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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誤道者] 玄渾道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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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9-14 10:28:27
本文最後由 匿名 於 2019-9-14 14:04 編輯

第一百三十章 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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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站在居處的後院裏,看這裏放著一排五個大箱子,這是那位金指部落的酋首送過來的。

    在朝陽城中攻滅某個據點時,他找到了一座蘊藏有源能的神像。這讓他想到,朝陽城膜拜兩個神明都是傳說中就存在的,而這個城中的許多部落至今還保留著一些古代的節日習俗,古舊物品當也是留有不少,很可能這些東西裏麵也有源能存在。

    隻是當時他也沒有工夫去慢慢搜尋,所以便讓那位酋首代為搜集。

    現在看來,這位做得很不錯,也很上心,很好的完成了他的要求,並且看得出來,這裏麵有很多物品本是屬於私人珍藏的,保存著很講究也很穩妥。

    也難怪神尉軍與朝陽城溝通都是找這個人,其人辦事的確很妥帖。

    看了片刻之後,他伸出手,從其中一個箱子裏拿出了一隻鳥獸銅雕,感受著上麵的熱流不斷向著自己湧來,不一會兒,熱流消失,此物就在手中化作了一團碎屑,從指縫中流灑而下。

    他感受了一下,神元又略微補充了些許。

    又掃了一眼,他目光一頓,一個雕像浮現了起來,這是一個木製的豹貓雕像,其姿態形貌與乞格裏斯峰上見到的雕像略有幾分相似。

    這時腳下略感有異,他低頭一看,卻是妙丹君挨在了他腳下,並衝他喵的叫了一聲。

    張禦道:“你想要一個一樣的?”

    他想了一想,信手一招,一根竹枝飛入手中,腕部一抖,隻留小半截在手,斷口斜而平,宛如一把刻刀,而後隨意拿了一個尋常的異神木雕像過來,便在上麵雕琢起來。

    不過一會兒,一個活靈活現的豹貓雕像就出現在了他手中,它凝視前方,眼神專注,腳步輕盈邁動,脊背微拱,尾巴高豎,好似前方存在著什麼獵物。

    雕像雖然是死的,可看去整體卻維持著一種動態。

    他將這個雕像放在一邊的石案上,妙丹君就躍了上來,圍著雕像轉了一圈,最後小心湊上去,用柔軟的鼻子去碰了碰雕像的鼻尖,發出了一聲幼細的叫聲。

    張禦看了它片刻,這才轉過頭,繼續檢視這些箱子裏的東西,這裏麵除了少數蘊藏有源能外,還有不少有價值的書卷,可以豐富他的古代知識。

    而在把所有物品都是粗略翻看過後,他發現不知不覺已是過去半日了。

    於是把李青禾叫來,讓他把這裏東西收拾下,順便給妙丹君準備一下食用的丹藥,隨後心意一招,將位於客堂的夏劍喚來,握至手中,便回至靜室打坐去了。

    瑞光城東南某處,一座尋常宅院內,詹治同正在整理書籍,並在新打造的書櫃上一本本分門別類的仔細放好。

    因為之前舉報天平之神的事,玄府視他有功,就把那一袋金元退給了他,還另外給了一筆獎勵,他又湊了一些錢,從原來破落院落中搬了出來,住到了這裏。

    在把所有書籍整理好後,他去打了盆水,給詹公擦了下身,再給自己洗了把臉,正要坐下喝杯茶時,忽聽得外麵有敲門聲傳來。

    詹治同以為是附近的鄰居,他才搬來沒幾天,這些近鄰看他一個人帶著老父不容易,時不時會給他送來一些東西,並幫襯他一些,他對此也很是感激。

    於是他是道一聲“來了”,站起身來,走到前院,把門一開,然而看到來人後,卻是一怔。

    這是一個穿著黑色罩衣,二十多歲,五官精致的年輕人,留海之下,是兩隻猩紅色的眼睛,而且仔細看那衣物時,其好像如煙霧一般飄動著。

    來人用猩紅的眼睛看著他道:“是詹先生麼?”

    這人雖然有些異像,可詹治同並非沒有見識的人,他很鎮定回道:“是我,尊駕何事?”

    黑衣年輕人道:“我想請你翻譯一些東西。”

    詹治同看了看他,側開一步,道:“進來坐吧。”

    黑衣年輕人跨步入屋。

    詹治同請他到了客堂,也給他泡了一杯茶水,問道:“尊駕需要翻譯什麼?”

    黑衣年輕人拿出一張紙,送到他麵前。

    詹治同看了一眼,有些詫異,上麵寫著的居然古代天夏的“玄書”,對方來曆莫測,他還以為又是什麼異神文字,沒想到竟然這種文書。

    說實話,這樣的文字已經很少看到了,因為早前是作為一種秘傳文字使用的,是用專門用來隱藏某些信息的,所以很多天夏人也未必認識。

    他拿入手中,仔細看了起來。

    黑衣年輕人問道:“你能翻譯麼?”

    詹治同想了想,道:“我盡量試一下吧。”他先是認真看過幾遍,而後拿過紙筆,就在上麵寫了起來,但他寫的很慢,寫了一會兒,會停下思考片刻,然後在繼續。

    那個黑衣年輕人並不催他,就在那裏靜靜坐著。

    可兩人坐了才一會兒,外麵大門卻被猛然推開,而後有三個人肆無忌憚的闖了進來,為首一個人直接看向詹治同,冷然言道:“是詹少郎麼,跟我們走一趟吧。”

    他用的並不是商量的口吻,說話之間,人已是邁步上來,伸手來抓。

    黑衣年輕人坐著不動,可是那猩紅的眼睛閃動了一下,忽然間,他背後騰起一陣黑紅色的火焰,一下將整個宅院都是籠罩進去,熊熊燃燒著,似要將所有東西都吞沒。

    詹治同隻覺自己仿佛置身火海之中,可一個恍惚過後,這一切又都不見了,所有東西都是好端端的在那裏,不止如此,那幾個闖進來的人也都不見了影蹤,好似方才所見僅隻是幻覺罷了。

    黑衣年輕人雙手環抱,靠在座椅上,留海下猩紅眼睛看著他,道:“繼續。”

    詹治同點了點頭,繼續書寫著,差不多有一個多夏時後,他才停下了筆,檢查了一遍後,就推到了對方麵前,道:“尊駕請過目。”

    黑衣年輕人目光一落,那紙張飄了起來,他認真看有一遍,又是看向他,道:“就這些了麼?”

    詹治同回道:“這古文字中涉及到很多修行術語,我隻能粗略按照字麵上意思的翻譯,但我畢竟不是修行者,很多隱藏在底下含義未必能說準確,相差毫厘謬以千裏,你最好再找一個修行中人再看一下。”

    黑衣年輕人認真考慮了一下,讚同道:“你說的很對。”

    他抬頭看來,“你有推薦麼?”

    詹治同略一遲疑,搖了搖頭。

    黑衣年輕人看他一眼之後,道:“我知道了。”他在案上留下了一袋金元,就轉身往外走去。

    詹治同這時站起,問道:“尊駕,今天的事如果有人問起,我該如何說?”

    黑衣年輕人沒有說話,連頭也沒回,就這麼直接走了出去,顯然不在乎這件事,詹治同追出來時,卻發現其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重新回到屋裏,把門慢慢合上,皺了下眉。

    剛才那年輕人問他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一瞬間反應出來的就是張禦的名字,因為其人不但在各類文字上有長才,還是一個玄府的修行者,一定是能看懂上麵的內容的。

    可他不清楚這位的身份,所以並沒有說出張禦的名字。

    然而對方說的那一句“我知道了”,好似並非表示放棄追問了,而是真的已經知道了答案,就好像能直接看到他心裏一般。

    他深呼吸幾下,平複了下心緒,走到了剛才那幾個人失蹤的地方,可那裏卻什麼沒有,好像適才真的隻是一場幻覺,但這個時候,好像有什麼東西閃爍了一下,他走了過去,彎腰撿起了一塊晶瑩璀璨的寶石。

    開始他以為這隻是一枚普通的寶石,可再看了幾眼後,神情一變,顯然意識到什麼了,用手緊緊把這東西抓住。

    這裏不能待了!

    他動作迅速的跑入裏屋,翻找了一些東西,隨後拿起桌上的金元,匆匆出門雇了一輛馬車,回來後就將詹公從裏屋攙扶上車,隨後自己也坐了上去,令車夫一直行駛到安廬居才停下。

    這裏是安巡會的產業,並且靠在內城台地一側,可謂就在都府各衙署和學宮眼皮子底下,就算是神尉軍的人,也絕然不敢在這裏生事。

    住進去之後,他馬上寫了一封信,拜托這裏的送入泰陽學宮。

    到了傍晚時候,就有一個年輕玄修找了過來,執禮道:“可是詹少郎麼,老師命我前來接你。”

    詹治同試著問道:“張師教?”

    年輕玄修道:“是。”

    詹治同這才放心,便跟隨他往學宮中來,沒用多久,就在張禦的居處之前停下,年輕玄修道:“詹少郎,請進吧,老師就在裏麵等你。”

    他謝過一聲,就往裏走去,一直到了客堂之中,見張禦站在那裏,就上來一揖,正容道:“張師教。”

    張禦抬袖還有一禮,道:“詹少郎,請坐下說吧。”

    詹少郎再是一禮,就到了一旁客位坐下。

    張禦在主位坐下後,道:“詹少郎,你那封書信我看過了,也大致了解了事由,不過你說那個年輕人一瞬間殺死了三人,其中有一個可能是神尉軍?”

    詹治同道:“是的。”他從袖中將那枚晶石拿了出來,放在茶幾上,“如果不是那幾人這個東西,我甚至懷疑那隻是一場幻夢。”

    張禦目光顧去,在詹治同驚異目光中,那東西緩緩飄起,一直到他身前,看過之後,他點頭道:“的確是神袍。”

    他心下一轉念,看衣著相貌描述,這一位很可能就是玄首的那一位弟子,其人這個時候來瑞光城,隻是為了翻譯那些文字麼?

    詹治同這時似想到了什麼,從袖中拿出了一張紙,道:“這個是我記下的那些天夏玄書。”

    張禦接了過來,他掃了一眼,眼神微動,這上麵所涉及的東西,似乎是一門渾章的修煉秘法?

    詹治同這時猶豫了一下,又道:“還有件事,那人離去之前,曾問我是否有人能準確譯出這些文字,我當時想到了張師教,可是並沒有說出口,那人卻言‘他知道了’。我總覺的,這個人似能看穿我心中的想法。”

    張禦淡聲道:“那一位能不能看穿少郎的心思活動我無法確定,但你的確被其人下了一個暗示,所以你才會馬上來找我。”

    他又看了一眼那張紙,“那一位應該想借你之手將這些玄書帶到我麵前,這樣若是我能看懂的話,就已然記在了心裏,到時他隻需要再來找我就可以了。”

    詹治同聞言一驚,他立刻站了起來,重重一揖,歉疚道:“張師教,當真抱歉,我並不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張禦道:“這與詹少郎你無關,你如今的選擇是正確的,至於那人會不會來找我,即便沒有你,他要是有心,一樣可以打聽到,而現在你先告知我,我至少還能有個防備。”

    ……

    ……



  看書之餘請按下感謝作者~感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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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9-14 10:28:45
第一百三十一章 士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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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把詹治同送走後,就回到屋中思索起來。

    他之前聽項淳和範瀾都是提及過,在圍剿瘟疫神眾的時候,就是因為玄首這一位叛府弟子的出現,才導致瘟疫之神被重創,不得不借助祭壇轉移神力。

    瘟疫之神實力強大,這一位卻能戰而勝之,雖然這裏也有眾多瘟疫神子被玄府牽製的原因,可也足以說明其人修為之強橫。玄府之中除了玄首,同輩之中恐怕無一人可與之相比。

    他早前從堅爪部落回來時,同行的粟築曾懷疑這位已然觀讀到了第三章的章印,還提醒過他,這個人怕會對玄府後起的俊傑人物下手,要他千萬當心。

    他思考了一下,曉山鎮旁處的廢墟地下藏著許多土著,之前因為朝明城的事,所以他暫且將之放下。現在朝明城的事情已經處理完畢,本來他想是親自出麵解決的,不過既然這位出現在瑞光城中,還有可能來尋他,那麼他現在出去就不妥了。

    在他看來,自己的修為還有提升的餘地,除非有必要,那無需過早就與其人產生衝突。

    思定之後,他回到了書房之內,拿過紙筆,將方才看到的玄書直接默寫了下來。

    與詹治同不同,他身為修煉者,對上麵各種字句的理解可謂相當深刻,底下所隱藏的隱晦意思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這實際上是一份渾修修煉的輔助秘法,主要是說修行某些章印時,需要用何種靈性生物,以及哪個部分的靈性組織作為輔助,用以中和大混沌的影響。

    不過最關鍵的部分上麵並沒有,就憑眼前這些東西,誰得去了都沒用。

    看到這裏,他也是想起一事。

    因為臨近新年,所以本來設於下旬的布拍市將會在這幾天舉行。

    而這一次,會有兩個異神的神異器官放在市會上布拍,這麼看來,這一位恐怕很可能是為了這兩件東西而來,尋人翻譯玄書許隻是順便。

    思索過後,他一伸手,自案上拿過夏劍,起身從書房裏出來,走入靜室,端坐下來。

    因為第三章的道路不明,所以無法再往上走,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無法提升實力了。

    近來他把自身提聚出來的所有神元,全部都是投入到了六大正印之中。

    六大正印乃是道章之根脈,隻要六印強大,那麼所能運使的章印自也是水漲船高。故而他的章印雖然還是原來那些,可是威能卻已是截然不同。

    不止如此,身體根本的提升,使得他與劍器的溝通更為深入。

    他蕩開衣袖,把夏劍橫過,擱在了膝上,而後便以真息之術緩緩呼吸起來。

    不一會兒,劍刃之上放出瑩瑩光華,隨著他的氣息,這光華似如一層煙霧往外擴張,隨後又緩緩向內收斂,似乎也一樣有著生命。

    一夜過去,他從定靜之中出來,心意一動,夏劍驟化流光,在靜室之內遊走來去,倏忽之間,光芒一消,整把劍頓止在了某一處,好似凝固在了那裏。

    他一抬眼,劍刃往後一退,又落回到了膝上。

    近來在他一遍遍努力之下,這把劍在騰挪飛轉之間總算變得迅快自如了一些,隻是可惜,渾章之上還沒有任何映照,所以隻能每天再繼續磨練了。

    從靜室內走了出來,他洗漱了一下,換了件衣袍,去後院練了一會兒劍勢,這才來到頂層之上,金影一閃,妙丹君也是跟了上來。

    他於雨棚之下的軟毯上坐定,在妙丹君的腦袋上揉了一下,就端起了李青禾早就泡好的茶喝了一口,隨後打開一冊古畫摹本,悠然看了起來。

    正看得入神的時候,李青禾捧著一個厚厚的文冊袋走上來,道:“先生,宣文堂讓送過來的,來人說是先生上回問屈主事要的東西,讓先生親自過目。”

    張禦心下一動,把東西拿過,讓李青禾先下去,然後文冊袋打開,裏麵是一疊疊文書記錄,還有一幅重簷歇山頂式的建築摹畫。

    這是……文修院!

    已被大火燒毀的那座文修院。

    自從屈功上次將裘學令的過往查得清清楚楚後,他就知道,這位在司寇衙門之中是有很大門路的,所以他就試著一問其人是否能查到當日文修院被燒前後的審理記述。

    屈功告訴他,可以試著幫助找一找,但不要抱什麼太大希望,因為其人也能看出來,這著火之事極不尋常,裏麵所涉及的東西實在太深了。

    幾個月以來,對此事屈功一直沒有回音,他以為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可是沒想到,還是送了過來。

    他把裏麵的東西仔細翻看了一下,上麵詳細記錄了文院起火的時辰、經過,以及後麵的各種調查述錄,可謂詳細異常。這倒不是司寇衙署忠於職守,而是他們怕日後萬一翻案,自己沒辦法推脫。

    屈功在最後還留了一封私人書信,說雖然憑借這東西,任誰都能大致推斷出文修院起火並非偶然,可若時機不成熟,千萬不要去貿然翻案。

    張禦自是知道屈功的意思,文修院背後的牽扯比較多,而且是經年往事了,都堂現在恐怕很不願意看到這個蓋子被掀開。

    而且這背後因為涉及神尉軍,在朝明城被奪回的當口,現在實不宜再去招惹他們。

    不過,有一些事是必須要做的。

    他把東西重新放入文袋之中,待得過午之後,就從頂層下來,先將文冊袋收入了文櫃之中,再換了一身師教衣冠,就往奎文堂而來。

    昨日遲學監曾派人前來,約他今日相見,他差不多能猜出為何事,故也不急,緩步徐行,一路來至奎文堂後,已有助役在此相迎。

    他踏上台階,邁步來到了大堂之中,遲學監和洪學令等人聽聞他至,便來到堂中相候。雙方見禮之後,就各自落座下來。

    遲學道:“請張師教來此,是為了二月初‘士議’一事。”

    他聲音在大堂中回響著,“張師教,你有斬殺數個異神的功績,拯救了都護府諸多民眾,而現在禮儀之爭,也是靠你在大都督麵前呈說,才維護了天夏之禮,故我已是與一眾學令商議過了,屆時會與安巡會一道,我泰陽學宮一同推舉你為天夏之‘士’!”

    張禦抬袖而起,在座上合手一揖。

    他沒有說謝,因為“士”並不是靠謙讓得來,而完全是靠過往功績和個人品行。每一名天夏人,包括他自己在內,若見到此般人物,都有責任去推舉。

    洪學令這時道:“張師教,士議這事,涉及不少人的利益,有些人不達目的,恐會不擇手段,距離‘士議’還有一月,以往我們推舉的人很多都是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各種意外,所以你要留心了。”

    張禦點頭表示明白。

    遲學監等人知道他是一名玄修,有些事可能比他們看得更明白,所以也沒有再說太多,讓他注意留神一些事後,就讓他出來了。

    張禦出了大堂,沿著台階走下來時,卻見柳光站在下麵,似在等候自己,便抬手一禮,道:“柳兄,可是有事?”

    柳光笑著一回禮,道:“張兄,先要恭喜你為‘士’選了,不過我這次,是特意來提醒你要小心一些人的。”

    張禦點頭道:“那我們找個地方一談?”

    柳光道了一聲好,二人沿著大道行走,往學宮東麵走去,沒多久,就來到了上次來過的荒僻庭院中。

    這時柳光才開口道:“張兄,在你之前,學宮本來也是安排了一個士選的,隻是現在因為張師教你的緣故,所以這人被從名額之中移去了,我怕這位背後的人不甘願,屆時會使出各種手段來。”

    說實話,他認為推舉張禦,舍棄這位是合情合理的,因為無論從還是功績上看,此人都根本不足與張禦相提並論。

    不過這位就算自己情願退讓,其人背後的勢力卻未必肯答應。

    張禦問道:“不知這位名諱?”

    柳光道:“這位是姚氏子弟,名喚姚進初,是姚公府的孫子。姚氏本來想推他為‘士’,不過聽說這件事姚公府本人非常反對,認為自己的孫子的根性和德行都不足以為“士”,聽說為了這件事還姚公府還與姚氏族內鬧了矛盾,此也可以看出,姚氏對此次士選誌在必得。”

    張禦現在還掛著司吏參治的名銜,對都護府的一些勢力也是比較了解的,所謂姚氏實際上大多數都是姚老公府的後輩子孫。

    這位老公府有大功於都府,但卻有一個為人詬病的地方,或許也是一種自汙手段,那就是喜好美色,九十歲之前,幾乎每過一年就要納妾,所以子嗣眾多,漸漸就形成了一個東廷最大的宗族。

    就算現在幕公姚弘義,也同樣是姚老公府的兒子,隻不過因為其母是歸化土著,所以其人並不被姚氏內部所承認。

    柳光認真道:“我知道張師教是玄修,可是這些人不會和你鬥武力,隻會用各種方式來汙蔑你,找你的錯,筆如刀,可殺人,故而千萬要小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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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口誅筆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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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光說的話很快就被驗證了,在學宮正式定下推舉張禦為士選才過去三天時間,報紙上就刊登了幾篇對這次士議人選的評論。

    上麵先列舉了數人,包括那位姚進初更是赫然在列,不過看得出此番評論有著明顯偏向,對其人著重宣揚,大肆讚譽,說得好似其如完人一般。

    而後筆鋒一轉,開始批評起其餘幾人,並刻意放大這些人缺點。

    但懂得其中門道的人就可以看出,這裏最主要針對的就是張禦,幾人之所以帶上其餘幾人,隻是為了顯得自己並不是刻意針對某一個人。

    這裏慣常用的手段就是道德批判,譬如報紙上說及,張禦十餘歲出門遊曆,數年之後方才歸家,妄稱遊學,卻棄長輩於不顧,分明就是一個不孝之人。

    可他們自不會說明,張禦養父是十分讚同此事的,便是有人指出來,他們也不怕,因為他們早就查過了,張禦養父早就出門遠遊了,沒人可以證明。

    還有一個,就是從張禦的學問上下手,對他是自薦入學一事牢牢抓住不放,說他學識素養不夠,恐是一個投機取巧的人,不然為何好端端的正業不修,卻反而去走捷徑?

    當然,他們自不會去主動說清楚,所謂“捷徑”,其實比“正業”更是困難許多倍。而捷徑已經先入為主讓人以為這是一條相對容易的道路。

    而且通篇全是用“恐”、“或許”、“可能”等等猜測字眼,把自己的想象的東西說的如同真實之事一般。

    同樣,針對張禦過往所立下的功績,若有其他人在一起的,他們盡量拔高,淡化張禦,還拿一些人出來作來對比,就是要讓人以為,這些事其實無需張禦,其實換了稍稍有些本事的人來,一樣也可以做好,隻是湊巧被張禦碰上罷了。

    如張禦獨自留下斬殺夭螈,拯救一船人之事,乃至後麵追襲千裏,斬殺襲擊都堂事務官吏的異神等事,他們實在沒有辦法抹去,就開始找人一通分析評點。

    說什麼張禦在那個時候還沒有加入玄府,不是玄修,怎麼可能對付一個頭夭螈?所以夭螈在被張禦斬殺前“很可能”已經被大福號的炮火擊中,奄奄一息了,這樣就合情合理了嘛。

    而追襲異神一事,文章認為,“許是”當時異神在撤離的時候已經在眾多的護衛反擊下受了重傷,所以張禦上去隻是撿了個便宜,這裏他們還請到不少衙署護衛的親眷,說是他們可以證明,異神離開後的確是受了傷了。

    至於當場就全軍覆沒的衙署護衛到底是怎麼把這些消息告訴那些親眷的,那就不在他們的討論之列了。

    這些文章一發就是幾天,背後的人試圖通過這些言論,降低對張禦以往功績的評價。

    這些作法並不是沒有用的,因為被推舉為士選之人,要經受“三詢”,三詢皆過,才能成為“士”,其中一詢的結論就是由來自民間底層的人來做出的,要是士選之人在民間的輿論不好,那麼很可能最後就無法評選為士。

    張禦也是看到了這些報紙,這一次他並沒有去主動分辨什麼,因為安巡會和學宮早有暗示,叫他在士議之前什麼都不必管,事情一律交給他們來應付。

    不過他沒有想到,這兩家還沒有開始發力,肖氏卻首先表達了不滿。

    肖氏覺得,肖清舒活著的時候,最佩服就是張禦,而且發表了許多文章進行鼓吹,而張禦還親自為其書寫了碑銘,報紙上這般排貶非議張禦,那豈不是說肖清舒有眼無珠,連帶肖氏不識人麼?

    肖氏的影響力同樣很大,尤其肖清舒的兄長肖清展如今還是司戶衙署的主事,他們是和柳奉全一樣的中立派,本來並不摻和兩派爭鬥,可是這一次一發聲,連帶許多原本保持中立的人卻是站到了傳統派這邊。

    文章背後之人一看情勢不對,忙是收斂了幾分,但是他們的手段不止如此,再有幾天之後,就有人陸續上門來拜訪張禦,而且俱是輩分頗高的老者。

    張禦有著心湖感應,對這些人的心思情緒看得明明白白,不外就是想來勸說他主動退讓,不要讓“自己人”先鬥起來,他還年輕,以後還有機會雲雲。

    但是這些人完全沒有想過,到底是誰先挑起的爭鬥,而且在這些人眼中,隻有符合自己的私利才是對的,自己早已看中的東西決不允許他人來染指。

    是以他根本不去理會,凡是此等訪客,一律擋在門外。

    他也能想到,這些人見不到他,就一定會用不敬尊長,不敬前輩的說辭來詆毀他,不過就算了見了麵,此輩隻要達不到目的,一樣可以換種說法來排貶他。

    李青禾提議道:“先生,我們何不搬到玄府,這樣也可清靜一些?”

    張禦淡聲道:“沒有用的,哪怕我到玄府,此輩也可以打著上門品論學問的幌子過來,若見不著我,那自可說我是學問不濟,否則為何心虛躲著他們?總之他們總是能找到理由說你的。”

    李青禾一聽,不由氣憤道:“先生,此輩這樣,豈不是太過無恥了麼?”

    張禦點頭道:“你說的對,不過利益之爭,向來如此,若是連這一關都不過去,又何談為‘士’呢?”

    成為士選,自然就要站在風口浪尖之上,這本就是必過一關,他早就有所準備,而且應付這些事,本身也是證明能力的一種方式。

    他現在完全不用去理會,也不用去想如何針對,因為他並不是一個人,他的後麵有安巡會和學宮的鼎力支持,所有事自有這兩家去發動力量應付。

    若是事機不成,那不止是他的失敗,同樣也是這兩家的失敗。

    不過他也看得出來,這件事實際並不是單純是姚氏在反對,背後還有很多其他勢力在有意無意推動著。

    而姚氏近來的頻頻動作也是讓許多守舊派感到不滿。在他們看來,張禦也算是他們的一員,姚氏主動跳出來反對,這就完全是內鬥了,無論誰輸誰贏都是守舊派的損失,而且這件事姚氏族人完全是出於自己的私利,根本不顧大局,於是守舊派內部立刻有了動作。

    姚氏很快發現,自己所有的發聲渠道全被堵死,沒有一家守舊派的報館願意刊登他們的文章。

    姚氏族人對此很不甘心,內部商議過後,又在一些有心人的慫恿之下,立刻轉頭去找了其他的學宮的報館。

    於是讓人看笑話的一幕出現了,守舊派的最大勢力之一姚氏,居然跑到以往對手的報紙上去發聲,並對守舊派唾罵指責了起來。

    遲學監這時候也是看不過去了,把洪學令找了過來,道:“姚公府如何說?”

    洪學令道:“姚老公府近日一直在昏迷之中,姚公府每日陪在身側,聽說是須臾不離我們也不好在這個時候去麻煩他。而且,就算我們想去姚府,恐怕姚氏那些族人也會百般阻攔,不會讓我們見到他的。“

    遲學監聽明白了,姚公府到現在恐怕還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也難怪事情鬧成這樣。

    姚氏在都護府百年時間,在民間的影響力非常大,要是再這麼下去,那的確是有一大群會跟著走的。

    他心中也是有些火氣了,冷聲言道:“老公府這些不肖弟子,他們以為這樣就可以隔絕消息了麼?之前我照拂姚氏的顏麵,給他們留些退路,既然他們不知趣,那也怪不得我了。”

    他頓了一下,道:“那個和楊衛尉交好的學子叫安初兒吧?

    洪學令道:“是的,她也是張師教的學生。”

    遲學監道:“好,你讓安初兒設法帶一個消息給楊衛尉,話具體怎麼說,由你斟酌就好。”

    洪學令正容一揖,道:“是,我這就去安排。”

    到了第二日,楊瓔就以學生的名義代替大都督前來探望姚公府,姚氏族人雖然知道她是張禦的學生,可卻沒法阻攔,讓她成功見到了姚公府,並將近來之事告知後者。

    姚公府知悉此事後,怒氣盈胸,立刻把族人找來問詢,並讓他們立刻收手,可是那些族人非但不聽,甚至聯合起來一起勸說他。

    姚公府一見族人如此,知是好言無用,經過慎重決定後,他於次日在報紙上發聲,說如今姚氏族人發表的言論並非他之意願,也非老公府的意思,之前言論多屬汙蔑和不實之詞。

    實際上他知道這不是一個好選擇,家醜不可外揚,而且這麼一來,姚氏的聲譽必然會受到影響,以後想推舉後輩為“士”也不可能了,可是他卻仍然這麼做了。

    ,姚氏真正有聲望的就是兩任公府,離了這兩位,餘下之人什麼都不是,所以他這一發聲,姚氏族內是哀鴻一片,外麵也是徹底沒了聲息。

    張禦也是見到,在這位發聲之後,對於他的惡議頓時消失了大半,並且形勢還在逐漸轉好。不過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歡慶勝利之時,待到了二月初士議之上,恐怕還有一場真正的較量在等著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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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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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報紙上爭論不休的時候,玄府卻沒有去管這些紛擾,而是又一次開始有所動作了。

    這一次是準備前往曉山鎮,剿滅那些潛藏在地下的疑似伊地人餘孽的土著部落。

    對於這件事,項淳等人也十分重視。

    現在馬上就要到新年了,他也不希望在這段時間內都護府內再出得什麼變故,使得這一年來玄府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聲望被敗壞。

    為此,他特意把竇昌從朝明城喚回來負責此事。

    此時此刻,殿閣之前的空地上,竇昌正在挑選這次前往曉山鎮的人選。

    他首先點了幾個自己熟悉的人,隨後走到一個年輕玄修麵前,上下看了看對方,笑道:“你是白師弟吧?”

    白擎青合手一禮,道:“是,見過竇師兄。”

    竇昌再看了他幾眼,忽然一舉拳,就對著白擎青打了過來,後者一驚,後退之時,身上倏爾閃爍出了一層淡薄內斂的光芒。

    竇昌的拳頭在距離那層光芒還有毫厘之差時停下,他點頭道:“反應不錯。”

    他把拳頭收回,站起身軀,問道:“白師弟,你是什麼時候修煉出心光的?”

    白擎青定了定神,回道:“上個月。”

    自從接受範瀾傳授以來,已然過去大半年了,可他之前一直未能順利修煉出心光。

    他一度還疑神疑鬼,生怕是服了秘藥導致無法尋到此印,隻是上次從地底回來之後,忽然就把心光給尋到了,連自己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這終歸是一件好事,這說明通向第二章的道路已經向他敞開了一大半。

    他認為那個土著盤踞的地下洞窟是自己的福地,所以玄府這次準備再度派遣人手往那裏去的時候,他也是主動要求前往。

    竇昌道:“聽說你是何張師弟一同入府的?”

    白擎青低下頭,道:“是。”

    竇昌讚賞道:“當真不錯,玄府內有天資的人本就稀少,你能在一年之內修煉出心光更少,這說明你不但有天資,更有毅力。”

    通常有天賦的人尋到心光要麼在頭幾個月,要麼就在幾年或者十幾年之後,這是因為修士在最初的不成功後,會經曆懷疑自我、審視自我到重歸自我的過程,像白擎青這樣一開始尋不到,卻在一年內成功的極其少見。

    這說明其人心中憋了一口氣,憋了一口向上的氣。

    這讓竇昌很欣賞,在他看來,修道和做人沒什麼分別,人活著就是為了爭口氣,要是這一口氣泄了,人就完了。而隻要這口氣還在,那就還有希望。

    白擎青能看出竇昌對自己表達出來的善意和嘉許,感覺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回報,心中一陣振奮,道:“竇師兄,擎青會加倍努力的。”

    竇昌拍了拍他肩膀,道:“張師弟和我說起過,說你是個人才,在感應之上有長才,要我關照一下你,你放心,這一次緊跟在我後麵,當是無事。”

    白擎青臉上一僵,片刻後才擠出了來一個字,“是……”

    殿閣的事務堂中,項淳站在窗廊後麵,他看著竇昌在那裏挑選人手,神情很是嚴肅。

    許英走了過來,道:“師兄,放心吧,那個地下部落我們之前探過兩次了,沒有發現異神的跡象,這回有竇師兄帶領,還有齊,胡兩位師弟在旁策應,絕然不會有什麼事的。”

    項淳搖頭道:“我擔心的不是竇師弟,馬上臨近新年,而再過一月就是士議了,需要照顧的地方委實太多,現在各處都缺人手,隻能是盡力維護,不過我料神尉軍前麵吃了幾次虧,不會讓我們這麼安安穩穩過去的,他們一定是會有所舉動的。”

    此刻他心裏非常不安,就在上個月,竇昌在金指部落的酋首幫助搜尋之下,終於在深山之中找到了那位惡亂之神的沉眠之地,隻要清理了這個異神,那麼西南方麵的局麵就徹底平穩了。

    可是到了那裏之後才發現,這位異神早已不在原來的地方了,山腹裏隻留下一個空空蕩蕩的大坑。

    關鍵的問題在於,這個異神並不是自己走的,看得出來是被人挖開帶走的。

    他十分懷疑這是神尉軍所為。

    其等帶走這個異神的目的絕然不會是好生供奉起來,所以定然是在圖謀著什麼。

    許英道:“我們現在人手是缺……”他低頭想了想,道:“張師弟不是在居處靜修麼,他既是暫且無事,不如請他出來看顧一處。”

    項淳搖頭道:“最近在選士,這件事更重要,如果我們玄府有一人在士議上可以為我們說話,那麼我的局麵將會大為改觀,”他轉過頭,語重心長道:“師弟,大局為重!”

    許英麵無表情道:“知道了,師兄。”

    他現在也不去把張禦和“秀林之策”放在一起了,因為自從戚毖見過張禦,並賜下半塊玄玉之後,就是承認其為玄玉繼者之一,和他一樣都是決事之人。既然彼此都是平起平坐,他自然沒有資格再拿對方去做棋子了,就算項淳也不會同意。

    此前他聽到張禦觀讀到靈明之章之所以反應那般大,其實就是唯恐這等事發生,導致自己謀算落空,後來果不出預料。

    如今他已經把全部注意力是放在了白擎青身上,努力為後者造勢,讓所有人都以為,其人就是玄府下一步要努力培養的俊才。

    他與項淳再商議了一會兒事宜後,就從事務堂出來,來到啟山密室之內。

    戴著麵具的年輕文士見他到來,站了起來,恭敬揖禮道:“許師伯。”

    許英坐了下來,問道:“最近修行的怎麼樣了?”

    年輕文士道:“快了,師侄已是修持最後一個正印,最多再有五六天就能完成,且近來師侄已能感受到師伯所言心光欲發之兆了。”

    許英不由一喜,感覺到這種征兆就說明尋到玄機的機會極大,他算了一算,若是這樣,那差不多在年節前後就能成功步入靈明之章了。

    他讚許道:“很好,這個時候你不要急,寧可晚幾天也沒事。等你能觀讀到第二章後,我會為你到玄首駕前求取如何去到第三章書的‘章法’的。”

    年輕文士這時抬頭看了看他,似是欲言又止。

    然而許英正沉浸在喜悅之中,又在想著玄首下一次出關是什麼時候,所以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騰海之上,一艘中型客船正在海上漂泊著,不過與一般客船不同,船上的乘客個個年輕力壯,麵色肅然的男子,而且從行走之間,也可看的出是訓練有素。

    在客船的甲板上方,則是用厚布嚴嚴實實裹著一具巨大兩丈長短的東西,依稀可以看得出是一個人形物體。

    船頭的位置上,一個麵目陰森的年輕男子背靠在船舷之上,目光不斷在那個厚布之上轉動著,似乎底下包裹著的東西很是忌憚。

    “常隊率,又躲在這裏了麼?”

    一個看著五十來歲,穿著勝疆衣的中年壯漢走了過來,他臉上帶著戲謔神情,在路過那個東西的時候還伸手在厚布上拍了拍,道:“放心好了,複神教的那些人很有本事,不到地頭,它是絕對是不會醒過來的,”

    常隊率冷笑一聲,道:“比起複神教的人,我更相信我自己。”

    中年壯漢點頭道:“小心點是沒錯。”他走了過來,與常隊率並排而立,衝著其人道:“常隊率,你這麼忌憚這東西,卻又主動來做此事,是想一爭那空缺下來的軍候之位麼?”

    常隊率轉過頭來,目光略顯陰冷,道:“高隊率莫非沒有這個意思麼?“

    “我?”

    高隊率哈哈大笑起來,道:“我有自知之明,我這身實力還遠遠不夠啊,況且我這個人是很怕死的,軍候看著風光,可是玄府現在也不能小覷,你說萬一……是不是?”

    常隊率卻是不屑他這番言論,在他看來,隻有成為了軍候才能真正把握自己的命運,而底下之人卻隻能被他人左右,而且也根本不用怕什麼實力不足,成為軍候,就有資格進行一次開啟力量枷鎖的儀式,隻要熬了過去,那麼自然可以大踏步的提升實力。

    雖然這個儀式失敗幾率比較大,可他深信自己是能夠通過的。

    “還有兩天!”

    他轉過身來,看著茫茫大海,眼睛裏透出火熱的光,隻需要等上兩天,等達到旦港的時候,再把這船板上的東西喚醒,那麼這一趟任務就算完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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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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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二十五日,瑞光城中的布拍市會自十八日始,已經持續了七天。

    年底的布拍市會一般五日左右,而因為今年北方和西南兩處的陸續平定,尤其是朝明城重歸都護府轄下之後,很多以往隻在西南方流通的新奇物件也隨之湧入了瑞光城中,所以又特意延長了數日。

    而市會廣場之外,更是擺滿無數了攤鋪,盡管已是傍晚時分,可正是熱鬧的時候,攤主用線係著的一隻隻飛天宮燈放到高處,隨風擺動之間,灑下了一大片光明。

    “夫君,你看這個佩玉怎麼樣?陶生說過了,掛件隻要用蓉玉的就好,這塊就是蓉玉的,有安心凝神的功效。

    一對年輕夫婦路過一個玉器攤鋪,女子拿著一塊造型精致的凰玉配飾愛不釋手。

    男子手上正抱著一個總角小童,不滿意道:“要這東西幹什麼,敗家!有空沒空多使幾遍夏禮不就行了麼?”

    女子撅了噘嘴,捏捏摸摸玉佩有點不舍的放下。

    男子看不得她那樣子,隻好道:“買吧買吧。”

    攤主又拿過一枚大鵬逐日玉雕,笑道:“客人,這是保平安的物件,不如給孩子也買一個,來年平平安安,保佑令郎日後鵬程萬裏。”

    男子看了看懷中小童,道:“行!”

    就在年輕夫妻說話之際,一個身穿黑色衣袍的年輕人從他們身後緩緩走過,他留海之下有著一猩紅的眼睛,衣物若煙霧一般,但是周圍之人對他的奇異之處卻好似視若不見。

    他忽然在一個攤鋪之前停了下來,這裏擺的全是一隻隻憨態可掬的泥塑娃娃。

    攤主殷勤道:“客人要麼?兩個銅子一對,再送客人一個。”

    黑衣年輕人伸指一按,兩枚銅子按了過來,道:“就一對,”他往一側撇了一眼,“多的那個你就給後麵那小駭。”

    攤鋪小販一怔,道:“好好。”

    黑衣年輕人收起娃娃,轉身離去。

    這時正好那對年輕夫婦走了過來,小童看見好多泥塑娃娃,兩眼閃亮,一手摟著男子脖子,一手指著前方,道:“阿爹,我要娃娃。”

    攤鋪小販一笑,捧起一個娃娃放在小童手裏,小童頓時咯咯笑了起來。

    女子一見,嘟噥了一句,正要從手絹包裏拿銅子,攤鋪小販連連擺手,“不必給了,不必給了,看見沒有,剛才過去那位先生送的,我看是你家小孩生的俊,人見人愛!”

    男子得意道:“那是,像我。”

    女子白了他一眼,有些猶豫,白拿別人的東西可不好。

    男子無所謂道:“就一個泥娃娃,別放心上,”他問小販道:“攤主,是一個銅子一個吧?”見攤販點頭,他對女子伸出手,“來,再拿個銅板給我。”

    女子不解,還是依言遞了一枚過去。

    男子接過後,把銅子往案上一擺,道:“攤主,再拿個泥娃娃,就擺在這,後麵要有帶孩子來買的,就說我送給孩子的。”

    “好咧好咧!”攤主眉開眼笑。

    女子也是抿嘴一笑,偎依上來,一左一右擁著小童往前走去。

    後麵時不時有人路過這個攤鋪,但是聽說前麵人的事,都是主動留下了一枚銅子,說是給後麵的孩子留著。

    黑衣年輕人走過諸多攤鋪,往布拍場之內走入進去,他找了一處最是顯眼的席座,雙手環抱,坐了下來,等著布拍開始。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艘中型船隻開到了港口裏,並緩緩靠上了碼頭,盡管有巡卒上來檢查,可是所有人都似沒有看見那個擺放在甲板上方,並用厚布蒙住的物體。

    待巡卒簽劃好文書下去之後,高隊率便讓手下把那個人形物體從船上搬到了碼頭的卸場上,隨後他從一名軍卒手中接過了一隻金碗,衝著常隊率舉了一舉,笑道:“常隊率,你來還是我來?”

    常隊率哼了一聲,上前拿過金碗,直接走到了那東西麵前,沉喝道:“解開。”

    隨他下令,立刻有軍卒上來將厚布外麵捆縛著粗大繩索裁斷。

    常隊率一揮手,讓這些士卒退了下去,自己親自上前抓住蒙布,而後一把掀開,裏麵露出了一座渾厚塗滿血色符號的巨大神像,五官麵目栩栩如生,隻是嘴角邊帶著一絲古怪笑容。

    常隊率從金碗裏抓出了一把金粉,灑在了那神像的額頭上,按照複神會的那幫人所教之話說道:“惡亂與嬉鬧之神‘卡恰奇’,我在這裏呼喚你,請你按照約定醒來。”

    隨這句話落下,那個神像雙目忽然一亮,嘴角的古怪笑意變得明顯了起來。

    常隊率一直很是謹慎,看到此景,馬上警惕退開幾步,而後便見這個巨大神像緩緩坐直,再是站了起來,望之足足有三人高下。

    這神像緩緩低頭,看了兩人一眼,眼中光芒閃爍不停。

    常、高兩人都是如臨大敵。

    好在這神像並沒有來理會他們,又緩緩抬起頭,看向那喧鬧的港口方向,然後沿著大道一步步向著港口內部走了過去,港口上此時往來之人看見這麼高大的神像走過來,都是驚呼一聲,紛紛跑開。

    此時正有兩個玄修正在巡查,他們發現了這邊的情況,都是一驚,兩人身上先後騰起一道心光,縱身衝了上來,試圖阻止神像前進。

    神像隻是看了他們一眼,四周世界似乎恍惚了一下,那兩個玄修就從他身邊衝了過去,然後向著一個方向奔跑而去,似乎在那裏有他們的目標。

    神像看著他們的背影遠去,發出一陣惡意的笑聲。

    他轉過頭,目中光芒閃爍著,西城方向人煙密集的布拍市會走去,隨著他的走動,身軀漸漸縮小,人也變得如同真人一般了,隻是兩隻眼睛裏卻是充滿了惡意。

    布拍場內,黑衣年輕人正檢視著自己拍下的物品,那是兩份裝在琉璃瓶中神異器官,自外觀上看來,宛如兩塊造型奇異的精美晶玉。他身上衣袍如煙霧一蕩,就將這兩個東西收了起來,隨後自座上站起。

    不知從何時起,他身周圍的席座早已變得空蕩蕩一片。

    守在門口的數個玄修和諸多護衛自他入場後便一直在盯著他,此時看著他站起,不由緊張無比,有一個玄修壯著膽子問道:“英顓,你來幹什麼?”

    黑衣年輕人卻似根本沒有聽到這句話,也沒有去看這些玄修,直接往外走去,衣袍舞動之間,好似一團煙火飄過,本來擋在那裏的人,也都是自動分開,給他讓出了一條路,看著他一步步走出去。

    黑衣年輕人走出布拍場,正要離開這裏,可就在這個時候,耳畔卻忽然聽到一聲淒厲嘶叫,而後是無數充滿驚惶的聲音傳來。

    他轉頭看去,便見攤市之上有一個巨大的神像站在那裏,此刻正用充滿惡意的眼睛看著下方的人跑來跑去,龐大身軀邁動之間,隨意用腳一踩,就是一團團血肉爆開,而後那血肉之中又會有無數蟲子孵化出來,往著四麵八方飛舞而去,叮咬跑動的人群。

    黑衣年輕人注意到,離神像不遠處,有一個摔倒在地孩童正淒厲大哭,手邊還有一個碎裂的泥娃娃,而身旁近側,一對年輕夫婦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神像似也注意到了這小童,嘴角露出一絲古怪笑容,走了上去,伸出一根手指,緩緩朝著小童摁了下來。

    黑衣年輕人看著那個神像,腳下邁動幾步之後,足尖一點,驟然化作一道黑火流光,向其衝了過去。

    神像動作一頓,轉頭看去,卻是嘴角一裂,它的鼻子驟然變長,如同一根長矛一般,惡意看著那團黑火迎上來。

    然而那黑衣年輕人留海下的猩紅眼睛連都眨都沒眨,直接撞了上來,任由那根長鼻將自己貫穿,同時一拳砸向了神像的腦袋,後者戲謔的眼神頓時變成了驚愕。

    轟!

    一團黑紅火光在攤市中爆閃出來,將整個廣場都是籠罩了進去。

    黑衣年輕人落地,身後衣袍一飄,所有黑紅光芒一斂,那個神像已經沒有了頭顱,焦黑的身軀上,一塊塊碎片垮塌下來,最後轟然倒地,碎爛成了一地。

    黑衣年輕人的胸口處此時多出了一個通透的窟窿,可他好似渾不在意,猩紅的眼睛轉過,往港口處某個船隻上看有一眼。

    此刻正站在那裏觀望的常、高二人根本沒想到,半道會有一個人憑空殺出來,而且輕易就把這個惡亂之神的寄身給解決了。

    待看到其人望過來時,心中一陣悚然。

    快走!

    兩個人腦海裏同時閃過了這個念頭。

    可就在這時,二人眼前一個恍惚,卻是驚懼發現,那個黑衣年輕人已經立在了船首之上,身後的黑色衣袍狂風吹拂下火焰一樣往一側飄舞著。

    兩個人對視一眼,身上俱是湧起了靈性光芒,同時發出一聲喝,分別向著黑衣年輕人衝了上來,隻是才到半途,兩個人身上驟然湧起了一團黑火,體表的靈性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隨後眼耳口鼻都有火光冒出,身在半空之時,就已是爆散成了一蓬星火飛灰。

    黑衣年輕人這時手掌一托,拿出兩隻泥塑娃娃看了看,見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傷,就又放了回去,而他身上的那個窟窿,此時也是緩緩合攏。

    他回頭往玄府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身上衣袍一飄,一道黑火縱起,隨著海天之間最後一隙夕光一齊消失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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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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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府事務堂內,王恭正向項淳稟告此次變故的具體情況。

    “師兄,這次異神作亂,共有四人身亡,十二人重傷,還有一百多人被異蟲咬傷,不過這些人傷口都似被火灼過一般,事後都沒有什麼事情。重傷的人也都救回來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項淳搖頭一歎,道:“可是亡故之人卻是救不回來了。”

    王恭道:“師兄,玄府已然盡力了,你也沒必要歉疚。”

    項淳又歎一聲,問道:“那是什麼異神,弄明白了麼?”

    王恭道:“範師弟去看過了,應該就是那失蹤的惡亂之神。”

    項淳沉聲道:“果然是它。”

    這個惡亂之神之前失蹤的時候,他總是擔心都護府哪裏會有什麼變故發生,一直提心吊膽,現在終於露臉了,心中反而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他問道:“這個異神是怎麼進入到城中的?”

    王恭道:“我查過了,是從港口的一艘船隻之上運來的,船上本來有不少人,不過撤退的時候很有序,把該帶走的東西都帶走了。這條船來曆不明,所有船貼記錄和關驗都沒有,但是因為太幹淨了,能在海上做到這件事的,除了安巡會,也就隻有神尉軍了。”

    項淳神情沉重,王恭的話其實已經很明白了,這次的事其實就是神尉軍所為。

    這也是意料中事,畢竟都護府內除了神尉軍,也沒有哪個勢力能把一個異神利用起來。

    這回別說沒證據,就算證據也沒法追究。

    現在還不到與神尉軍全麵翻臉衝突的時候,而且神尉軍想也要脫罪也是十分簡單的,都護府那裏也不可能追究下去,所以這件事也隻能是不了了之。

    除非……

    他搖了搖頭,問道:“英顓來這裏幹什麼?”

    王恭回道:“是來布拍市會上買兩個異神的神異器官,師兄,其實這次若不是他,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項淳點了點頭,他也承認此事。英顓就算隻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可某種意義上確也幫了玄府一把。

    按照那個異神當時的破壞力,等到能夠阻止它的人手趕到,數百上千的死傷是免不了的,那事情就太大了,玄府一年建立起來的信心將會完全崩塌。

    盡管現在的事情看起來沒那麼嚴重,可畢竟是發生在新年之前,影響也是不小,報端上發出聲討的人很多,其中有不少應該就是那些激進派的人在借機推動。

    而一月之後又是士議,他不難想象,神尉軍接下來一定會拿這件事大做文章,以圖翻身。

    這是一個早就安排好的有步驟的計劃。

    他想了想,道:“王師弟,接下來要你和許師弟辛苦一下,帶人巡視一下都護府四境了,確保年節前後不要再發生什麼事了。”

    王恭點頭應下。

    待他走後,項淳來到窗廊前,望向天際盡頭,今年這個年有點特殊,正好是都護府正式建立後,在這片地陸上過去的第一百個整年。

    也不知道,下一個百年將會如何?

    學宮之內,張禦雖然在靜修之中,可通過玄府的渠道也是了解到了布拍市會上的事,他自也不難看出,這背後就是神尉軍在弄鬼。

    他心下一思,城西這一塊由於靠近港口,可謂人煙輻輳,那裏幾次三番出事,玄府如果不常駐一個二章修士在此處,那恐怕保不齊下一回又要有事情。

    現在玄府的問題是,人手實在在少。

    或者說,上層力量太少。

    可在他看來,玄府並沒有積極去解決這個問題,隻是哪裏有窟窿去堵哪裏,非常被動。

    正確的做法,是集中全力培養後進,或許短時內不會見效,但是不去做得話,那永遠都是原來的模樣。

    他考慮了一下,玄府在年末會有一次決事,到時他會提出此事。

    而不管玄府是否會采納,他決定自己先做起來。

    他道:“青禾,你去一趟嚴魚明那裏,他若無事,那麼讓他明天到我這處來一趟。”

    李青禾應下道:“是,先生。”

    次日,嚴魚明聽到自己老師相喚,所以一早就來到了張禦居所。

    李青禾把他引入門後,道:“先生正在後院練劍,嚴少郎可稍候片刻,我去給少郎泡杯茶。”

    嚴魚明不好意思道:“還是不用勞煩了。”

    李青禾笑了笑,轉去內室。

    嚴魚明沒有坐下,轉頭一看,卻見妙丹君正在一隻玉盤邊上,小腦袋湊上去,小心舔著裏麵的丹散,他頓時眼前發亮,馬上蹲下來,對著妙丹君拍了拍手,又連連做出招手的手勢,嘴裏發出喵喵的聲音。

    妙丹君把腦袋一扭,轉過身去,幾個縱跳,竄上了高籃,就躲入進去不見了。

    嚴魚明見這頭小豹貓不理自己,不禁有點沮喪。

    李青禾這時端了一個茶杯進來,安慰道:“嚴少郎,妙丹君除了先生,從不親近別人,就算是我一樣。”

    嚴魚明詫異道:“是麼?連李小哥也不理麼?”

    李青禾點點頭,道:“是啊。”

    嚴魚明站了起來,精神又回來了幾分,道:“原來如此。”

    這時一道金影竄了下來,先是上來對著李青禾挨蹭了一下,然後又回到了玉盤邊上重新添起了丹散。

    嚴魚明:“……”

    李青禾解釋道:“妙丹君以前不這樣的。”

    嚴魚明看了看貌似可愛的妙丹君,總感覺自己好像被針對了。

    張禦這時自內院走了出來,他身著一襲玄府道衣,寬袍大袖,出塵之氣十足,妙丹君見到他,一下竄了過去,就跟著他在腳步後麵。

    嚴魚明馬上正容一揖,道:“老師。”

    張禦點了點頭,道:“隨我來。”他轉身往裏走,嚴魚明趕忙跟上,妙丹君也是跟了過來。

    一直來到了後院之中,張禦在一張石桌後坐定下來,示意嚴魚明也坐,後者一拱手,恭恭敬敬在稍側的一方坐下。

    張禦這時道:“你可知昨日城西之事麼?”

    嚴魚明道:“聽說了,”他表情有些憤怒,“又是那些異神作亂!”

    張禦點頭道:“現在玄府雖然明麵上掌握了局勢,可你也看到了,有漏洞的地方還有不少,這次港口附近的兩位玄修,隻是被異神迷惑心智,並未如何,可若是異神要下手,卻也是容易的很,玄府現在攤子很大,每一名弟子都有可能碰到這種事,所以你要盡快提升自己。”

    嚴魚明頭低了下來,道:“老師,我知道,隻是學生太過愚鈍了。”

    張禦看著他道:“你能從那些同輩之中脫穎而出,觀得大道之章,愚鈍兩個字還遠遠稱不上,你既然喊我一聲老師,那我下來當會指點於你。”

    玄府之中現在完全是摒棄了師徒傳承之法,因為玄修認為,大道之章和那些章印就是自己的老師,就算是範瀾,也同樣隻是作為一個引路人的角色。

    有些東西,範瀾其實自己也說不清楚,隻言境界一到,便就明白。

    可是道理不說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學的再好,也隻是一遍遍重複前人的經驗和道路,自己卻沒有多少東西。

    這點他比較讚同舊修的看法,修道即問道,不去問,隻會修,又哪裏能得大道。

    嚴魚明聽到這句話,不由大喜,忙是站起來一禮,道:“弟子謝過老師。”

    雖然章印裏也有許多前人的經驗在,可許多東西不是光靠章印能明白的,他在觀讀章印的時候也有許多疑惑,可玄府是從來不會多作解釋的。

    似如張禦這般願意指點師長,也是從來沒有過的。

    張禦讓他重新坐下,問道:“你最先看到的是哪幾個正印?現在又修行到哪一步了?”

    嚴魚明道:“弟子最早看到兩個正印,分別是意印和鼻印,到現在為止,隻觀讀了四個章印,兩枚在鼻,兩枚在意。”

    張禦考慮了一下,道:“如今六印可已是都能觀見了?”

    嚴魚明回道:“已都是能觀見了。”

    張禦微微點頭,每一個玄修在修煉一段時間後,都能陸續見到六印,嚴魚明現在都已觀見,那麼理論上說,已經能夠嚐試心光了。

    玄修前期不過是積蓄根基,但是心光越早呼喚出來,也就越早擁有自保能力。

    他道:“我觀你心思活潑,情誌易動,當是以修煉意印為上,稍候我會為你拿到涉及此一印的心光章法。”

    嚴魚明一聽,十分感動,再是站起,深深一拜,“多謝老師!”隨後又抬起頭,神情認真道:“老師,我一定會努力的。”

    張禦看著他道:“你的確當努力了,你知道妙丹君方才為什麼不理你麼?”

    嚴魚明茫然道:“為什麼?”

    張禦衝著妙丹君一招手,小豹貓立刻縱跳到了他的懷中,他伸手在那金色的柔順皮毛上一拂,頓有一層七彩的熒光薄霧隨之飄蕩起來。

    他道:“這是靈性光芒,你沒有心光,在它眼裏,你就是一個凡人,試問它如今會親近於你?”

    嚴魚明看了看妙丹君,緊緊握住了拳頭,鬥誌昂揚道:“老師,我一定會修煉出心光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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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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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旦港碼頭上,兩艘中型客船不約而同駛入港口,索板搭好後,從船上下來的是兩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兩人在碼頭上站定之後,彼此望了望,各是抬袖而起,對麵一揖。

    “餘公。”

    “況公。”

    他們兩人的年齡都是超過了百歲,俱在六十年前便就成為了天夏之“士”,如今已經有四十多年沒有踏足過瑞光了。而這一次來到這裏,是準備參與來年這一次的“士議”。

    餘公執禮之後,開玩笑道:“不想況公真來參與士議,我以為你如以往一般,什麼事都隻是嘴上說說罷了。”

    況公斜乜他一眼,道:“你這老家夥能來,憑何我不能來?”

    “說誰老?”

    餘公似是氣不過,“你還比我大一歲!”

    況公理所當然道:“這不就是,我老了,你又豈能不老?”

    餘公瞪他一眼,道:“傷人傷己,你這老家夥還是這麼不要臉!”

    況公嗬嗬一聲,拍了拍自己的麵頰,道:“這臉嘛,還是要的,就憑我們這張老臉,好歹還能給後輩遮擋一二。”

    餘公諷道:“老家夥別把自己看太高,四十多年不履瑞光,誰還記得你的臉?”

    況公無所謂道:“不記得也沒事,雖然臉是不及年輕時候俊俏了,可腦子不是還沒有糊塗嘛,總還是能給年輕人出些餿主意的。”

    兩人在這裏你諷我貶,碼頭上卻有一大群人迎了過來,其中不乏在都府之中位居高位的都堂官吏,有一布衣老者自裏越眾而出,上來一揖,麵現激動道:“況師、餘師,學生見過兩位老師。”

    餘公看了他一眼,恍然道:“是柳湛啊。”

    柳湛道:“是,兩位老師,學生已命兒子在府中備宴,還請兩位老師賞光。”

    況且斜眼看著他,道:“知道你兒子是署公,不必拿出來擺在嘴邊。”

    柳湛有些尷尬,道:“況師,學生不是這個意思。”

    餘公一揮袖,道:“別理他,這老家夥最愛譏諷人,無理沒理攪三分,正好腹中饑餓,就去你府上叨擾一頓,順便也看看如今的瑞光如何了。”

    柳湛忙側身一步,恭敬道:“兩位老師請。”

    時日飛逝,很快就到了十二月三十這一天。

    瑞光城內外處處張燈結彩,泰陽學宮在這日召聚了學宮中所有的師教、學令,在攬月台上擺了一場飲宴,一直歡飲到了人定時分方才結束。

    張禦參與完飲宴之後,推了一眾同僚的賞舞之邀,自己獨自一人回到了居處,他來到頂層之上,負袖看著遠處瑞光城,遙遙聽得爆竹之聲,看著零落的炫麗煙花衝入高空之中。

    妙丹君來到他腳邊,看了看他,便在旁蹲坐下來。

    這時下方忽有響亮聲音傳來道:“張兄,可在麼?”

    張禦轉過身,幾步走到頂層邊緣處,往下一望,道:“柳兄,你怎麼來了?”

    柳光站在下方,手裏拿著一個青瓷酒壺,衝他舉了舉,道:“張兄,族裏那些規矩我見著頭疼,一個人渡舊歲又頗覺無聊,便想著到你這裏來一同飲上幾杯。”

    張禦一拱手,道:“柳兄,還請上來。”

    李青禾立刻下去開了門,柳師教跟隨他來到了頂層之上,與張禦見了一禮,兩個人便在雨棚之下坐定。

    柳光看了眼遠處籠罩在燈火之中的瑞光城,把酒壺放下,笑了一笑,在上麵輕輕拍了拍,道:“放心,知道你不喜歡飲酒,這壺酒我來喝,你隻管飲茶便好。”

    張禦道:“今天這日子,飲幾杯也無妨。”他吩咐了一下李青禾,道:“去把地窖裏那壇酒拿來。”

    李青禾應命而去。

    柳光眼前一亮,道:“張兄,看來你這裏有好酒!”

    過了一會兒,李青禾一手捧著一隻酒壇,一手拎了一套酒具,小心走了上來,在鋪好墊布的漆案上把酒壇擺好,就拍開了封口。初時聞不到什麼味道,可過了一會兒,隻覺滿院都是馥鬱芬芳,熏人欲醉。

    柳光閉目一聞,臉頰上便是一陣酡紅,身軀也情不自禁晃了兩晃,他驚歎睜眼,問道:“這是什麼酒?”

    張禦道:“玄府贈的靈釀,我還從來未曾喝過。”

    柳光不由來了興趣,搓了搓手,道:“原來還有這等好酒,今次卻是張兄沾光了。”說話之間,他急著去拿酒杯。

    張禦卻一伸手,攔住他道:“慢。”

    柳光投來不解目光。

    張禦誠懇言道:“柳兄,你不是修行中人,所以你這杯酒,還需用溫水調和,不然用不了一口,你就會醉倒,幾日也不見得能醒來。”

    “兌水?”

    柳光眼睛瞪大,他又忍不住聞了聞那味道,無奈搖頭道:“太不講究了,太不講究了。”

    李青禾拿過一隻酒杯,先倒上半盞溫水,然後捧起酒壇,稍稍一傾,便見一條晶瑩玉線流淌下來,落入杯中,少時,有團團霧氣浮在杯口附近,若冰紈靈露、凝而不散。

    柳光待張禦把手中的酒杯拿起,這才伸手出去,拿住自己麵前的那一杯。

    這時他想了想,看向下方在燈火璀璨的瑞光城,感慨道:“日月經天,瑞光出焉,過了今日,我天夏人在這片地陸已是立足整整一個百年了……”

    說到這裏,他神色一正,雙手把酒杯捧起,道:“這一杯,便願‘天夏永在,萬民安泰’!”

    張禦也是把袖一抬,正容舉杯,道:“天夏永在,萬民安泰!”

    兩人互相敬了一敬,都是仰脖一飲,隨後托袖示杯,再是放下。

    轟轟轟……

    遠處海港外有接連不斷的的沉悶炮聲傳來。

    柳光看了看,道:“這是都護府的艦隊在放炮鳴禮,以賀新年。

    張禦點頭。

    差不多有半個時辰之後,這隆隆炮聲方才停下,不過此聲仿佛隻是開了一個頭,過了一會兒之後,便聽得爆竹聲音在全城各個角落響起,隨後整個瑞光城中開始放起了盛大煙火,一團團絢爛煙花伴隨著竄嘯爆鳴之聲,在城市上空綻放開來。

    柳光感歎一聲,道:“今日一過,就是大玄曆三百七十四年了,也不知道都護府何時能歸回天夏。”

    張禦道:“當已為時不遠了。”

    柳光眼中微亮,身軀稍稍向前挪近了一些,看向他道:“張兄何以如此說?可是玄府那裏有什麼消息麼?”

    張禦道:“都護府之所以與天夏絕途,那是因為濁潮之故,而今這濁潮就正在持續消退之中,相信用不了多久,地界之上的阻礙便將減弱到最小。”

    柳光忍不住一陣激動,道:“這麼說來,等濁潮完全退去之後,都護府便可點燃烽火……”隻是說到這裏,正有一陣冷風吹來,他一個激靈,酒醒了幾分,語聲也是不由一頓,嘿了一聲,搖頭自嘲道:“酒喝高了。”他拿起酒杯,仰脖一口飲下,“那就不妨一醉吧。”

    張禦看他一杯接著一杯,也沒有去勸說。能看明白的人都知道,自六十年前洪河隘口一戰之後,點燃烽火的阻力,就從來就不在濁潮上。

    柳光酒量不錯,連飲十數杯後,才撐不過酒力,伏倒在了案台上,不過嘴裏似還在嘀咕著什麼。

    張禦沒有再飲,隻是默默看著遠方,妙丹君來到他身邊,衝他輕輕叫了一聲,他伸手上去一撫。

    這時台地之上忽有宏大的鍾鼓之聲響起,回蕩在整個瑞光城的上方,再是傳至海麵之上,順著波濤往遠處送遞而去,不停在那裏回蕩著。

    舊歲已除,又是一年新始。

    他將杯中之酒往地下一倒,算是敬過去之己,過去之人。

    他抬起頭,注視著那些升騰而起,在半空之中綻放熄滅,卻又不斷後繼上來,始終照亮夜空的煙火。

    濁潮一直存於某些人陰暗的心思之內,可是那烽火卻根植在千千萬萬的人心之中,隻要這些火種未曾滅去,那麼終究有一天是可以點燃的。

    他心意一動,夏劍騰掠而來,霎時落至手中,伸手握住劍柄,鏘的一聲拔刃而出,劍刃抬高,映著那漫天星火,口中吟道:“渡天歸去薪火照,心越汪洋比雲高,玄機一動驚雷起,劍斬萬裏斷天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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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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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十一過,短暫的熱鬧喧鬧之後,整個城市又恢複了往日的氣象。

    玄府議堂內,張禦坐於一側席座之上,這次他是來參與玄府年初的決事的。

    他眼望過去,凡是坐於此間的人,都是修煉到靈明之章的玄修,連他在內,一共是十三個人,大部分是他認識或是曾經見過的,隻有寥寥兩三人是陌生麵孔。

    其中有兩人,按照玄府的說法,是常年駐守在南北兩個玄府分府內的,以應付隨時可能發生的異變。

    不過無論是之前南方堅爪部落的到來,還是北方平原上遭受瘟疫之神侵襲,這兩位的身影都沒有出現過。

    而關於這兩個分府的具體位置也是語焉不詳,也從來沒有過輪替,所以張禦認為,這兩人身上應該是肩負著更高一層的事機。

    除卻不常見的這兩位,以前玄府的上層戰力,算上項淳,實際也就是十人而已。

    而玄府的對手神尉軍又如何呢?

    最早的神尉軍是以千人規模來算的,故而可以稱軍。

    雖然在洪河隘口那一戰中神尉軍也損失了不少神袍,可至今仍舊有六百餘數。

    四大軍候之下,擁有至少六十名隊率,每一個隊率都有替補軍候的資格,軍候少缺一人,就會進行一次開啟力量枷鎖的儀式,使人替繼上來。

    不過這個儀式有一定的失敗幾率。

    因為每一個神尉軍士族都擁有一定的獨特“神力”,所以在正常情況下,三至四個隊率,就能與一個觀讀到第二章玄修相周旋了。

    在以前濁潮未退,不能飛遁之前,玄府曾有過一個大致的估量,差不多要兩個靈明玄修,才能保證與一個軍候相對抗,三人以上才有絕對勝算。

    所以此先在試圖解決朝明城的時候,玄府上層一共派出了包括張禦在內的四個人,假想敵就是遲授和阿爾莫泰兩個,若不是玄府當時並沒有把那兩個未曾複蘇的異神放在心上,派遣出去的人當會更多。

    隻是神尉軍的普通士卒也是不能忽略的,此輩也擁有一定的實力,尤其到了伍長,就至少擁有了蘇匡那樣的戰鬥力,也就是擁有了靈性光芒。

    所以玄府的中下層力量,對比下來也是遠遠不如的。

    不過值得一提的,神尉軍中有一部分人隻聽從都府的調遣,可謂受到了一定的牽製。倒是玄府中屬於都府的那一部分勢力並不參與玄府事機,也從來沒在玄府內待過。

    很明顯,都府一直在試圖平衡著兩家的勢力。

    項淳此時見人已到齊,便先客氣說了兩句,隨後看向竇昌,道:“竇師弟,年前最後一樁事機就是由你負責,先說說你那裏的事吧。”

    竇昌沉聲道:“這一次總體來說算順利,清理了大部分的土著,我們最後還發現了一個陷入亡眠中的異神,本來準備一口氣解決了,隻或許是上幾次探查驚動了他們,那些祭祀早就準備,在最後一刻將那異神的神力轉挪走了。”

    所謂亡眠異神,就是之前被鎮壓殺死過,但是在信徒一遍遍的祭祀中又將其喚醒,可還沒有能夠完全恢複神力,得以選擇寄軀的異神。

    項淳並沒有因此掉以輕心,他現在對異神異常警惕,他關切問道:“能判斷出那異神神力會往哪裏轉移麼?”

    竇昌搖頭道:“那個地下空間很大,通道也很多,沒個千把年是挖不出來的,當時我人手中很少,所以沒辦法展開搜索。”

    項淳考慮了一下,認為這個事情要處理起來比較複雜,可以先往後放一放,等回頭具體再議。

    於是他越過此議,又開始問起了其他事。待逐一問下來後,他看了看張禦,道:“去年年底最後一次決事,張師弟曾提出,我們玄府對於後進弟子的訓教不夠,所以人才難出,我後來想想,也確有幾分道理。”

    坐在張禦對麵的一名胡姓玄修這時開口道:“師兄,恕我直言,玄府這一百年來,不都是如此過來的?何況我們玄修是觀讀大道之章的,與那些舊修不同,又哪裏需要什麼老師?學不了的,那隻是自身資質不夠罷了,再訓教一番就能教好?我卻是不信。”

    項淳望著座上其他人,道:“唔,諸位師弟如何看?”

    範瀾道:“胡師兄這話,有些不太公正了,莫非你修行之時就從來沒有過什麼疑惑麼?”

    他看了看所有人,“今天能坐在這裏的,都是資質遠超同輩之人,可是諸位同門,當真覺得行道途上隻需獨來獨往,不需要任何人帶領指引或是輔助幫襯麼?”

    胡姓玄修這時道:“那不同,玄府中不是還有你範師弟麼?”

    範瀾搖頭道:“我這個引路人並不合格。”

    胡姓玄修道:“可是就是在範師弟手中,才有了張師弟這般人物,我看還是很合格的。”

    範瀾道:“張師弟乃是六印俱見,像這樣的天資,以往又有幾個?又是什麼成就,諸位同門莫非不知麼?有我沒有,真的很重要麼?”

    他這句話一說,在座大多數人神情都是微微一變,似乎想到了誰人。

    許英臉色忽然難看了幾分。

    竇昌這時言道:“這事情,好壞我們都說不好,我看既然是張師弟提出來的,那就不如讓張師弟先做起來,若是能做好,那當然玄府之幸,做不成也沒什麼,玄府又不損失什麼。”

    胡姓玄修皺眉道:“現在玄府人手這麼少……”

    竇昌笑道:“胡師弟,這件事不就是為了解決人手少的問題麼?你要有什麼主意,也一起說出來,我們一起參詳參詳?”

    胡姓玄修看了看他,道:“竇師兄說得是。”

    項淳見沒人再說什麼了,就道:“那就這樣吧。”他看向張禦道:“張師弟,你本就是玄府師教,授業解惑當是擅長,不如就由你來擔任這次的訓教師長,你看如何?”

    張禦考慮了一下,因為按照安巡會和學府的看法,在士議之前,他最好不要輕易在外露麵,那麼在此訓教後進倒正是合適,總算也是為玄府做事,不會引人詬病。

    想必項淳也是出於這等考慮,才願意放任他在此事之上施為。

    不過,他也有一個條件。

    他抬頭看去,道:“項師兄,我要求獲得尋覓心光的所有六印章法。”

    他這句話一出,有不少人看過來,有些人皺眉,有些人則無所謂。

    項淳深思片刻,同意道:“可以,但是張師弟,你每次傳授章法前後,都要向玄府遞交呈書,並且不得向外泄露半分。”

    張禦回道:“此事我當會按照玄府以往的規矩辦。”

    項淳看了下所有人,道:“諸位師弟,可還有什麼事麼?”

    許英這時忽然道:“師兄,我有一問。”

    項淳看過來,道:“許師弟請言。”

    許英望了望其他人,再看向項淳,咬牙道:“英顓這個叛徒,若是再出現在瑞光城中,或是做出什麼殘惡之事,我們當是如何?”

    項淳沉默片刻,道:“許師弟,這件事我們回頭再議吧。”他對著在座之人言道:“今天決事就到此。”言畢,他站了起來,直接就走出去了。

    眾人互相看了看,也是陸續起身,離席而去。

    張禦坐了一會兒,這才邁步離開議堂。

    從玄府出來,他直接回到了居處,見妙丹君不在屋內,當是出去玩了,便就直接來到了靜室之內坐定,將手中夏劍橫隔在膝上。

    他心下一喚,光芒微蕩,大道渾章已是現於眼前。

    他目光凝注其上,就見“飛劍”章印之上,此刻又多了一個“劍和”之印。

    此前他一直在試圖讓夏劍與自身的心意溝通變得更為順暢,飛騰轉挪之間更為迅快自如,隻是遲遲未能成功,似是總有什麼擋在那裏。

    而在除夕那一夜之後,他持劍對天,吟歌抒願,心意勃發之下,那一刻,好似江河之水奔流至盡頭處,那原本隻差一點阻礙頓被一氣撞開,便在渾章之上映照上了這一枚章印。

    不過他當時並沒有立刻觀讀,以往的經驗告訴他,在章印浮現出來後,可以自己再稍稍磨練一會兒,這樣再觀讀時,耗用的神元當會更少。

    這一連十天下來,他感覺時機已是差不多了,於是看向此枚章印,隨著神元投入,“劍和”之印瞬息間明亮起來,而後一道光芒照出,將他籠罩進去。

    待光亮散去,他心意一動,夏劍如一道匹練一般在室內繞轉一圈,而後重新回到他前麵。

    盡管這回未有手持劍柄,可他卻能感覺到,人與劍之間的呼應卻是無比順暢。

    靜室之中,他的眸光明亮了幾分。

    以前他驅用此劍飛馳之時,並不能做到真正的心到劍到,心意指出時,劍身縱去總是有一種微微的滯後之感,而現在,卻是再無這等隔閡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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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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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之後,張禦帶著嚴魚明來到了玄府偏殿之內,他站在此地打量了一下,就往主位之上走去。

    玄府現在的確缺乏人手,由於他承擔引路人這一角色,所以現在範瀾已是被派遣出去做其他事了。

    到了主位之前,他轉過身,麵朝殿門,把袖袍一展,在這裏坐了下來。

    從現在開始,這裏一切就由他來負責了。

    他坐了片刻之後,對立在一旁的嚴魚明道:“魚明,你去把年齡在十八歲之下,所有能觀看到大道之章的玄府弟子的名冊都拿給我看。”

    既然做了訓教,那麼就要承擔起職責。

    但是他也不可能去兼顧所有人,一來是範圍太大,二來他也有自己所需完成的事,並不能全身心的投入此去,所以這裏隻能有所取舍。

    年齡偏大的人都是自己一套成熟的思維,尤其是修道人,很難再被改變,反不如年輕一點更容易聽進去,即便隻是種下一個種子也是好的。

    所以他把年齡選定在十八歲之下。

    其實能在這個年紀看到大道之章的,本身也算資質不差了,隻是他認為,玄府以前對這些弟子的重視並不夠。

    從舊的眼光看,這些弟子因為出身和學習的環境,自身的學識和眼界不夠高,所以可能未來成就有限。

    可是人又不是一出身便已定型了,是可以不斷學習成長的,若是多給這些弟子一些機會,卻未必不能取得更大的成就。

    嚴魚明一拱手,道:“老師,弟子這便去。”

    其人下去之後,過了一會兒,大殿外聽得輕盈腳步邁來。

    張禦看去,就見一個手持竹劍,戴著眼鏡,身形窈窕的白衣女子走入了大殿之中,他自座上站起,合手一揖,道:“辛師姐。”

    辛瑤在殿下站定,斂衽還有一禮,道:“張師弟有禮了。”

    張禦現在接手了範瀾的事職,也需設法了解了一下之前與此職相關的玄修,這裏最重要的就是辛瑤,這一位一直是負責在學宮中尋覓遺落人才的。

    就如先前,他申學貼盡管在送到治學堂的時候被擋了一下,可是辛瑤卻是直接將他的帖子遞到了項淳的桌案之上。

    若無此事,可能他那時還要花費更多手腳才能進入玄府。

    行禮過後,他請了辛瑤坐下,道:“辛師姐,請你過來,是我而今接替範師兄之職,需有一些事宜交代。”

    辛瑤把自己的眼鏡扶正了一下,看著他道:“張師弟請說。”

    張禦道:“玄府此前很少去學宮之中主動挑選人才,可禦認為,有不少擁有修玄天賦的弟子當是被埋沒了,這裏就要勞煩辛師姐多多留意了。”

    這一年,又要輪到新的入學泰陽學宮的學子申學了,不過那要等到二月份,那時士議已然開始,他恐怕沒有太多時間來處理,隻能先把事情交代安排下去。

    玄府以前對這些學子的態度一直是你愛來不來。但他覺得,若是玄府強盛之時,可以確保都護府局麵安穩無憂的時候,這般做倒是可以,可現在已被神尉軍壓在下麵,那又何必端著架子呢?讓人更多合適的人擁有力量,維護都護府子民的安危才是正經。

    辛瑤聽他說完,認真點首道:“這本就是我該做的。”

    嚴魚明這時捧了一卷名冊過來,放在了案幾之上,道:“名冊都在這裏了,老師請過目。”

    張禦伸手出去,把名冊一展,在上麵掃了一眼後,問道:“辛師姐,你在玄府之中較我長久許多,可是知曉有哪些弟子更為值得關注麼?”

    辛瑤思索片刻,道:“有個叫嘉月的弟子實則不錯,今年方才十六歲,她十五歲時便就感得大道玄章了。隻是之前玄府授下尋覓心光之法後,她卻遲遲未能修煉出來,而她又不是泰陽學宮出身,玄府也就對她並不如何關注了。”

    張禦心下一思,玄府對於心光凝練自有一套判斷的方法,往往認為第一年過去不成,那麼就今後可能要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來緩緩磨練。

    可他覺得,有時候並不能這麼簡單粗暴的定性。

    人與人是不同的,所身處的環境也各不相同,不能一概而論。

    以往範瀾處理此事的時候,顯然隻在意最為拔尖那的一群人,對於資質稍差一點的,若是給了一次機會而沒有抓住的話,那麼他就不會再去多做關注了。

    不過張禦覺得,自己或許可以改變一下思路。

    他把嘉月的名冊拿出來看了看,這個弟子或許因為年齡小,此刻還在玄府內,並沒有被派遣出去。

    他思考片刻,就拿起筆來,在其名姓上圈了一下,再下來,他又接連挑選了四個人出來,在其等名姓上各自畫了一圈,最後交給站在身邊的嚴魚明,道:“魚明,你讓這些弟子明日來我這處一回。”

    嚴魚明一躬身,道:“老師,學生這就去。”

    辛瑤留意到,這些弟子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資質較同輩為高,但俱都在嚐試心光的時候失敗了,她一推眼鏡,道:“張師弟認為,這些弟子還堪造就麼?”

    張禦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辛師姐當日是如何尋到心光的?”

    辛瑤一想,道:“未經思量,循法即成。”

    張禦點頭道:“那說明辛師姐不僅資質上乘,心思更是堅凝純粹,可有些人卻是不同的,自身心氣不夠,就需輔以外力,譬如那嘉月,資質是不差,可是我觀她筆跡,落筆頓頓,總是疑而不定,顯是對自身信心不足,所以她差的並不是什麼秘法,而是一股堅定的心氣。”

    天資高的人和天資略低的人,兩者差別就在於在遇到難關時,天資高的人往往靠著自己就能跨過去了,而天資稍差一些人,許就需要人提點一二。

    辛瑤若有所思,她有些明白張禦的意思了。

    這種心性之上的弱點,是可以通過一定的言語和鼓勵來彌補的,特別若是經由張禦這等人物來說時,那更易讓人信服。

    這些弟子本來就不差,各方麵的條件也都具備,若是克服了心性上的缺點,那麼的確是有較大可能尋覓到心光,進而為玄府增添更多助力的。

    這個方法其實除了張禦,別人也一樣可以勝任。

    可是實際上,很少有相同境界的玄修會來做此事,這倒也不是他們自恃清高,而是他們會盡量不去破壞玄府的固有慣例。

    很多玄修都有一些毛病,那就是太過講究規矩,行事比較刻板,這也是長久觀讀各種章印後所帶來的習慣了,因為擅自變動就意味著風險,對於一些本來就有著既定規序的東西,能不動就不動,能不改就不改。

    可殊不知,如今情勢與六十多年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有些舊有作法早已是不合時宜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辛瑤看著張禦道:“看來玄府把這件事交給張師弟,是交托給了一位合適的人。”

    張禦搖頭道:“是否合適,倒非是眼下所能言,我所為之事,也未必一定正確,可之前規矩既然已不合適,那就不妨變上一變了。”

    兩人正說話時,忽聽得外麵陸續有高聲交談傳來。

    “白師兄,你修煉出了心光,這次又立下了大功,想來觀讀到第二章書也是指日可待了。

    “白師兄,若得功成,到時還望能提攜一下師弟。”

    “師兄,師弟近來修行上有一些不解,不知可能請教……”

    “好了,好了,白師兄要去拜見範師兄,請學章法,諸位師弟就不要圍著了,免得耽誤了白師兄……”

    外麵的聲音漸漸散去,隨著一陣滿是信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便見一個身材頎長,身著玄府道袍的俊雅年輕人走入殿中,他進來時本是昂首挺步,可待一抬頭,見是張禦坐在上麵,身軀不禁一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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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9-14 13:59:03
第一百三十九章 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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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務堂內,項淳坐在案後,正看著這幾日府內各處傳遞上來的報書。

    其中一份報書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麵說及,張禦接替範瀾之後,負責訓教不過十多日,就有兩名弟子在他指點之下先後尋到了心光之印。

    他不由一陣驚喜,不管弟子先前是什麼出身,隻要尋到了心光之印,那就是玄府的絕對中堅了,因為他們每一人都是有一定機會觀讀到靈明之章的。

    他不由覺得自己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同時他也好奇,張禦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待看了下去,他不由感歎點首。

    張禦所用的方法,其實說穿了並不是什麼計謀妙策,隻是稍稍改變了一些以往的古舊作法,把更多目光投注到那些中下層的弟子身上,而不是像以往一樣隻關注那些天資傑出的弟子。

    可是有些時候,這有些改變恰恰是很難做出的。

    他看到這裏,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失神了片刻,似乎胸中也有一股想做些什麼念頭冒出來。

    可旋即他搖了搖頭,小處可變,大處卻是很難改變的。

    他提醒自己,現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去,一定要盡可能的穩住局麵。

    他現在不指望靠玄府自身的力量就壓倒神尉軍,但是隻要都護府願意站在玄府這一邊,那麼終歸是可以壓過神尉軍一頭的。

    他放下這份報書,又拿起另一份,可當看到裏麵的內容時,眉頭一皺,本來提振起來的心情卻又變得不怎麼好了。

    神尉軍一名喚作赫疆的隊率通過了開啟力量枷鎖的儀式,並由其替繼原來因為阿爾莫泰失蹤而空缺下來的左軍候之位。

    他暗歎一聲,神尉軍比起他們修行之人來說,獲得力量實在太過容易了。

    所幸製作神袍的技藝一直掌握在天夏本土的手中,東廷都護府中並不具備,否則事情將是更加不堪設想。

    不過這也是因為他們通向更高的路斷絕了,如此他這樣的,早早觀讀到了第二章書,然而在接下來幾十年的時間裏,卻隻能蹉跎頓留在靈明之章中。

    其實隻要玄府中有一個與玄首修為相當的人,那就再也無需擔憂神尉軍了。

    他再看了一眼那報書,就把其扔在了案上。

    許英這時興衝衝自外走了進來,他臉上滿是喜色,一進門就道:“師兄,我有話與你談。”

    項淳對他示意道:“坐下說吧。”

    許英沒有坐下,仍是站在那裏,又問:“師兄,你可知道老師什麼時候出關麼?”

    項淳有些奇怪,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許英拳頭握緊,情緒高漲道:“師兄,這便是我要與你說的,”他眼裏是止不住的興奮,“季師侄已然觀讀到了靈明之章了!”

    “嗯?”

    項淳一驚,隨即神情一喜,不覺坐直了身軀,關切問道:“當真?”

    “自然是真的!”許英一副你還不信我的樣子,他張開手,看著項淳道:“師兄,以季師侄的天資,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他神情略帶激動道:“師兄,現在季師侄就隻需通向第三章書的章法了,我本以為老師年初總有一天會出關,可是等到現在也沒等到,要知晚上一天,那就耽誤季師侄一天修行,我著實是著急啊。”

    項淳安慰他道:“師弟,你也千萬別急,老師不出關自有不出關的道理,這件事……”他忽然抬頭看著許英,道:“不過師弟,我問你一句,你需認真回我。”

    許英看他神情有些嚴肅,不由一怔,隨後道:“師兄你問。”

    項淳沉聲道:“季師侄觀讀到靈明之章後,是否還是如之前一般神元盈滿?”

    許英用力點頭,道:“自是如此,我早已是親自問了。”

    項淳發出一聲感慨,道:“若是這樣……要是我玄府真能多出一名能觀讀到第三章的玄修,那……”

    “正是啊,師兄!”許英帶著幾分激動,急急言道:“這不就是我們之前所期望的麼?”

    項淳深思了許久,才抬頭道:“這樣吧,月末老師有可能會出一次關,我若是得見,當親自向老師問那通往三章的章法。”

    許英道:“師兄,最好能季師侄能再見老師一麵。”

    項淳點頭道:“我盡力而為,這事就全要看老師的意願了。”他指了指許英,“季師侄那裏,你先暫時安撫好,千萬不要讓他的心思亂了,他現在對我們十分重要。”

    許英連連點頭,無比鄭重道:“師兄你放心好了,而且除了老師和我們兩個,誰也不知道季師侄的存在,雖然秀林之……”

    項淳一皺眉,打斷他道:“不必說這個了,這是之前季師侄弱小之時的策略,既然他現在已然觀讀了靈明之章,那他也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隻要讓他小心提防除你我之外的外人就好,”他看著許英,沉聲道:“你記住,自今日起,就再也不存在什麼‘秀林之策’了。”

    許英看著項淳,過了一會兒,勉勉強強道:“我知道了,師兄。”

    瑞光燕氏莊園之中,燕敘倫正在招待一名臉上戴著慘白麵具的客人,其人麵具中間有一道銀線,除了嘴部空缺出來,其餘部分塑造的和真人很是相似。

    燕敘倫這時道:“尊客以為這茶水如何?”

    站在他旁邊的親信役從道:“客人,這是從尉主從早年親手栽種的茶樹上摘下來的春茶。”

    戴麵具的那人放下茶杯,道:“清香甘冽,雖然比不了東廷的茶葉,可是燕尉主這心意我卻是領到了。”他雖然所用的天夏語用詞發音都很準確,可聽過的人,都能從那聲音感覺出其定然不是天夏人。

    燕敘倫再和他客套了幾句,見他始終不提來意,他也無心糾纏下去,問道:“尊客這次上門,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戴麵具的人說道:“還是為上次那件事。”

    燕敘倫沉吟一下,道:“我之前已經設法為你們複神會提供不下十件神袍了,莫非你們還不夠你們從上麵探究出什麼東西來麼?”

    戴麵具的人道:“這事可沒那麼容易,雖然我們對神明較為了解,可是神袍卻能完美的將神的力量剝離下來,再賦予一個凡人,裏麵所隱藏的玄妙實在太多了,幾件神袍對我們來說根本不夠,我們還需要更多。”

    燕敘倫搖頭道:“現在不是以前了,我很難再做到這樣的事,尊客應該也知道我如今的處境,沒有了阿爾莫泰幫我控製軍卒,我的話也沒有多少分量了。”

    戴麵具的人道:“我們來時已經了解過這件事了,但是我們認為,燕尉主還是有能力做到這件事的,你不是還有一個兒子在神尉軍裏擔任隊率麼?”

    燕敘倫皺眉道:“怎麼說?”

    戴麵具的人道:“我們知道神尉軍中最注重的就是實力,可以為你的兒子舉行開啟力量枷鎖的儀式。”

    燕敘倫微微一驚,道:“你們怎麼會?”這個儀式可是一直掌握尉主鄧明青手裏,連他都不清楚,對方怎麼可能知道?

    戴麵具的人道:“雖然天夏的技藝非常高超,我們至今沒辦法弄明白神袍的製造方法,但但是神袍的力量本來也是屬於神明的,有些地方是相通的,我們自然有辦法利用。”

    燕敘倫考慮片刻,問道:“這儀式可會有什麼其他影響麼?”

    戴麵具的人道:“這樣的儀式需用到真正神明的靈性,我們的付出遠遠大於你所能得到的,而且我們還需要與你合作,所以你不必擔心安全,如果你還是不放心,我們可以先為你的兒子舉行儀式,可以保證他至少獲得不下於你們神尉軍中軍候的力量。”

    燕敘倫沉聲道:“這件事我需要仔細考慮一下。”

    “可以,其實燕尉主遠用不了這麼困擾,我們的利益的是一致的,不是麼?”

    戴麵具的人知道話說到這裏就夠了,他站了起來,正要走時,他似想到了什麼,站住道:“哦,對了。燕尉主,你上次提供的那個消息雖然很準確,那條山間小路也的確存在,可是本來一場暗襲,卻被你們神尉軍的人破壞了,所以血陽那裏現在對我們很不滿,我們知道這也並非你的錯,希望你重新獲得權柄後,不讓要我們失望。”

    說話之後,他拿出一封書信,遞給不遠處的一名役從,再行了一個挑不出毛病,但總覺哪裏怪異的天夏禮,就從院子內走出去了。

    燕敘倫坐在軟墊上,看著對方走出去,什麼利益一致的說法他當然不會放在心上,現在他們能坐在這裏好好說話,隻是因為他們有著共同的敵人罷了。

    他接過役從遞來的書信,打開看了看。

    這上麵說的是,按照他提供的消息,除夕之夜,趁著守備鬆弛,血陽古國的一名複生異神帶著數十名祭祀和上百名血羽戰士,沿著那一條狹小山道急進,試圖突入都護府疆域之內,可結果卻被神尉軍下軍候齊巔一個人擋住,並將來犯所有人,包括那名異神在內全部擊斃當場,導致這一次謀劃好的進襲徹底失敗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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