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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誤道者] 玄渾道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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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9-12 21:16:31
第三十一章 汙名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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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日這天,雨霧消散,瑞光的上空見到了久違的晴朗,站在學宮任意一處往外眺望,都能清晰看見遠處蔚藍的騰海,和煦溫暖的微風過來,感覺整個首府似被青天碧海攬在了懷中。

    如此愜意舒適的天氣,除了天頂上偶爾飄過一兩朵灰色雲團稍微礙眼,也就沒什麼可挑剔了。

    張禦一早便就起身,服過丹丸後,先去後院練劍,回來洗漱一番後,便坐在天台之上,一邊飲茶,一邊觀望海上日出。到了食時,他方才動身出門,行至與柳光約定所在,兩人彙合之後,就一同往甄禮堂而來。

    走在路上,柳光提醒道:“我昨日回去之後又打聽了一下,學宮的確準備對你進行申問,今天這一關恐怕沒那麼簡單過去,裘學令除了關於土著語言之事,當還會問你其他問題,千萬要小心應對。”

    張禦道:“多謝柳師教提醒,不該回答的我不會回答。”

    申問不是審問,那被考校的一方也並不是什麼卑下之人,而是在學宮任職的師長,自也是有其尊嚴的,有些問題太過,或者偏離了他的專學,那他大可選擇不回答。

    柳光道:“你心中有數就好。”

    行不多時,兩人就來至甄禮堂前。

    這裏已然站有二十餘人,皆是學宮中的師教,顯然都是聽到了今天要進行一場申問,故是前來一觀的,畢竟這等事有幾十年沒出現了。

    柳光一見,直皺眉頭。

    堅爪部落這件事學宮一脈若是能利用好,當可在都堂之上拿取到不少利益,可今天這麼多人過來,難道學宮上層將此事泄露出去麼?

    還是說事情起了什麼變化,學宮已經不打算隱瞞了?

    眾人看到他們到來,也是紛紛看來,隻是在見到張禦的時候,不少人神情中都是現出驚歎之色。

    門前一名助役主動迎上來,躬身一禮,側身一引,道:“兩位請這邊走。”

    張禦前次是沿著中路坡道走入大堂的,這次卻是從邊門廊道而行,可走了沒有幾步,卻有一個身著師教衣冠的四旬男子走了過來,攔在兩人麵前。

    其人對張禦一拱手,故意大聲道:“這位就是張君子了吧,聽聞你懂得不少安山附近土著部落語言,恰好我也是精研蠻語的,我有一個疑問,想向你請教一二。”

    站在門口的眾人頓時精神一振,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

    柳光一皺眉,現在這個場合,所有人都當以學宮中的學職來稱呼對方,“君子”這個稱呼明顯是表達出並不認可張禦的學問。

    張禦撇了其人一眼,淡聲道:“今日請我到此的是裘學令,尊駕若要向我請教學問,還請先遞名帖,按照學宮的規矩來,否則恕不奉陪。”說完,他一甩袖袍,就往裏走去。

    那個人被他言語氣勢所奪,一時說不出話來,等他過去後,終於回神過來,隨後猛然漲紅了臉,被氣得留在原地直打哆嗦。

    張禦沒有再去理會此人,他與柳光兩人行到裏間,正要進入大堂之時,有助役將柳光攔阻住,道:“柳師教,止步,若要旁觀申問,還請到觀台之上。”

    柳光停下腳步,對張禦道:“張輔教,來者不善,小心應變。”

    張禦對他一拱手。

    柳光由側廊往環形觀台上走去,到了上麵後,發現站在這裏的人,有不少在語言方麵有所建樹的,隻是其中有一人,他認出一位學宮高層身邊的親信。看來這次申問當真是頗受關注。

    張禦此刻已是來至環形大殿之下站定,他身形筆直,大袖垂落兩側,而此刻天光明亮,自穹頂琉璃透過,落在他衣冠之上,分外耀目,看去神秀飄逸,出塵若仙。

    學宮中的確有不少人對張禦這個依靠自薦進入學宮中的人不滿,認為他肯定取了巧了,要不然年紀輕輕又何必用這個方法,而不是通過走正途考入進來呢?

    不過大部分人平時既遇不到他,也並不與他打交道,所以也就是鄙夷腹誹幾句,過後就不再多去多關心了。

    可等到此刻當真正見到他時,卻又感覺事實未必如此,說不定人是有苦衷的呢。

    大堂朱台之上,這時有兩個人走了過來,都穿著學令衣冠。走在外側的是一個老者,裏側則是一個麵目嚴肅的中年男子。

    張禦抬首看了看,那個老者當就是裘學令了,此人保養得當,皺紋不多,頭發略微花白,看去也就五六十歲,根本看不出已經九十之齡了。

    當然,天夏人平均壽命就是一百二十歲,其人若是懂得養生,活到一百五十歲都是有可能的。

    裘學令到了前方,先抬手與台上諸人見禮,隨後道:“老朽聽聞學宮新來了一名俊秀,是靠自薦入得學宮的,當時老朽十分驚訝,因為學宮有數十載未曾見得這等英才了吧?”

    說到此處,他笑了笑,道:“後來又聽說這位俊秀懂得不少安山土著的語言,老朽得知後,也是頗為高興,老朽在此道上精研多載,自問也算有些說得過去的成就,頗想與這位後輩切磋一二,看看這位在學問之上,與老朽年輕時候又有哪些不同。”

    此時,他才雙眼一眯,緩緩看了下來,道:“這位就是自薦入得學宮的張輔教了吧?”

    張禦合手一揖,淡聲道:“裘學令有禮。”

    裘學令點點頭,道:“張輔教,你或許已是知曉,學宮今次要老朽來對你進行申問,隻在此之前,老朽有幾句話問你,不介意吧?”

    張禦道:“不知什麼話?”

    裘學令慢悠悠道:“張輔教不必緊張,也就是一些前輩關心後輩的話,你如果有真才實學,那老朽也是替學宮感到高興啊。”

    柳光在旁聽了這話,冷笑幾聲,這個裘學令,倚老賣老倒是真有一套。

    張禦看得出來,這位裘學令十分喜歡拿前輩的身份來壓他,可其人越是這樣,越是說明其底氣不足,否則根本不必要如此做。

    裘學令緩緩道:“我看過張輔教的口述經曆,上麵寫你曾一個人去安山之東遊曆,途中著實遇到了不少危險,那時你好似隻有十四歲吧?當真了不起,少年英雄,能人所不能。”

    說到這裏,他一陣感歎,“老朽年紀大了,看到你們這些年輕人,也不覺想起自家子女,嗯,對了,不知張輔教你當時出遊時,家中有幾個兄弟姐妹啊?”

    柳光聽到他問這看似不相幹的話,先是一怔,隨後暗罵一聲老匹夫。

    在學宮行走,名聲還是很重要的。裘學令此刻這麼問,分明就是暗指張禦年紀輕輕,卻不顧父母擔心出外冒險,而且一去就是幾年杳無音訊。這不管是不是奉行舊時傳統的人,都會覺得他的行為不妥當,那無形中就會被人鄙夷排斥。

    張禦眸中有光泛動了一下,裘學令此舉,是想先從道德上入手,對他進行一定的打壓了。

    既然對方有這個目的,那麼他可以想象出來,不管下來他怎麼回答,其人一定會果斷結束這個話題,過後再設法對周圍的人進行某種輿論誤導。

    他抬起頭,直視上方,道:“此一問,不知學令是以什麼身份問我?”

    學令雖然比輔教、學正的學職來的高,可並沒有上下級的關係,隻有各堂主事對底下從事有管束權。像他這樣的輔教,隻需對學宮祭酒和學宮的規矩負責就好。

    所以如果不是正經申問,他不想答,那大可不答。

    我與你一樣都是學宮的師長,我為什麼遠遊,家中有什麼人,與你何幹?輪得到你來問我麼?

    裘學令眯眼看了看他,嗬嗬一笑,道:“看來張輔教是嫌我這老家夥囉嗦了,也罷,既然張輔教不願回答,那就免了吧。”他對站在旁處的那一位中年學令道:“徐學令,不妨就開始申問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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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匿名 於 2019-9-12 21:20 編輯

第三十二章 潛謀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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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姓學令一點頭,自後方站了出來,環視一圈,肅聲道:“今日申問,所有人不得筆錄,不得見諸報端,若有違者,開職除籍。”

    眾人都是抬手,肅然一禮,表示遵從。

    中年學令就是來此做個見證的,所以說完後,就將位置重又讓給了裘學令,自己退了下去。

    裘學令走上前台,看著張禦,嘴裏便發出一陣了古怪的音節,在這環形大堂之下,顯得很嘹亮,也很宏大。

    很難想象他這瘦弱的身體裏內能蹦出這麼響的聲音來,倒是令在場不少人刮目相看,看來其人並不像自己所描述的那般老朽。

    柳光知道,在裘學令話出口的一瞬間,就已發出考校了。他看到有個站得近的師教互相交談著,似在分析說得是裘學令說得到底哪種語言。

    他心中不由一緊,若是連這些學識淵博的師教都不知道這是什麼語言的話,那張禦能回答得上來麼?

    畢竟張禦的年齡並不大,就算擅長某一部落的語言,卻並不等於什麼地方的語言都精通。

    張禦聽到這句話,立時判斷出來這是安山北麵的一個偏僻小部落的語言。

    他之所以知道,也是恰好與這個部落的土著接觸過,但也僅限於能說兩句罷了。

    他看得很明白,裘學令在這些語言上鑽研了幾十年,積累非常深厚,自己是不可能比得上的。就算現在回答上來,其人也大可以再換了一種語言,總有可以讓他接不上的時候,所以他幹脆不應。

    裘學令見他不說話,捋了捋胡須,又換了一個語言。

    這次在場有人立刻分辨出來這是安山中遊一個土著部落的語言,和安人勉強算得上是近親,現在仍有幾支生存在山嶺深處,靠狩獵和皮毛貿易為生,因為與都護府交流頻繁,如今懂得這個部落語言的人著實不少。

    張禦則是一臉平靜站在那裏,仍是沒有開口。

    接下來,裘學令又換了數種語言,每一種都不重複,不僅如此,他吐字清晰,說話時又富有節奏,明顯能讓人聽出不同語言之間的變換。

    在場之人不禁心生感慨,感覺他果然學識淵博,不愧土著語的大家,這在都護府中應該算是獨一份了。

    因為無論說什麼,張禦始終保持著沉默,裘學令終於停了下來。他慢條斯理道:“張輔教,方才我問你這許多,你為什麼不答?這這裏麵總該有一門語言你是懂得的吧?”

    張禦淡聲道:“裘學令雖然問了這許多話,但與我所要教授的語言又有什麼關係呢?”

    “申問”是考校學宮師教或輔教原本所具備的學識,可你問的東西和我所掌握的東西根本不是一個東西,那我根本沒必要來理你。

    或許其他年輕輔教或師教站在這裏時,會被裘學令所營造出來氣氛所壓倒,可他根本沒這個心理負擔,且相當理直氣壯。

    裘學令哦了一聲,似是略帶疑惑,隨即露出一絲歉然之色,自嘲道:“這是老朽我考慮不周了,老了老了,張輔教,既然你懂得那堅爪部落的語言,那就回答我一個簡單的問題吧,”他仿佛很隨意的問道:“在此部落中,他們天地人之間是如何溝通的呢?”

    張禦聽到這句話,微微抬頭,看了裘學令一眼,可對方神情看著很是自然,他思考了一下,而後對遠處的助役示意自己需要紙筆。

    待助役送來後,他提筆寫了幾行字,而後讓人送了上去,並對台上道:“我的回答都在這裏了。”

    裘學令從助役手中拿過紙張,拿至麵前看了看,當看到那上麵一行文字的時候,他的眼瞳微不可察一縮,沉吟一下,動作利索的把紙條塞到袖子裏,隨後讚歎道:“張輔教果然學識不俗。”他看向那徐姓學令,道:“我看,今天的申問就到此為止吧。”

    那位徐姓學令有些奇怪,道:“可以了麼?”

    裘學令很肯定道:“不必再問了,張輔教足可以勝任此職。”

    “這樣……”徐姓學令沉吟一下,他隻是學宮派來做見證的,不管具體過程,既然裘學令這麼說,再有什麼事自然有其負責,與自己無關。

    於是他走上前方,對著大堂下方道:“申問結束,張輔教,你通過了,可以回去了。”

    環形堂上的眾人都是一陣莫名其妙,弄不清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好像都還沒怎麼開始吧?怎麼已經結束了?

    很多人不禁心下失望,感覺這次申問著實有些虎頭蛇尾。

    張禦卻似一點也不意外,合手一揖,袍袖擺動之間,就已是邁步走了出去。

    裘學令這個時候則是微微抬眼,深深看了他一眼。

    張禦方才到了大堂門外,柳光就已是從裏追了出來,他對方才發生的事也很是不解,道:“張輔教,剛才那是什麼意思?”

    張禦道:“我們換個地方談。”

    兩人離了甄禮堂,走到學宮東側一處僻靜庭院內,這裏有一大片草坪,幾個古代殘破的石墩零零落落的點綴在四周。

    不過此間明顯也是有人打理的,有些地方還稍微修繕了一下,使得有本該是荒敗的景象反而有種殘破的美感。

    柳光這時忍不住問道:“張輔教,你那紙上寫的是什麼,為什麼裘學令一看就讓你過了?”

    張禦道:“其實很簡單,我就是寫了一段堅爪部落的文字而已。”

    “就這樣?”柳光感覺有些不可以思議,道:“他就這樣讓你過了?為什麼?”

    張禦淡聲道:“因為他看不懂。下來無論他問什麼,我都會說已經寫在那紙上了,他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不再問下去了。”

    “是這樣麼?”

    柳光感覺這裏麵的事恐怕沒這麼簡單,不過這既然張衍這麼說,申問又過去了,那他也不必再去追究了,他揉了揉眉心,道:“不管怎麼樣,總算甩掉這個麻煩了。”

    張禦搖頭道:“恐怕還甩不掉。”

    柳光一怔,道:“什麼意思?”

    張禦看了看遠處,轉目望來,道:“柳師教,方才在堂上時,你覺得我與他之間,在土著部落語言上,誰更懂得多一些?”

    柳光遲疑一下,道:“我覺得他好像更懂得更多一些。”

    張禦點頭道:“這就是了,連你也這麼覺得,那麼那些前來觀看申問的人應當也是這般想法了,假如裘學令向學宮提出,想要參與到這次與堅爪部落的交流事宜中,你覺得學宮上層會怎麼想?”

    柳光這時忽然想起來,今天有一位學宮上層的心腹也在堂上。

    張禦很確定的說道:“所以裘學令今天的目的,並非是為了申問,而是想通過這場申問為自己造勢,讓學宮上層感覺到他才是這方麵的權威,我敢斷言,下來他一定會插手到這件事情中來的。”

    柳光語帶譏嘲道:“這麼大年紀了,不想著頤養天年,卻來爭權奪利,何苦來哉?張輔教,你能應付麼?”

    張禦道:“雖然麻煩是少不了的,可至少在我傳授堅爪部落的語言時,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至於以後的事,那要等等再看了。”

    柳光想了想,無論怎麼說,眼前的事是應付過去了,他拱手道:“張輔教,我那裏還有些事,便先告辭了,你下來要是遇到有什麼麻煩,可再來尋我。”

    張禦也是一拱手,客氣道:“今天多謝柳師教了。”

    等柳光離去後,他在這個庭院緩緩走著,其實他有一個懷疑,方才並沒有對柳光說。

    他之前聽說裘學令在編寫那些土著部落語言的對照語典,這非常了不起,說明其人已經總結出了一套可以在各個部族之內通行的語言規律。

    而他知道,有些人在語言上有著非常獨特的天賦,隻需要知道兩種語言之間一些關鍵信息的對照,就能粗淺掌握雙方交流的方式。

    若是裘學令就是這樣的人,那麼其人今天真正目的,恐怕就是想從這裏進行偷師。但我可以教,你卻不能偷!所以他一上來就用文字來回答,直接將之堵回去。而裘學令應該看出他的提防來,知道無法從他得到什麼了,所以很幹脆的退場了。

    這個時候,甄禮堂內。

    裘學令走入了一間偏廳,一個英俊年輕人站在那裏,恭敬道:“老師,可有收獲麼?”

    裘學令眯著眼道:“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呐,可能看出我的用意了,這個堅爪部落的文字並非我之前見過的任何一種,恐怕與我之前所接觸的安山部落不是同一個源起。”

    年輕人卻一點也不著急,笑問道:“那我們下來如何?”

    裘學令悠然道:“沒關係,今日至少我也試出了我想知道的,而且我造勢已成,等你父親在後麵再推一把,學宮當會同意我督聽他授課,過後你與我一同前去就是了。”

    年輕人微微一笑,道:“老師,我明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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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心湖照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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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之後,二月二十八。

    張禦一身青色深衣,正坐於木案之後,手中落筆不停,不一會兒,下方的白紙就被一行行端正的字跡占滿了。而在旁邊,類似的紙已是疊起了十多張。

    他筆把擱下,等了一會兒,將所些的紙都是收入到一隻早已準備好的漆匣中,並貼上封條,打上蠟戳。

    “青禾。”

    他喚了一聲,李青禾就從書房外走進來,躬身道:“先生,有什麼吩咐?”

    張禦自袖中拿出一張名帖,與那漆盒一同推到他麵前,道:“你拿這張名帖還有這匣子,替我去一趟安廬居,請那裏的掌櫃幫把我這些送到合適的報館去,順便再帶幾份這幾日的報紙回來。”

    現在他已經在開始著手準備心中那個計劃了。雖然出於安全考慮,他現在還不能出學宮,但李青禾卻是可以的。

    每天往來泰陽學宮的人如此之多,也沒人會對一個助役感興趣。

    李青禾應了一聲,將東西拿過,在出去前,他想了想,又問道:“先生,有什麼需要我特別注意的麼?”

    張禦道:“自己小心點就好了,碰上什麼事也別自作主張,先回來再說。”

    李青禾認真道:“是,先生。”

    張禦等到李青禾出門,就來到後院中,自石凳上拿起一根早已削好的竹劍。

    在與蘇匡一戰中,他曾陷入到身心極靜的狀態中,心湖倒影了外界的諸多氣息。

    這其實是夏劍這把劍器所帶來的能為。

    隻是他後來一直在嚐試,如果不借助這把劍器,自己能否進入這樣的狀態之中,而這兩天來,他已經隱隱有一些頭緒了。

    要是能夠摸準竅訣,並將之運用純熟,說不定還能投照入大道渾章之中。

    不過這恐怕是很久之後的事了。倒是這幾天的安心修煉,他覺得自己的劍法隱隱有所提升。

    這並非錯覺,劍印上麵的光亮又增加了一點,這大道渾章最大的好處,就是你落在上麵的能為技巧隻要稍微有一些進步,那就可以直觀的顯現出來。

    想到這裏,他的思緒也是不禁發散開來。按照玄府的說法,玄章隻要找到了那一縷玄機,那麼就可突破第一道章,同時身軀就將會經曆一次蛻變。

    那麼渾章是否也是如此呢?

    至今為止,渾章上的所有能為都是他本身就先具備的,都是從外界學習修持得來的,那麼渾章的玄機難道也是在外尋得的麼?

    其實那尋玄之法,他覺得倒是與舊法之中用呼吸吐打破身軀極限的方式有相似之處,唯有突破了這層束縛,才能修煉更為高深的功法。

    這麼看來,舊法和新法雖然修煉方式不同,可有些道理卻是也相通的。

    他搖了搖頭,既然已是走上了新法之路,那舊法的東西,暫且就不要去多想了。

    收拾好飄散的念頭,他屏息凝神片刻,便展開劍式,認真練了起來。

    李青禾辦事很利索,到了中午,他就轉了回來。

    “先生,東西已經交給那裏一位姓盧的掌堂了,他說請先生放心,他會將東西送去瀚墨報館,說那裏也是安巡會的產業,不會耽誤先生的事情。”

    張禦道:“很好,你做得不錯。”

    李青禾得了誇獎,非常高興,道:“這是青禾該做的。對了,先生,那些帶回了報紙已經放在書房的報架上了。”

    張禦一點頭,就讓他先下去了,自己在靜室吐納了一會兒,這才來到書房裏,拿起報紙看了起來,接連幾份看下來,他發現最近異神教徒作亂的消息越來越多了,還有就是各地頻頻出現的瘟疫蝗蟲。

    而與這些比較起來,瑞光城卻還是一片祥和。

    下午的時候,任義興衝衝找上門來,並說他所需要的藥材都采買到了。

    張禦覺的他來得正是時候,他身邊的元元丹已經剩不了多少了,所以現在每天隻是服用一至二粒。

    至於學宮給的那采秀丹,他之前想要吞服的時候,那氣味讓他感到一絲不適,這是身體本能在抗拒,所以幹脆決定不再服用了。

    他換了一身衣服,喚上李青禾,就與任義一道來至雜庫。

    與上回一般,所有藥材都是分門別類擺放在那裏,他檢查了一遍,從藥材質量上看,明顯比上一次更為用心了,就是上回那發現源能的骨片卻不在其中。

    他問起時,任義笑道:“這是輔教看重的藥材,我怕又出什麼意外,所以特意讓人單獨安置了,這就拿來。”他吩咐一聲,少頃,就有人捧來一大包藥材,在敞台上打開,自裏麵嘩啦啦倒出來一大堆骨片來。

    張禦在這包東西方才拿過來的時候,就感覺有源能存在其中。他伸手抓了一把骨片起來,隻這一把之中,就感覺其中至少有三四片骨片中蘊藏著微弱熱流。

    不過與上次不同的是,還這一堆之內還有很多,真正令他感到欣喜的是,既然上一批和這一批都有源能存在,那說明還可以通過這個找到渠道找到更多。

    他道:“這還是從原來那個藥行裏采買的麼?”

    任義回道:“是的,我特意和那藥行說了,就上回那種,輔教可是滿意麼?”

    張禦點頭道:“很不錯,你繼續找這個藥行,這種藥材盡量收,不過……”他將那有源能的骨片都是挑了出來,並道:“你來看,這些骨片能看得出是出自同一處地方,而這些就不是,所以若有可能,”他點了點有源能蘊藏的那一堆,“你要盡量挑我說得這種。”

    任義並不是專做藥材生意的,怎麼也看不出什麼來。馬上吩咐了一聲,著人找來了一個行步沉穩,留著胡須的中年漢子。

    “老陳,這堆藥材,你能分辨出不同麼?”

    中年漢子過來看了看,指著張禦麵前的那一攤骨片,道:“任頭,這裏的骨片全都是來自同一頭異獸。”

    說著,他又指了指另一攤,“而這就是另一種了。不過兩頭異獸應該也是來自同一個地方,周圍水土也是相差不大,所以單從外觀上看,一般人是很難分辨出來的。”

    任義一翹大拇指,道:“老陳,你果然好眼力,下次再買這些藥材的時候,你隨我一同去,怎麼樣?”

    中年漢子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看了看張禦,正容拱手道:“這位是不是就是上次救了庫裏諸多兄弟性命的張輔教?”

    任義道:“對,這位就是張輔教,采買這藥材,也是張輔教吩咐的事。”

    中年漢子臉上露出感激之色,道:“那天多虧了輔教,我那兄弟才逃的一條活路,既然是輔教的事,那沒得說,陳廣我一定用心。”

    張禦點首道:“那就拜托幾位了,這次藥材的不錯,我便帶回去了,青禾,你與任助役去結賬。”

    任義急道:“輔教,救了我們大多數人的性命,這筆錢哪還用得著輔教出!”

    張禦淡聲道:“這是兩回事,若是任助役覺得虧欠,那下來的事就請多多上心。”

    任義見他堅持,也隻能作罷,下去與李青禾結賬,隨後又命幾個力役,幫著把這些藥材一起送到學宮裏。

    張禦回到居處後,稍加洗漱,隨後第一件事,就是將所有骨片上的源能全部吸攝入體,頓時又補充了不少神元。

    此刻他再查看一下,觀讀三個章印已是綽綽有餘,但四個章印的話稍稍有些勉強。

    他想了一想,下一次運來的骨片隻要在數目上與這回不是差的太多,那差不多就應該夠了,既然如此,那不妨再等上一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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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傳文授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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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很快就到了三月初五。

    餘名揚穿著收拾的幹幹淨淨的學子衣袍,提著竹書箱,沿著一條平坦蜿蜒的山道往泰陽學宮的高處東台走去。

    東台是學宮中僅次於正殿的一處高地,上方修建了三座門庭寬廣的木結構學堂,這裏也是學宮傳授一些獨特學問的地方。

    餘名揚的專學是安山土著語,這是有數幾門在學成後需要聽從都堂調用的專學,因為他的所有學費都是由都護府代付的。

    如果不出意外,在學宮進學幾年之後,他就會被都護府派遣到安山山脈附近的土著部落之中去做駐節使,負責管理貿易和維護某個部落和都護府之間的關係。

    他為此也是做好了準備,可萬萬沒有想到,方才入學沒幾日,居然會被調來這裏學習另一門聞所未聞的土著語言。

    因為關係到他的未來的,所以他心裏也是頗為忐忑,不知道這件事對自己是好是壞。

    走上東台後,他沿著鮮花簇擁的石板道來到了學堂之外,這裏站著兩排學宮護衛,每個人都是佩槍攜矛。

    見他過來,立刻有人上來檢驗文書名帖,又經過了一番嚴格問詢,這才放了他進去。

    餘名揚踏上台階,見麵前是一座五柱間隔的開闊大門,他先在外麵助役的示意下換了鞋,這才走入進去。

    一到裏間,發現這座建築架構獨特,堂中並無立柱,寬敞明亮,視野廣闊,直接可以看到外麵雄峻的安山雪峰。

    行走在那幾可鑒人的光滑地板上,他有一種淩駕雲頂,與之平齊的感覺,連心境也隨之舒暢不了不少。

    學堂上擺著橫豎六排矮案,相互之間間隔恰好容一人走過,案幾旁邊還有香爐暖手和置物竹架。

    這時他見到這裏已經坐著一名身形纖細少女,盡管現在師長未到,可坐在那裏時,小身板依舊挺得筆直。

    他不敢失禮,到了正麵,拱手一揖,道:“淑女有禮,學子餘名揚。”

    那少女見了,也是站起來,對他一個萬福,道:“少郎有禮,學子安初兒。”

    餘名揚這時才注意到眼瞳帶著些許金色,不難看出其人有著安人血統。

    不過他臉上沒有什麼異色,因為學習土著語言的人,大多都是混血,像他這樣的天夏人,反而並不多見。

    他看了看四下,選了一個稍稍靠後的座位坐下,將自己的東西都是擺放好,靜靜等著先生到來。

    不多時,外麵喧鬧聲漸起,學堂之中陸陸續續進來了一些少男少女,一個個都是很有禮貌,互相見禮打招呼。

    原本空蕩蕩的學堂,由於這些學子的到來,也是注入了不少生氣。

    一個矮墩墩的小胖子在餘名揚旁邊坐下,他麵色紅潤,皮膚白皙,粉嫩嫩的像個麵團子,他看到餘名揚時,咧嘴一笑,拱手道:“段能。”

    餘名揚也是一拱手,道:“餘名揚。”

    段能道:“餘兄,你來這裏之前,是什麼專學?“

    餘名揚回道:“安人語。”

    段能瞪大眼,道:“厲害啊,餘兄。”

    餘名揚一怔,倒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誇他,他謙虛道:“隻是小道。”

    “不不不,”段能湊過來,拍了拍他肩膀,衝他擠了擠眼,道:“餘兄,下來小弟就要靠你囉。”

    餘名揚忙道:“段兄言重了。”

    就在這時,眾人忽聽得噔噔噔的腳步聲傳至,隨後就闖進來一名麵容精致,眼瞳略帶金色的少女。

    她個子嬌小,然而走起路來卻是氣勢洶洶,身上穿著傳統的天夏淑女服,前額掛著額飾,手上則戴著絲質手套,這時她突然被人喊住,於是不耐煩的將腰間的短刀解下,扔給了外麵的人,這才往課案處走過來。

    她沒有理會周圍的人,直接走到最前麵坐了下來。

    餘名揚小心看了一眼學室外,卻發現有十來個高大侍從出現在了那裏,這分明就是那個少女帶來的。

    他心下一思,這個少女明顯有著安人血統,但卻能帶著侍衛在泰陽學宮裏走動,這樣的人,好像都護府內隻有一家……

    想到這裏,他心中不禁一跳,馬上移開目光,不敢再去多看。

    段能看到這少女出現,卻是一咧嘴,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嘀咕道:“怎麼她也來了。”

    外間忽然一聲碎玉碰撞之音傳來,立時有助役道:“噤聲,先生來了。”

    所有學子都是停止交談,自座上站起,肅然恭立,敬候師長到來。

    張禦邁著緩而有力的腳步,由外間的師道走入了學堂之內,並至師位上站定。他一眼掃去,見下方一共是十九個學生,人數不多,不過從氣質和姿態上,能看得出來來曆各不相同,身份也高下有別。

    他早就清楚,來學習這名語言的,不是本身天資傑出,就是擁有極大背景,想在這裏麵占據一定利益。

    眾學子這時看見張禦,不覺神情愣愣,他們本以為今天教他們土著語言的,應該是一位年紀頗大的老學究,可這位老師和他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其貌有若畫上仙人,神氣高渺於雲端之上,凜凜然不可直視,目光到處,立時讓他們心頭直跳,不自覺的低下頭。

    “嗯?”

    張禦這時忽然發現,此間除了這些學生和外麵那些侍從外,在附近還有另一個人的氣息,

    他心思一轉,便已了然,卻沒有多說什麼,目注堂下,道:“我名張禦,此次來此教授‘堅爪語’,各位君子淑女可以安坐了。”

    諸學子此刻都是一揖,道:“謝先生。”隨後一齊落座下來。

    張禦把大袖一展,也是在師位之上正坐下來。

    他挪開教尺,把壓在下麵的名冊拿在手裏,這上麵有在座學子的相貌和姓名,隻是看了下來,卻隻有十八個人,少了一個。

    他對照了一下,立刻就知道,所少之人就是坐在最前麵的那個少女,外麵的侍從應該就是她帶來的,雖然事先沒有人明說,可從其裝扮和排場上,他已能猜到其身份。

    不過既然到他的學堂上,就要講他的規矩,這也是學宮給予他的權力。

    他目光移至那名少女身上,後者正在打量他,見他目光一下掃過來,嚇了一跳,急急低頭,可是感覺自己好像太過示弱了,馬上又是挺胸抬頭,不服氣地瞪回去。

    張禦不去理會她的小心思,淡聲道:“這位淑女,你名姓為何?”

    “我憑什麼告訴你?”這句話隻是在少女心裏過了一圈,嘴上還是老老實實道:“楊瓔。”

    張禦微一點頭,對照名冊,對餘下學子一一喚名,被點到的學子立時應聲。

    不過這裏麵也是發現了一個“熟人”,上次那個在文宣堂遇到的少女也在這裏麵,名冊上的名字寫著“安初兒”三個字。

    待把所有人的名字點過,他也是從各人的回答之中大致了解了每一人的性格。

    他把名冊放下,他先是宣讀了一下學堂規序,還有他在教授時各人必須遵守的規矩。

    把這些都是交代過後,他才正式開始講課。

    “在學堅爪語之前,你們需要先了解堅爪部落的神明,在接下來的三天內,我會從這個部落的神話傳說說起。”

    他先講這個並不是刻意放緩進度,而是土著神明的出現,往往是與先民的生活環境息息相關的,了解神話傳說同樣也是了解其曆史的變遷。

    在之前的申問上,裘學令為什麼先問堅爪部落的天地人是如何溝通的,而不是問其他?

    因為他就是在問源起,隻有這樣,才知道堅爪部落的文化根基是什麼。

    甚至在樣本足夠多的情況下,他由此可以大略推知這些土著最早生存的地域環境,大概的生產生活方式,又經過了哪些演變。

    楊瓔自豪道:“我們天夏人從不靠神,靠得是自己!”

    “沒錯,神算什麼,皮扒了做神袍!”

    “對,憑什麼我們學他們的語言,要讓他們學我們的!”

    底下馬上就有人跟著嚷起來。

    張禦頜首道:“說得不錯,有誌氣。”

    楊瓔臉上頓時得意洋洋,可張禦接下來一句讓她為之愕然。

    “楊瓔無故插話,攪擾學堂秩序,記過一次。”

    “我不服!”

    楊瓔氣憤無比,她很想把這句話喊出來,可剛吃了一次虧,她還是有記性的,隻能在心裏憤憤嘀咕:

    “憑什麼就我一個人?”

    張禦沒有在意她的小情緒,開始緩緩講述堅爪部落的起源神話。

    其實安山山脈附近的部落神話傳說,在場的學子不知聽過多少了,無非就是創世、災難,衝突、繁衍、拯救這些東西,而後就是一係列半人半神的英雄經受考驗和曆練,除了一些細節,大致都是相差不大的。

    可是這些東西,具體還要看由誰來說。

    張禦擁有“語韻”的技巧,說話語聲讓人聽了十分享受,讓那些複雜拗口的神明名字也不那麼排斥了。

    不止如此,他把一段本來看著很是平平的創世神話說得壯烈激蕩,熱血澎湃,眾學子不自不覺就代入了情境之中,不止是這些他們,就連外麵的侍從受此影響,也是聽入了神。

    等到外麵的碎玉聲響起,方才恍然醒覺,這堂講學已經結束了。

    所有人都是感覺一陣意猶未盡。

    張禦道:“今次的講課就到此吧,我今日所講的東西,你們所有人都要回去默寫,看看你們記住了多少,明天一一交給我看。”

    既然教了學生,當然要留作業了,這也是對學生的負責。

    “什麼?還有作業?”

    楊瓔一拍桌子,橫眉豎目的站起來。

    張禦瞥她一眼,淡聲道:“坐下。”

    楊瓔臉一下漲紅了,她瞪大眼,捏緊了拳頭,氣哼哼兩聲,然後……還是坐下了。

    幾個侍從站在外麵,可卻目視前方,隻當沒有聽見。

    張禦道:“課已結束,就不你的過了,記得規矩,下次不要再犯。”說完之後,他舒開袍袖,站了起來,邁步走了出去。

    他方才走出學堂,卻聽得後麵有急切的腳步聲追來,還有氣咻咻的聲音,於是站住回頭一看,道:“安初兒,有什麼事麼?”

    安初兒跑到他麵前,先是對他鄭重一個鞠躬,隨後將手中攥著的一把傘遞上,感激道:“先生,你還記得麼,那天你借給了學生一把傘,學生一直想找機會還給先生。”

    張禦看了那把傘一眼,道:“這幾天不下雨,難道你一直把傘帶在身邊?”

    安初兒認真點頭道:“是的,學生不知道先生住在哪裏,就想著哪天碰到先生,可以把傘還了。”

    張禦把傘拿了過來,道:“我方才注意到,在學堂上,你是最為用心的一個學生。

    安初兒被誇讚,心下喜悅,認真道:“先生,我會繼續努力的。”

    “嗯,不錯,作業記得做。”

    張禦丟下這一句話後,就沿著坡道往台地下方走去了。

    而此時與學堂一牆之隔的間堂內,卻有一個相貌英俊的年輕人自裏走了出來,他看了看張禦遠去的身影,微微一笑,從另一處方向走下了台地。

    他一直來到了學宮西南方的一處僻靜宅院內,與門前的助役打過招呼後,就毫無阻攔的走到了一處滿是馥鬱芳香的花園內。

    裘學令此刻正在這裏澆花,聽到他的腳步聲過來,頭也不回地問道:“怎麼樣?”

    年輕人在他背後站定,合手一揖,道:“回稟老師,這位張輔教講課很是出色,說語言的同時,更是將背後的文化來源剖析的透徹,很容易就能聽懂。”

    裘學令道:“很好。”

    年輕人這時問道:“老師,需不需要學生把今天的東西複述出來?”

    裘學令擺了擺手,道:“不必要了。我本的來打算,是從他這裏設法套取到堅爪部落的語言,然後先與那個部落溝通一下,這樣我們就可以撇開他了。可既然現在他已占了先機,誰都知道這門語言是從他這裏開始傳授的,那再繼續也沒什麼意義了,你隻需好好聽,等與堅爪部落正式交通的時候,再設法取而代之就好。

    年輕人微笑道:“是,老師,學生會努力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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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壺黎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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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瓔氣呼呼出了學宮後,就來到了毗鄰大都督府一處莊園內,她走進來時,兩旁護衛紛紛抱拳行禮。

    她一腳踹開邊門,進入內院,卻見大廳之內空蕩蕩的,拉過一個役從,奇怪問道:“我弟弟呢?去哪裏了?”

    役從趕忙回道:“姚先生來了,好像在教授都護什麼學問。”

    “姚先生?”

    楊瓔嚇了一跳,不自覺放低了聲音。

    就在這時,從內堂中緩步走出來一位七旬年紀老者,他神容沉靜,雙眼之中仿佛浸透了世事。

    楊瓔見到他,規規矩矩一禮,道:“姚先生。”

    姚先生抬手還禮,道:“楊衛尉。”

    楊瓔急急道:“姚先生出來這麼早,是不是我弟弟哪裏做的不對?先生告訴我,我來教訓他。”說著,揮了揮小拳頭。

    姚先生道:“非是,都護很好,我是來向都護告個假的,近來家父身體不適,需我服侍榻前,下來恐怕不能再給都護授課了。”

    楊瓔一怔,眼眸中擔憂之色,道:“姚老公府的身體又不好了麼?”

    姚先生平靜道:“自開春以來就一直咳嗽,後來恢複了一些,勉強過了士議,而今病情又有轉重的跡象。”

    楊瓔躊躇了一下,道:“可,可是,我舅舅那裏,舅舅他……”

    姚先生平靜道:“都尉同意了。”

    楊瓔頓時一陣失落。

    姚先生看她一眼,道:“聽說衛尉今天去上課了?”

    楊瓔馬上抬頭,道:“是,舅舅安排我去的,學一門外邦語言,先生也很好,就是有些嚴厲。”

    姚先生道:“那就好好學,先生嚴厲點,對你們是好事。”

    他頓了下,叮囑道:“照顧好都護。”

    楊瓔重重嗯了一聲。

    她轉過身,目注著姚先生走出去,看著那有些蕭瑟的背影,不知為什麼,她鼻子有些發酸,心中總感覺有些空落落的。

    半晌,她哼了一聲,惱道:“一定是小弟把先生氣的,不然先生怎麼會走!”

    她擰轉身,邁著大步往裏走,旁邊的侍從都看她這樣子,都是不敢阻攔。

    衝到內堂,見一個十歲左右的清秀小童坐在上麵,單眼皮,眼眸略帶金色,身穿彰顯威儀的大都督服,頭上戴著垂著瓔珞的辟域冠,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小童見到時她,放下手裏的東西,站起身來一禮,道:“阿姐。”

    楊瓔幾步衝上前去,一把抓住自己胞弟的領子,狠狠道:“說!是不是你幹了什麼壞事,把姚先生氣走了!”

    小童驚愕睜大眼,隨即急道:“阿姐,先生是自己要走的,我也攔不住啊。”

    楊瓔狐疑的看了他幾眼,道:“是麼?”

    小童使勁點頭。

    “唉!”

    楊瓔把自己弟弟放開,沮喪的到了一邊的鋪著厚厚錦墊的靠榻上坐下,她莫名的有些心煩意亂,眼中也多了幾分迷茫。

    小童走到她身邊,小心翼翼問道:“阿姐,你沒事吧?”

    楊瓔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小童又看了她幾眼,好奇問道:“聽聞阿姐今天去了學堂,不知那裏是什麼樣子?先生教的學問和姚先生是一樣的麼?”

    “該什麼樣子就什麼樣子。”

    楊瓔不耐煩的回了一句,可隨即想到自己還有作業要做,頓時感覺頭到要炸了。

    她看了看自家胞弟,眼珠一轉,道:“想知道我今天學了什麼麼?拿紙筆來,我說你寫。”

    小童哦哦兩聲,爬到案前,將紙筆都是拿來,然後眼巴巴看著她。

    楊瓔咳了一聲,開始口述起來。

    以往她學什麼東西都是左耳進去,右耳出來,不像自己的胞弟那麼聰明,教什麼都一遍就會,所以本是準備自己想起來多少就寫多少,記不起來的讓自己弟弟隨便發揮,蒙混一下也就過去了。

    隻是她驚奇發現,今天學堂上所教的東西自己居然全都記住了,不假思索的就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夢裏,一把奪過小童手中筆杆,戳了戳自己的腮幫,嗯,有些疼,她暗自懷疑,“難道我本來就很聰明?隻是以前一直沒有認真學?”

    小童看著自己寫下的字,小臉上全是佩服:“這位先生和姚先生一樣厲害。”

    楊瓔沒好氣道:“你又沒去上課,你知道什麼?”

    小童這次卻是反駁道:“可是姚先生講的東西,阿姐有時還記不住,但這位先生講的阿姐都能背下來啊。”

    楊瓔怔住了,隨後沉默下來。

    小童有些不知所措,拉了拉她,道:“阿姐你怎麼了?”

    楊瓔搖頭道:“沒什麼。”她站起來,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弟弟,道:“姚先生讓我好好學,好好照顧你,我會做到的。”

    張禦此刻也已是回到了居處內,今天他從這些學生身份背景上,不難看出都護府對這件事的重視。

    原本他身為輔教,還有教授幼學的義務,不現在學宮為了讓他專注於此,讓他暫時不必對此負責。

    不過等到他把堅爪語教授完畢,想必也是需履行輔教責任的。

    來到書房,他從桌案上拿起來這幾天的報紙,一份份翻看著。

    這裏並不是隻看一份報紙,而有十幾份之多。

    如今的報館不是隨意一人就能開的,其必然擁有深厚的背景,且誰要是敢私下刊登其他報紙消息,那司寇衙署第二天就會找上門來。

    這樣一來,同樣一件事,在不同的報館裏,所發表出來的消息可能就並不一致。而他將之互相參照對比,從多個角度進行觀察分析,就有利於對一些關鍵消息做出更準確的判斷。

    他留意到,最近大部分報紙上都出現了都護府捕殺異神信徒的消息,且密集度非常高。

    正在翻動時,他發現裏麵夾著一張小報,看著有些眼熟,回憶了一下,這與他當日達到瑞光時,在碼頭上看到的某張報紙很是相似。

    而上麵的內容卻是非常惹人眼目,說是瑞光城外某處上百口人的村莊連人牲畜一夜消失,疑似是被一些異神信徒誘走了。但是具體的日期、地點、村莊名字一概沒有,讓人很難相信這裏麵的真實性。

    他想了想,就把李青禾叫了進來,問道:“這張報紙是在哪裏買的?”

    李青禾回道:“先生,是夾在某一份報紙中的,青禾想著也是一份報紙,所以也就未曾拿走。”

    張禦道:“下次要是再看到,別扔了,也一樣帶回來。”

    李青禾道:“先生,我記住了。”

    張禦這時又一翻,正好翻到了翰墨報館印發的報紙,他找了一找,在右下角看到了一篇文章,正是之前讓李青禾交給安廬居的,想來現在應該有很多人看到了。

    瑞光東城,一座占地十餘畝的豪宅大院內,宏整華麗的主樓之中,段摩帶著眼鏡,正翻看著今天的報紙。

    隻是他發現,原本介紹衣物美食的地方卻被一篇陌生文章替換了,感覺有些奇怪,同時也有些遺憾。正想看看這文章有些什麼門道,聽得一陣清鈴聲傳來,門外有侍從提醒道:“衙君,少郎回來了。”

    段摩來到窗邊,就見一輛馬車從宅子外駛入進來,從上麵下來一個圓滾滾的小胖子,不過沒有朝主樓來,而是直奔廚房而去。

    等了好一會兒,一門三十多的役從走上來,有些尷尬道:“衙君恕罪,少郎他也是餓壞了,一路上吃了不少東西,還是嚷著餓。”

    段摩笑道:“沒事,知道餓,這就是動腦了!唔,今天的先生有點門道啊。”他對那役從道:“讓他吃完後來我這裏一回,我有些話問他。”

    役從躬聲一揖,退了下去。

    段摩回到躺椅上,把報紙拿起,翻回到方才那篇文章上。

    這裏麵寫到,許多土著部落喜歡祭拜潔淨之神“翁努”,並把翁努的神像擺在家裏。就算都護府治下的一些村莊也有專門的祭壇。

    不止如此,現在許多天夏人也有這個習慣,雖然都護府屢下禁令,可是效果不大,究其原因,是這個神像具備驅逐鼠蛇毒蟲的作用。

    可寫到這裏,下麵筆鋒一轉,說到許多人以為這是神力所帶來的恩賜,但實際上這是一個延續了數千年的“騙局”。

    段摩看了前麵,本來以為這又是都堂上某位發表的禁止異神祭拜的斥文,可讀到這裏,一下來了些興趣。身軀坐正了一些,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展了展報紙,繼續看下去。

    下麵寫到,“翁努”神之所有這樣的本事,實際上是用了一種名為“壺黎木”的木材。

    “壺黎木”是一種長在安山附近的木材,通常用來製作家具,幾乎人人家裏都有。但很少有人知道,但凡兩百年以上的壺黎木,其樹芯因為年歲長久會誕生一種微弱的草木靈性,從而就具備了驅逐鼠蛇毒蟲的本事。

    文章說到,或許是古代的土著先民們發現了壺黎木樹芯的作用,把它雕刻成了神像,後來以為是神保佑了自己,但實際上,保佑民眾其實是他們自己,而不是什麼其他東西。

    而在最後一段,文章還教人如何分辨壺黎木的具體年份和真假,以及沒有這種木芯時,驅逐蟲蟻的各種巧妙方法。

    段摩看完後,也是心中恍然。

    他覺得很有意思,以往報紙上刊登的東西,大多義正辭嚴,就算他之前喜歡的美食介紹,用語用詞也很刻板,一般很少見到這種既富有趣味性,無形中又能破除神異的文章。

    且整篇文章邏輯清晰,語句到位,又不失風趣,裏麵涉及的知識麵也非常多,這絕非尋常人能寫得出來的。

    他目光不由移到最下麵,見那裏的署名是“陶生”。

    他想了想,這個名字之前從沒聽說過,心裏猜測對方應該是泰陽學宮的師教或者學令,不然也不可能登載在瀚墨報館的報紙上。

    正在思索時,房門被敲了敲,然後匆匆走進來一個管事模樣的人。

    他抬頭道:“什麼事?”

    那管事一揖,道:“衙君,司寇衙門請求武庫調撥一百支火銃。”

    段摩拿下眼鏡,皺眉道:“上個月方才給了他們一百支,怎麼這個月又要了?”

    管事歎道:“也不怪他們,聽聞前幾天司寇巡卒發現一處異神教徒的祭祀地點,雙方發生了交戰,據說死傷了五十多人,還有三十多支火銃被搶走了。”

    段摩皺眉道:“這麼嚴重?”

    管家無奈道:“司寇衙署那裏也是怨聲載道,因為這等事本應是由神尉軍處置的,可是衙君也知,這次士議過後,神尉軍言稱整訓,把所有人手都調回去了……”

    段摩歎道:“這是在給都堂施加壓力啊,看來都堂上又有哪位要站出來去職以安撫神尉軍了。”他思索了一下,道:“給他們撥,再給他們加撥一百支!”

    管事吃了一驚,道:“衙君,是不是太多了?”

    段摩沉聲道:“不多,武器壞了可在再打造,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我天夏子民的性命,要比那些所謂的異神教徒貴重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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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藥骨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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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東台學堂開始教授堅爪語後,一晃過去了十天,時間已是到了月中。

    張禦每日往來於學堂和居所之間,除是授課傳文,就是練劍修行,間中也偶爾去一次宣文堂,查找一些自己所需的文載記述。

    現在他的學生已經由原來十九個變成了三十一個,這倒並非是來爭奪利益的,而是因為學堂上這些學子的身份背景,引得許多人掙破頭皮把自己的子女後輩塞進來。

    除了這個,這裏麵其實也有他講學很受歡迎的緣故。雖然他現在還未開始教授幼學,可在他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名下的學堂名額早已是被一群學生占滿了。

    十六日是學宮的休沐日。故是十五日這天,他在授完課後,趁著時間尚早,就帶了一本小冊到了上次到過的東側庭院描摹風景。

    在回來之後,學宮助役送來了一封落款趙相乘的書信。

    他仔細檢查了一下,這回卻不是他人假冒的,的確是那位安巡會主事寄送來的,而且還是通過安廬居之前一位打過交道的掌堂轉呈的。

    信中言及,上次自夭螈身上的獲利,已是存放在了都護府裏銀署裏,隻要他什麼時候方便,來櫃上落名簽印,這筆金元就能隨意取用了。

    至於具體數目是多少,或許是因為考慮到安全,也或許是秉承天夏傳統的君子不言利的作風,所以並沒有提及。不過他想來,這筆錢應該不少。

    隻是他現在還不能出去。

    蘇匡那件事過去還沒到多久,神尉軍現在一定還再盯著他。唯有等到擁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後,那再出去不遲。

    考慮過後,他寫了一封書信,交給李青禾,讓其送去安廬居,說近日被瑣事羈絆,無暇出得學宮,所以需過段日子再來處理此事。

    隨後他看了一會兒報紙,便走入靜室,服下一枚新近煉成的元元丹,吐納調息起來。

    過了日中,他結束了定坐,洗漱了一下,便出了居所,往宣文堂而來。

    自從上次那篇講述壺黎木神像的文章發出後,瀚墨報館就有回書,邀他再寫一篇類似的文稿,並願意支付他一筆潤筆費。且還開玩笑說,因為這一篇文字,使得都護府中壺黎木的價格都被抬高了許多。甚至有一些木材商來信,願意出重金請他再吹一波其他木材。

    這是一個好的開局。

    正如裘學令通過申問造勢,把自己在學宮上層的形象塑造成語言方麵的大家,他寫這些東西,也是想通過類似的手段,豎立起一個博物學家及古物鑒定家的形象。

    而在寫這些東西時,他也是順帶著破除對土著異神的愚昧崇信。

    不過他的專學雖然是古代博物學,可也不可能做到真的無事不曉,無事不通,而這個時候,泰陽學宮的文宣堂,就是他最大的倚仗了。

    他所想知道的東西,這裏幾乎都能查到。

    但也不是隨便來一個人都能做到像他這樣。

    要寫這種文章,前提是必須擁有廣博的見識,對古代世界的遺存和神明的來曆有著足夠的了解,有從紛繁複雜的事物中抽離出根本的能力,還有自身獨到的見解以及將之準確闡述出來的文筆。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條件,那就是他有門路把文章登在報紙上。

    下來他會設法發表更多文章,以擴大影響力。

    入了文宣堂後,他直接走上三樓,對慢慢翻找著自己所需要的書籍和文檔。

    隻是來了沒多久,就有一名助役過來,說是屈功相請。

    他跟隨這個助役來到一間茶室內,屈功正在這裏相候。兩人見禮之後,其人便請了他坐下,並指著案上的東西道:“張兄,你要找尋的東西,我已找到了,都在這裏麵了。”

    張禦目光落在台案上,那是隻一裹厚厚的文冊袋,扣頭用線緊緊係著,他一拱手,道:“多謝屈兄了,這回麻煩你了。”

    屈功笑道:“不麻煩,我也對這件事很感興趣,而且裏麵的東西也的確很有意思,我在此不多說,我們先品茶,張兄拿回去之後,再慢慢仔細看好了。”

    張禦在此與屈功喝了一個多夏時的茶,又出來翻找資料,到了傍晚時分,才離開了宣文堂。

    回到居處,來至書房內,他打開文冊袋,打開之後,先是從裏麵拿出了一疊舊報紙,所有值得注意的地方都被屈功用可擦拭的赤筆在下麵畫了一道橫杠。

    他略微瀏覽了一下,接著又自裏麵取出一份醫館記錄,看上去有年頭了。而再往下,則是一份司寇衙署案卷文檔,這東西也不知屈功是哪裏找來的。

    文冊袋裏剩下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最後倒出來的是一塊沾著血跡的玉佩,上麵刻著一個複雜篆字,不過他一眼看出這是天夏古字的變體,並能認出這是一個“裘”字。

    在把這些東西全都仔細看了一遍,他腦海之中逐漸浮現出一個清晰的脈絡來。

    他深思了長久,就把所有東西重新裝回了文冊袋,並小心收放了起來,現在還用不著這些,要到關鍵時刻才能發揮作用。

    第二天起身,他在後院裏練了一會兒劍,感覺十多天來的努力又有了些許進步,渾章上的劍印又明亮了一些,他生出一種感覺,或許自己不用神元,也能將之提升上去。

    不過這個念頭隻是在他腦海轉了一圈就被舍棄了,因為這個時間可能是以年為記,那還不如直接用神元來提升。

    練劍結束後,因為今天休沐,不必去講課,而之前所要查找的東西差不多已是齊了,所以他回到書房,本來打算再寫一篇文章。

    隻是方才寫了幾個字,李青禾就來稟告道:“先生,雜庫那邊又有消息了,說是第二批藥材到了,是先生特意交代要的那種藥材。”

    “哦?”

    張禦動作一頓,眸中有光泛動下,隨後把筆擱了下來。

    他等這個已經等了很久了。

    “青禾,收拾一下,隨我出去一次。”

    “是,先生。”

    張禦稍作收拾,就持上夏劍,帶著李青禾出了門。

    到了雜庫後,任義早已等在門前,並恭敬將他迎了進去,這一次藥材不涉及其他,就隻有那一種異怪骨片。

    張禦檢查了一下,此次骨片數目著實不少,幾是比上次多了一倍,且大多數都蘊藏有源能的。

    任義解釋了一下,說是那家藥行得知買家對上次的貨物有不滿意的地方,所以這次主動多補充了一些,隻是這東西深埋地下,開挖不易,一次取不了多少,所以請他這裏多多包涵。

    張禦依據這些骨骸大略估算了一下,這一頭異獸生前體型應該非常龐大,現在落在他手裏的,最多隻有十分之一。

    不過並不是所有的骨片都蘊藏有源能,就如眼前他所看到的這些,雖然源頭一致,但其中一大半與尋常骨片無甚區別,可就算如此,若是剩下還未挖出的骨骸有一小半藏有源能,那也是一個極大驚喜了。

    讓李青禾與任義結清賬目後,他就帶著這些骨片返回了居處,並關照了李青禾一聲,說自己需要閉門修持,什麼人上門都是不見。

    他來到靜室之內,將骨片之中所具備的源能全數吸收。

    此刻他所具備的神元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多,已足夠他觀讀四枚章印,當是可以按照玄府所授的章法進行修持了。

    於是他服下了兩枚元元丹,入定靜坐片刻,待感覺自身精神足滿後,這才於心中一起意,將大道玄章喚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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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三印連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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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道玄章的光幕之中,存我之印上環繞著六正之印,而其中“身”、“意”、“口”三印都已現出了光亮,其餘而今仍還處於一片黯淡之中。

    而在這正印之外,就是映入大道之章後,還未曾觀讀的“壯生”、“敏思”、“叱聲”這三印了。

    張禦看了看,現在自己神元足夠,觀讀三印當沒有問題,可若要設法找尋心光的話,那麼就不能由得自身的意願,需按照玄府所傳的章法規束而來。

    首先,當要從歸屬於“身印”的“壯生”之印開始。

    於是他目注其上,少頃,便見此印之上微微綻放了一點亮光。到了這裏,並不要他一氣觀讀完畢,反而需要停下來,依次去觀讀“敏思”和“叱音”這兩個章印。

    先前那股傳遞到腦海的意念隻是指引他如此做,但卻並沒有告訴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心下猜測,這或許是因為自己所感到的第一個正印是身印的緣故,所以便以此為根基,納兩印為枝幹,使得彼此之間不再分屬與不同正印,而是建立起一種聯係。

    好在這並不是什麼太過複雜的事,隻要在觀讀之時盡量把握好分寸就好,不隨意自作主張就好。

    這裏他是不會去隨意質疑的,哪怕是舊修的修持,入門時也必須遵循嚴格的步驟,何況大道玄章這樣一看就是不能偏差半分的修持方式。

    可能是處於修煉初期的緣故,章法並不複雜,循著那指引做下來,很快就到了最後一步,這裏稍稍有些難度,需得三個章印需得同時觀讀。

    這裏主要是需要降伏自己的內心,不讓思緒隨意飄飛,可是有時候,你越是用力,越是要壓製,心神就越不聽你的拘束。

    這對他而言反倒不是什麼太難的事,因為舊修修行的第一步,就是壓服心猿意馬。所以他十分順利的將三印同時觀讀下來。

    這一步做完,三個章印於同一時刻綻放出了光芒,並照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也於一瞬間理解並掌握了這三印的運用方法。

    然而,盡管他這次觀讀的非常順利,當中也沒有任何差錯,可那“心光”之印卻並沒有出現。

    按照範瀾的說法,一次尋到固然是好,如果不成,那意味著還需觀讀更多章印,但在一定數目之中,無法見得心光的話,那就永遠尋不到了。

    想到這裏,他好像隱隱把握到了什麼,但是一縷活潑靈思卻如遊魚一般,一時並無法完全抓住。

    在久思無果後,他果斷放下,轉而回到眼前來。

    現在需試看一下,自己在擁有了這幾個章印之後,究竟能幫助自身提高多少鬥戰能力。

    他走出靜室,來至後院。從石凳上拿過一柄日常練手的竹劍,隻是往旁處一揮,就將一根高處的竹枝順手斬了下來,

    與此同時,他起心意發動了“敏思”之印,就在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思維變得無比敏捷,千百個念頭隻於刹那間就轉了過去。

    在那一節竹枝掉落下來的時候,他尚還有閑心去思考上麵的長短、色澤、切口、乃至生長周期等等諸多問題。

    而外間的世界,似乎也在這種思維的加快下變得慢了下來。

    他目光一凝,再度揮劍,準確無比的落在了這一節竹枝上,並將之斬成兩截。

    此時他發現,在自己的出劍的時候,猶有餘力去思考該如何發力,如何出劍更為準確,唯一不協調的地方,就是身體的運動略微慢於思維。

    不過出色的身體素質使他很快調整了過來,並不斷用手中的竹劍擊打著那兩截竹枝,使它們始終維持在同一條水平線上。

    他的動作舒緩而瀟灑,每一擊似乎都是從容而有力。

    差不多在延續了十餘個呼吸後,他突然感覺一陣心神疲憊,這才收回意念,從這個狀態中退了出來。

    兩截竹枝終於落在了地上。

    此時他並沒有休息,而是再一次觸動了敏思之印,並在感到又一次疲累後繼續。

    在接連幾次之後,他已是試了出來,自己大約可以連續進入這種狀態三至四次,用他前世的算法,合計起來差不多是二到三分鍾左右。

    再繼續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心神的消耗非常大,不但會影響他正常的發揮,降低戰鬥力,還會給精神和身體帶來較大損傷。

    但是毫無疑問,這個章印在鬥戰之中非常有用,他的鬥戰之能可以由此大大提升一截。要是在與蘇匡戰鬥時就有這個技巧,那麼或許不用借助夏劍的心湖觀照,他就能準確判斷出對方大致的進擊路線。

    當然,由於蘇匡的速度極快,就算思維跟得上,也不等於身體就能夠及時做出反應。

    不過每一個人都是有其長處和短處的,戰鬥遠不是簡單的強弱對比,誰能夠更好的發揮自己的長處,避開自己的短處,誰才能把握到更多的勝機。所以不經過的戰鬥,什麼結果都不好說。

    他稍微調息了一下,又試起了“叱聲”之印。隨著口中發出一陣低吟,一股奇異的共鳴在耳鼓之中響起,他頓感心中一片昂然奮發,整個人在精神之上變得異常積極進取,好似一切負麵狀態都無法影響到自己,也沒有東西可以阻擋住自己。

    這個狀態的持續就比較長了,他在試了下來後,若以自己的體魄,延續一刻兩刻當沒有任何問題,甚至還可以更長。

    可他認為這是不必要的,因為戰鬥之中保持冷靜才是最好的,過於受情緒的影響,反而會受情緒本身的支配。

    修煉者本身當是情緒的主宰,而不是情緒的奴隸。

    不過要是遇到的敵人有影響心神能力或者碰到壓抑情緒的環境,那這就章印就變得十分有用了。

    接下來,他又試著引動了“壯生”之印,看能否補足自己方才的消耗。

    隨著此印激發出來,他頓覺一股勃勃生機蔓延到自己身體的各個角落之中,整個人變得精神旺盛起來,好像渾身有著使不完的力氣。

    這也並非是什麼錯覺,他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比平時稍稍大了一些,似乎整個人就在燃燒。顯然在沒有傷口和缺損的情況下,這個章印一旦引動,就會補足自身的精力。

    可同時他也發現,這個章印並不能直接對消耗的心神進行補益,隻是有助於他的恢複,可這一舉動,也略略卻加快了他身體生長乃至衰老的速度。

    章印的使用,不是沒有代價的,全是以他自身的身軀為根本。

    此時他心中不禁想到,既然要突破第一道章是打破身體的極限,那麼在這個階段以積蓄元氣的做法無疑是正確的,可玄府現在就教給他們這些東西,難道不怕他們過度消耗元氣,造成身體的虧損,無法再往前走麼?

    或許玄府認為他們的資質更勝其他弟子,所以才這麼安排?

    還是有其他什麼原因?

    他想了一會兒後,就拋開了這些,不管什麼原因,隻要隨時注意觀察自身的狀態,那就沒有問題。而現在既然三個章印都已是觀讀完畢,那麼待得下月月初,可以再往玄府去再一趟了,看下一步又該如何走了。

    福通藥行的內宅靜室之中,白擎青坐在榻上,手上托著一包黑色的藥散,這就費勁心思,用了極大代價按照那張秘法熬煉出來的秘藥了。

    而到底有沒有用,究竟是他的臆想,還真的是輔助修持的秘藥,還要試上一試才知道。

    隻是事到臨頭,他也是感覺有些緊張。

    他接連深呼吸幾次,讓心神靜下,而後將“采秀丹”拿出,吞服了一枚下去,稍稍默坐一會兒,就開始用玄府傳授的呼吸法吐納起來。

    很快,他就感覺神元在被逐漸提聚出來,這比自己平時單純打坐積蓄不知快了多少,明顯是丹丸發揮了作用。

    可是隨著時間推移,這個效用卻是在慢慢減弱的,並回到了他的正常狀態,同時他感覺有些頭暈目眩,並伴隨著一陣陣的虛弱感傳上來。

    他知道這是身體受到了損耗,於是將那包藥散倒在溫水中,而後小口小口慢慢飲了下去,不過片刻之後,他就感覺舒服了許多。且在那逐漸發散開的藥力的作用下,一股溫和暖意包裹全身,那種虛弱感覺頓時消去。

    此時他咬咬牙,又拿起第二枚采秀丹服了下去,並繼續提聚神元。

    不過這一次,直到采秀丹的藥力發揮結束,他也再沒有出現任何虛弱的感覺,仍然精神十足。出於小心,他檢查了自身幾遍,卻並發現並沒有任何問題。

    “果然有用!”

    他的神情頓時變得亢奮無比,這意味著兩種藥物若都是不缺,自己可以一直提煉神元,提前觀讀到更多章印,並將所有人遠遠甩在身後。

    此時他心中不禁湧起萬丈豪情,有了這個秘法,玄府的那些學子算什麼,過去的那些英才又算什麼,我白擎青必然能臂擎青天,淩駕於此輩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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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盛陽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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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台學堂之內,詹治同坐在學堂的另一側間室內,學堂中響起的每一句話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堅爪部落的人每時每刻都在讚美他們的神,所以他們日常用語中都帶有神明的名字。與他們交流,必須弄懂什麼時候用哪種神明,弄錯了就會造成異常嚴重的後果。”

    他聽到這裏,翻了翻麵前的一本文冊。

    這是他這些天來記錄下來的筆記,從授課開始,張禦幾乎每一天都會說一至兩個神明的傳說,因為故事極為吸引人,所以哪怕到現在他都是記憶猶新。

    他微微一笑,“倒是要多謝你的講授了,不過這種與強盛土邦溝通,以安撫都護府側翼的大事並不是你能做的,理應由更能勝任的人來完成,你就好好在學宮授課吧。”

    這時他聽得學堂內的聲音漸漸輕了下來,知道是下麵是留給諸學子發問的時間。

    他在語言方麵也與裘學令一樣擁有著特殊的長才,許多土著語言,他隻需稍加學習,就能掌握與之交流的方法,且能舉一反三。

    比如現在,他自覺僅憑目前聽到的東西,就能和堅爪部落的人交流了。而這些學子的問題在他聽來都是蠢笨無比,多聽一會兒都是對自己的摧殘,故是不想在這裏多待了。

    他站了起來,直接就從間室中走了出去,並沿著下山的坡道離開了東台。

    張禦雖在授課,可隨著心湖愈發凝練,他對周圍的一舉一動都很清楚,立刻察覺到了其人的離去。他沒有去理會,繼續仔細回答底下學子的提問。

    明天就是四月初一了,將近一月過去,各個學子之間也是漸漸出現了差距。

    這其中以安初兒的進步最快,接下來是兩個林姓學子,不過大多數在這門語言上學得好的學子,或多或少帶著安人血脈。

    這不是說天夏學子學不好,而是他們下意識的在排斥土著部落的語言文化。隻是他們從小接受過天夏傳統的嚴苛規訓和教育,明白有些東西哪怕自己不喜歡,該學的也必須去學,且要強迫自己去學,可是由於心理上的隔閡,終究是缺乏了一點主動性。

    待諸學子發問結束後,他照例布置了一份作業,就放他們回去了。

    諸學子出了學堂,有幾個被火辣辣的陽光一照,不禁以手遮額,抱怨這幾日的陽光太刺眼。

    瑞光城整個二月間不斷接受傾盆大雨的衝刷,可現在又是整整一月滴水未落,這樣異樣的天氣已經幾十年沒有遇到過了。

    好在都護府在洪河上下遊都修築大量的水利設施,灌溉用水都是不缺,而瑞光城中更是一年四季如春,所以城中並沒有顯現出什麼缺水的跡象。

    段能出來後,拿出手帕來擦了擦汗,又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對著身邊的餘名揚說道:“老餘,城中有一家新開的食館,聽說那裏的魚炙特別好,還有秘製的佐料,不如我們去品鑒一番怎麼樣?”

    餘名揚想了想,道:“我有一個好友今天從玄府出來,我們有些日子沒見了,不如帶上他如何?”

    段能大喜道:“好啊,人多才熱鬧,我老爹常說,出門在外,一人吃飯隻是吃飯,兩個人吃就是交情,老餘,你的朋友的就是我的朋友了,嘿,真沒想到,你還有玄府的朋友,夠厲害的。”

    餘名揚道:“也是偶爾認識的,後來也覺頗為投契。”

    段能咧嘴一笑,道:“按我老爹的話,這就是緣分唄,哦,對了,”他一拍腦袋,從衣兜裏拿出一個東西,一把塞了餘名揚的手裏,“拿著。”

    餘名揚拎起來看了看,這是木製的小掛件,底部用細細的銅鏈條串著,看著像是一條吐水的鯉魚,詫異道:“這是什麼?”

    段能看了看左右,又拿出一個一模一樣的掛架,在手裏晃了晃,神秘兮兮道:“你知道麼,上個月有一個治署的官吏被一隻毒蜘蛛咬死了。我爹特意給我找來了這個東西,知道麼,”他用厚實的手掌正反比劃了一下,“五百年的壺黎木樹芯雕刻的,待在身上能夠驅趕蛇蟲,還能保平安。”

    餘名揚本來不願拿,一聽這話,似是想到什麼,想了想,鄭重收入了衣袋裏,道:“好,我收下了,不過也說好了,改天我要送段兄你東西,你可不能不收。”

    段能嘿嘿一笑,道:“走,接餘兄的朋友去,然而我們再去吃炙魚!”

    張禦此刻則還在學堂之內,他將諸學子呈上來的作業批改過後,這才稍作收拾,往居處回返。

    這十多天來,又有一批骨片送到,可能是數量沒變多少,與上一回比較,裏間所蘊藏的源能相差並不是太大,這樣大概再來一批,他又能湊足一個章印所需了。

    他也是通過旁側敲擊,大致解到這些骨片可能是來自一群古代異獸的屍坑,那麼既然這裏有,其他地方是不是可能也有呢?

    所以他這些天也是在查詢文檔,看這種情況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同時也在積極找尋類似的地點。

    因為明天正好是月初,這兩天是與範瀾約定的會麵之日,所以他準備抽空去一趟玄府,在調息了一番後,換了一件道袍,帶上夏劍,就自居所出來,往玄府走去。

    行在路上,由於這些天陽光充沛,再加上天天專人灑水,路旁的鮮花開的特別嬌豔,不時有陣陣馥鬱芳香傳來。負責修剪花枝的助役見他一身玄府道衣,持劍而來,都是避道行禮。

    過午之後,他到了玄府之中,先回自己廬舍,不過見這裏頗為冷清,隻有寥寥兩三人還在練習導引術,問了下來才知原來在這裏修習的學子隻要觀讀到了章印的,大多數都已回去了。

    他找了一個助役過來,把早已寫好的帖子交給其人,隨後就入了廬舍,在裏調息打坐。

    到了傍晚,忽有助役來叫,說是範瀾有請。

    張禦來到偏殿的時候,見白擎青同樣也是到了,兩人見了一禮,不過他似乎感覺到,後者身上似是沒了以往那種什麼都要爭一個爭的勁頭,身上反而多出了一種莫名的自信心。

    範瀾待兩人坐下後,與他們相互寒暄了幾句,便笑著道:“兩位師弟,你們觀讀了幾枚章印了?可曾尋到心光之印了麼?”

    白擎青身軀不動,斜目看向張禦。

    張禦則是合手一揖,如實回道:“範師兄,三枚章印我都是觀讀了,但是並沒有尋到心光,故是還要向範師兄請教。”

    範瀾笑了笑,沒有做出什麼置評,轉頭看向白擎青,“白師弟你呢?”

    白擎青道:“我也觀讀了三枚章印,但是亦未曾找到心光之印。”頓了一下,他又道:“不過我有信心尋到。”

    範瀾笑著道:“兩位師弟的神元之充沛,果然勝過其餘諸人,至於心光之事,你們根基比常人來的深厚,也不必太過擔心,唔,我問一句,現在一個多月過去,六正之印餘下的三枚章印,兩位師弟應該都能看到了吧?”

    白擎青此時搶先言道:“不錯,我十日前便就見到了。”

    張禦也是點頭。

    範瀾輕輕拍了兩下掌,道:“既是如此,那就好辦了,你們先不必再在原來三個正印上繼續,可從新觀得的六正之印為起始,再尋一次心光。”

    張禦這時一拱手,問道:“敢問範師兄,找尋心光,為何要如此做?”

    範瀾笑道:“因為找尋心光之印的章法就是如此啊。”

    他看向二人,語氣誠懇道:“我知道你們心中肯定有疑問,此疑我亦有過,但我需告訴兩位師弟,所有章法都是玄府前賢摸索出來的,這裏麵的道理不你們現在可以弄明白的,也無須去弄明白,你們隻需要按照章法一步步走,那便是最為穩妥的修持了。”

    白擎青看了一眼張禦,向上座上問道:“範師兄,如果這次還是找尋不到呢?”

    範瀾沉吟了一下,道:“這也是有可能的,你們的底蘊到底比他人來得深,還是有機會的,不過……”

    說到這裏,他神情中多了幾分嚴肅,“有件事要告訴你等,玄府近日事多,需要更多人手來出力,你們安穩修行的時日可能不長了,屆時無論你們能否尋到心光,都要做好應付惡劣情況的準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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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天平兩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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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府正殿的事務堂內,項淳與許英二人正在和一位三旬左右的年輕文士說話,隻是此刻堂上的氣氛有些嚴肅。

    年輕文士肅容道:“兩位玄師想必也是知道的,神尉軍此次士議上損失了不少東西,所以現下借口整訓,幹脆抽回了所有人手,這就是要給都堂諸公的難堪,可既然神尉軍讓了出來,那麼玄府就一定要設法維護住,不能讓他們再有借口拿回去了。”

    許英道:“郭衙君,近來我玄府幾乎把所有可以用到的人手都派出去了,隻是神尉軍留下的空白實是不小,我們一時也兼顧不過來。”

    郭衙君看了看他,又看向項淳,沉聲道:“兩位玄師這麼做是為了維護都護府子民的利益,這無疑是極對的,可卻無法對都堂交代啊。恕郭某多言,玄府眼前要做得不是處處兼顧,而是要抓住重點,做出一個顯著功績來,這比做一百件事都有用。”

    許英一聽這話,冷笑幾聲,道:“我們玄府做事豈是為了功績?現在都護府的子民的性命正遭受威脅,難道我們不去維護他們,卻反而要去乎都堂上某些人看法麼?笑話!”

    郭衙君肅然道:“我知道這件事讓玄府為難了,可是形勢使然,現在不是六十年前了,玄府必須有能交代的過去的東西,這才可讓都堂上下相信諸位玄師可比神尉軍做得更好,更能維護住都護府的安穩,如果都堂對你們不再信任,那麼在下一次士議中,他們會傾向於誰,不用我說,兩位也是知道的。”

    許英卻是一陣不服氣,他還想說什麼,項淳卻是一伸手,將他按住了,並衝他搖了搖頭。

    郭衙君抬頭看著二人,他誠懇言道:“兩位玄師,郭某也知憑我的身份不夠對玄府指手畫腳,隻是神尉軍以往固然驕橫跋扈,可卻也擋住了諸多異神異怪,這些功績也是做不了假的,所以都護府上下才會對他們諸般忍讓。”

    項淳這時緩緩道:“可是他們要的東西太多了,而且伸手的地方也越來越多。”

    郭衙君看他一眼,點了點頭,顯然項淳明白他的意思了,他知道不必再多說下去了,便站起身,道:“兩位,這是一次難得機會,希望玄府能把握住,這樣才會讓長久以來支持玄府的人更有信心。”他一拱手,道:“今天打攪兩位了,郭某就先告辭了。”

    項淳道:“許師弟,代我送送郭衙君。”

    “不必了。兩位請留步。”

    郭衙君婉謝了兩人相送,從大堂裏走了出來,他的役從一直等候在石玉階之下,這時一見他身影,就迎了上來,道:“衙君,事情順利麼?”

    郭衙君看著眼前宏偉的殿宇,道:“拭目以待吧。”

    役從沒有再多問什麼,隻道:“衙君,聽聞那位張君子此刻就在玄府中,是不是要去見一麵?”

    郭衙君想了想,道:“不必了,而今玄府事多,就不用給他們添麻煩了,往後還有機會。”

    事務堂中,許英氣衝衝的走來走去,他看著項淳坐在那裏思考,道:“師兄,你在想什麼,難不成你想照郭尚說得做麼?”

    項淳道:“師弟,稍安勿躁,我覺得郭彥君說的話還是有幾分道理,此刻的情形下,這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許英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道:“師兄,玄府若被都護府所左右,那還是玄府麼?”他憤然道:“若是如此,是不是以後都護府下什麼命令,我們就要遵從什麼?”

    項淳衝他搖了搖手,道:“你別著急,事情沒你想的那麼嚴重,都堂是什麼想法,我一清二楚,之前隻是我們略微錯估了情勢,沒想到神尉軍這次退的這麼徹底……”

    畢竟這六十年來,玄府的權柄一直在被神尉軍侵奪,在此次士議之前,他們也僅僅能維護住瑞光城周圍的安穩,現在神尉軍這一收縮,地方上處處需要他們出力,所以一下有些應付不過來。

    頓了下,他又言:“可這也不失為一樁好事,我們玄府一家填不了,那就稍稍退一步,讓別家一起進來填個窟窿,等到新的格局一成,”他笑了笑,“神尉軍再想回來也沒那麼容易了。”

    許英情緒格外激動,道:“我是一定不會退……”他忽然頓下,看了看項淳,“師兄,你的意思是……”

    項淳撇了他一眼,道:“願意聽我說話了?”

    許英吸了口氣,坐下道:“師兄,你說,我聽。”

    項淳撫須道:“我想過了,其實一些地方上的事,大可以讓司寇衙署去處理,因為一些尋常的異怪和異神教徒,他們足夠應付了,而海上諸島,安巡會也是足以應付,隻需要在必要時候給些支援便好。這樣我們可以把原來分散的人手集中起來,既可減少傷亡,也能方便管束,最好我們還能破殺一兩個作亂的土著異神,如此不但能迅速穩住人心,我天夏子民所需麵對的威脅也是大大減少了。”

    許英看著他道:“師兄,你是不是早就有這個打算了?”

    項淳道:“我之前與範師兄和王師弟他們商量過,隻是還未定下,”

    許英道:“也好,”他神情一動,“對了,借這次機會,我們可以順道把白擎青和張禦這兩個人推到前麵去。”

    項淳道:“可以給他們一個機會,隻是他們現在並沒有多少鬥戰之能,如果有比較的穩妥目標,就找個可靠的人帶著他們,讓他們先稍作適應,以後才好為玄府出力。”

    許英站起道:“這件事我來安排吧,師兄你就別管了。”

    項淳鄭重提醒道:“你要留神,特別是張禦,他或許可以幫助我們找到那東西,現在還不能有損傷。”

    許英道:“師兄你放心,季師侄還未功成之前,我比你更在意這兩個人。”

    張禦此刻已是從偏殿走了出來,在回來路上,看到有一隊身著道袍的玄修匆匆出了玄府,他不由想起方才範瀾那番話,玄府極有可能在下來某個時候令他出去處置各種事端和敵人。

    雖然玄府說過,弟子若是不情願,那麼不會強迫他們去做事,可是他也很明白,你若拒絕,那麼之後自然也休想再得到玄府的傳法了。

    這麼看來,這件事是無法避免了。他想到外麵虎視眈眈的神尉軍,雖然玄府不太可能讓他去送死,一定會有人出麵保護的,可是依靠他人維護,總不如自己掌握實力來得好。

    他思忖道:“看來下來一段時間裏,又要設法在鬥戰之能下點功夫了,若是能尋到心光之印,那是最好。”

    他看著台上的一隻木匣,這是範瀾在殿上又一次交給他們的三個章印。

    想了想,伸手打開木匣,於心中喚出大道玄章,隨後將那根玉簡往眉心之上一貼,由得那一股意念傳遞了進來。

    這一次,新浮現的三枚章印是自“眼、鼻、耳”這三印上衍生出來的,其與先前四枚章印一同,在六正印之外又形成了一個圓環。

    隻是可惜,這三枚章印也需要按照一定章法來閱讀,現在的神元又是不夠了。

    這時他心下也是不由思索起來,這些章印到底與心光之間有什麼關係呢?

    玄府不給出解釋,其實仔細想想,這也很正常。新法拋棄了舊法領悟參法那一套,所有的道理都在大道之章和大道之章的每一個章印之中。

    所以玄府根本不需要去告知你這裏麵具體為何,隻要你掌握了章印,那自然而然就能懂了。

    隻是這樣一來,當修煉者想主動想要找尋某個章印或者道理之時,就會變得無所適從了。

    他想了一想,新法終究不是舊法,現在自己接觸大道玄章時間畢竟還較短,許多裏麵深藏的隱秘可能還無從得知,想來唯有隨著深入觀讀,才能看到了。

    而在眼下,設法找尋到更多神元才是他該努力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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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奪名奪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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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間,又是過去一月,時間已是到了四月下旬。瑞光城的上空依舊是沒有任何下雨的征兆,近來可以看到學宮中經常有背著水桶的助役四處澆灌花木。

    這些天來,張禦一直積極做著各種準備,他命李青禾去各個藥材市場上搜集各種古物和異怪骨片,隻是目前所找回來的東西中,還沒有遇到蘊藏有源能的。

    他也很清楚,這種事是急不來的,需要的是保持耐心,那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能有所收獲。

    倒是這個月雜庫那邊又接連送來了兩批異怪骨片,那裏所吸納的神元再加上原來所有,差不多又夠他觀讀兩個多章印了。

    如今他就在等月末這一批骨片,等這批到了,當就能湊足觀讀三印的神元了。

    隻這裏若算上那心光之印、還有那始終未能填補上的劍印,缺口還是不小。不過從好的一方麵來看,這總比有了神元卻無章印觀讀來的強。

    這一日,他結束了學堂授課,正準備批改諸學子留下的作業時,忽然心中一動,抬頭看去,就見一個身著都護府官吏衣冠的人走了進來,其人對他拱手道:“打擾了,可是張輔教麼?”

    張禦站起身,還有一禮,道:“是我,不知尊駕是……”

    那人看了看四下,道:“張輔教,可方便說幾句話麼?”

    張禦側身做一個手勢,道:“這邊請。”

    兩人來到了學堂後方的間室內,待都是坐下之後,那人自我介紹道:“張輔教,我名齊嵩,乃是都護府典賓司從事,這次是受主官囑托而來,想要請教你一句,如今你學堂中的這些學生裏,有誰現在就能與堅爪部落的土著進行交流的?”

    張禦道:“這些學生都很聰慧,可畢竟學習時短,且沒有與堅爪部落的人當真接觸過。堅爪部落的人異常好鬥,若是說錯了話,其感覺受到了侮辱,那就會訴諸於武力,如果現在貿然派這些學子前往,那可能會引發誰都不想看到的後果。”

    齊嵩道:“從我得到的消息看,張輔教對堅爪部落較為熟悉,如果讓你與這個部落溝通,你有多少把握呢?”

    張禦平靜道:“那要看都護府希望我做到哪一步了。”

    齊嵩想了想,點頭道:“我知道了。”他自座上起身,一拱手,“多謝張輔教如實相告。”

    張禦起身還了一禮,便目送其人離去。

    他心下轉念,看來都護府已是準備與堅爪部落正式接觸了。

    他最近一直在關注報紙,上個月還好,但這個月以來,關於堅爪部落的消息就開始多起來了,該是如今進入敞原的堅爪部落土著達到了一個相當的數目。

    他猜測這或許與最近的雨水變化也有關係。都護府全境兩個月未曾下雨,或許上中遊還沒有問題,可下遊的水勢必然受到影響,這難免會造成這些堅爪部落的人往上遊活動,讓都護府無法再忽視下去了。

    回到學堂之中,他發現一名身形纖細的少女捂著布製的文冊包站在那裏,便道:“安初兒,你怎麼又回來了,有什麼事麼?”

    安初兒對他一個鞠躬,有些緊張道:“先生,剛才有族裏的人過來找我,問我若是先生不在,能不能單獨與堅爪部落的人進行交流,我覺得這件事要告知先生一聲。”

    張禦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安初兒,謝謝你來告訴老師這件事,你好好學習,其他的事不要去太操心。”

    安初兒重重嗯了一聲,道:“先生,那我先走了。”

    “等等,”張禦將從袖子裏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她道:“拿著這個,近來我可能要出學宮一趟,若是無暇來學堂,你可以先照著這個學。”

    安初兒用雙手接過,認真道:“先生,我會用心學的。”

    同一時刻,都護府治署內堂之中,泰陽學宮的學監遲朝站在堂下,正在遭受新上任的署公柳奉全的嚴厲問詢。

    柳奉全語氣嚴肅道:“遲學監,泰陽學宮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對不對?你們為什麼不上及時報都護府?”

    遲學監不慌不忙回答道:“二月士議期間,學宮還未能來得及確認此事,三月姚公府去職,柳公府你還未曾履任,都堂上無人主持,貿然提及,怕引發太多混亂,不過學宮此前早已經稟告過都護了,想來也不算沒有上報。”

    柳奉全盯了他一會兒,道:“姚公府也是知道這件事的吧?”

    遲學監站在那裏,沒有回答。

    柳奉全也沒有再問下去,坐在椅子上,揮手做驅趕狀,道:“遲學監,你回去吧,希望這次你們的安排的人不會誤事。”

    遲學監拱了拱手,轉身出去了。

    柳奉全站了起來,負手看著下方偌大的瑞光城,神情嚴峻深沉。

    這時一名從事自外走進來,躬身道:“公府,詹公到了。”

    柳奉全並不回頭,道:“讓他進來。”

    過了一會兒,一名拄拐老者慢騰騰走了進來,他滿臉皺紋,發須稀疏,不過精神算健旺,兩目也很是有神,他半提拐杖,對著前方一揖,道:“公府。”

    柳奉全回過身來,道:“詹公坐下說話吧。”

    詹公微微拱手,道:“公府麵前,哪有老朽的座位。”

    柳奉全也未再勸,回到了自己的座椅上,翻了翻方才一封未曾看完的公文,過了一會兒,才抬頭道:“你說得事情,能成麼?”

    詹公拄著拐杖,身軀卻是挺得筆直,悠悠言道:“老朽雖然現在不是泰陽學宮的祭酒了,但還有不少人願意賣老朽這份薄麵的。”

    柳奉全看著他,道:“我不問你怎麼做,我隻問你,能不能做好?”

    詹公渾濁的眼睛中似有精芒浮現,他道:“老朽活了一百多歲了,還從未過說過大言,能不能做好,嗬嗬,公府等著看就是了。”

    柳奉全看他幾眼,點頭道:“好,我等著。”

    張禦從學堂離開後,回到了居處,他本是打算過午之後就往雜庫走一回,去取今日可能會送到的異怪骨片。

    可是他還未等到他成行,就有一名師教找上門來,言稱遲學監有請。

    學宮的最高學職乃是祭酒,不過這隻是名義上的職位,是授給有名望的人的尊位,負責具體事務的乃是學監,所以擔任此職的才是實質意義上的學宮執掌。

    既然這位有請,那其他事自然隻能先放一邊。

    他跟隨著這位師教,一路來到了泰陽學宮的正殿奎文堂中。

    邁步一入此間,便見大堂之上,學監遲朝坐於正中位置,兩旁是地位最高的四堂學令,再下方是三十幾名屬堂主事及從事,柳光、朱安世、辛瑤三人此刻也是坐於此間,不過隻能敬陪末座。

    遲學監之前並沒有見過張禦,隻是屢屢聽說過他的名字,此刻一見他麵,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清儀神表,秀拔玉立”這八個字來。

    不止是他,在座其餘第一次見到張禦的人,也是不覺暗自驚歎。

    張禦來到堂下,合手一揖,“學監有禮,諸位師君有禮。”

    遲學監點頭回禮,道:“張輔教,請坐吧。”

    張禦再是一揖,就在眾人前方的席座前落座下來,並沒有半分拘束不自然。

    遲學監觀他麵上神情,見他在這副陣仗下依舊從容不迫,神色自若,不覺暗暗點頭。

    他道:“張輔教,今天請你來此的用意,想必你也是知道了。”

    張禦回道:“上午有一位典賓司的林從事來尋過我,問的是與堅爪部落溝通的事,學宮現在找我此,想必也是為了這件事。”

    遲學監正色道:“既然你已清楚,那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都護府的策略向來是北剿南撫,敞原之上現如今已經有超過了五千名的堅爪部落族眾,且已可確認有異神的存在,敞原以南的土著零零散散大約有數萬,若是這些人被聚集起來,那將會造成極大惡果,目前看來,隻有張輔教你能與他們交流溝通,所以你所要肩負的責任著實不小。”

    坐在遲學監左手旁的一位學令出聲道:“既然要做這件事,你現在輔教的身份就未免有些低了,我們商量了一下,準備提你為……”

    “慢著!”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卻又不失洪亮的聲音自外傳來,打斷了他的話,而後就見一個拄拐老者步入了大堂,旁邊還有一個英俊年輕人攙扶著。

    有人驚呼道:“詹公?”

    在座諸人大多數都是站了起來,紛紛對他作揖,隨著老者一路往前走來,口呼“詹公”之聲也是不絕於耳。

    詹公直接走到了前方,在距離遲學監的位置僅有幾步之遙的地方才停下,他轉過身,環視一圈下來,用拐杖杵了杵地,道:“老朽認為,在這件事上,由小兒詹治同出麵,更為合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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