直麵英顓。

      他這元神經由秘法祭煉,可寄托於一物之上,哪怕一時被殺散,隻要那寄托之物還在,也便會散而複聚。

      以往鬥戰,他將元神寄托於某件法器之上,而這一次,他是以頂上的造物日星為寄托,卻是無懼來人詭異手段。

      而他自身融入法光之中,隻要法光仍存,他便無礙,可在這個時候,他卻察覺到了不對,因為自己周圍竟是一片黑火飛騰。

      自己哪裏是什麼躲入法光之中,分明就是闖入了那一團黑火之內!

      他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中了幻景,可一時又分辨不出是真是幻,不得已下,隻能從火中又狼狽退了出來。

      知道這裏不能再留了,他狂喝一聲,前方本來該去阻擋英顓的元神忽然飄向一側,而後轟然爆裂開來,元神爆裂的巨大的威能,竟是黑火之中洞穿出了一個缺口,而他自身趁著這個缺口飛遁了出去,同時回頭一看,英顓靜靜站在缺口之中,卻沒有追出來。

      還未等他慶幸,一道明亮而柔和的劍光當頭斬來,他當即試著再度凝聚元神,試著去阻擋此劍,可是法力一轉,感覺之中空空如也,知曉不對,目光一抬,驀然發現,天穹之中那一輪造物烈日同樣是被一股黑火所侵染,此刻已是變成了一輪黑火大日!

      這一刹那,一道如水劍光從他身軀之上拂過,他不由一僵,過的片刻,渾身上下出現了一絲絲的裂痕。

      他咬著牙,看著前方的持劍而立的姚貞君,用盡最後一絲法力發出聲音道:“唯有昊族,昊族方才是古往今來一切的終結!你們不會勝利,你們終將滅亡!”

      姚貞君晶亮的眸子眨了下,語氣輕快道:“真的麼?可是我不信。”她輕輕一轉劍刃,將劍收入鞘中,劍刃歸鞘的一刹那,劍鳴之聲隨之響起,李梢渾身一震,身軀若摔裂的雕像一般塊塊碎開,化作了無數細小的塵礫散落飄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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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4-2 16:01:35
第一百二十七章 熾芒遠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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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梢方才衝出來的時候,外麵餘下兩名修道人早已被師延辛和姚貞君聯手解決了。

    沒了李梢替他們遮擋幻景,他們根本無法分辨清楚劍光從何處而來,而又落向何處,在最後關頭,他們曾一度試圖撤離,但是一頭撞上了陰奐庭布置的造物煉士防線,隨後被須臾追及的姚貞君以劍器一一斬殺。

    因為幻景的影響,他們連像樣的抵抗都沒能做出。

    陰奐庭看著仍舊佇立在眠麓之外的那些寬厚城壁,暗中覺得有些可惜了,若不是需要提防熹王派遣更多人來鞏固戰果,他倒是希望能等上數天再與李梢等人交戰,那個時候圍困眠麓的城壁當是完全鋪好了。

    那麼等三位玄尊把這些人擊退或者殺死,卻是正好能把這些城圍都給完整接收過來,他們也可順勢利用此物在外再布置一道防線。

    還有頂上那熊熊燃燒的造物大日,他抬頭了一眼,他不懂那些火焰是什麼,可能察覺到那裏麵的靈性正被一點一點侵蝕,在被此火徹底侵染之後,這造物應當是無法再用了。

    這不禁讓他略覺可惜。不過再一想,造物日星裏麵的機巧很多,熹王不定還駕馭的辦法,想要留住也不太可能,毀去了也就毀去了吧。

    此番與艦隊一同到來的其實還有多名造物煉士,但是這些人對於幻術也沒有多少抵擋能力,不是被斃殺當場,就是被擒捉了下來。

    兀蛇、師鹿沒了李梢手中的玉符駕馭,同樣是被幻術所欺,全程都是在原地轉圈,這些生靈能力其實很不錯,可是沒人駕馭,就會暴露出嚴重的缺點,這缺點也改造時被故意留下的,這兩個生靈與“問機鳥”一般眠麓這邊的造物煉士給擒捉了起來。

    倒是那幾座大環廳因為破壞嚴重,未能保留下來,但是造物煉士卻是在裏麵尋到了一些重要東西,並將之一並送到了朱宗護麵前。

    朱宗護審視的看著麵前的六個晶櫃,應該是六個萬靈所的神異生靈,也是熹王手中掌握的最強力的戰爭兵器。

    隻是他利用不了這些東西,反而要加以警惕,他對陰奐庭言道:“能勞煩陰先生與諸位把這些先鎮壓起來麼?”

    陰奐庭道:“宗護放心,這些神異生靈可與那鑒鳥一般鎮壓囚禁起來,使之一樣成為陣禁的助力。”

    朱宗護抬手一禮,道:“今次勝戰,都是仰賴諸位,我在此謝過了。”

    陰奐庭道:“宗護,盟友之間,萬不必如此說。而且事機未必結束,熹王吃了這麼一虧,可不見得會就此罷手。”

    在場諸人都是點頭,這一次幾乎全殲了來犯之地,取得了一次事先不曾想象到的勝利,可是必須要要考慮熹王接下來的反應。

    王道人沉聲道:“以我等對熹王之了解,熹王應當會抽調更多大軍來擊我眠麓,下回軍勢定是倍於今朝。”

    熹王治下土地廣闊,人口眾多,更擁有著不計其數造物工廠,別看這次損失了數千駕飛舟,在靈角城域的戰場上,激烈之時,不過是雙方數天的損失數目。

    而這樣的對抗,雙方可是足足持續了十多年。

    這次對熹王的打擊,主要是在於上層力量,五名修道人被殺傷,十二頭萬靈所神異生靈被殺被擒,哪怕對於熹王來說,這樣的損失也是痛徹心扉,特別是在與靈角城域對抗中上層力量幾乎沒有損失,恐怕更讓這位難以接受。

    陰奐庭道:“宗護,打贏了這一仗,我們可以爭取到更多的支持。”

    朱宗護若有所思,他明白陰奐庭的意思,眠麓表現出了足夠的實力,那麼可以以此向其他勢力爭取到更多的支持。

    他緩緩道:“我會安排使者去往各處,我這位叔祖勢力很大,可敵人也不少,相信總有人會願意支援我們的。”

    眠麓城域之外,宿靑派的祖長老坐於一處飛舟之上,他正撫須沉思,方才那一場鬥戰,他全程都是看在眼裏。

    他很是詫異,沒想到眠麓真是能夠憑借自己的力量堅持下來,並且還全殲了來敵,事後想想,怎麼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可他並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因為熹王的力量並不是就這麼一點點,要不然六大派也不用退到天外去了。

    盡管熹王所擁有的勢力隻是昊族的一部分,可是當初的昊族的力量還遠沒有現在強大,當初就能做到的事,沒有理由現在做不到。

    他搖了搖頭,眠麓不過是堅持一時罷了。雖然他覺得六派支持烈王的選擇也是有問題的,可是目前來看,修道人與昊族的上層相融合,由此雙方共治天下,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

    烈王若是奪取了權柄,那麼也代表修道宗派奪到了權柄,烈王若是統一了整個昊族,修道宗派和昊族將共同執掌天地,而且雙方之間將免去爭鬥。

    隻不過掌門和傅長老並不認為這是個好選擇,而反而是相信那些天人。他不想去多管這些,隻需要保全自身,維護宗門的利益就好。

    他看向前方的城域,熹王的軍勢遲早會如一次次衝來的浪潮般,將這個擺在沙灘上的城壘衝垮的。

    就在李梢等人全數覆亡的五日後,較為準確的消息也是送傳到了熹王案頭之上,他陰沉著臉,道:“李梢辜負了孤的信任。”

    李梢自以為艦隊被襲擊不知道,其實造物日星早就把消息傳遞回去了,熹王從來沒有對自己的手下有過真正的信任,但隻要能夠做成事,艦隊的損失他也是能夠視而不見的,但是後麵的失敗他絕然無法容忍了。

    但是他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憤怒。也許是前麵的失敗已經讓他有了一定的容忍底限,也許是眠麓城域這次力量的展示,讓他感覺到朱宗護被長老團錄上宗譜為宗子,也並不那麼讓他太過難堪的選擇。

    他嗬了一聲,道:“朱辨業以往從沒有展現過什麼過人的才能,孤以為他不是一個合格繼承者,可現在看,或許這個想法並不對。”

    衛道人道:“殿下這是改變主意了麼?”

    熹王冷笑一聲,道:“這如何可能,孤乃是王,王從不會若臣僚下民一般後悔,該後悔隻會是那些臣僚下民。”

    衛道人道:“朱辨業依舊是之前的朱辨業,他依靠的隻是那些天人。”

    熹王拿杖鞭敲打了一下案頭,抬頭道:“能知人善任,令下麵之人各展其才,這本就是王者所該有的心胸氣魄。”

    雖然他認為首領和王者該是如此,可他在說句話的時候顯然首先是摘除了自己的,因為他自認自己是無需遵守規則的人,是該淩駕於這些之上的。

    衛道人淡淡道:“我說過,此事可交由我來出手解決,非常很容易,隻要一天,我便可將眠麓夷為平地。”

    熹王再次否決道:“上師不能離開我身邊。”

    他現在中的咒術越來越嚴重,根本離開不衛道人的遮護,但他事先確實沒想到眠麓實力比預判的還強,連可輕易傾覆一個宗派的軍勢都沒辦法拿下。

    要說李梢等人輕敵也不是沒有,可是能讓李梢等人一個都回不來,就算去到的是完整的艦隊恐怕也沒有用。

    衛道人沒有再說話,熹王既然這麼說了,想必也有了自己的主意了。

    熹王拿杖鞭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案頭,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問道:“我身上這緩解手段還能延續多久?”

    衛道人道:“最多維持三年,如果不解決源頭,三年之後又會有變化。”

    熹王唔了一聲,道:“上師,看來那件事要提前了。”

    衛道人聞言,看了看他,道:“你已經決定要用那個方法了麼?”

    熹王往後靠去,道:“有別的選擇麼?”

    衛道人沉吟片刻,才道:“既然你決定了,那麼我會配合好你的,昊族幾百年來,你是第一個願意做出這個選擇的人。”

    熹王擺了擺手,道:“隻是以往的技藝並不成熟罷了,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想這麼做。”

    衛道人點點頭,道:“我會做好準備的,那麼你還需要做什麼安排麼?”

    熹王道:“此前我還有一件事要做。”他站了起來,來到晶壁之前,看向西邊,“這一次,我將親自帶領軍眾,前往征討眠麓,我不會再給我這侄孫任何機會了。”

    而在同一時刻,熹王派去征討眠麓的軍眾失敗,並且全軍覆滅的消息也是在各方勢力中傳開了。

    最開始,各方勢力和昊族宗親都是抱著看好戲的態度,他們認為眠麓無可能抵擋,可萬萬沒想到,結果竟然是如此。

    更不可思議的,連上層力量也是一個未曾回轉。

    這使得他們不得不重新審視眠麓所具備的力量,可他們同樣不認為熹王會在這樣的爭端之中失敗。

    不過站在這些宗親權貴的角度上,這反而是個好事,熹王被這件事牽扯住精力,就無暇來看理會他們了,他們也能趁著這段時間好好休養回複一下了。

    可是在得到這個消息僅僅是半個月之後,諸方勢力又是得到了一個驚人消息,熹王親自領軍,帶著一支龐大的艦隊由光都出發,正往眠麓而去。

    諸方實力吃驚之餘,也不難看出,熹王這次是決心已定,是要徹底將此事做一個了斷了,

    顯而易見,這一次,眠麓是絕無可能再抵擋下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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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4-2 22:23:17
第一百二十八章 遠陸傾兵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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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陣禁深處,張禦站在陣樞之上,看著送至麵前的六個晶櫃,他起袖一揮,晶蓋被移了開去,但是躲藏在其中的神異生靈似是察覺到了什麼,卻是一個也不肯從裏出來。

    他看了一眼,目光落下,隨著意念轉動,其中的神異生靈化作靈光,一頭頭投入這個陣位之下,並被他的心光鎮壓在了其中,都是老老實實成為了陣機運轉的一部分。而在此之前,兀蛇、師鹿等生靈也已是先一步鎮壓下去了。

    待得布置完成,整個大陣又重新運轉起來,他身影一閃,便又回到了位於百層台廳的居處之內。

    他往前走了兩步,由晶壁看向城域之外,那裏正在利用此次熹王軍修築的城圍,加緊修築更為堅固的守禦工事。

    這次遭襲,眠麓損失並不大,還有了不少繳獲,但是這一戰並沒有能改變雙方的實力對比。縱然多了兩位玄尊,也仍舊不能熹王掌握的力量相抗衡。

    隻是熹王他勢力最大,敵人也是最多。其既需要應付長老團的反攻準備,還要提防北方的烈王,內部諸宗親心思各異,上麵六大派暗懷謀算,很難聚集起全部力量攻擊眠麓。

    其實這樣的對抗也不完全是壞事,城中聚集了數萬玄修,在戰爭對抗中可以使得他們磨練修為,完善自身。

    而要把朱宗護扶持到昊族的上層去,擊敗熹王也是必須的,正常情形下,這樣的對抗恐怕會持續很久,但在某些情形下,或許能加快進程,比如熹王身上的咒術,這個咒術隻要不解去,那麼不定什麼時候便會發作出來。

    假如出現這樣的情況,那麼朱宗護反可能憑借宗子的名頭接手熹王留下來的勢力,且這還是占據了大義的。

    隻是他思忖間,訓天道章之中卻是送來了傳訊,他注意看去,眸光微閃一下,因為此中消息是言光都又一次遣軍眾征,而且這一次是熹王親自率眾征討眠麓。

    熹王這次攻襲來的極快,就在五天之後,便有數名上層道修士先一步來到了眠麓城域的上空,數人合力招引風雨雷電,洪流天火,對著城域及周圍方圓千裏之地發動了神通攻襲。

    姚貞君自不會坐守城中,出外持劍擊敵,但是這些人顯然早有準備,身上帶足了護持法器,一見她出現,沒有絲毫戀戰的打算,立時退走,若是姚貞君追了上來,那麼就會有另一隊人繼續對城域進行襲擾,直到英顓也是出手,當場重創一人,才是刹止住了此輩之氣焰。

    朱宗護倒是事先沒想到熹王這般果斷,根本不再給他任何準備和發展的機會,直接就出動了大軍。

    他明白,這次來襲的修道人並不是單純為了襲擾,而是不令他有逃避撤走的機會,看去這回是想要直接將眠麓城域一次解決了。

    他之前的求援文書已是送去,本來有不少人答應支援他,但是熹王大軍這一發動,大多數人又都是退縮了,唯有長老團和烈王沒有改變原先的態度。

    長老團那邊答應給了一批數目不菲的物資支援,並且承諾,若是他能逃出去,中域可以庇佑他。

    烈王那裏則十分慷慨的送來了一批戰爭兵器,還送來了不少禁法丹丸,連之前李梢等人使用的“白種”也是包含在內。同時還告訴他們,烈王會派遣一部分軍力陳兵邊界,以減少分擔他們的壓力。

    這兩家都是希望他們能堅持的久一些。

    但包括這兩家,沒有一方勢力看好眠麓。惡意一點的人都在想,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能聽到那位朱宗護自縛而出,向熹王乞降的消息了。

    宿靑派那裏則是一切依舊,雙方聯絡並不曾中斷,可既沒有對他們特別熱切,又沒有就此疏遠,但也無法從此派那裏得到什麼有力的支持。

    因為形勢之嚴峻,朱宗護連續數日召開軍事會議,布置守城方略,一次會議結束後,他單獨把陰奐庭留了下來,問道:“陰先生,請先生如實告知我,我們所營築的大陣能否抵擋住這次熹王軍勢的進襲?”

    其實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做好否定回答的準備了。對抗數千艘飛舟有數幾名上層修士,那眠麓還可以想想辦法,可是熹王如今的軍勢極眾,可以想見,同行的上層力量必然也是極多,眠麓大陣真能擋住麼?

    要是擋不住,那就必須想要撤退的後路,設法保全一定的力量,而不是全部葬送在此。

    別的城域或一次被摧毀之後那就再也難以翻身了,可他主要依靠的無懼生死的天人,還是能夠重新東山再起的。

    陰奐庭認真回道:“宗護,這次布置由陶先生親自負責,我問過了,陶先生認為憑借眼下的大陣可以守持住。”

    朱宗護想了想,似乎放心了一些,點頭道:“陶先生從來不說沒有把握之事。”

    此前李梢前來攻襲之際,看著這位陶先生似乎沒有出手,可是他事後卻是聽說了,李梢曾經派遣了三頭專門用以破陣的“黃厭”進入陣中,可最後卻是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當時城中根本沒有什麼感覺,可毫無疑問是這陶先生負責解決掉的,但前後卻沒有任何動靜傳出,足以看出這位的手段。

    他道:“既然陶先生認為能夠守持住,那麼一切既定的計劃排布吧。”

    再是五日之後,鋪天蓋地的飛舟自東而來,前些時日方是被造物日星驅開的陰雲,再次被六萬餘駕飛舟重新遮蔽。

    然而這些飛舟的數目還不到當日征討靈角城域的百分之一,當然,當日還有其餘宗親盟友的飛舟艦隊,但事實上,熹王若是願意,以其一家之力,也一樣能組建起如此龐大的軍勢。

    飛舟到來之後,將城域團團圍困住,一道道靈性光芒自舟身之上放了出來,逐漸結成一層層相互疊加靈性光幕。

    懸浮在天穹上方那十個巨大的造物日星,這時也是將無邊無際的靈性光芒潑灑下來,可見天地之內,一道閃爍著的半圓狀光芒罩幕浮現出來,將整個城域及周圍千裏之地都是籠罩在內。

    宿靑派祖道人在艦隊到來後,便遠遠躲去了外圍,他此刻看著一幕,麵色沉肅無比,因為昊族當年就是用此等陣勢攻破宿靑派的宗門的。

    這些飛舟所煥發出的靈性原本都是下層力量,但是經過諸多造物日星和一個個造物煉士主動配合,使得上下力量全部被結合在了一起,並形成了一個整體。靈性在裏轉動無礙,無論攻擊哪一處,幾乎都是在攻擊至強一點。

    這還是沒有在地上築起城壁的結果,要不然天地連成一片,根本不會有任何空隙可尋。

    天機造物千年以來一個較大的突破,就是利用了這等手段,使得底層的力量也可以參與到高層力量的鬥戰中,他們不但是有益的補充,同樣也是整個戰爭體係中的一環。

    這就是他不看好的眠麓原因,此前的艦隊太過輕敵了,根本就是沒什麼像樣配合,而眼前展現的才是攻破四方宗派,立刻赫赫威名昊族軍勢。

    朱宗護站在環廳內看著這一幕,哪怕早有準備,親眼看到這樣的景象,也是心中震動不已。

    好在眠麓並非一般的城域,若是尋常城域見到這等兵臨城下的景象,恐怕早就是人心浮動,不戰自敗了。但眠麓城域中占據主體的乃是玄修和朱宗護的親信,餘下的都是原來處於最底層的下民和奴工,他們都不希望再回到過去的日子中。

    並且每一處城居之中都是玄修負責鎮定人心,所以此刻並沒有出現絲毫亂象,反而是有條不紊準備迎戰。

    朱宗護經曆最初的震撼後,心緒很快鎮定下來,他看了一眼周圍的參議和眾玄修,見一些參議臉上滿是緊張之色,便開玩笑道:“可惜我們準備的飛舟甲兵依舊沒有用武之地。”

    陰奐庭接言道:“宗護不必擔心,等到我們擊退敵眾,自能派出飛舟甲兵銜尾追殺。”

    朱宗護笑道:“那我便等著諸位立功了。”

    艦隊最上方的王舟之內,熹王坐在王座之上,擺動著手中的杖鞭,道:“這就是眠麓麼?”這裏雖是在他的治下,可已經到了統禦疆界的邊緣處了,他之前也從來沒有到過此處。

    宋參議躬身道:“是的,殿下。”

    熹王忽然道:“對了,許先生還在城中吧?許先生如何了?”

    宋參議看了一眼熹王,這些時日,許先生原本做的事大部分都是交給他來做了,他是一點也不希望這位回來。

    他道:“前些時日許先生還頻頻來書,但是近日卻是沒有動靜了,那些書信之上也沒有提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熹王也不在意,許先生是一個尋常人,也看不到太多東西,再說不管對麵具備多少力量,他帶來的軍勢都可將之輕易碾碎。

    他道:“派個人去,讓他們自縛出降。”

    旁處自有軍尉應下,不多時,一駕飛舟往城域方向飛去,在道明使者的身份後便被放入了進去,可是沒有多久,這飛舟就又轉了回來。

    前去報信的使者來至殿上,躬身道:“殿下,朱宗護拒絕了殿下的好意。”

    熹王表情任何變化,把杖鞭舉了起來,立刻有軍尉傳訊吩咐道:“準備!”須臾之間,周圍萬餘艘飛舟上的炮口都是一個個打開,對準了眠麓城域。

    而在城中,朱宗護看到這到景象,不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方才到來的張禦,道:“陶先生?”

    張禦站到了晶壁之前,看著外間的景物,淡聲道:“無礙。”

    熹王這個時候自座上起來,拿著杖鞭走到落底艙壁之前,他望著下方的眠麓,杖鞭輕輕舉起,再朝下一揮,道:“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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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呼吐易陰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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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熹王手中一聲令下之時,圍攏在眠麓城域之外的萬餘駕飛舟同時開炮,萬餘道晶光一齊迸發烈光,天地猛地閃亮了一瞬!

    接下來,卻是震天裂地般的轟鳴聲,可見那一片由眾多飛舟結合起來半圓晶幕之上,也是隨著鼓蕩起一圈圈光芒和波紋,並如被氣流推動的水泡一樣來回晃動著。

    光芒逐漸減弱,緩緩消退,萬餘駕飛舟之中的甲士都是靜靜看著下方,好一會兒後,光芒終於徹底散去,眾人眼前的景象終於清晰起來了。

    然而大部分人都是不由眼目睜大,因為整個眠麓城域竟是完好無損的矗立在那裏,城域上空祥雲陣陣,清氣繚繞回旋,時不時還一道道隱約可見的道籙在其中浮閃消退。

    王舟之內的熹王露出詫異之色,他再是一抬手,杖鞭稍稍高舉了一些,這一次,參與攻擊的飛舟數目更多,有足足三萬餘飛舟的炮口伸了出來。

    但是他沒有就此落手,而是將手中杖鞭又是抬高了一些,並且遲遲部落。而隨著他的這等舉動,周圍的軍尉都是眼神一凜,一道道傳訊飛快從王舟之上傳出,身處最外圍那三萬艘飛舟同樣一齊加入了隊列之中。

    此行所至,六萬餘駕飛舟都是將自己的炮口對準了下方,天地之中一片肅然,萬物仿佛都是在這一刻凝固了。

    王廳之中,杖鞭重重揮落,下一刻,熾光乍現,隨後轟鳴之聲響徹雲霄,原本由一眾飛舟凝結而成的靈性光幕,更是肉眼可見的向外膨脹了一圈。

    這一戰,天域之外,地陸之上的諸多勢力也是關注著,各家也都是派遣了合適人手在遠處觀戰,而眾艦齊轟炮火,那所掀起的巨大聲勢,令這些個觀戰之人也一個個心神震動不已,還有一些修道人臉色十分不好看。

    要知數萬餘駕飛舟齊齊轟擊,那並不隻是簡單的增加了一些飛舟參與進攻,因為昊族先進的造物技藝,使得所有力量能夠結合到一處,故是其爆發出的力量那是數十成百倍的提升。

    以往地陸上的那些大宗派的山門大陣,驟然遭遇到這等轟擊,也是少有能抵擋下來,這場景無疑令他們想起了以往之事。

    許久之後,這一輪光芒終是消退下來,氣流卷蕩之中,厚重的塵埃雲霧飄散了出去,眠麓城域依舊穩穩立在那處,與方才並無太大區別,隻不過是外圍的清光變得更是明亮的一些。

    熹王一下握緊了手中的杖鞭,眼神盯著下方,麵上流露出了狠戾之色,他把杖鞭向下一指,厲聲道:“給我把這裏山嶽全數夷平!”

    數萬駕飛舟再度炮聲齊鳴,天中無數光點閃爍之中,一輪輪的烈晶向下宣泄下去,這一次轟擊可謂天驚地動,哪怕是王舟之中的甲士參議也是覺得腳下如踩波浪,身軀隨之晃動不已。

    不過熹王這舉動倒並不是單純發泄,而的確是合理的做法。

    長久與宗派的對抗之中,昊族也是弄清楚了陣法是靠著聚合地脈而成的,大多是依托於周圍山川之上的。

    隻要將周圍山嶽地陸都是破壞,就等於將大樹深入底下的根節斬斷,如此最後隻需輕輕一推,就能將大樹推到。

    轟擊在持續了整整一刻後,眾飛舟將一層炮艙之中的烈晶全數打空,這才停了下來,巨大的衝擊和靈性力量的運使甚至使得靈性光幕變得稀薄了許多。

    烈晶爆裂的靈性光芒在城域上空纏繞不去,除了那些個身具上層力量的造物煉士和修道人,其他人一時根本望不清內裏的真正情形,直到等了百來呼吸之後,這些光華才緩緩減弱下去。

    所有人驚異看見,在經曆了這般狂轟濫炸之下,下方城域依舊完好無損,不但是眠麓自身,就是周圍地表,也僅僅隻是在最上層的地表轟出了一個不深不淺的坑洞。

    但整個地域仍是保持著完整,無疑轟擊的威力被陣力削弱到了極低的程度,並且還能見到,破損地界之下,隱隱流淌的如水般的金光以及一個個飄閃不已的道籙,這些閃爍之物一直蔓延出去,直至視線可見的盡頭處。

    看到此景的眾人也是吃驚不已,他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個陣法地脈所涵蓋的範圍之廣大,已是遠遠超出了他們所眼下具備的攻擊能力的界限。

    熹王死死凝視著下方,他本來想看到的是一片被轟擊後殘破凋零的城域,然而這等結果實在是令他失望。

    以往任何大陣在這樣的攻擊下都不可能分毫無損,接下來再配合“黃厭”就能輕鬆拿下了,可是眠麓城域居然巍然不動,他現在算是知道眠麓城域與他對抗的底氣從何而來了,有這麼堅固的庇托,一般手段真是拿其無可奈何。

    他看有片刻後,關照道:“傳令,令眾軍修在此築起城圍壁壘!”

    既然急切之間攻不破這裏,那他就必須做長期圍困的打算了。

    不過區區一個千萬人口的城域,城域不過百餘裏方圓,還要維持這般穩固的陣勢,他卻不信能在長久圍困中撐得多久。

    而在大軍更遠處之處,祖長老在天中看到眠麓城分毫未損,也是驚震異常,這真的……擋下來了?

    隻是片刻後,他又搖起頭來。世上沒有不破之物,這城域再如何堅固,總終究隻是一個死城,哪怕現在能擋得一時,可長久下去必破,到時他倒是願意救助城內之人的,因為那築陣之法倒也是頗有可取之處的。

    除了他之外,烈王麾下的裴道人也在天空中看著這般景象,他也是露出驚訝之色,將手中一枚東西重新收了回去,他心中忖道:“我道之前眠麓膽子這般大,原來是有這等依憑……”他笑了一笑,“熹王這一次,弄不好又要入上回一般頓兵此地許久了。”

    他與祖長老想法十分接近,雖然對眠麓的城域大陣非常吃驚,可也不認為眠麓這個內外困絕的死地真能堅持下去,最多隻是堅持長久一些,給熹王多帶來一些麻煩罷了。

    眠麓之內,等到那無比刺目的光芒退去,朱宗護也是睜開了眼睛,他看了看四周,確認城域在數萬飛舟轟擊下依舊不曾損及半分,這頗似奇跡的一幕也是令他一時有些不敢相信,他看向張禦,試著確認道:“陶先生?我們又擋下來了了?”

    張禦道:“還不曾結束,下來該當是輪到我們還擊了。”

    朱宗護深深吸了口氣,迫使自己從冷靜下來,他點頭道:“我去請幾位上尊。”

    張禦抬頭向上看去,道:“不用。”

    他分身此刻正坐鎮陣樞之中,可以見到,陣力所及的地脈之上,如今依舊有道籙金光在那裏閃爍著。

    既然由他主持大陣,那麼他是不會單純的讓陣法去承受外力的,無論怎樣牢固的陣法,本身終究是有其極限所在的。

    六萬餘飛舟轟落的烈晶還有其中所裹挾的靈性力量絕非等閑,要不然那些宗派大陣也不會那麼容易被攻破了。事實上,若是以陰奐庭他們最早布置的陣禁來看,此番力量攻襲的上限是是超脫這大陣本身的。

    但是後來他坐鎮此間後,以心光將此基礎上進行了一定的改變,並在其上添加了一個變化。這也是他二十多年來精修道法變化後的心得,此刻正好先一步運用陣法之上。

    如今此陣,已然不是一個單純用於抵禦的守陣了,而是一個攻守齊備之陣了。

    大陣之中的陣機是不斷遊走轉動的,方才轟落陣中的力量他並沒有完全化去,而是吸納進來,任其在陣中回轉,不僅僅是消耗其力,同樣也是轉化,在可為陣法減輕負擔的同時,也還能反過來攻擊敵對方。

    當然這不是簡單粗暴的送返,而且契合陰陽之機,好若人之一呼一吸,能得氣入,便能得以氣出,靈性周繞一圈之後,就已是另一種力量了,是能完全為己方所運用的陣力。

    這刻在他坐鎮於陣樞之中的分身撥弄之下,大地之上一時可見無數金光道籙閃爍不已,一個個遠至近,由外向內裏不斷往中心處聚集過來,可見眠麓城域周圍的光芒越來越盛,越來越是明亮。

    那些隨軍的上層修道人首先感到了一絲不對勁,心中也是不由得攀升起了警兆,立時向周圍的軍眾提醒出聲。

    而隻是幾息之後,一道比方才轟爆毫不遜色的光芒猛地向外爆開!

    可見氣浪光芒急劇向外膨脹,淡金色的陣光與近乎純白的靈性光幕撞在了一處,而後一聲仿佛是天星撞地陸的震爆之聲!

    位於最前方的飛舟第一時間爆散成無數粉末,那一股衝擊力向外蔓延,而飛舟破散的速度使得那力量的傳遞變得清晰可見,靈性光幕也是跟著向外一層層的崩塌。

    熹王看著廣闊的天穹之中,一駕駕飛舟殘骸帶著破散煙雲,還有殘餘的靈光從空墜落下來,再在地麵之上撞的粉碎,爆裂出一團團閃爍明亮的光華,就好似是在天地之中放出了一道道盛大而絢爛的煙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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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陣關難渡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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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漫天爆開的煙火不斷炸裂散落之時,眠麓城域之中,一道明亮劍光忽然遙升而起,若皎潔之月芒,順勢灑入了那餘下靈性光幕之中。

    關於如何與敵鬥戰,眠麓城域對於姚貞君他們這些玄尊沒有什麼要求,也沒有一定的戰術安排,隻是寄托於他們自行把握戰機。

    有些時候既定的戰略,還未必有玄尊的玄妙感應來得好。

    姚貞君之前見到那靈性光幕張開時,哪怕是敵對方,她也是不由讚歎這些昊族人的手段和高明技藝,靈性光幕上下凝合一體,可謂無隙而入。

    她那時候出擊也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可現在靈性光幕遭受陣力反創,原本堅固的屏護正層層破散,敵方更是心旌動搖,這刻無疑是出擊的最好時候,故她當機立斷,一劍就對著周外萬軍斬出!

    此刻麵對無邊無邊、浩浩蕩蕩的敵眾,她自身劍意也是受此激引,在清越鳴聲之中衝光而起,高昂向上,到聲勢攀到極點處,一道明亮如水的劍光霎時波及方圓千餘裏,照入了場中所有人的眼眸之中!

    幾乎是同一時刻,在場那些暴露出氣機修道人以及身懸在外的造物煉士,都是齊齊挺受了一道劍斬!

    這一道光芒一刹閃爍之後,場中忽的一靜,在片刻之後,聽得畢剝之聲響起,某一座環廳外壁之上出現一道劍斬過後的裂紋,上麵不斷碎礫崩裂跳躍出來,不止是這裏,更遠處的飛舟亦是如此,而這一道劍痕還在更遠處蔓延。

    若從更高的角度上觀去,便能看到一道劍痕自一駕駕懸停在天中的飛舟身上延展而去,綿延三千餘裏,幾乎整整環繞了城域一圈,當中所經過的環廳,全被這周環天穹的一劍斬裂開來!

    姚貞君一劍揮出之後,隻覺劍身之上傳來一陣陣歡鳴,自身也感覺自身前所未有的暢快,這是劍意和修為有所精進的體現。

    不過就在這時,心神之中也是傳來了一陣陣的警兆,頻繁且眾多,她知道自己一出城域,其實就是陷入了敵眾包圍之中了,不過她並不慌張,把劍一折,迫光轉運使之間,已然從容返回了高台之上。

    隻是方才落回身形,回到心神之中一陣疲累,好似經過了一場大戰。

    她自己也不知道,就方才那一劍之間,重創兩名修道人,斬殺六名造物煉士,七百餘艘鬥戰及載運飛舟被斬裂,其中被牽連死傷的甲士更是不計其數。

    而且她這一擊對於已然遭受重創的熹王艦隊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本來還在設法挽救同袍,根本想不到居然會城域內會有人突殺了出來,結果導致諸多人直接被劍光所斬殺。

    此時她以訓天道章向師延辛傳遞了一個謝意後,便就坐下調息。這是因為師延辛方才也是敏銳察覺到了她的出擊,也是以幻景給她提供了一個遮護。

    熹王大軍之中不知有多少上層力量存在,也有一些人是精於防備,且隨時待敵的,在姚貞君出那一刹那也有人盯上了她,若非幻境影響,假設有什麼法器擲了出來,隻需困住她一刹那,那麼或許就能把她留在外麵了,

    英顓那邊倒是沒動,姚貞君和師延辛也不以為意,因為個人的戰鬥方式不一樣,對時機的判斷更是不同,決定什麼時候出手全看自身。

    似方才那等情形,除了姚貞君這等出入無礙,且又戰意高昂的劍修,一般人謹慎考慮之下也是不會冒險動手的。

    而她這回退了下來,外麵餘波也未平歇。因為不知道眠麓之內是否還有上層力量會出來攪局,一時也是無人再敢於先是救援同袍,反還是主動往後撤離了一些,擺穩了架勢準備迎擊,這導致軍眾的損失無形中變得更大了。

    王舟主廳之內,熹王站立在那裏,久久無言,周圍也是一片死寂,沒人敢主動打破這個異常壓抑的氛圍。

    許久之後,他才出聲道:“點檢一下損失。”

    在場軍尉鬆了一口氣,道了一聲是。紛紛通過造物大日傳訊各方,查驗此番損傷。

    過去半個時辰,具體的數目估量出來了,最早那一次陣力衝擊和後方那一道劍斬,至少有兩萬三千七百五十二駕艘飛舟從空墜落,另有八千餘駕飛舟遭受重創,目前很多已是不受控製了,隨時可能歸入殘破之列。

    也即是言,還未正式交戰,這回帶過來軍力已然超過有一半失去戰鬥力了,

    受損的大部分的都是位於內層的飛舟,最為外圍飛舟大多幸免於難,這隻是因為他們距離城域較遠,衝擊力量到它們麵前已剩幾許餘波了,而若不是布置靈性光幕是一層層的疊護,那麼恐怕舟隊這一次就被將一掃而空了。

    熹王看過呈報後,倒未見如何暴怒,他將戰報遞給一旁戰戰兢兢的宋參議,又往前走了幾步,凝視著眠麓城域,神情無比凝重。

    若說此前他還把眠麓視作底下一個隨時可以鏟平的作反勢力,可現在卻已經上升到了敵人的高度了。

    眠麓擁有堅強的守禦那還罷了,其護城大陣居然還能用於反攻?

    而怎麼看也像是吞吸了他們的力量之後給返還過來的。

    眠麓到底是從何得來的技藝?

    烈王和長老團絕不可能擁有這等技藝,否則早用在靈角城域之上了,要是當時有這手段,也不會讓他們攻破關隘了。

    而要是這等技藝可被人所用,那麼是否意味著地陸上乃至天外那些宗派都很難被人打破了?那或許天地內的局麵又要有所改換了。

    這等具備威脅昊族統治的力量,那無論如何也要剿滅的!並且他還想到了,要是這種力量能為自己所掌握的話……若能如此,他就在後方保護穩妥的同時,能夠從轄地之內抽調出更多軍力去完成一統昊族的大業!

    他沉聲道:“傳令,就地轉入守禦圍困,繼續修築城圍,還有,從後方給我調集擅長破陣解陣之人到此,限他們十天之內必須給我到來。”

    眾人也是凜然稱是。

    其實此刻不但是熹王在考慮這個問題,那在遠處觀戰,並見到這一幕場景的眼線也是都是想到了這一點。

    地陸上的諸勢力,無論是昊族還是各宗派,現如今都對技藝的進步非常敏感,因為這是事關生死存亡的事,若是掌握設陣之法,那麼也意味著己方最少也能抵禦這等大軍的侵攻,這哪一方麵來說都是有著無比強力吸引力的。

    他們紛紛向己方首府或者宗門之內傳訊,同時也在擔心熹王獲得這等技藝,故都是紛紛建言,要設法破壞或阻止熹王得到這門大陣技藝。

    城內主廳中,朱宗護看著天空之上靈性光幕往遠處退開,還有那在時不時墜落而下的飛舟,心中亦是振奮,他道:“陶先生,我們果然守持住了。”

    張禦頜首一下,在沒有破解陣禁的手段之前,熹王軍眾應該是不會再貿然出手了,所以看此動作,因為是設法把他們圍困起來。

    不過對方若以為陣機自此就沒有變化那就錯了。

    他的化身此刻坐鎮陣樞,正在引導並開拓更多地脈彙入陣禁之中,他覺得運煉道法變化,也未必要與人鬥戰,卻正好先用在陣法之上並加以檢驗。

    這個辦法既不會暴露出他自身原本的力量,還能利用敵人來進行檢驗完善,可謂一舉兩得。

    熹王在下達命令之後,不過隻是五天之內,就有一名老道人來到了王舟之上,不過這個人並非是他的屬下,而是東麵大派容由宗的長老,此人自薦前來破陣的。

    宋參議在旁問道:“林長老,你與我昊族乃是敵對,為何願意來幫忙?且那些天人也是修道人吧?”

    林老道言道:“宋參議此言差矣,敝派位在東地,與長老團與一些昊族宗親的確是敵對,但是我與熹王殿下卻從無衝突,暫且來說,我與熹王有著同樣一個對手。

    再說那些天人有死而複生之能,在老道我來看,名為天人,實為天魔,與我並非一路,更非我修行之同道,我欲破他,又有何不可?”

    宋參議看了熹王一眼,就有道:“那麼林長老到此,是有信心破陣了?”

    林老道自信道:“老道我鑽研陣法上千載,天地間大多數陣法都是見過,非老道我誇口,若世間之陣,老道我破解不了,那麼熹王殿下之人也無有一人能將之破開了。”

    熹王轉目看了下衛道人,後者對傳了一個靈性語聲,“他並非誇口,這人的確有些門道,我聽說過他的本事,可以讓試上一試,手尾由我處置,你無需擔心。”

    熹王道:“既然林道長能破陣,那麼此事就交給林長老了。”

    他心裏清楚的很,林老道來此破陣,不過是想知道陣機的隱秘罷了,不過他無所謂這些,他也正好也可利用其人的見識能力來解開大陣,等到解得大陣之秘後,讓其把知道的一切都是交出來,隨後再斬了就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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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觀機強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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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老道得熹王同意,便不再多言,對他執有一禮,就從王舟內退了出來。

    宋參議陪著他走出了王廳,道:“林長老什麼時候開始,可需要準備什麼東西麼?如有需要,我可事先準備,一些少缺東西,我也可從別處調取,殿下廣有萬物,奇寶異材不會比貴派門中少得多少。”

    林老道言道:“不必了,老道我所需用物,都是帶在身上了,既然熹王殿下寬容待客,那老道也不必耽擱,這便過去解陣,隻是老道我探陣之時,需要用法推算,半點疏漏不得,那些造物日星切不可照落我身上,免得擾我妙算。”

    宋參議道:“這事容易,待宋某關照一下。”他喚了一隨從過來,吩咐了幾聲後,回身過來,道:“此事已是安排妥當。隻是林道長,我需提醒你一聲,眠麓尚有反擊之力,前方可能有些不安全,可要我派遣飛舟護送?”

    林老道一甩袖,道:“不必了。”拒絕了宋參議以飛舟相送的建議後,他便出了王舟,自袖中放出一團飄渺如飛絮的錦雲,自身邁步走入了其中,身影自然淡去,最後化融入其中不見。

    飛舟雖然具備守禦之力,也足夠隱蔽,但是飛舟也是活物,其中的靈性力量同樣會攪擾他,還是自己祭煉出來的法器氣息相合,在解陣過程中不會引發推斷偏差,在小心翼翼駕馭雲絮緩緩飄至眠麓上空後,他便仔細觀摩起來。

    張禦這時正在主廳之內,林老道目光這一下落,他便立刻有所感應,其中窺看之意太過直白,他心中一轉念,便知這是有人在察辨陣法。

    熹王吃了這麼一大虧,理所當然會找尋破陣之機。可說實話,眠麓這陣法的根底其實本來很是尋常,主要是仰仗的是他以道法變化梳理過後的地脈。

    這東西還是在時時轉動之中的,並跟隨著他的氣機進行變化的。雖然他的道法變化還沒精修到真正深處,可是他修為境界在那裏,對大道的理解和把握不是尋常修士可比的。可說在上境之下,此世之中,大概唯有“上我”才能蓋過一線了。

    對方想要看明白,那需得道行修為在他之上才可。

    再說這個大陣能這般轉運,根本還在於陣樞之中有他的一具分身坐鎮,這完全是超脫於陣理本身的。哪怕是精通陣法之人,能照著做出一般模樣的陣法,也沒可能達到他這等程度,若想通過觀察辨別出破陣之法,那注定是無用的。

    林老道在雲中看了一會兒後,深深皺起眉頭,這陣法表麵看去,與諸宗派的布陣雖然有些差別,似是來自於不同源流,可外表上也沒有什麼太過複雜的地方,可若是如此,也沒可能擋住數萬飛舟的轟擊。

    這裏麵明顯有著他不理解的地方。

    他沉吟了下,便從拿出了一個球體,這東西是由無數圓環組成,這些圓環在那裏不停變大縮小,隱含某種獨特的規律。

    他令此物懸飄在身前,而後運使法訣,眼目之中透出一股靈光,試著再觀,但是這一次,他仍就沒有能看出東西來。

    可他非但沒覺得棘手,神情反而隱隱有些激動。

    在定下心神之後,他自袖中取出了一幅畫卷,小心的打了開來,這麵顯露出一個道人形影,這是門中祖師畫像,同樣也是一件異寶。

    祭動此寶之寶,他可以借祖師之眼目觀察不明之事機。待祖師看過後,而後便能從祖師畫影之中將所得融入自身心神之中,這就等於祖師親身教導他一般。

    要知容由宗祖師是在道機變動之前成就上境,後來潛心苦琢更高道果,成就遠遠勝過如今修道人。隻是千多年,祖師閉關一次參修之後,就再也不見影蹤了,誰也不知道其去了哪裏,好似無端端的消失,在場唯是留下了這一份畫書。

    他不關心祖師去了哪裏,但是此物卻是能助他看到見多玄妙。

    每一回看到新的未知變化,他以此畫書照見,再向其求問,那就等若是祖師親自指點他一番,等弄明白之後,自身道行就前邁進一次,眼下的陣法正是他所需要的。至於破陣,隻是捎帶之事。

    他拿起那畫書對著下方照有片刻後,片刻之後,就見那道人形影之上冒出了一縷金光,隨後這光芒愈來愈亮。

    王舟之內,熹王正在翻看一封報書,這裏說是邊境之上有緊急軍情,烈王、長老團都是派遣軍眾往邊境過來,似在試圖反攻,而許多其他勢力更似是蠢蠢欲動,就算那些曾是他盟友的宗親權貴也開始變得有些不老實了。

    他冷笑一聲,知道這些人也是收到有關於眠麓陣法的消息了,不然沒可能這麼一起鼓動起來,他把報書甩給了一邊宋參議,道:“宋參議對此事如何看?”

    宋參議接來看了下,抬頭道:“屬下以為,這些不過此輩是虛張聲勢,若是他們果真有膽量對抗殿下,那麼這時候應該已經設侵入殿下領地之中了,可是他們卻沒這麼做。

    因為他們在畏懼,畏懼殿下回頭對付他們,他們是想利用眠麓牽扯住殿下,可若是把火燒到自己的身上,他們又是不願意的,故是此刻隻敢如禽獸那般在自己的巢**威嚇嘶嚎,但卻就是不敢邁出哪怕一步。

    熹王冷笑道:“說得不錯,都是無膽之輩罷了。”他把目光移下,看著下方眠麓,“還不如我這個侄孫。”

    宋參議這時說了一句,道:“殿下,眠麓遲早可以拿下,那些天人方才是大患,不知攻下此處後,殿下待如何處置那些天人?”

    熹王道:“李梢之前的主意不錯,在眠麓修建一個城圍,把所有的天人都是封閉鎮壓在此。”他看了一眼宋參議,“怎麼,宋參議可有不同之見麼?”

    宋參議小心提議道:“天人所求,乃為結盟,若是殿下能與之簽立盟約,則可以暫時利用……而且此輩能死而複生,若能獲悉其中之秘,並為我昊族所用,那殿下基業豈不是能千秋萬載,綿延無盡?”

    熹王撇他一眼,這些來由不明的天人自是不配和他平起平坐的,不過後麵一句話,確實令他有些心動。

    昊族上層很少有獲得上層力量的,就算現在上甲技藝成熟,可也是需要一定的靈性磨礪才能披上此物的,他自問無法做到。

    現在造物煉士雖然數目不算少,看那是基於昊族的龐大人口,每一人其實都是千挑百選出來的,所以千年之中,真正獲得上乘力量的昊族宗親,根本沒有幾個。

    而若能死而複生,那造物煉士也算不得什麼了,甚至可能夠借此擺脫咒術……

    他看著下麵,露出遺憾之色,隻是可惜了,他等不了那麼久長了,而且他已打算用另一個方法,此與之比較,也差不了多少。

    林老道在請動祖師身影察觀照許久之後,就將畫影收起,回到了王舟之上。宋參議問詢,自裏迎出,道:“林長老可是尋到破陣辦法了麼?”

    林老道言道:“此陣精妙,我一時半刻亦是無法完全破開,除非給我數十載深究,不過我料熹王等不了那麼許久,故是呈上三策。

    此其一,乃是強攻,我找到了不少陣中關竅,但這需要調用更多過來攻破陣法關節,我以為三十萬艘飛舟當是足夠了……”

    宋參議搖頭道:“且說下一策吧。”雖然調運三十萬駕飛舟熹王也能做到,可他知道這裏耗費要多大,熹王是絕不可能那麼做的。

    林老道又言:“另一個麼,那就以陣攻陣之法,熹王可按我布置在外築陣,再以此陣攻伐陣機,斷毀地脈,短則兩三載便可成。”

    宋參議道:“那還有一策呢?”

    林老道撫須言道:“我曾聽聞,當年昊族攻破真‘雙真教’時,其鎮教法寶‘移方圭板’落到了貴方手中,若是能找來此物,由我擺弄,便能窺出陣門破綻,數月之內,就可找出破陣之機了。”

    宋參議想了想,道:“請林長老在此稍待。”他當下轉入內廳,向熹王如實轉呈了其之言語。

    熹王聽完,看向衛道人,道:“‘移方圭板’?有這麼一件東西麼?”

    衛道人道:“是有這麼一件東西,此物若是落在擅長陣禁的修道人手中,確實能發揮出莫大作用,想來此人也是欲借此機由將此寶拿到手中。”

    熹王道:“此物若是讓此人拿走了,會否引得什麼不妥?”

    衛上師淡淡道:“此物多於用陣機之上,落得一人手中無關緊要,熹王什麼時候想要,什麼時候再拿回來就是了。”

    熹王頓時明了,他對宋參議道:“你去和林長老言說,先請在外布陣,那法器我會命人為他拿來的。”

    宋參議躬身應下,出外尋了林老道,並轉述熹王之言。

    林老道心中一喜,他隨即借口觀陣疲累,回去閉關。

    待再回到自己祭煉雲絮中後,他迫不及待將那祖師畫影拿出,而後心神往那金光之上落去,試著從祖師那處獲取玄機。

    似此等做法,以往他都能輕鬆得悉妙解,可這一次,心神方才落去,忽然一陣氣機逆湧,頭腦之中轟的一聲,像是驚雷乍現,眉心祖竅驟然炸開了一個窟窿,同時一口金色鮮血噴了出來,整個人也是伏倒到了案頭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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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陣發定誓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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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晃,熹王軍眾圍困眠麓已是有半載了。

    但如今這個世道,因為昊族技藝的發展,導致各地守禦能為大為提高,所以凡是攻城破壘,都要經曆漫長的時間。

    圍攻一座堅壘半載時間,那實在是很常見的事,連底下兵卒都沒有什麼抱怨,也還無需執行任何輪換。

    倒是熹王轄界的邊境之上,這半年來發生了多次小規模的戰事,不過每一次都是很快平息下去。

    正如熹王此前所言那般,誰都不想做成為那一個被他盯上的人,長老團不願、烈王亦不願,其他大小勢力更是無此膽量。

    而眠麓這裏,麵對熹王的圍困,也不是沒有做任何反應,姚貞君在師延辛配合之下曾出擊了數次,但在雙方都是有所準備之下,彼此都是沒有造成什麼損傷。

    此刻在主廳之內,在又一次議事之後,張禦正站在走廊的晶壁之後,觀察著對麵修築起來的大陣,在諸多造物甲士的配合之下,隻是半年之間,就已是破具規模了。

    在他以目印觀察之下,陣中玄機已是盡在眼底之下。

    對麵的方式倒是頗有想法,這是準備以陣攻陣,這的確是一個好辦法,其實就是以大勢克小勢,以大陣克小陣,在天夏之時,他也是多次見到有人運用這種方法。

    不過有想法的同時還需有足夠的實力來支撐,所布陣勢那要比眠麓之陣多付出數十上百倍的代價,如今也就有熹王有這樣的人力物力了。

    還有熹王麾下所具備的上層力量遠比他們來的多,若能通過陣法將這些上層力量統合起來,也確實非常可觀。

    但在同時,他也能感應到對麵那等變數感應越來越是強烈了,要是這麼繼續下去,至多再有半載,恐怕就會應發變機了。

    陰奐庭此刻從內廳走了出來,見張禦還未離去,便也是來到了近處,道:“陶先生,這個陣法若是完全築成,可能對我們造成太大威脅麼?”

    雖他看不透大陣內裏,但外麵雛形卻也是能看到了,明顯對麵不是準備一氣修築成整個大陣,而是先築禦守之陣,待做好了一定反攻的防備後,再在此基礎上一個個把陣法疊壓上來,這些陣法無疑是彼此關聯的,會隨著時間推移變得越來越強。

    這就像是纏上來絞索,一道又一道,直到最後無法擺脫。

    張禦淡聲道:“若是完全築成,對我自有威脅,不過對麵當不會有這等機會的。待得合適之時,我會推動陣力反攻。”

    按照他原本打算,是準備在對麵築成第一層守禦陣禁後便出手的,隻是對麵似錯估了所能運用的力量,第一層大陣顯得有些薄弱了。

    可轉念下來,卻又覺得對方這麼做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如今天地道機不一樣了,在對麵判斷中,若無之前那等外力返還之法,那麼眼前守禦之陣已然是足夠用了。

    而他能壓過這等陣禁的力量,那是因為他的道行修為極高,早已是超脫了一般的層礙限製之故。對麵沒能預料到一點,這一點都不奇怪,反是合理之事。

    所以對麵一開始就露出了一個極大破綻,既然這樣,他也是願意利用這一點,容得對方再繼續擺布一陣。

    同一時刻,林老道也是站在雲絮之內看著下方,隻是這時候,他目中閃爍出一道赤光,還有身上冒了出來一陣陣的黑氣,將他整個人承托的邪氣森森。

    他似察覺到什麼,連忙念動法訣,許久之後,身上的邪氣才是漸漸平複,目中光芒也是斂去,又變回了之前仙風道骨的模樣。

    他神情沉凝,暗道:“需再動作快些了。”

    修習邪魔手段固然能得到許多好處,但代價是很大的,邪念一旦凝聚,深植心神之中,越到後麵,越是無法遏製,時時會反傷己身。

    要是純粹邪魔,那反倒無所謂這些了,順從本意便可。可他本來算是正道宗門的修士,如今所修煉的邪魔手段與本心還有原來的道法產生衝突,難免就會產生這等事。

    有時候為了順從邪念,他通常會給自己找許多借口,不主動對人去下手,反而是設法誘引他人先來對付自己,那麼心中就沒有負累了。

    他在修習邪魔手段前,曾立誓毀殺熹王極其勢力,兩教再並一門,而唯有徹底完成心結,這樣的衝突才會停下。

    可這並不是結束,還會有下一次,除非他摘取上境道果,至於過後會否還有變機,那是此後之事了。

    時日很快又是過去一月。這一日,宋參議乘舟來至絮雲之前,對著裏麵言道:“林長老可是在麼?熹王殿下有事相請。”

    過了一會兒,林老道自是現身出來,神情漠然道:“不知何事?”

    宋參議笑道:“林長老到了便知。”

    林老道點了點頭,就跟隨他去往王舟,來到了大殿之上,見熹王正坐於王座之上,便上來執有一禮,道:“未知熹王殿下何事相喚?”

    熹王道:“林長老布置大陣已有大半載了,那不知還需用多久方能攻陣?”

    林老道想了想,道:“再有三至四月,便可完成,若是熹王殿下能調撥更多人手,還能再快個二三十日。”

    “既如此……”

    熹王一揮杖鞭,宋參議會意,從身邊軍尉手中接過一份帛書,遞到林老道麵前,道:“林長老請過目。”

    林老道皺眉道:“這是……法契?”

    宋參議道:“還望林長老不要見怪,殿下不希望破陣之時出現什麼意外,所以需拿契定勒束彼此。”

    林老道沉聲道:“想不到熹王也是如此小心。”

    熹王道:“我對林長老是信任的,不然也不會擺脫道長布陣,但隻要林長老沒什麼心思,想來也不會介意此事,林長老你說對麼?”

    林老道看向上方,道:“若是我不答應呢?”

    宋參議笑了笑,道:“林長老不願意也不要緊,殿下知道林長老是修道人,也體諒林長老的難處,隻要林長老願意將陣法後續交代清楚,再把那‘圭板’還回來,那麼林長老可以自行離去,原本同意給林長老的東西並不會少缺了。”

    林長老沉默片刻,又看了一旁一眼,見到衛道人神情淡淡站在那裏,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道:“我願立契,但殿下也需給貧道一份保證。”

    熹王道:“可以。”

    衛道人一拂袖,那份契書之上的文字立時變化了下,他淡然示意了下,道:“林道長可再看一眼。”

    林老道拿了看了下,雖然上麵條件依舊是對熹王有利,可他知曉自己不可能爭取到比這更好的條件了,於是在看罷之後,他還是上麵落下了自己的簽印。

    此印一落,不管他本來有什麼打算,都沒有辦法再弄什麼古怪了,因為隻要惡念一起,這心神之契立刻致他死命。

    待宋參議把契書拿走,他麵無表情言道:“若無事,貧道就告退了。”

    熹王道:“林長老可自去,餘下之事還要多多勞煩林長老。”

    林老道執有一禮,退出了主廳。

    熹王這時忽然一皺眉,他一揮手,宋參議等人連忙退下,過了一會兒,他麵色一白,便見黑色的鮮血口鼻之內滲透出來,並流淌到了頸脖之中。

    他沉著臉拿出手帕擦了一下。這半年以來,咒術對他的侵蝕越來越是厲害了,盡管衛道人百般為他緩解,可現在咒力也同樣在加強,這使得他一直在虛弱下去,如今隻能靠丹丸維持生機。

    衛道人看著他,道:“你已經堅持不了多少時候,那件事可以提前一些。”

    熹王搖頭道:“還有一些事情需要準備,”他拿著杖鞭指著前方,“至少要攻破眠麓,不然我怕到時候會控製不住局麵。”

    衛道人淡淡道:“有我在,你根本不必擔心此事。”

    熹王沒有再說話,隻是靠在座椅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林老道一路出了王舟,便回到了自己祭煉的雲絮之上,他待坐定下來後,先在四周施布了一層禁製,隨後便從袖中拿出了一隻青銅寶鼎。

    把此物擺定在了身前,他默默念誦法訣,過了一會兒,鼎中飄出一縷白煙,這白煙漸漸凝實,最後變幻成了他的模樣,兩個一模一樣的林道人出現在了此間。

    坐在那裏林道人抬頭道:“林道友,今日昊族熹王喚我前去立契,我已與之立下契定,你的恩情我已是還報了。”

    站在那裏的林道人點點頭,道:“正如我此前之承諾,你弟子門人,還有道傳,我會幫你傳遞下去的。”

    坐在那裏的林道人得他承諾,便拿動一個法訣,身軀也是漸漸化為了一道飄散的白煙,最後遁入了那隻青銅寶鼎之中。

    林老道俯身彎腰,將這寶鼎拿了起來,放入了袖中,隨即冷笑一聲,熹王能想到用立契之法,他怎麼會想不到?他對此也是早有防備了。

    這一位同道早年煉合了他的心血元氣,又常年和在他一處,不但外表,連氣機思維都是近乎一致了,凡是麵見熹王時,去得都是這一位,所以任誰都看不出破綻來,哪怕熹王身邊那個他看不透深淺的衛道人,也一樣是看不出來。

    先前他之所以以推算陣機為借口,不讓靈性光芒照落到自己所駕馭的雲絮之上,就是為了在兩人替換之時,不被任何人察覺到任何氣機。

    他目中紅芒漸起,現在他已是成功了瞞過熹王,再等大陣一成,便可達成多年之夙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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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固關唯運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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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老道這裏簽立了法契,固然表麵看來是被迫的,但也不是沒有好處,熹王對於他卻是放心許多了,將陣禁之事悉數交給了他,為了表示信任,連平日裏應有的監察也是撤去了。

    這就給了林老道極大的方便,因為陣禁之中其實也需要做一些手腳的,以往他隻能十分隱蔽的利用“移方圭板”進行排布,但是如今卻是較為大膽的往裏施加自己的布置了。

    在又是兩月過去之後,林老道已是將整個大陣差不多立築起來了,再有大約一月時間,那便可以徹底築成了。

    他對這個大陣盡管較有信心,可對麵大陣之中所展現出來的道法亦是十分之高明,經由那一次祖師畫影照顯之後,他能肯定可從陣中觀得通往上層的道法,可之後又看了幾次,卻仍舊無法從中獲取太多東西,無一次不是迫不得已中斷。

    而需知道這些僅僅還是從陣機之中觀看來的,所以陣中不定有什麼更深層次的變化,要是碰撞之下,無法將之拿下來,熹王的命令能不能完成是其次,自身大計要也是因此失敗的話,那便枉費了這場辛苦了。

    故他深思了一番之後,心中便又了一個謀劃。

    他先是遞書向熹王請命,言稱大陣如今大致已成,但是仍需一些調和,故是要求試著轉運陣機,往對麵攻伐一次,若是試了出來有什麼不妥,那還可增固陣機,這樣到真正動手時方才能確保一鼓拿下,不至於再有什麼反複。

    因為這建言隻是試探,動用僅僅是其中一部分陣禁,且所言之語也確實有幾分道理,所以熹王那裏很快就回應可行。不過為了確認陣機沒有問題,仍是派遣了麾下一名擅長陣機的曾姓修道人,還有三名造物煉士前來觀摩。

    林老道得有允準之後,他不想拖延太久,在準備了一番之後,僅一天之後,就親自坐入大陣之中。

    他先是調息一番,再是檢查了一下陣機,見無有疏漏,就將移方圭板取出,托於掌中,意念沉浸入其中,待與之相合,心意一催,位於最前方的三座禁陣立時湧動出了大股陣力。

    可見大陣之中有光芒一陣閃爍,疏放出一股赫赫明光,其如水浪湧動,向著對麵眠麓城域湧了過去。

    在他做出此舉後,各飛舟之中,那些得了通傳的眾軍士都是露出緊張戒備之色,畢竟上次攻伐,卻被敵方將力量給返還了回來,而這一次不知是否也會出現此事。雖然他們都是提前做好了防備,可在戰場之上什麼意外都有可能發生的。

    對麵陣機在方才運轉之際,張禦便就先一步察覺到了此前先兆,隻是這等陣法轉動之際由於動用力量較大,也是瞞不了人的,所以幾乎是明著告訴你要來攻了。

    他看了一下,這一次發力陣力不多,明顯隻是出於試探,他倒是認為來得正好,抬袖輕輕一撥大陣,陣機一轉之間,將這些襲來力量全數吞納入了進來。

    這將近一年來,他腳下這座大陣也不是什麼變化都沒有,他在寄托道法變化之時隨手往深處梳理地脈,將陣法又是擴展了許多。

    此前哪怕是姚貞君等人出去鬥戰,隻要不是出去太遠,他也能利用陣法得力量來遮護他們,所以對麵等大陣真正一成並發動進擊時,哪邊的陣法更強,還真是不好說。

    林老道見是陣力湧去,霎時就消失在了眠麓陣禁之中,眼神也是微微一凝,他沒有因此停下,繼續催發陣力。

    但是無論多少力量落入眠麓,都是如同進入了一個望不見底的深淵之中,而且是一入即無,連半分波瀾都是沒有。

    宋參議正站在後麵觀摩,見此他低聲向一同到來的曾道人問道:“曾治道,此情形可是有問題麼?”

    曾道人想了想,道:“若真是攻陣,那自是有問題的,可這隻是試探,隻是為了解其中之變數,觀辨此中出入之機,故是暫且並沒有什麼不妥,不過我非主陣之人,隻能由外而觀,這內裏到底是什麼變化,我卻是說不清楚。”

    宋參議點點頭,想著回去將此如實稟告。

    林老道這時在試過了一番之後,表麵還是一片沉穩,心頭卻是有些發沉。

    他之前布陣的時候,也不可能是立下一個無有邊限的大陣,而是根據前方眠麓大陣的規模大小、以及其所表現出的力量上限來立陣,這才能不浪費太多,也讓熹王可以接受。

    可他現在卻是發現,自己所麵對的這個陣勢,比先前所想的更是龐大。

    他自信自己不會有看錯,可若是他不曾出錯的話,那麼眼前情形,說明他在築陣之時,對麵同樣也是在擴展陣法。他不知道對麵是如何做到的,可這分明意味著現在哪怕大陣築,其所能發揮的力量也夠不上破陣了。

    除非他能進一步擴大陣勢,可他哪裏有這麼多時間?他向熹王許下的諾言不過還剩數十天,就算他提出了這個問題,熹王也不可能再信任他。

    想到這裏,他心裏不禁暗自焦灼,眼底中也有一絲紅光時隱時現。

    若不解決這個疑難,那他便無法完成苦心籌謀的大計了。

    一邊推動大陣,他一邊尋思對策,許久之後,他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這固然有一些冒險,可反複盤算下來,認為這是可行的。

    他眼望前方,趁著再一次兩陣交撞之際,將移方玉圭悄悄一折,便有一道光華隨著陣力落入去了對麵眠麓大陣之中。

    而他這裏一動,張禦在陣中也是立有察覺,他目光撇去,見得一道光符飄落進來,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玄機,便令分身將此物引落進來,最後一把拿入了手中。

    朱宗護此刻也在一旁,他問道:“陶先生,這是何物?“

    張禦道:“這當是對麵主陣之人以氣意傳來一個映符,應是想與我對言,可看一看他到底想說什麼。”

    他把袖一揮袖,將此符擲下大廳之中,此物一落地,霎時發散開來,自裏浮現出來一個由光芒彙聚而成的人影,正是那林老道。

    他看了場中之人一眼,待看到張禦時,身影卻是不禁晃動了,幾近消散,頓時大驚,不敢再看,連忙轉向坐於正中的朱宗護,執有一禮,道:“尊駕可是朱宗護麼?在下容由教長老林覺,此回受熹王之請托,主持修築對麵之大陣。”

    朱宗護點了點頭,道:“我是朱辨業,閣下傳信到此,不知有何話要說?”

    林老道神容一正,道:“不瞞貴方,我此番冒險傳訊,是為與貴方交通一番……”他頓了下,又言:“我與貴方並非敵手,我此來雖為熹王築陣,可真正用意,卻是為壞熹王之大計!”

    聞他此言,場中諸人不禁相互看了看。朱宗護與諸人以靈性語聲交談了一會兒,才是抬目問道:“林道長為何要如此做?”

    林老道在這方麵沒有什麼太多隱瞞,他將自己與熹王的恩怨說了一遍,這些表麵上理由也都是真話,至少大多數是如此。

    朱宗護聽罷,想了想,問道:“那麼林長老來此,是為何事呢?”

    林老道言道:“我隻想告知對方一聲,過後我主持大陣若是發動,並不是想對貴方不利,而是欲反攻希望,望貴方屆時不要攻我,免得讓你我之共敵得了便宜去。”

    說到這裏,他又道:“林某知曉貴方可能不信任我,但林某確實一片誠心,林某發動陣法之時,會提前送來變陣之機巧,是否誠心,諸位比較之下便知,屆時貴方不管相助還是旁觀不動,林某都是欠貴方一分情誼。”

    說完之後,他對著眾人行有一禮,身上光影一黯,便即消散去了。

    朱宗護看著他消失之地,不覺思索起來。他身邊一名造物煉士這時回道:“宗護,此人身上滿身邪氣,多半是來欺疑於我,宗護萬不可信!”

    朱宗護沒有說什麼,而是轉向張禦,道:“陶先生,你以為此人之信否?”

    張禦此前就窺見陣中有一些變機,並且他還發現,對麵所築造的陣機,看去是對外的,但其實隨時可以轉而向內,這意味著可以攻擊自己人,這就顯得有些不正常了。

    而今聽了此人之言,他能夠確定,變機就當應在此處,這人首先要對付的,當就是熹王了。故他道:“此人所言應該不是假話,其的確是想將熹王大軍一並煉化了,但此人也並沒有把話說全。”

    朱宗護道:“哦?”他露出鄭重之色,道:“那麼請教陶先生,不知此人還有何話未說?”

    張禦看向對麵大陣,眸中神光微閃,他淡言道:“我觀其人之陣,應該蘊藏有吞煉之能,越是運煉,所得好處越大,陣力也會愈發強盛,此人方才卻絕口不提此事。

    故我以為,若是此人當真得計,待其把熹王軍眾煉化之後,將眾軍靈性融化為一體,那陣法之威將會比原先強猛數倍之上,到時候就可反過來將我一並煉去了,如此他所得可以更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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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布成始動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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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廳中眾人聽了張禦所言,都是各自思量起來。

    王道人這時問道:“隻是陶先生,我有一疑,既如先生所言,吞奪之後力可倍增,那為何不先攻我呢?畢竟此陣乃為我而設,其若先是攻我,得以煉化增力之後再回頭對付熹王,那不是更為容易麼?”

    張禦道:“若當真能如此,他的確不必多此一舉,諸位當可見到,方才以陣攻擊我,此隻是正攻之前的試探,隻是其試出來無有破我之陣的把握,故才轉而決定先行攻伐內部,為怕我妨他算計,這才過來溝通我等,好待煉化熹王眾軍後再來攻我。”

    眾人不覺恍然,結合前因來看,此言十分具備說服力,王道人想了想,抬手一禮,認真請教道:“那陶先生,我等又該是如何應對?”

    張禦道:“待機而動便可,此人與我與並非友盟,仍是分屬敵對,若其起初行事不利,我倒也不妨助其一把,而若其行事順利,那我在其煉元成就之前壞此布置便可。”他看向朱宗護,“宗護若覺可行,我可此時回告於他。”

    朱宗護深思了一下,鄭重道:“那就勞煩陶先生了。”

    張禦隻一彈指,一道靈光就順著兩陣交融之處深入了對麵陣中。

    林老道這時心神一動,見一道光芒過來,忙是運轉陣法,接納了過來,待心神一感,便知對麵已是認同他所言,當下不覺一喜。

    可在同時,他也是不由得警惕戒備了起來。因為對方送傳消息之時,卻是輕而易舉就送入了他的陣中,這足以說明對方手段之高明,幸好他已是決定先攻熹王大軍。

    熹王大軍對他可謂毫無防備,而他卻借得布置陣機之由摸清楚了軍勢之中七成以上的力量,若能第一時間殺化此輩,餘下之力根本無從與他對抗。

    思考清楚,他按照約定,將陣機一部分轉運之理,以及大致會在什麼時候發動,都是設法傳遞去了眠麓。

    如此一來,他的陣機轉變之勢對麵就能看得清楚了。

    當然這隻是最表麵的東西,以此破陣當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卻能分辨清楚他的陣法究竟是向內還是向外而攻,避免了雙方先自對抗。

    其實他清楚,便是少了這些,眠麓那位駕陣之人也能分辨出這些,這不過是他為顯示自己的誠意。

    因是謀劃算定,他心中焦躁除卻,眼中紅光也是緩緩隱去,又是恢複了平常模樣,他轉過身,從陣位之上走了下來。

    宋參議上來問道:“林長老,如何了?”

    林老道言道:“陣法穩固,一如此前所想,也並無任何瑕疵,請轉告熹王殿下,照此再鞏固一下陣機,再過一至兩月便可攻伐眠麓了。”

    宋參議喜道:“好好,我如實回稟殿下。”

    此時眠麓城中,因為知曉了對麵馬上用不了多久就要祭動陣勢,故各方也是在緊急備戰之中。

    陰奐庭在從主廳回來,則是盯著壁上的輿圖直看。他此刻需要考慮的是,若是熹王真的戰亡在此,那麼該是如何利用這件事拿取到最大的好處。

    要知道現在除了他們之外,誰也不清楚,誰也想不到,並且誰也不敢去想這件事,那麼他們抓住這個機會,就能搶占一步先機。

    別人都以為眠麓城域沒有外援,其實那是錯的,在這二十年內,又有一些玄修進入到了此世之中,並在地陸的各個邊緣角落裏建立起了一個個小勢力。

    便不提這些,最早一批玄修如今都是潛入各個大小勢力之中,很多人就在熹王治下,並且憑借玄修自身過人的質素,都是擁有了一定的地位和身份,這些人能動用起來,一旦熹王亡了,那麼可為眠麓聚集起一大批力量。

    隻是越是如此想,他越是期望熹王能快點亡去,相信對麵那位主陣之人應該也是這般想的。

    在雙方準備之中,又是一月過去,這日宋參議卻是向林老道送來了一份熹王的令諭,林老道接過一看,詫異道:“提前攻陣?”

    “正是。”

    林老道皺眉道:“為何要提前?不是說好了在下月麼?”

    宋參議強調道:“這是熹王殿下的傳令,林長老隻需遵行便好,不需問為何,還是說大陣還未準備好,裏麵還有什麼關節不成?”說到最後,他盯著林老道直看。

    林老道眼神平靜,不見波瀾,道:“既然是希望殿下要求提前,那麼提前些許時日也沒什麼妨礙,隻是我轉動大陣不是一蹴而就,還需得四五日準備。”

    宋參議道:“那林長老就請盡快了。”

    熹王此刻坐於王座之上,他一臉精神不振的模樣,他這一次催促林老道快些攻陣,倒不是他察覺到了什麼,而是數天之前,他身上的咒力又加重了,並且已是無法緩解。

    衛道人認為,他身軀最後的衰敗,恐怕也就在一二月間了,故是他不得不提前發動,以期在自己還在時解決這件事。

    在收到林老道已是同意提前進攻的回複後,他揮了揮手,讓隨從退下,自己則是靠在了王座之上,在那裏微微喘氣。

    衛道人看著他,道:“你可以先準備起來了,無論眠麓是否攻伐下來,你若想完成那等事,就不該再拖延了。”

    熹王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點頭道:“好。”

    他喚了一聲,一個渾身散發著藍色氣芒,身著罩衣,帶著金銅麵具的造物煉士走了過來,對他執有一禮,就默默站在了他身後。

    熹王閉眼片刻,睜開道:“開始吧。”

    衛道人從袖中取出一隻玉築寶爐,打開之後,見其中卻是靈光升騰,上麵懸飄著一枚金光閃爍的符籙。

    他又取來一隻玉碗,起法力一引,那符籙化入了碗中,稍稍一晃,便變化為一碗金色水液,又遞給熹王,道:“將此飲下去。”

    熹王接了故來,仰脖飲下,這個時候,他的身軀微微有光芒自皮膚底下滲透出來,他本人生出一股飄忽之感,額頭也是微微發脹。

    衛道人又拿出一枚玉佩,熹王接了過來,對著自己眉心一按,竟是順利無比的放入了進去,隨後消失不見,毫無一絲痕跡遺留,而與此同時,他身上的金光也是逐漸收斂消沒下去。

    衛道人道:“此物最多持續十五天。”

    熹王沉聲道:“林覺承諾攻下大陣,並說攻陣十天已是足夠,若是他不能完成此事,”他對身後的造物煉士關照一聲,“就由朱野橫代而為之。”

    那造物煉士點了點頭。

    衛道人道:“你選定他為繼任者了麼?底下未必信服。”

    熹王道:“那樣不是最好麼?”

    那名造物煉士看了熹王一眼,他是明白的,朱野橫要想成為新一任熹王,那就需證明自己的能力,得了這吩咐,一定是會死死抓著這不放的,但朱辨業是真正名義上的繼任者,隻有打掉了朱辨業,其人才能成為真正實質意義上的繼任,所以兩人矛盾沒法緩和,必須倒下一個。

    熹王隻是說了這幾句話,但卻露出了疲憊之色。

    衛道人淡淡言道:“牽神水會安靜心神,你可以先睡上一覺。”

    熹王對著身旁的造物煉士沉聲道:“若有事,就及時喚醒我。”

    造物煉士鄭重點頭。

    熹王這才放心,他先是取出了數枚丹丸吞服下去,而後坐定身軀,稍事片刻,就有一股銀色的流液從王座底下升起,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

    造物煉士默默站在一旁看著。

    衛道人這是忽然對他道:“你該準備一下了。”

    造物煉士猛然抬頭,麵具底下放出淩厲之光。

    衛道人淡然言道:“不用如此看著我,符水沒有問題,技藝雖也是成熟,但是不能保證就一定妥當,你要做好萬一準備,畢竟你是他唯一的子嗣。”

    造物煉士沉聲道:“我非人。”

    衛道人道:“隻要血脈驗證無錯,誰又會知道你的真正來處呢?”

    造物煉士抬頭道:“這是殿下的意思麼?”

    衛道人道:“他心裏或許想,但他永遠不會承認這一點,在他心裏,自己總是無可替代的。可在世之上,並沒有誰是不可或缺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這終究是你們的基業,我在履行過諾言之後便會離開此間了。”

    造物煉士道:“追逐大道麼?那裏……到底是什麼?”

    衛道人道:“在沒去那邊前,我回答不了你。”

    造物煉士點點頭。

    熹王一覺醒來,已是三天之了,他的精神比之前旺盛了許多,身上的那種沉重的負累之感也再不存在了。

    可他知道,這隻是因為剝離了身體和心神間的牽連之故,現在他純粹隻是靠著丹力在支撐,從飲下符水那刻開始,他便等若放棄了自己的身軀了,好在他也不必為此忍敖上太多時日。

    他拿起杖鞭,握緊之後,對外喚了一聲,聲音落下不久,宋參議自外快步走了進來,躬身道:“殿下。”

    熹王沉聲問道:“林道長可是準備好了麼?”

    宋參議忽然覺得,今日熹王身上之氣勢格外攝人,他低頭不敢去看,道:“已是備妥,就等殿下下令了。”

    熹王持起杖鞭,從座上起身,一直往前側旁晶壁走去,宋參議則是躬著身,循著他的身影慢慢轉過半圈。

    熹王一直走到了晶壁之前才是停下,手腕抖了抖,往旁側一甩,杖鞭揮空之際,發出啪的一聲清脆響聲,他道:“那便傳我之命,著其開始運陣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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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4-7 16:55:50
第一百三十六章 興勢意指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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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老道得了提前運陣的諭令後,這幾日一直閉目坐在大陣之中,這刻忽有一道傳訊靈符飛來,啊接了過來一看,見是命他運陣之敕令,後麵有熹王之印。

      他眼中紅光閃爍了一下,心忖道:“終是可動了。”

      此刻外間陣霧化開,曾道人還有五名造物煉士自外走入進來,曾道人來到陣座之前,對他執有一個道禮,道:“林長老,殿下喚我到此配合林長老轉運陣機。”

      林老道一撇那五位造物煉士,冷笑道:“這幾位也是配合我等的麼?”

      曾道人笑道:“總有一些不方便的事情需要人去做,這幾位煉師是可以幫忙的。”

      林老道沒在此事之上多計較,他明白的很,哪怕有了契定,身為上位者,熹王肯定也不會把大陣完全寄托在自己手中。

      於是他一揮袖,道:“諸位,請各自定坐吧,稍候大陣轉運,不可胡亂走動,這不用我來與諸位說了吧?”

      曾道人神色一肅,道:“這是自然,如無意外之事,我等不會幹擾林長老運陣的。”說完之後,各去預先留下的幾處陣位之上坐定,可見具是離林老道陣座不遠,且還對著他繞了一個半圓,隱隱呈現包圍之意。

      林老道對此隻是暗自冷笑幾聲,他拿出一隻時晷,擺在了身側,又看了看天中造物日星,將移方玉圭抱在懷中,默默等待。

      很快到了熹王定下的運陣時辰,他便一擺玉圭,撥轉陣機。頃刻間,就見一道道靈光從陣內閃出,繼而連成一片,自四麵八方溢出道道陣氣,綿延至天邊盡頭。少時,在陣機牽引之下,無數陣力如海潮一樣湧動起來,並一**湧動向前,但卻被一股力量遏製,似如壩蓄水,隻見其中之水不停積蓄抬升,卻沒有被放了出來。

      曾道人看了一會兒,就對一名造物煉士說了幾句話,卻是在解釋這般做的緣由。而這些話都是當著林老道的麵說的,這既是威懾也是提醒,告訴他熹王隨著關注著陣中的一舉一動。

      眠麓城內,朱宗護忽見大陣有了動靜,而這發動的時機卻比林老道之前告知他們的提早了許多,不禁懷疑其人是否又改了主意。

      而在見到外間那莫大動靜時,他心中也是凜然,這可遠比當日眾艦齊轟艦炮的聲勢來的大得多,誰都能感覺到,那其中的力量若是一旦釋放出來,定然是有翻天覆地之威。

      他請教張禦道:“陶先生,對麵突然提前發動,是不是棄了前諾了?”

      張禦道:“朱宗護放心,此陣含而不放,內意收斂,雖然聲勢極大,但沒有絲毫衝放之意,隻是佯攻作勢罷了。

      雖其提前舉攻,可陣機調動本就無從遮掩,做此事並無出奇製勝之用,如無意外,這應上令所遣之故,作為主陣之人自也無可違駁。不過我等也可配合一下他,可請姚道友出擊往攻此陣,讓他明白我知悉其之變化。”

      陰奐庭立刻道:“我去與姚道友言說。”

      少頃、一道明亮柔和的劍光自城中綻放出來,直奔那大陣而去,隻是撞在陣壁之上,卻是隻激出些許波瀾,並沒有能撼動大陣。

      林老道見對麵出來進攻,卻反而心中一定。

      對付大陣,一兩個人出來有什麼用?對麵駕馭大陣之人不可能不懂得這個道理,這分明就是向他表明了態度,表示願意配合他麼。他心中頓時把握大增,於是愈發篤定。

      曾道人坐在後麵看了看,此刻忽然問道:“林長老,對麵攻我,為何不作回應?”

      林老道底氣十足道:“曾治道,大陣是為攻陣而立,如今正在推動轉運之際,豈可為區區一人而傾廢陣力?若是我去顧察此人,糾纏在此,耽擱了陣機推動,那反而是中了此輩謀算。”

      曾道人再問:“那對麵觀我舉陣,為何隻遣一人出戰,而非是以陣相攻,提先遏我陣機呢?”

      林老道回應道:“敵之陣乃是先守後攻之陣,需用我力以攻我,我之陣力未發,其便不能反我之勢,故他如今能為之舉,便隻能是遣人出來與我鬥戰,除此別無他法了。”

      曾道人點點頭,他對著旁邊的造物煉士又說了幾句話,令其將這番對話傳至王舟之中。

      對於林老道方才所說的道理,他也是懂的,不過他需時時刻刻給熹王回複,有些話自然就不能不問了。

      張禦在廳中望著前方陣勢愈發高漲,雖然陣力還沒有過正式的碰撞,但是陣氣卻是彼此交接,他也能清晰感覺到對麵的氣意。

      那氣意並不是往眠麓發來,反而是準備往內而去,這說明林道人並不準備違反自己先前所言,的確是準備先用大陣煉化熹王軍眾。

      其實對方即便真得要往眠麓攻來,他也不是無法應付。這些時日以來,他操持大陣,運轉地脈,陣中也是積蓄了足夠力量,並不是如所想是沒有進攻能力。

      倒是對方若真的煉化了熹王軍勢,那的確是有破陣之能了,可此事也無可能一蹴而就的,當中有太多可以插手的時機了。他們之間的較量,就在於林道人能進行到哪一步了。此刻他令分身撥轉陣機,立時陣法也是相應鼓動起來。

      林老道此刻在陣中見得對麵陣機波動,先是一驚,觀察了一下,但卻發現陣氣之中光有聲勢,卻卻不含任何攻伐之意,顯然是在配合他造勢。他便又是一喜,表麵則是哼了一聲,又是借機催了三分陣力上去。

      一時之間,兩邊都是陣氣大起,但光見聲勢,不見動靜,俱是在莫契對演。

      曾道人此刻卻是覺得有些不對了,倒不是說他開始懷疑林老道了,而是他感覺到,林老道現在用的是積蓄陣力,而後再向外一氣放出的用法,可是陣勢蓄勢是有一定承載上限的,現在越升越高,看去沒有停下的打算,難道不怕自己先崩了麼?

      他忍不住問道:“林長老,你打算何時放了陣力出去?”

      林老道嗬了一聲,道:“曾治道莫非不知我在大陣之中還立了無數小陣以牽引此力?若不蓄積得滔天大勢,我又怎敢言能破得麵前之陣?曾治道若是覺得不妥,那大可去四麵觀望,自可知我所言是否為真。”

      在說這番話之時,他一手伸出,一會兒指天,一會兒指地,意氣昂揚,一副大勢在我之手的模樣。

      雖然他有把陣力反向內攻打算,可說實話,此刻蓄力確實還遠遠未到極限,故說起來也是理直氣壯。

      曾道人看了看他,沒再說話,隻是覺得林老道此刻狀態不似平日裏那等陰沉冷漠的模樣,猜測大概是受了陣力所激之故了。

      旁邊造物煉士問道:“曾治道,可是有什麼問題麼?”

      曾道人將自己疑慮一說,造物煉士低聲問道:“那陣法若是崩了會如何?”

      曾道人肅然道:“那陣力不止會去往對麵,也會反漫於我。”頓了下,又言:“不過林長老說得也有道理,這事瞞不了人的,隻要一察四下,便知是否虛言,且待我問來。”

      整個大陣當然不止林老道一個人操持,各個陣位之上都坐鎮有懂得陣法的修道人,他設法問了下,的確現在還遠未到陣勢蓄滿之時,但是到底承限在哪裏,他們也不是十分清楚,不過這個他便沒有明說了。

      那名造物煉士得他回應之後,就把這些話連同林老道方才所說之言,都是還報給了熹王。

      熹王在王座上看了報書,拿杖鞭輕輕揮動了幾下,他想了一會兒,喚道:“宋參議。”

      宋參議道:“殿下,請吩咐。”

      熹王道:“你去傳命,讓林長老停下運陣。”

      宋參議一驚,隨即道:“是。”

      熹王繼續道:“如果他願意遵從,那麼就讓其繼續,如果其不願意,便先將他拿下。”

      宋參議心中跳了下,再是道了一聲是,告退王舟,出外來至陣中,他先與曾道人還有那幾位造物煉士交談了一番,再是向林老道傳告了熹王之言。

      林老道聽得此令,眼中紅光一閃,心中冷笑幾聲,其實最早他擔心的就是此事。既然熹王可以提前讓他舉陣,那麼也是可以讓他中斷或是延後的。這不是把弄權術,而是熹王多疑,對他這個外來人不放心,哪怕他簽了契書也不會有完全的信任。

      要是他之前沒有任何準備,那確實可以亂了他的布置,可駕馭大陣主要在於圭板,熹王絕然想不到,這個圭板在他放入了元軌之後,已然為他所有,他事先做好的排布必然運轉,就算拿去別人駕馭,也是沒法停下來了。

      他道:“我早便言說要晚幾日發動,熹王要停下,那我便停下好了,不過這陣機一轉,卻要隔幾日方能消隱下來,當中怕會有許多疏漏,會為敵所趁、”

      宋參議盯著他看了幾眼,見他確實沒有絲毫堅持的意思,立刻又改口道:“慢,殿下並不是真要林長老停下,隻是聽了方才曾治道之言才來問一問林長老,既然有此諸多問題,那還是由林長老繼續操持為好。”

      林老道頜首道:“原是這般,那貧道卻要感謝殿下的信重了。”他心中冷笑,但卻是知道自己過關了,這應該是熹王最後一次試探了。

      他一展袖,坐回陣座之中,背對著宋參議及曾道人諸人,麵上露出一絲詭異且興奮的笑容,“快了,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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