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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誤道者] 玄渾道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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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3-10 18:51:47
第十六章 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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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氏軍眾人在傅氏軍出現後,依舊按照原來的步調,緩緩向前挺近。

    衛靈英覺得這巨舟給她帶來一種危險的感覺,傅氏軍願意先去探一探路的話也沒什麼不好。反正他們此次委派隻是為了堪明此間情形,而並不是為了去得到什麼。

    在行走了數裏後,周圍的草木藤蔓漸漸多了起來,似進入了茂密的叢林之中,而周圍本來略顯寒冷的溫度也是一下變得暖和了許多,好像從嚴酷的寒冬進入了溫暖的初夏。

    靳小柏疑惑道:“張玄修,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一下變得這麼熱了?”

    張禦眸光微閃,道:“在此下方有一個火口,那駕巨舟就在火口之上,並在時時吞吸其中的地火精氣,隻是這飛舟似有什麼地方破損了,故是有一部分火氣泄露散逸到了外麵,並影響了周外的山水草木。”

    靳小柏眼前一亮,道:“破損?那麼一定是有現成的入口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天中有一道遁光飛來,看著直奔那巨舟而去。

    衛靈英抬頭看去一眼,訝道:“是修道人的遁光?難道軍署還委派其他人到此麼?”

    林軍士搖頭道:“軍主,不一定,這或許是有修士聽到了這消息,故是此行來此處探查,我跟隨老軍主時,也曾遇到過這等事。”

    靳小柏有些擔心道:“那他們不會和我們起衝突麼?”

    林軍士道:“如果我們不去爭什麼,那也不會起衝突,畢竟我們不是自己要來的,是接受軍署委派的,除非那種遊蕩在外層,在地星之中到處亂竄的邪修,一般修士不會來特意為難我們的。”

    張禦此刻出聲道:“若是撞見同道,交由我來交涉便可。”

    眾人一聽,心中頓時一定。

    衛氏軍往前徐徐行進著,本來以為有傅氏軍在前麵,就算有事也輪不到他們,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名探路的斥候轉回來稟告道:“軍主,前麵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坑洞,不像是天然生成的。”

    衛靈英對此很是重視,立刻帶人來至前方,卻是見到了落在緩坡之上的地洞,洞璧大約丈許來寬,從洞璧和四周圍遺落的痕跡上看,這像是從內部向外被強行衝開的。,地洞傾斜向下,裏麵幽深無盡,不知通向那裏。

    靳小柏唔了一聲,道:“林叔,你說這地洞會不會是那飛舟裏間之人所為?”

    林軍士想了想,道:“要是這樣,那麼這個地洞還有可能直接通向飛舟內部。”

    張禦看了兩眼,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他發現就在一天之前,這地洞裏麵還有東西穿行過,而且個頭不小,這個地洞隻是差不多供它通行。

    他出聲道:“林軍士判斷的不錯,這裏有可能直接通向飛舟內部,我先進去看一看究竟,衛軍主可派遣得力軍士先守住此地,其餘待我回來之後再言。”

    衛靈英道:“好,我們就守在此處等張玄修回轉。”

    張禦身軀一晃,身上光芒浮起,往前一步,就往地洞之中踏入進去,再是星芒一閃之間,便就已是不見了蹤影。

    此刻巨舟山峰之上,傅氏軍經過了一番搜索之後,在“山壁”靠中間一段位置發現一個巨大的缺口,傅氏父子聞知後大喜,正待派遣人手入內探查,可就在此時,忽然一道遁光自天邊飛來,直接落在了那入口不遠處。

    待光芒散去之後,裏麵出現了一個身後背劍的年輕道士,本來已是準備上前的傅氏軍軍卒頓時止住了腳步。

    傅庸一見,腳步立刻往左道人處挪了幾步,道:“左玄修,卻不知這位修道人是何來意,這裏要仰仗左玄修了。”

    左道人頜首道:“我來與這位道友一談。”他走上前去,拱手一揖,道:“在下左雲罡,道友有禮了。”

    那年輕道人打一個稽首,道:“裴嶽。”

    左道人道:“原來是裴道友,我等奉軍署委派到此,探查這一艘天外墜落於此的巨舟,不知道友來此何為?”

    裴嶽道:“貧道此回亦是奉師命來此探查此舟。”

    左道人聞言,便就出言相邀道:“既然我等目的相同,那道友不妨與我等同行如何?”

    裴嶽顯然對此不敢興趣,淡然回應道:“還是不必了,我們各為各事便好。”

    左道人也不勉強,道:“如此也好。”

    在與裴嶽分別之後,他轉了回來,撫須言道:“傅軍主,這人似有點來頭,又這麼快得到消息,我疑他們是從天城而來。”

    傅庸一驚,要是對方從天城而來,那麼是有可能與玄尊扯上關係的,他道:“卻要請教左玄修,我輩該是如何對待此人?”




    左道人安撫他道:“傅軍主放心,這人可能是來找什麼東西的,若是他們拿走什麼,讓他們拿去便是,我們不去與他爭搶,自便也就無事了。”

    就在他們說話之間,傅庸見那裴嶽已是進入那巨舟之內,便道:“錯兒,讓我們的人也進去吧,盡量不要衝撞那位道長。”

    傅錯道:“阿父,放心吧,我有數。”

    在他親自帶領之下,大股軍卒往巨舟裏麵湧入進去。左道人也是隨行而來,此行除了他自身之外,還有他的幾名弟子,現在都是分散各伍首的隊伍之中。

    進入巨舟內部後,他們見到是一條條高大寬敞的通道,四壁光滑如玉,明明外麵異常灼熱,可裏麵卻是清涼無比,一路往裏來也並沒有遇到什麼意外,不過很快,他們麵前出現了兩條岔道。

    左道人試著辨別了一下,把拂塵往左邊一處通道一指,道:“往這邊走。”

    傅錯示意了一下,當即有一個小隊上前,守在了右側通道之前,自己則跟隨左道人所指左側通道走去。

    隻是眾人行去沒有幾步,忽然聽到一聲悠長龍吟之聲,這聲音似是震動了整個巨舟,腳下震顫不已,左道人神色一變,喝道:“守禦!”

    他把拂塵一擺,同時身上有一道赤芒浮現,便見一頭形如大鳥的觀想圖飛騰出來,同時聽得嘩嘩水聲傳來,周圍竟是隨之湧動出了陣陣水浪。

    傅錯聽到他示警,反應也快,往後退一步,道:“列陣!”

    他身邊之人都是傅氏軍的精銳,聽得命令,霎時結列成陣,身上的靈性光芒撐起一大片光幕。

    少頃,就見一條黃龍自通道那一頭衝來,左道人麵色嚴肅,他一眼看出,這並非真龍,而隻是一頭精魄,可即便如此,那一身氣機卻是澎湃異常,力量也是實實在在的,他立時拂塵一擺,灑出一片銀芒,周圍水勢升騰起來。

    這裏因為無可閃避,所以轉瞬之間,雙方就撞到了一處,靈性光芒和法力激蕩使得巨舟也是隆隆震動了起來。

    張禦此刻正在往巨舟深處而來,也是感覺到了這等震蕩,隻是一到飛舟之內,他就感覺自身感應如受壓抑,無法感受到太遠的地方,但能猜測到,應該是衛氏軍與巨舟內部的什麼東西產生衝突了。

    他身形不停,再是幾個閃爍幾後,就出現在了一處高遠開闊的大廳之內,艙壁逐漸向上收攏,越到頂上越是狹窄,這裏應該就是飛舟尖錐所在。

    而在大廳正中心處,坐著一個麵容沉毅的道人,他盤膝而坐,雙手疊合,手上放持著一枚玉匣。

    張禦正欲往前去,卻忽然停下腳步,一道劍光飛來,奪得釘在了前方的地麵之上,他轉首看去,就見一個年輕道士走了進來,其人伸手一指,那飛劍一轉,回到了身後劍鞘之中。

    其人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在下裴嶽,自乙未天城而來,這一位乃是在下師門故交,我此來是奉命將這位長輩遺軀帶回的,還請這位道友勿要相擾。”

    張禦轉身過來,淡聲道:“尊駕神通玄妙,可便是身外化身練得再好,到了這真身之前,也難免有氣機牽扯。”

    裴嶽聽到他這麼說,臉色不禁微微一變,可是隨即又平靜下來,歎了一聲,搖頭道:“我本來隻想將身軀帶走了事,道友又何必說破呢?這不僅害了你自己,也是害了此間眾人。”

    他一揮袖,當即有一蓬銀屑灑出,無數光點飛舞大廳之內,一下就將自身與張禦隔絕開來,此時他又拿一個法訣,喝一聲,道:“申吼何在?”

    此刻正在與衛氏軍鬥戰的那頭黃龍精魄聞此聲,卻是轟然消散不見。

    傅錯驚疑不定看了一會兒,道:“左玄修?這東西去哪了?”

    左玄修沉吟一下,道:“定然是有人進入了此間重地,故是這精魄趕了過去。”

    就在這時,忽然一道光影在旁顯現出來,看去竟是那之前見到的裴嶽,他道:“裴道友,你這是?”

    裴嶽此刻眉宇之中略顯焦急,道:“左道友,我已至舟身深處,這裏似藏有一件異寶,然則卻有一道人出麵阻我,我觀此人路數,極似是上宸天修士,很可能我們此來驚動了此人,你們請速速封鎖巨舟出入門戶,我來設法解決此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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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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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道人一聽,神情凝肅起來,道:“上宸天修士麼,多謝裴道友告知,待我這裏安排好之後,就來助道友一臂之力。”

    裴嶽打一個稽首,那飄忽身影驟然消散。

    左道人立刻回轉身,對傅錯言道:“傅少郎,你也聽到了,有上宸天修士在此,我們既是軍府委派到此,那麼就絕然不能退縮。”

    傅錯心中其實是不情願的,傅氏軍是雇募軍,實際上也是傅氏的私軍,要有什麼損失也是自己來承擔,而遇到上宸天修士,搞不好就要死傷慘重。

    可是左道人說得不錯,若是這個時候他退縮了,那麼傅氏軍也別想在奎宿地星上存在下去了。

    他一咬牙,對身旁之人關照道:“吩咐下去,守住各處路口!”他一把抓過一個親信,“把這裏情形去告訴阿父一聲,讓他也做好準備。”

    那親信一點頭,立刻轉頭跑了出去。

    而就在那黃龍精魄在左道人等人麵前散去的一瞬間,這東西便就在那巨舟大廳之內顯現了出來,隻一現身,其便朝著張禦俯衝而下。

    張禦微微抬頭,他站在原處未動,待這東西衝至近前,卻是一抬手,轟地一聲按在了那精魄頭顱之上,這精魄前衝之勢居然被他生生遏住,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往前再挪半寸。




    裴嶽見此,心中一驚,他對著上方一指,大廳四周圍的玉璧之上頓時浮現出了一個個道籙圖形,有金黃色的光芒在裏流轉不息,他大喝一聲:“拘!”

    頃刻間,一枚枚道籙飛出玉璧,再連接到一處,化作了一張無處不在的金光羅網,並往中間合攏而來。

    張禦見到這一幕,隻一拂袖,一道雪亮劍光一閃,自黃龍精魄身上一掠而過,便已將此精魄斬成兩段。

    而就在金光羅網即將合攏前的一瞬間,大廳之內似有燦爛星光閃爍了一下,下一瞬,張禦身影已是來到了那網羅之外,同時他身外飛劍若疾電一閃,騰空斬來!

    裴嶽此時也是意識到張禦了得,絕非自己以前所見過的玄修可比,他不敢大意,稍稍退後,拿一個劍訣,背後飛劍鏘地一聲飛起,化若夭矯飛龍,與斬來的蟬鳴劍鬥在了一處,同時伸手一推,守禦再身前的銀屑飛騰散射,往張禦所在彌散而去。

    趁著這一瞬間的攔阻,他雙目之中有赤紅光芒一閃,伸出手去,張開五指,向著前方空處虛虛一拿。

    轟!

    整個巨舟似是晃動了一下,他手心之中出現了一團耀目無比的灼灼火芒,而大廳之中的溫度卻是急驟下降,周圍玉璧之上因此凝聚了出了一片水汽。

    這是他將巨舟之中積蓄的地火精氣給抓了出來,並且以法力糅合而成,一旦被他發動出去,還能牽動地火,其威能足可將整個巨舟乃至方圓十裏之內的人和物一同崩滅,不過他自身有避術之法,自可以免去一劫。




    可正待他欲發出火精之時,便見一道明銳無比的光芒閃耀出來,一下照入他的心神之中,他腰間一枚玉佩立時放出一縷清氣,將他神魂守住,可即便如此,他也是不由自主恍惚了一刹那,待他回神過來的時候,張禦已然欺至近前,一道閃亮劍光已然斬了下來。

    裴嶽連忙閃避,仗著精妙無比的挪遁之術,屢屢避開劍光斬殺,可在這般逼迫之下,他一時被壓得隻有躲避之能,而手中聚集火精之氣始終沒有辦法出手,但卻要時時維持不散,這反而成了他的拖累。




    這個時候,那條被斬成兩段黃龍精魄再度凝聚起來,精魄附靈而存,映照而出,隻要寄存靈精的寶物不壞,就不會真正滅亡,其在聚合之後,一聲龍吟,便又向著張禦衝來。

    張禦目光微微一閃,上方蟬鳴劍忽然綻放出一陣神光,隨後速度驟然一疾,更有無邊巨力自劍刃之上滋溢出來!

    裴嶽那柄飛劍頓時招架不住,在一聲金鐵交鳴聲被震飛了出去,旋轉百數十圈後,錚地一聲釘在了大廳的玉璧之上,劍身之上的光芒閃爍了幾下,聽得乒乒幾聲,刃鋒之上多出了十幾個米粒大小的缺口,而後徹底黯淡了下來,似乎變成了一柄凡鐵。

    蟬鳴擊退這飛劍之後,再是一疾,一下追上了那頭正欲前衝的黃龍精魄,從龍頸之上一穿而過,將之牢牢釘在了地麵之上。




    裴嶽本是寄望黃龍精魄能阻擋張禦片刻,好讓自己有放出火精的機會,見到此景,知道已是時機已失,隻得五指一張,將火精散去。

    他這一招神通若是放出,固然威能非凡,可卻被張禦逼得從頭到尾沒能成功施展出來,等若作了無用之舉。

    不過解脫此術,他也是去了牽寄,多出了一絲餘力。

    為了擺脫不利局麵,待張禦劍光再至,他施展出了一個照影換替之術,身後玉璧之上光芒一閃,內中之照影與他本人頓時一個互換,劍光過處,隻是劈散了一個虛影。

    成功從劍刃之下逃脫開去,裴嶽身影在玉璧之中浮動了一下,又從另一個方向上走了出來,

    不過雖是暫時擺脫了張禦劍勢,可他臉色卻並不好看,因為他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張禦的對手,自己身份不可避免要暴露出去了。

    就在這時,聽得腳步聲來,便見一名須發烏黑,手持拂塵的道人自外走了進來。

    裴樂見到了他,目光一動,衝著張禦一指,大聲道:“左道友來得正好,此人棘手難纏,請助我一臂之力,將之拿下!”

    左道人對張禦看有一眼,道:“好,道友待我助你!”

    他把拂塵一擺,霎時一大片水浪隨之湧出,然而那水浪所去方向卻並沒有對著張禦而來,反而是對著裴嶽而去。

    裴嶽反應甚快,或是也是提防著左道人,晃身之間,已如光影飛去,他寒聲道:“左道友,你這是何意?”

    左道人把拂塵擺在臂彎之上,老神在在道:“這位張道友乃是玄修,上宸天又哪來的玄修?所謂上宸天修道人,當就是尊駕自己吧?”

    裴嶽目光閃爍了一下,哼了一聲。

    張禦此刻持劍而立,抬首望向裴嶽,他把大袖一揮,鑒心玉袍上頓時滾滾雲霧湧動出來,霎時蔓延至整個大廳。

    裴嶽不知道這是何物,隻能警惕避開,他此刻以一敵二,自覺無有勝算,已是在想如何脫身了,隻是目光一撇,暗罵一聲。

    左道人甚是狡猾,就站在大廳出入門戶之前不挪腳步,這般既保證了他自身退路,又令他不得出去。

    可這時他又忽覺不妙,因為隨著周圍這些玉霧彌漫,將四周玉璧完全遮去,這意味著他照影換替之術無從發動了。

    張禦以玉霧斷了裴嶽後路之後,就一步跨出,星光飄蕩之間,倏忽挪至近前,又是一劍斬來!

    裴嶽這一次無從退避,隻能在劍光進勢之下狼狽閃躲,隻是避開十來劍之後,便覺不支,左道人這時眼中一閃,一擺拂塵,頓有水浪激湧,雖落到裴嶽身上的僅隻是一點點水花,可也令其身形微微一緩。

    張禦豈會錯過這等機會,他眸光微閃,一道犀利劍光在大廳之中一閃即收,而後他退開兩步,將驚霄劍錚地一聲擲回鞘中。

    裴嶽站立那裏不動,片刻之後,他渾身如生人一般的氣色退去,整個人變成了一個泥塑胎像。

    少頃,聽得畢剝爆裂的聲響傳出,他先是頸脖上裂開了一個裂口,而後擴散到了頭顱和身軀,一塊塊泥片掉落下來,最後整個垮塌倒地。

    而此時此刻,那個盤膝坐在那裏的道人身上冒出屢屢氣煙,先是皮肉幹癟下去,化為一個焦黑骷髏,而後徹底朽爛,垮塌在地麵之上,唯有手中的一隻玉匣還落在那裏。

    左道人有些驚異,問道:“這是何法?”

    張禦看了一眼,道:“若無差錯,這當是一種高明的身外化身之術,名為‘陰像泥胎’,我以前也隻是在典籍之上見到過,修道人將自身意識神魂乃至法力精元寄托於此之內,如此便可變成另一人在外行走。

    隻是這般做後,其真身卻不能挪動,需用靈寶之玉護住真身,並需時不時回來,用一口氣機吊住,才能不至腐朽。”

    他抬目望來,道:“方才要多謝左道友相助了。”

    左道人連忙道:“道友客氣了,上宸天修士乃我輩之大敵,左某豈可袖手旁觀?況以道友之能,想必無有在下亦能斬敵,左某可不敢占這個便宜。”

    他撫了撫須,道:“隻是有一事倒是值得注意,那裴嶽並非蠢人,上宸天過去無有玄修,他卻汙蔑道友是上宸天修士,他當真會露出這麼大一個破綻麼?”

    張禦知他意思,道:“道友之意,是他無意之中暴露了上宸天內部的隱秘?”

    左道人點頭道:“我細思之,要麼就是上宸天如今也可能有玄修了,要麼就是我們這處之人投靠過去了,故是他視作理所當然。

    可是尋常玄修上宸天修士哪裏會放在眼裏?也不可能當真視作自己人,而能得此輩看重的,隻有真正功行高深之人,就算是我等輩修為,許還是差了一層,或許也唯有……”說到這裏,他語聲一頓,沒有再說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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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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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不難聽明白左道人話中之意,這是懷疑有玄尊與上宸天修士有所牽連,並且還因為裴嶽的出現,疑其人就是如今派遣化身駐守在奎宿地星的那位玄尊。

    不過他卻不這麼認為。

    要是裴嶽真和這位玄尊有關,那麼似這等巨舟顯露之事,哪怕是玄尊化身,隨意出一個手段便能解決了,根本不會有他們到此查探一事,也用不著裴嶽自己匆匆趕來彌補疏漏。

    這恰恰證明了兩者之間沒有關係。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裴嶽或許與玄尊身邊的某一人或者幹脆就是其門下弟子有所牽扯,那麼其言自身來自天城也就說得通了。

    至於其真正身份到底為何,躲在背後的人又是誰人,那需回去之後再仔細查證了。

    他道:“道友莫要多想,若真是如此,你我二人也不可能完好站在這裏,道友之疑,許是另有其人。”

    左道人略所思忖,道:“道友所言也有幾分道理,隻願是如此吧。”

    他看了下周圍,道:“道友,我等再把此間再搜檢一下,若無什麼異狀,我們便就此回返吧。”

    張禦點了下頭,他目光一轉,落在了那頭黃龍精魄身上,裴嶽被殺死之後,這精魄就萎靡在了那裏,現如今一動不動。

    他伸手一拿,從裴嶽那堆陰像泥胎的碎屑之中取出一枚骨片,這便是黃龍精魄寄托所在,有了此物,便能駕馭此龍。




    他一晃手腕,這黃龍精魄頓時化散開來,變化成一點點金黃光屑,最後被收入了骨片之中,而釘在地上的蟬鳴劍也是一聲嘯鳴,重又飛回,在他身側繞旋不已。

    他道:“左道友,這骨片我便暫且收著,這裏所尋到的諸物,等回去之後兩家再作分理。”

    左道人搖頭道:“是張道友殺死了那裴嶽,左某並未出得多少力,這東西本也該是道友所得。”

    他不是客氣,而是當真不想得到此物。

    在他看來,這東西可是十分燙手。裴嶽身後就算沒有玄尊,那不定還與其他修士有所牽扯,此物要是在他這裏,那指不定就會被這些人盯上,他又哪裏會去要?巴不得張禦將之收走。

    張禦看出了他心中所慮,也就沒有再多言,暫且將此骨片收入袖中。

    左道人這時拍了拍大廳兩邊的玉璧,道:“張道友,那裴嶽真身藏於此處,又能駕馭這飛舟,許他就是這飛舟之主了,這個飛舟落在此地至少也有兩三百載,若是如此,那麼其人想是在我這奎宿地星上也遊蕩數百載了?”

    張禦心下一思,道:“倒也未必,飛舟舟身之上有破碎,其來至奎宿星前應該經曆過一場鬥戰,許也是因此受了重創,才不得已祭煉分身。




    陰像泥胎可非一蹴而就,需一點一點用水磨功夫將自身精氣轉挪過去,那至少也需數十年,慢一些的話,上百載也是有可能的,當中損失的法力還需要再重新修持回來,故是此人出現,最多也不會超過百載。”

    左道人感歎道:“不想這等真修隱秘之法張道友也是知曉,左某佩服。”

    兩人在把整個大廳檢視一遍之後,見這裏再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唯有裴嶽真身所抱的那個玉匣尚在。

    不過左道人依舊不願拿,張禦也便將之先行收下。

    左道人道:“張道友,此番回去,不知你當如何上報此事?”

    張禦道:“道友是怕天城之內還有上宸天修士或是其等耳目,我等如實上報,便會驚動此輩?”

    左道人道:“正是有此慮啊。”

    張禦道:“左道友擬一份遮掩之詞便好,我會與道友統一口徑。”

    左道人有些猶豫,這般做是最好,可要是不如實上言,萬一哪裏出了紕漏,軍務署可要追究徹查了,所以這裏就有些兩難了。

    張禦看他一眼,道:“道友之顧慮,禦也明白,不過道友無需擔心軍務署,我會寫一封書信上呈玄廷述明真相。”

    “上呈玄廷?”

    左道人一怔,能往玄廷上報奏書的人,那一定也是有玄廷下賜名位在身的,他不由認真打量了張禦幾眼,拱了拱手,小心問道:“敢問道友來曆?”

    張禦一抬袖,將玄廷行走之印托在掌心之中,左道人一看那枚玉印,眼神一凝,當即再是深深一揖,道:“未知是玄廷行走當麵,左某著實失敬了。”




    不過此刻他卻是心下一定,說實話,他對今次之事仍是有些擔憂,比起那些明麵上的敵人,那些看不見的,躲在暗處的人才最是難以對付,他深怕自己回去之後被人所算,可有玄廷行走在此,那就多少多了一分底氣了。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巨舟卻是忽然隆隆震動起來,並且動靜越來越大。

    左道人不覺一驚。

    張禦略作感應,道:“無礙,這飛舟本是依靠地火精氣維持靈性,不令虛空外邪侵奪神異,方才裴嶽與我鬥戰,卻是抽空了舟身之上地火精氣,這飛舟如今在從火口之中攝奪精氣維持自身不壞,稍過片刻就好。”

    果然,過去大約百來呼吸之後,周圍動靜便就停下了。

    兩人在將要上報告軍署的呈書定下之後,便就自大廳之中走了出來。

    傅錯一直在外守著,方才巨舟之內幾番碰撞,震動不已,後來整個飛舟也是搖擺晃動,他也是膽顫心驚,此刻見到左道人和張禦一同自裏行出,雖不知張禦何時到了裏麵的,可總算是大大鬆了一口氣。

    他對二人拱手一揖,試著問道:“左玄修,張玄修,不知裏麵……”

    左道人言道:“裏麵並無什麼上宸天修士,純粹是那裴道人欺人,妄圖占據此地,此人甚至還對我與張道友出手,所幸其已為張玄修斬殺了。”

    傅錯憤憤道:“我方才一看這人就覺得不是什麼好路數,也虧得左玄修和張玄修在此,才沒叫人此人得逞。”

    張禦道:“左道友,此間不是善地,我等早些離開此處為好,兩家繳獲之事,我們可在回掖崖州之後再做商議。”

    左道人道:“此也正合在下之意。”

    張禦對他點了下頭,權作告辭,而後便就往外走去,那些守在通道之上的傅氏軍軍卒見他過來,為他神氣所懾,便是無人關照,也是一個個不由自主讓開了去路。

    傅錯見他離去,轉頭過來道:“左玄修,裏麵到底是……”

    左道人卻是衝他搖頭,道:“這裏不是說話之地,我們先回去再言。”

    張禦在沿通道走出巨舟,目光向下一望,卻發現外麵地貌已與方才所見大為不同了。

    似乎是因為方才那場震動,周圍數十裏內,地麵之上生出一道道深溝裂紋,原來外圍繁盛的草木也是倒伏狼藉一片。

    他看有片刻,縱光一頓,隻是一晃之間,便已回到了衛氏軍中。

    衛靈英等人一直駐守在地坑洞口附近,他們察覺到巨舟傳來的動靜後,也是擔心無比,此刻張禦回轉,不覺都是麵露喜色,迎了上來。

    張禦對衛靈英言道:“衛軍主,裏麵情形已是查勘清楚,不過這裏不宜久留,我們可以先行回轉,回去之後,我再與衛軍主詳細言說。”

    靳小柏苦惱道:“可是我們現在恐怕還無法動身。”

    張禦一問才知,方才地裂地陷發生之時,眾軍卒雖然能夠避開,可是停在平地上的飛舟卻是無法挪動,都是陷了下去,所以現在正在試著拖出來,隻是經過這一番折騰,卻也未必還能完好無損。

    不過不止他們這裏如此,連傅氏軍中同樣也是遭遇到了這等困境。

    張禦沉吟片刻,對衛靈英道:“衛軍主,這般你們不放先與傅氏軍一同回返,我這裏尚有一些事,稍候自行回返便好。”

    衛靈英認真道:“張玄修有事自去便可,不必顧及我等。”

    張禦對她一點頭,而後一仰首,轟然一聲,已是遁空而去。

    這一次並沒有往回飛走,而是往距離此間不遠的極地飛去,在半途之中,他把心力灌入到那枚玄廷巡護的印信之中,便就感應到一個模模糊糊的地界。

    半刻之後,他麵前出現一片白皚皚的雪地,而到了這裏,天光也是逐漸退去,虛空顯現出來,那天幕之上五彩斑斕的星霧雲團也是一下變得格外清晰。

    他跟隨著那感應而行,最後落到了一個堅實山脊之上。

    這裏有一個看起來十分普通的冰坑,他站定之後,將巡護章印取出,輕輕一鬆手,章印緩緩下落,最後沉落在了冰坑之內。

    霎時間,一陣明光從冰坑之中照耀出來,整個坑洞不斷擴大,而後他感覺自己身往下沉,到得沉入下方之後,前方出現了一麵頂天立地的玉璧。

    這是玄廷設立在此間奎宿星中的呈書之地,在南北極地各有一個。

    這兩處地界連鎮守此星玄尊化身都不一定知曉,其實便是知曉了,除非玄尊親至,否則光憑一具分身,若沒有印信,也沒有可能進得來。

    他自星袋之中取出紙筆,便開始當場書寫奏書。

    他方才已是想過,左道人所言其實也是有一定道理的,雖奎宿星這位玄尊未必一定有問題,可或許當真有玄尊與上宸天有牽扯。

    不過這等事,就算他是玄廷巡護也沒可能查清楚,因為雙方差距實在太大,哪怕一具玄尊化身也非是他能抵擋的。

    現在他所能做得,也唯有在呈奏之中將此行經過如實敘述一遍,讓玄廷自行去判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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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曇泉



張御本以為這里面存放的當就是那枚護住氣機的靈寶之玉,可此刻里面端端正正擺放在內的,卻是一枚光潔無暇的玉符。
他伸手拿了起來,望著此物若有所思。

這東西和當日唐參事交給他的那枚玉符可謂十分相似,但又稍微有所區別,而這東西看去一直是擺放在此間,這么說來,倒極可能是裴岳從上宸天帶來的,只是到了奎宿之后便未曾用過。

他把這玉符反復看有幾遍,思慮片刻之后,就將之收了起來。而后道:“白果,準備了。”

白果君道:“是,先生。”

張御雙目一閉,入至定中,而后隨著意識一動,周圍場景陡然一變,他又一次站在了那巨舟之內,裴岳持劍站在不遠處,面容神情乃至身上氣機與此前一般無二。

前日那一戰,裴岳在左道人施為之下,露出了一個微小破綻,被他抓住之后一劍斬殺。

實際上,當時便無人干涉,至多再有數招,他也一樣能可以將之斬于劍下,可左道人這一插手,卻總令他感覺好像差了一點什么。

而在白果君這營造出來的場景之中,卻是不會再有任何人來干擾,他可以放手一戰。

他伸手一捉,驚霄劍憑空出現在了掌中,而蟬鳴劍則在外飛舞盤旋,而后踏前一步,明耀劍光已是閃耀出來。

這一回因為他已是了解裴岳各種神通道術,所以斗戰起來更為酣暢,不過他此次刻意放了裴岳施展那照映替換之法,并不去鑒心玉袍遮擋四壁。

這并非是他出于公正的心思,而是他覺得,這等法門裴岳能用,那么其他上宸天修士不定也能用。

這門神通表面看去十分受限于環境,好似沒有巨舟內廳之中的環護玉璧就施展不出來了,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推斷這里面本來應該有一件類似照壁或者玉鏡的法器的,這般就無需依托玉璧了,只是不知為何,裴岳身上不曾有這件東西。

從巨舟上的破損和裴岳的化身來看,其人曾經歷過一場慘烈的斗戰,此物極有可能是在此前斗戰之中損毀了。

而若是法器,可沒這么容易被玉霧所遮掩了,故是他這回純粹只是動用自己的劍法與之較量。

事實證明,在他的“斬諸絕”全力施為之下,裴岳根本來不及做此神通變幻,很快就被他迫落下風,在順利無比的一劍將之斬殺之后,他這才演化之中退了出來。

因為大約再過六日就是六月初的曇泉地州論法之會,而接下來衛氏軍再無委派,故他打算明日便就出發。

于是他把心神一收,便就入至定中。

第二日天明,他出了定坐,把李青禾喚來囑咐了幾后,而后又關照青曙多留意一下衛氏軍那里情形,就自高臺之中出來,騰空飛馳而去。

在出了掖崖州后,到了一處空曠地界之上,他將那艘桃定符為他打造的白色巨舟托了出來,只見一頭形似白鯨的物事如魚兒一般掌上漂游來去,在那里晃頭擺尾。

他起心力一催,掌中霎時放出一陣光芒,落至前方地表之上,過去片刻,一駕如巨鯨般的白色巨舟出現在了那空地之上。

舟首處此刻有一處往內融陷下去,露出了一個入口,他飄身而起,徑直飛入其中,并在主艙之內站定。

他環顧一圈,這里還缺乏一定的布置,空蕩蕩的艙廳顯得有些冷寂單調,日后若是有暇,可以稍作裝點。

他邁步向前,在位于正中的臺座之上坐定下來,周圍艙壁雖玉石一般潔白光華,不過他在動意之間,仿佛淡化融去一般,三面圍璧之上顯露出了外間的景象,視野一下變得極為開闊。

他看有片刻之后,就放出心光,籠罩整駕飛舟,頃刻間,他感覺自身神氣與整艘飛舟連接到了一處,仿若與飛舟合為了一體。

此時他看到,這飛舟內部有著一個個內竅,如有需要,還可在里面置放雷珠玄兵用以攻敵,這飛舟不但可以用來載乘,只要有足夠的攻伐兵器,那么在瞬息之間就可化變為一艘斗戰飛舟。

在看罷之后,他心意一動,這艘白舟舟身上涌動出如飄渺煙霧一般的光芒,而后緩緩從地面之上飄起。

這飛舟與他一念相通,并不似造物飛舟那般用到玉臣溝通,哪怕他人在飛舟之外,都可憑自身意識就可驅運此舟。

只是這畢竟算得上是一件法器,在不是全力飛遁的情形下,只需他時不時以少許心力催發,就可安然遁空行駛。

這看去是要牽扯住御主的一部分精力,這可飛舟無論是靈活程度還是遁速乃至于內外的堅固程度,完全不是通常意義上的造物飛舟可比的。

而且這飛舟而在運使長久之后,便能夠蘊煉出靈性來。

到了那時,飛舟便可在平日自行吸納日月精氣,便無需他心力驅使,也能自行飛遁了,只是這可能需用長久時間了。

他思索了一下,將那瓶玄廷所賜的“點靈玉露”取了出來,拔開瓶塞,傾斜瓶口,少時,一滴晶瑩透明的玉露滴落在了前方玉臺之上,霎時之間便融入了進去。

這“點靈玉露”有點化開智之用,飛舟雖然是法器,不是那些頑石草木,也無可能一下就得有靈性,但卻能大大縮短蘊化出靈性的時間。

收起玉露放好,他坐定身軀,目光往外一望,白舟舟身之上光芒一閃,霎時便就排開大氣,化一道玉色虹光,往東面方向疾馳而去。

這一路之上,自然是遇到了不少受邪神感染的兇禽,不過白舟速度委實太快,它們根本追之不及,縱然有少許擋在路上的,也是在瞬息之間被撞得粉碎稀爛。

奎宿地星以中心元海劃分東西南北,掖崖州位于元海西方偏北之地,而這次論法所在的曇泉州則位于中心元海正中,在其頂上就是那乙未天城。

據說曇泉地州這里有一處通向內層的隙口,故是整個地星之上守衛最為嚴密的地方。

此前曾廉卓來書邀他前往,不過這位提前一月就往曇泉州這邊過來了,而他當時還在衛氏軍中,時間上不湊巧,所以這回也就只能單獨行來。

白舟行遁甚快,只是半天時間,就已是渡過仿若寬闊無限的的陸地,來到了那茫茫元海之上。

憑著他過人的感應力,不難見到海中游動著無數碩大無朋的巨魚,而在更深之處,則有著體型龐大到難以想象的怪物,這些多是受到了邪神氣息沾染的生靈。

好在地星平常往來很少直接由海面通行,多是用的馳車和飛舟,所以并不曾受其所擾,不過在修道人看來,有著這些邪異生靈存在元海,卻是一個取煉寶材的上好所在。

在又行有一個夏時之后,他看到海上出現了一個個修筑有堅固石制建筑的島嶼,每一個島嶼上方都是矗立一座高達百丈的高臺,周圍都有飛舟往來巡弋,這是曇泉州外圍負責回護地州的軍壘。

而此刻也能望見,天穹上方有一個巨大的淡灰色輪廓,那正是有玄尊化身所在的乙未天城。

這個時候,海面之上漸漸出現了不少載渡飛舟,還有少許真修駕云筏行進,只是隨著往前行進,他們好似穿過了一片無形壁障,陸續消失不見。

張御正觀察之際,對面飛飄過來一個似有荷葉浮托的琉璃大燈,下面還有一團云氣承托,此物來至飛舟近處后,并放出一陣陣閃爍不定的光芒。

他知曉這些指引天燈,故是稍稍放緩了速度,那琉璃大燈此刻一轉,云氣飄蕩之下往一處方向飛去。

他駕白舟跟隨而上,行出不遠,似是闖過了一片迷霧,景物一變,面前顯露出了一個落于花海之中的巨大州城。

其矗立在一座拔海而起的高崖之上,如玉尊一般挺拔矗立,城中無數繽紛花瓣飄舞回旋,遍布一座座階梯狀的高臺,內里地泉處處,涌動不息,在陽光之下波光蕩漾閃爍,整個州城都是向外煥發著流光溢彩。

在琉璃燈指引之下,他往一處位于崖壁之上泊舟天臺緩緩靠過去,蔚藍色的天空之下,天光無遮無掩的灑落在涌動起伏的海面之上,泛起一片片散碎金光,可見成千上萬的飛舟如飛鳥一般在此起落飛乘。

此刻泊舟天臺之上,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這艘體型巨大的白色飛舟。

其中有兩名道人方才從飛舟之中走出,回頭一望,不覺駐足長觀。

其中一名年長一些的道人驚異言道:“曲師弟,我若看得不錯,這飛舟好似是一件法器,來人定是不凡啊。”

曲師弟看了兩眼,也是贊同此見,猜測道:“莫非是哪位玄尊的弟子?”

他們身為擅長煉器的真修,可是十分清楚,要打造這么一駕飛舟是多么不易,其中所用掉的寶材不知道多少,絕非平常修士能夠負擔得起的。

那年長道人心中一動,想了一想,言道:“曲師弟,稍候我們不妨去結識一番如何?”

曲師弟勸說道:“師兄,這人若當是有來歷的,可未必愿意與我們結交。”

那年長道人道:“哎,師弟如此說就不對了,彼此都是同道,又何必論身份之高低呢?”

而就在兩人說話之際,那白色巨舟也是在泊臺之上穩穩停落下來,過了一會兒,舟首前端向內融陷下去,隨著里面的光芒透出,便見有人影自里行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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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駐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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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嶽蘿在旁輕聲言道:“我聽老師說,這裏麵的章印在放上去後,除了很少一部分,大部分就再也沒有變動過了。”

    張禦一思,微微點頭,這與他所想一致。

    玄修章印除了前人所傳,還有就是後來的修道人自身所立造的。

    但是以一人之力推演,難免不甚完滿,所以許多修道人會選擇將這些有缺陷的章印印入玄柱之中示人。

    若有興趣的同道可以拓去,或是進行推演完善,或是與其餘同道進行交流,而在此過程中,還會誕生出更多章印來。

    若是玄修將推演出來的章印繼續放在玄柱之上,那麼將會啟發更多人,甚至能推動章印進一步完善,這當就是一個良性循環。

    可這等理想情況,實際上隻可能是有著玄府的刻意引導或者是在一個相對寬鬆的環境之下。

    畢竟大多數修道人並不願意將自己辛苦推演出來的章印平白展示出來。

    更何況現在外層還有暗中靠向上宸天的修士,雖然上宸天並不見得需要玄法,可知曉了這些章印,也就等若知曉了你的路數,從而也就能尋覓到破解之法了。

    所以現如今玄柱這上麵的章印當隻是表達修士最初的一個思路或者疑問,並不是經過推演完善的,所以才稱之為“舊缺之印”。

    不過即便舊缺之印,也一樣能給予人以啟發。

    他對於如何攀登上境,已是有了一些想法,裏麵所需做得一件事就是完善補足觀想圖,不過沒有哪個章印是可以拿來直接用的,都是需要他自己揣摩補足的,就如當初通過觀摩那些靈性異類完善玄渾蟬觀想圖一般,故是在他看來,這些章印也是一樣有其價值的。

    嶽仲這時停好了馬車,他走到了近處,微微躬身道:“張玄修,我帶小蘿去拜見她的老師,不知下來玄修要去哪裏?”




    張禦道:“我在此處走一走,此番多謝嶽先生載我一程了。”他自紫星袋中取出一枚玉簡,遞了出去,“這是我所寫得尋找玄機的些許心得,不妨拿去一觀。”

    嶽仲眼前一亮,同時他覺得有些可惜,其實他寧願張禦什麼都不給他,這樣將來憑著這份善緣或還能有更多交際,不過他也知道做人不能貪得無厭,還要懂得識趣,故是伸出雙手接了過來,再是恭敬一揖,道:“那我們就不打攪張玄修了。”

    行禮過後,他轉頭對嶽蘿道:“女兒,走吧。”

    嶽蘿也是對張禦一個萬福,便就跟隨著她父親往宮殿之中走去。

    張禦與這父女二人分別後,就往玄柱這邊走了過來。

    玄柱之下此刻也是站著幾名玄修,不過看來修為都不高,多是下位修士,他們見到張禦過來,都是致禮拱手,主動避讓開來一點。

    畢竟張禦身上氣機再受大氅遮掩,也是四章修士的水準,在放在玄修之中,也絕然是算是接近頂層的那一批人了。

    張禦點首回禮,而後在玄柱下方站定,他抬頭望去,略作感應,須臾之間,便見到玄柱之上有密密麻麻的章印浮現出來,一時可謂難以計數。

    不過這玄柱立在這裏已經有三百餘年了,有這許多章印也是實屬平常。

    隻是這裏麵大多數章印對並他無用處,他隻是打算找尋能那給自己以啟發的章印。

    正在他觀望的時候,這時一名麵容滄桑的道人走了過來,看了看他,道:“道友是頭回到此吧?”

    張禦看他一眼,道:“正是。”

    那道人感慨道:“道友來的不巧啊,過去數百年中,這裏道印縱然有所缺,可各種奇思妙想層出不窮,不過如今卻是不同了。”

    張禦道:“有何不同?”

    那道人搖頭歎道:“我玄修之中在有幾位走通上境之後,不少修士俱是想循著前人之法前行,或者巴望在立功之後,能成為那幾位門下弟子,便是成為其弟子的門下都是願意,所以如今許多人都不再有鑽研道法的心思了。”

    張禦想了一想,倒也不覺得這些修道人短視,雖說一人有一人之道途,可是有法門可以依循,也未必要一定追尋自家之道。

    便連真修,不也是這般傳承下來的麼?

    關鍵是這裏是要認清自身,若自認無此才能,那還是這般走較為穩妥一些。

    而若真有壯大玄法的心思,那在長籲短歎也大可不必,有這等閑工夫,還不如抬頭往前看,試著自己去開辟出一條能讓人為之追尋的道路來。

    那道人見他不答話,連連搖頭,歎息了幾聲之後便就離去了。

    張禦則在這裏仔細觀看著,不知不覺間,天色漸漸黯淡下來,他的衣袍在晚風晃動著,而身後垂星宮廬之內,則是點點星光亮了起來,主殿外加七座小殿俱是明光閃耀,在夜空之下,當真如星墜人間。

    待夜幕完全遮蔽天穹後,他這才收回目光,轉身往宮廬之中走去。

    一進大門,便見一股明耀光芒迎麵而來,大廳之內亮如白晝,與外間的冷清空曠相比,這裏卻是顯得頗為喧鬧。

    高大宏偉且綴滿琉璃寶玉的廳堂之中,此刻或坐或站著不少身著精致玄服的修士,他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處,彼此興致勃勃的交流著,不過他一眼掃去,這些人多數都是方才修煉出心光的弟子,呃有一些人,才是方才入門。

    他略微聽了幾句,這些年輕弟子很少交流修道心得,倒多是偏向玩樂和新奇的話題。

    不過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年輕旺盛的生命有資格去追逐這些,若不是他轉過一世,對於生命有著更高一層的追求,那說不定也會加入其中。

    他邁步而來,穿過巨大的廊柱,行至大廳一側的奉台之前,宮廬之中的負責事宜的管衛一眼看出他來曆不凡,主動迎了過來。




    這人三十餘歲,身著一領寬袖古服,圓臉蓄須,看著一臉和氣,來至近前後,他對張禦合手一揖,恭敬言道:“這位玄修,可是要在宮廬之內落駐麼?”

    張禦道:“正是。”

    管衛問道:“不知玄修是要上宮還是下宮?”

    張禦道:“上宮為好。”

    他之前了解過,垂星宮廬子殿上宮視野開闊,修煉之便利更是遠勝別處,並且每一處上宮都立有一根玄柱,上麵章印都是此前居住在此的修道人所留。

    而能住在這裏的,不止是觀讀到了第四章書那麼簡單,也多半是有來曆的,這般他還能借此借鑒觀摩一二。

    至於居住在上宮之內所需的耗用,他身為玄廷巡使,如今所有支用都是由玄廷承擔,當然,這裏每年也是一定限度的,不過他到外層後,幾乎還沒有自己花銷過一分,反而有不少進項,所以金元是不缺的。

    管衛回道:“如今天樞,天璿、天璣、天權四處子殿的上宮都已駐滿,搖光一宮已是被人提先訂下,也唯有玉衡、開陽兩處尚餘兩處上宮,不知玄修中意哪處?”

    張禦略略一思,倒是覺得開陽之名與己有緣,道:“那便開陽宮好了。”

    管衛對身後一名看著十分精幹的役侍關照道:“羅咼,你帶這位玄修前往開陽子殿。”

    那役侍先是對著張禦一揖,而後側身一讓,作勢道:“這位玄修,這邊請。”

    張禦一點頭,便跟隨他而去。

    他們這裏一番動靜,那些大廳之中的年輕玄修卻是注意到了,紛紛互相打聽了起來。

    “方才那位上師是誰?讓遊管衛親自出麵了,可有人認得麼?”

    “以往不曾見過,看模樣,很可能是玄合之境的上師。”

    “那是自然的,能住到垂星宮廬上宮中的修士,哪個不是修為高深的上師?諸位道兄以前若沒見過,那許是從內層來的。”

    眾弟子深以為然,每一宮入主之人都是大有來曆的,不說修為,光是每日駐殿的耗用就不是一般人能擔負得起的。

    有弟子歎道:“唉,當真好羨慕。”

    他身旁一名弟子笑著拍了拍他肩頭,道:“朱道兄何必羨慕,好生修煉,不定將來也有入駐上宮這一天。”

    朱姓弟子歎氣道:“修煉多難啊,尋訪玄機這一關阻了小弟多少年了,總是邁不過去,如今我已是二十五歲了,我那引道老師告訴我,十年過後再是不成,那就隻好發配小弟去往某處地星當個尋常駐守了,說不定一輩子也就如此了。”

    聽到這個,在場眾人也多是心中惴惴,生出對未來的擔憂。

    他們都是不受看重的弟子,未來多半和這位朱姓弟子一般被發配到某個小地星上做個地州駐守,而那些真正的英銳弟子,現在可都是跟隨在師長身側,未來他們注定走得是兩條路。

    此刻子殿天樞宮中,一名身著銀袍年輕修士坐水池之畔,他時不時拋下一些餌食,喂著池中遊來轉去的金鯉,他麵容如許多修為精深的修道人一般英挺無暇,尤為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雙目,望去霧幻迷離,深邃莫測。

    這時一名年輕修士走到了後麵,道:“師道兄,可是聽說了麼,開陽子殿的上宮又入駐了一位同道。”

    師姓修士並不回頭,隻是嗯了一聲,道:“不知來曆為何?”

    他手腕一甩,餌食拋出,一頭金鯉高高躍起,搶先吞下,而後晃動著尾巴在半空中滯留了片刻,這才撲通一聲落入水中,濺起大股的浪花。

    那名年輕修士看了一眼,才收回目光,道:“有意思的就在這裏,我們之前從未見過此人,許是如師道兄一般,也是從內層來的吧。”

    師姓修士平靜道:“那也不錯,兩日後我輩與光晟宮廬的道友論法,還能多一份臂助。”

    那年輕修士笑了笑,道:“說來年年‘玄真論法’,過去十來年我們卻是次次皆輸,不過今次有了師道兄你,我們贏麵卻是大了不少。”

    師姓修士沒有說話,而是一甩袖,霎時間,池中的金鯉一頭頭全部全部化為光點消散而去,便連那偌大池水也是一同消失不見,在他對麵,隻有一堵光潔的牆壁立在那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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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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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跟隨著那役侍而去,在沿著明光長廊行走了半刻後,便來到了開陽子殿之內,一入此間,他頓覺氣機一陣清爽。

    抬頭看去,見穹頂上方鑲嵌有一塊美玉,立刻認出這是有名的“空蟬玉”,有化濁為清,辟邪正氣之用。

    他不禁點頭,有此物在,不管是玄修提煉神元還是真修調理氣息,都可事半功倍,關鍵是此刻還能抵禦虛空外邪,立於此間,他便不必再去時不時維持天寰天授衣了。

    隻此一樁,入此宮便就值得。

    他再是看了一會兒,便揮了揮手,就讓役侍退下,而後往台階之下走去。

    對於這裏的精雅布置他並沒有去多看,而是穿庭過廊,直接來到了子殿之前空地之上,這裏果然也是立有一根玄柱。

    這玄柱大約兩丈來高,上麵隱隱有玉光浮動。

    他來至近前,伸手按了上去,霎時眼前閃爍出來一枚枚流轉不息的章印。

    不過與外間那些殘舊之印比起來,這裏的章印卻是高明不少。

    這裏因為廣場上那根玄柱誰都可以拓印於其上,所以裏麵有許多章印是第三章書的修士所留下的。

    這些修士本身修為不高,對道法的理解也有所欠缺,所以在他看來便顯得缺漏太多,單純隻能給他提供一個思路和啟發。

    而這裏就不同了,能入駐這上宮之中的,定然是玄合境修士,且俱是此境之中的英秀,故而哪怕是缺印,也是相對完整的,甚至放在三章修士之中可以直接拿去用了。

    他隻是觀摩了片刻,便覺得大有收獲。

    他在此站了一夜,到了天明時分,方才回到大廳之中坐定,而後陷入了長久的思考之中。

    當初他以劍印和言印為自己的核心章印,並以此為依托煉就了玄渾蟬觀想圖。

    現在要進一步完善這觀想圖,他就需要填入更多核心章印用以支撐,這也是隨著他道行修為提升之後所必然要進行的過程。

    玄修修法向來以六正印為持,並以六印為完滿,所以他至少還需有四枚章印填入進來,以此充當核心,進而才能完成那觀想圖由死轉生這一步。




    而今日受諸多章印的觸動和啟發,他心中卻是靈思起伏,躍動不止,許久之後,他眸光一亮,霎時渾光一閃,大道渾章已是顯於麵前,而後他伸指一點,一枚章印便在上麵顯現了出來。

    搖光子殿之中,一名瀟灑英俊的三旬道人半靠在榻上,他手中捧著一副畫卷,正細細品鑒著,不過那畫中人物或是影像都是動來動去,好似活物一般。

    嶽蘿在一名修士的帶領下小心走入此間,她對著這道人一個萬福,道:“老師。”

    那道人隨意言道:“不必多禮,徒兒,可是用過晚食了麼?”

    嶽蘿好奇看了一眼那副畫,很快收回目光,道:“回老師,弟子隻是服用了一枚精力丹丸。”

    那道人搖頭道:“哎,品味美食乃是人生之歡,不可輕棄,你如今年歲尚小,尚還無需辟穀。”

    嶽蘿不解道:“可是食五穀之濁,不會汙穢道軀麼?”

    那道人搖頭道:“身在天地這大染缸中,又有何物不穢呢?我輩何時超脫出這方天地,方能談一方清淨,這是你老師我尚未達到的境地,你還無需爭著去做。”

    嶽蘿認真道:“老師一定可以的。”

    那道人被她略顯純真的話引得笑了一笑,他放下的畫卷,道:“聽你父親說,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名同道?”

    嶽蘿道:“是,那位上師一眼就看出弟子煉出心光了。”

    道人略略點首,對此倒沒有什麼評價。修道人修煉出心光,其實打破凡人與神異之間的阻隔了,而似嶽蘿這般還不懂的收斂的弟子,即便不曾展示出心光,隻要稍微修為之人,都能從氣機之上加以辨別。

    嶽蘿這時一低頭,從袖兜裏拿出一枚玉簡,遞上道:“那是那位玄修留給弟子的。”

    那玉簡憑空一飄,落入了那道人手中,他意識入內一轉,原本漫不經心的神情頓時收斂了幾分,隨後坐直身軀,沉吟一下,送了回去,叮囑道:“收好了。”

    嶽蘿道:“老師?”

    那道人道:“這上麵言語說得透徹,既有道理,又有法證,隻這一番指教,你若能吃透,至少可省三年苦功,”他搖了搖頭,“為師可是欠了這位同道一個人情。”

    三年看去不長,在可修道二章之前,每一年都是至關緊要的,一年足抵往後十載,若是尋常學生還罷了,他可是當真把嶽蘿當成弟子來教的,這就不能不承情了。

    聽到他這般說,嶽蘿頓時有些不安,道:“老師,弟子是不是不該收?”

    那道人笑道:“此事與你無關,這般好事,我倒情願你能一直撞見,你不用心中有什麼負累。”

    他對身旁一名役從關照了一下,後者點頭出去,過了一刻,便就轉了回來,道:“先生,小人打聽了一下,那一位上修如今入駐在開陽子殿之內,可要小人登門……”

    那道人道:“不必,過兩日便是真玄論法,屆時自能相見,不過你也可多加留意一下,若是這位出門,及時告知於我。”

    役從躬身稱是。

    兩日時間轉眼過去。

    五月二十八這日,垂星宮前的廣場之上,走來了十餘名道人,這些人俱是身著古服道袍,頭梳道髻,周身俱有瑞靄祥雲飄繞,行走邁步之間,似有仙音輕轉,在他們身後,還有數十名弟子跟隨。

    在他們到來之後,立刻有一名中年玄修帶著許多弟子自裏迎出,並在門外與他們鄭重見禮。

    那領頭道人打一個稽首,也不多言,便就跟隨著這中年玄修走入了垂星宮廬之中。

    而同一時刻,那名年輕修士再次來至天樞上宮之中,對著正在與另一名修士下棋的師延辛道:“師道兄,人已是到了。”

    師延辛凝視著棋盤,道:“不知來的是哪幾位道友?”

    真修人數雖然不及玄修,但是但凡到一定境界之後,修為通常都能維持在一定的水準之上,所以他們事先也無法確定,對麵這一次到底會派何人來與他們論法。

    那年輕道人神情凝肅道:“餘下不論,但領頭二人是沈若丘與聶殷。”

    師延辛本欲按子,聽到這句話,手中動作微微一頓,語聲平靜道:“看來他們是誌在必得了。”

    年輕修士沉聲道:“是的,想來他們也是聽到師道兄這次來參加論法,所以不願讓我等玄修這次占據了上風。”

    師延辛緩緩放下手中棋子,在一子落定之後,整個棋盤霎時破碎消散,而坐在他對麵的玄修遺憾一歎,也是化作金光散去,隻留下一個空蕩蕩的靜室。

    年輕修士眼前一亮,道:“師道兄功行又見長進了。”

    師延辛卻是異常平靜,道:“不至上境,俱是微末之功。”

    他坐直身軀,深思少時,才道:“”他想了想,“玄真論法三天,申若秋與聶殷若是上場,我若贏得一人,便贏不得另一人,故是兩人不在那一日尤為重要,最好是能贏下,道友以為誰出麵最為合適?”

    那年輕修士考慮了一下,道:“搖光子殿的俞道友頗為合適,這兩天諸位道友私下論法,少有能勝過他之人,我們或者可讓這位試上一試。”

    師延辛點頭道:“那就勞煩道友去請俞道友出麵,盡量拿下今日這一比。”

    那年輕修士拱手一揖,道:“我這就去。”

    開陽子殿之中,張禦從定坐之中醒來,隻是此時,他忽生感應,發現遠處正殿之中,陡然多出了許多強盛氣機,而且從氣息上判斷,那一個個俱是真修。

    他念頭一轉,已是明了緣由。

    當是每一年的真玄論法了,不想今次論法就設在了垂星宮廬之中。

    過去十年來,真玄論法,玄修可謂次次皆輸,不止是奎宿地星這一處,四象天各星論法俱是如此。

    其實在倒推上去二十年乃至三十年,玄修也是一直輸多贏少,可畢竟也能贏上幾場,所以場麵上並不算那麼難看,可近些年卻是越來越差了。

    倒是在數十年前,那時候玄法大興,天資傑出之輩甚多,便是現在那幾位玄尊,也是在那時候尋到道途,方才邁入上境的,也是靠著這幾位,玄修著實強壓了真修一頭。

    不過這等景象也就是曇花一現,在這幾位要麼攀升上境之後,接下來好似就再也無後繼之人了,可謂屢戰屢敗。

    這也難怪有許多真修看不起玄修,委實是在這一場場論法之中逐漸形成的印象。

    而此事因為隻是單純鬥法,而並不涉及論道,所以他對此並沒有太大興趣。

    除非是有必要,或者麵對避不開的敵手,他是沒心思去與人動手的,更何況人前鬥法極易顯露自身道術神通,需知這可不是在內層,而是在外層,需小心提防上宸天修士的窺視。

    他可沒忘了自己“玄廷行走”的身份,著實沒必要去過多的暴露底細。

    倒是另一件事更為吸引他,不過他準備在玄尊**之後再去做。

    不過有些時候,有些事並不是想避就能避開的,在他又是定觀一日後,卻是有人找上了門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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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 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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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來至垂星宮廬的第三日夜晚,役侍來報,稱有一位名喚陰奐庭的修士請求相見,並已經在外等候了一個下午了。

    這兩天不是沒有人來拜訪他,畢竟他能入駐開陽子殿,說明來曆不簡單,所以有些同道對他很感興趣,想要過來結識。




    隻是他因為琢磨章印,所以沒心思去理會外事,不過這一回來訪之人等了一個下午,到底是玄修同道,再回拒也太過不近人情,而且他也是正好出了定坐,倒是可以與之一見。

    他對役侍言道:“請那位道友進來吧。”

    役從躬身一揖,轉身而去。

    過了一會兒,一名身著綴雲赤錦道袍的年輕修士走了進來,在見到立在那裏相迎的張禦,他也是微微失神,不過很快恢複自然,抬手一揖,道:“在下陰奐庭,張道友有禮了。”

    張禦端袖回有一禮,並請了他坐下,他自己也是在對麵蒲團之上坐定,在令役侍上茶後,他道:“據方才役侍所言,道友有事尋我?”

    陰奐庭的確是事而來,他沒有拐彎繞圈,直言道:“是,張道友在這裏,想必也是知曉近幾日玄真論法一事了?”

    張禦點頭道:“自是有所聞。”

    陰奐庭道:“此番論法,共是論比三日,昨日比鬥,我們請出了入駐搖光子殿的俞瑞卿俞道友,最後以平局而收手,而今日一比,師延辛師道友當會親自上陣。”

    說著,他鄭重一揖,道:“我此回來,是想請道友出麵,明日與真修一論道法之高低。”

    張禦淡聲道:“我無心比鬥,道友請錯人了。”

    陰奐庭認真言道:“張道友,真修這次出麵論法之人中,以沈若秋和聶殷二人最為了得,這二人昨日未曾現身,當會在今明二日上場。

    而師道友今日上陣,至多隻能勝上一場,雖勝者可繼續在明日出戰,可他是絕無可能再敗另一人的,尤其是師道友的手段一旦暴露出來,另一人定然能尋到針對之法。”

    說到這裏,他語聲誠懇道:“故是我們想請張道友出麵。”

    張禦看向他,道:“我與道友之前素不相識,道友憑何就一定認為我能勝?”

    陰奐庭坦然言道:“不瞞道友,我們之前請一位擅長卜算的道友占了一課,得兆“光在柄中”,那便是指‘玉衡、開陽’兩殿,而玉衡上宮無有能人,所有唯有身在開陽上宮之中的張道友是此番勝望所在了。”

    張禦對此不置可否,隻是道:“這等勝負重要麼?”

    陰奐庭神情一下變得異常嚴肅,毫不猶豫道:“重要,十分重要!今次若是敗了,不僅僅是玄修之敗,亦是玄法之敗!”

    他鄭重言道:“道友莫以為這是危言聳聽之論,師道友乃是玄尊門下,我等從他那處得知,如今玄廷之中,有一股言論,說是要放棄玄法,扶持造物,並且掀起了不小聲勢。”

    他頓了下,看向張禦,無比認真道:“或許道友以為我危言聳聽,可事實便是如此。”

    張禦略作思索,對於這事他倒是相信的,因為他是從青陽上洲來的,自身親身經曆過那些事,更是隱約看了玄廷之中的博弈。

    而若是深入去想,實際上事情或許比陰奐庭所言嚴重。

    因為一整套關於打造造物修士的記錄如今都已是被送出去了,那裏麵隻是差邁向玄尊的最後一步不曾完成罷了。

    這意味著隻要有足夠的材物和人手,就能源源不斷的造出造物修士來,甚至於隻要玄廷願意,那最後的關隘也能隨時邁過去。

    那時候玄法存在與否,從某些角度來說,的確是無關緊要了。

    不過很顯然,玄廷之中也是存在著不讚同此舉派別的,甚至還占據了一定的上風,不然青陽上洲之事此輩也就不會暗自進行了。

    他道:“隻是一次玄真之爭,就能改變局勢麼?”

    陰奐庭搖頭道:“不能。可是張道友,雖然贏了改變不了什麼,但是輸了結果一定更糟!”

    張禦看他片刻,微微點頭,道:“我知道了,我可應允道友出麵一戰,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陰奐庭精神振起,身軀稍稍挺直,道:“道友請說。”

    張禦道:“我不會在公開場合與那位道友較量,若要比鬥,他需到我這處來,觀戰之人不得超過五人,我會在這裏與他一試高低,若是不成,那便罷了。

    陰奐庭想了想,道:“我知道了,我會盡一切努力促成此事的。”他站了起來,再是鄭重一揖,“那就拜托道友了。”

    他從開陽子殿中告辭,便一直往天樞,而在路上,他聽到了師延辛戰勝沈若秋的消息,心情不由好了一些。

    不過他也知道,論法之會必然要論出一個勝負的,若是明日輸了,那麼就還需要再比一場定此輸贏,所以明日一戰極為關鍵。

    在走入天樞上宮後,他見師延辛站在窗廊邊,正看著外麵盛開的芍藥花,他上前一禮,道:“恭喜師道兄得勝。”

    師延辛倒是顯得非常平靜,道:“不過一場勝負,真正輸贏,還是要看下來一戰,道友那裏如何了?”

    陰奐庭道:“我方才去見了那位張道友。他已是答應應戰,但是提出一個要求,他不會出麵,而是需對麵到他入駐之地比鬥。”

    師延辛沉默片刻,道:“人之常情,這位道友本來與我們並無關係,事先也未曾讓他作過任何準備,讓人摻和進來,總要照顧一下他人的名聲,不過若是張道友明日不勝,後日我還親自上陣,與聶殷一戰。”




    他搖了搖頭,微覺遺憾道:“可惜這一次姚道友未來此處,她是我至今所見得玄修之中最有天資,鬥戰能力最好一人,若有她在此,則有極大可能贏下此戰。”

    陰奐庭道:“師道兄,既然卜算結果運在開陽,那麼張道友還是極有可能得勝的。”

    師延辛沒有再說話,目光隻是看著廊庭之中那一朵朵盛放豔麗卻又嬌嫩脆弱的鮮花。

    半個夏時之後,開陽子殿之中。

    張禦坐在案後品茶,擺在他麵前的是一份書卷,這是陰奐庭方才送來的,關於他明日所要對陣的那一位真修的詳細記述。

    玄修這一方開始並不知道誰會是他們的對手,不過真修之中每一名能手,他們都事先都做過充分的功課,故是不缺這些東西。




    事先能得到關於對手的各種記述,並粗粗了解其人,而對手卻對他還是一無所知,這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公平,但是這等較量本無絕對的公平可言,他並不會去矯情不看。

    且這一戰也並不是他一個人戰鬥,玄修這一方需要的是他得勝,而不是看到他被自己捆住手腳。

    從記述上看,這一位名喚聶殷,最上麵一句是概括之言,提及這一位擅長神通變幻,這沒有什麼意外,除了劍修之外,多數真修士都是如此。

    可接下來的描述就有些意思了,說是這一位天生“怯心”,特別是在與人鬥戰的時候,更是緊張萬分,甚至鼓不起勇氣來。

    照理說,這樣的人根本無可能與人鬥戰,可是迄今為止,聶殷在外與人鬥戰,幾乎每一次都是贏的。

    因為這一份天生存在的畏怯,他修煉成了師門之中少有人能練成的護法神通“渺河天渡”,而其築煉的法寶沒有一件是用來攻敵的,全都是用來護身的。

    尤其是厲害的,是他自己成功利用了這一份怯心,修煉了一門“摶爐心勝”之術。

    這門神通很是特別,隻要敵人攻襲他身上的手段未能取到戰果,那麼就會反過來助長他的信心,進而推動他的鬥戰能力,他的氣機會伴隨著敵人一次次無功而返而強盛起來,直至攀升到敵手無可抵擋的地步。

    而記述後麵還有這位過往一樁樁戰例,他看了下來,每回聶殷都是站在那裏不動,任憑對手攻襲,但還從來沒有人能破開他神通守禦的,接下來不是主動認輸,就是被他裹挾大勢一氣製勝。

    所以這般看來,其人非但沒有因為天生的這個缺陷而拖累,反是因此而成就,走到了如今這等地步。

    再看下麵,是羅列出來的法器,最有名的是羅勝煙,飄忽莫測,外力難透,內層有一件堅韌無比的金褒衣。

    但根據下麵的添加上去的推斷,這位除了這些暴露出來的法器之外,極可能還有護身之物,更別說到了最後,還有渺河天渡這等護身神通,要想打穿這麼一層堅殼,那是十分困難的,也難怪這麼多玄修都無把握。

    不過這一位雖然看去堅不可摧,可實際上也是把弱點擺在了明處了。

    他深思了一會兒,一拂袖,合了上這份書卷,而後拿出蟬鳴、驚霄二劍擦拭了一會兒,便就回到了靜室之中打坐去了。

    一夜過去,時日到了五月三十這一天,天方破曉,他就出了定坐,來到了開陽子殿最上方的天台之上,負袖觀望著遠方景物。

    過有許久,役侍來報,有自天樞子殿而來的五位修士已至門外。

    他知道,此番對手,當已是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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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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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吩咐了役侍一聲,令其去把人迎至此處。

    不多時,外麵傳來了腳步聲,他轉首看去,見師延辛,陰奐庭還有另一名俊雅瀟灑的道人走了過來。

    而隨他們一同到來的,還有兩名真修。

    走在前麵的,是身著一襲淺青色寬袖道袍的道人,其人天庭飽滿,眸光沉靜,氣機深湛,此人當是就陰奐庭提到過的沈若秋了。

    他目光望後看去,一名少年道人跟在沈若秋的後麵,隻是麵相看去十分怯弱,見他望過來,立刻低下頭去,似根本不敢與他對視,且還往沈若秋背後不由自主躲了躲。




    而這個時候,眾人也在打量著張禦,見他一人負袖立在天台之上,望去清姿玉表,神儀天授,仿若真仙人落於世間。

    沈若秋神情微微凝重起來,他察覺到張禦身上湧動著一股磅礴浩大氣機。

    據他此前了解,玄修之中除了師延辛外並沒有什麼特別出眾的人物,可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一位在此。

    陰奐庭則是吃驚更甚,前次過來時,他察覺到張禦氣機晦澀,實在吃不準這位實力到底如何。

    而今日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能夠直觀的感覺到張禦身上如山如海一般的浩蕩氣機,此時此刻,他對這一戰不由多了一分信心……

    他上來一步,揖禮道:“張道友,按照道友所言,今回鬥戰,隻有我們這幾人在場,以作見證。”

    張禦頜首道:“勞煩諸位道友了。”

    陰奐庭忙道無礙,接下來在他介紹之下,張禦便與諸人逐一見禮。

    待禮畢之後,諸人退下了下去,站到了天台邊緣處,

    這一回他們雖然觀證此戰之人,可也會關鍵時刻阻止兩人傷及對手。

    畢竟雙方不是敵人,說不定以後還會在一起對抗上宸天修士,所以沒有必要弄得你死我活。

    此刻天台之上隻剩下了張禦和聶殷二人。聶殷作為張禦的對手,站在張禦麵前,更是直觀的感受那如汪洋一般的洶湧氣機,這更讓他緊張畏怯,麵色也是隱隱有些發白。

    他勉力站定,打一個稽首,道:“希望道友能助我斬卻‘怯心’。”

    這是真心實意的話,怯心助他走到這一步,可卻也同樣成為了他的承負,若不斬去,他永遠再無法往上行去一步了,可以說是他成道的最大阻礙了。

    他十分希望能在鬥戰之中破除這一執頑,隻是至今從沒有人能助他達成所願。

    張禦平靜言道:“怯心之除,隻能靠道友自身,他人是幫不來的。”說完之後,他回一個劍禮,道:“請賜教。”

    聶殷慌慌張張一個執禮,道:“是,請,請賜教。”

    陰奐庭站在下方看著天台之上,道:“聶殷與人鬥戰,至今從無一敗,師道兄以為,張道友會用何種策略取勝?”

    師延辛看了看張禦手中之劍,思索片刻,道:“不打破聶殷的固守,那便無有勝算,我觀這位張道友氣機強盛,更兼有劍器之利,他若能聚力於一點,攻破攻破身上守禦,那麼就能傷及其人了。”

    陰奐庭想了想,道:“這確實是唯一勝機了。”

    其實傷及聶殷和戰勝聶殷完全是兩回事,但這裏是論法比鬥,不是生死之戰,誰人若是先受傷,那麼就是被判負的那一方,隻這麼看,的確還是有勝望的。

    隻是他們在這裏說話,卻發現張禦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而聶殷是向來不會主動攻擊的,所以看上去兩人倒像是在對峙一般。

    陰奐庭不禁有些奇怪,心中忖道:“莫非張道友不求勝,隻願求和麼?”

    要是能兩和一勝,倒也算是贏了對麵了。

    可事情哪有這麼簡單。

    以前也不是沒有人嚐試過不對聶殷動手,這樣最次也能掙個平手。

    可是“摶爐心勝”之術是一門積累勝心之法,對方不主動進攻,那在施法之人看來就是畏怯自己,這同樣也會增加施法之人的信心,拖延越久越是助長其氣勢,所以這絕不是什麼好選擇。

    關於這一點,在那記述之上已經寫的很清楚,他相信張禦也一定看到了,應該不會犯這個錯誤才是。

    張禦在立有片刻之後,於心下言道:“白果,如何了?”

    白果君回道:“先生,我推演的和先生預判完全的一致。”

    張禦微微點頭,此刻伸手一指,身側蟬鳴劍一聲嘯鳴,倏地飛空向上,而後便如飛星墜地一般衝著聶殷疾落而來。

    眾人精神一振,認識到這一戰真正開始了。

    聶穎看著上方襲落下來的劍光,眼神之中略顯驚慌,不過在鬥戰之中他是從來不會躲避的,隻會站在原地固守。

    他一拿法訣,身周圍先是浮騰出一股環繞飛旋飄渺煙氣,而身上道袍也是發出淡淡金光,將他整個人都是籠罩在內,做完這些後,他似是不敢去看外麵,緊閉上了眼睛,默默運轉心中神通。

    天中那一劍落來,霎時撞入到那煙霧之中,其上所附著的衝力卻似被一道道飄繞的煙氣層層化解,見是無法再往前推進,劍光倏地飛了回去。




    無論是師延辛還是沈若秋,都以為他這一劍隻是試探,畢竟要想攻破身上的守禦,終究要自己試上一下那堅韌程度的。

    到此刻為止,他們都是判斷張禦將會采取一擊破敵的手段。

    不過接下來局麵,卻是令他們都是露出了詫異之色。

    那劍光飛去之後,掉頭一轉,又是重新殺奔下來,而後化一道光虹圍繞著聶殷飛繞劈斬,頃刻之間已是斬出了上百劍。

    若說這是試探,這卻也太過了。

    陰奐庭十分不解,疑惑道:“張道友為何要如此做?這豈不是隻會助長聶殷的神通麼?”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沒人知道張禦現下到底作何想法。

    師延辛卻是隱隱約約想到了一點,但是這個想法似乎太過膽大,他一時也是有些不敢確定,雙目隻是牢牢盯著場中。

    此刻明顯可以明顯見到,聶殷身上的氣機在劍光不斷飛掠之下在逐漸騰升之中,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其神通就可積蓄到頂巔,並施展出那驚天動地的一擊。

    張禦卻好似對此視若不見,淡然站在那裏,依舊維持著前方劍勢。

    聶殷開始的神情是慌張不安的,可是隨著外間縱橫飛掠的劍光被全數擋在外圍,這些情緒卻是一點點從他身上退去,麵上也是變得逐漸平靜下來。

    沈若秋默然望著場中,他深切知道,這個時候聶殷已經壓製住了那份“怯心”,而若是接下來對麵沒有翻盤的手段的話,那麼這一戰就沒有什麼懸念了。

    這等平淡的戰局在維持了大約半刻之後,在那不停劍光飛舞劍光之中,不知何時,聶殷睜開了眼睛。

    他的神情變得自信而從容,眼神更是平靜悠遠,與方才可謂是判若兩人。

    而他那不停攀升的氣機??是停了下來,可是與此同時,一股龐然氣勢卻是浮於眾人頭頂上,好似危山搖墜,天海欲傾,似隨時可能覆落下來。

    沈若秋搖了下頭,雖然他不知張禦的策略是什麼,可到了這一步,他已不認為後者能有任何勝望了。

    陰奐庭心中暗急,到了這一步,還有可能翻盤麼?或者說……

    他心思一動,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師延辛則從方才開始便一順不順盯著場中,心中默默道:“會是如此麼……”

    聶殷這時忽然開口道:“道友之想法,是想在我出手一刹那用神通避過,再擊我正身麼?這確實是個好主意,因為那一瞬間,我必然因為出手而導致無法聚集足夠的力量守禦,那也是唯一破開我守禦的機會,而且……”

    他撇了一眼蟬鳴劍,“道友的飛劍也足夠快,方才道友以劍,應該是在通過氣機衝撞來找尋我的法力薄弱之處。”

    陰奐庭心下一沉,他方才也是做此想法,但是不想卻叫聶殷看破了,

    師延辛微微皺起了眉頭。

    聶殷的語聲略帶讚歎道:“這著實是一個大膽的想法,以往我的對手之中,就算有人有此想法,也不敢如此施為,更無有足夠的能為做到。隻是……”

    他誠懇言道:“我這一擊出手,道友是萬萬找不到這一絲破綻的,還可能因此而受重創,道友,可需考慮清楚了。”

    張禦淡聲道:“你的話太多了。”

    聶殷不覺愕然,隨即他點了點頭,歉然道:“是我多言了。”隨即他麵上一下認真了起來,“我當盡全力與道友一戰。”

    陰奐庭聽到這裏,不由暗叫一聲完了。

    聶殷說完之後,他再不去拘束自己的氣息,而是一下將之放了開來,而隨著他身上氣機升騰,天穹之上驟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旋渦,周圍無數法力蒸雲聚集過來,籠罩在天頂之上,旋渦之中隱隱有雷電也似的光芒亮起,看去即將要劈落下來。

    唯有親眼看到這一幕的人,才能理解聶殷方才為何說那番話,這確實是令人絕望一擊,根本無可能躲過。

    張禦此時仰首看向上空,他站在原地沒有動,而是抬袖而起,駢起食中二指,對著上方遙空一點,蟬鳴劍上光芒一閃,直奔天中而去,隨後驟然消失在了眾人視界之中。

    而與此同時,那雲漩中的雷光也似積蓄到極盛,轟隆一聲劈落下來!

    下一刻,似有一物與之撞在了一處!

    天空之中,極晝極暗的光芒急驟閃爍了數次,而後上方轟然傳出一聲傾天巨響!

    一圈波蕩自那裏傳了出來,向著四麵八方衝去,垂星宮廬周圍遮掩所用的法器都是被震蕩起來。

    宮廬內外一共有五層法器守禦,而在這等餘波衝擊之下,第一層幾乎在頃刻間就齊齊破碎了,隨後第二層,第二層……一直到最後第五層,才堪堪被阻住。

    而此時此刻,眾人才是驚震發現,原本籠蓋在頭頂之上的漩雲已然消失無蹤,天光落照之處,唯有澄空萬裏。

    那有若傾天的一擊,居然被張禦那擊空一劍給生生殺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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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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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這時一招手,一道劍光自天穿落,一下懸停在他身側,那破空而來的氣浪將他衣袍激動的飄擺不已。

    他所選擇對敵聶殷的做法,根本不是之前諸人所認為那等閃躲尋機之法,而是於正麵以堂堂之勢摧破敵鋒!

    他早便想過了,聶殷之神通無論攀升到何等地步,終究是有其極限的,不然玄尊也不可能是其對手了,而這個極限必需是聶殷自身所能承受的。

    所以他於心下預判了一下,認為自己的此刻修為心力,完全能夠在正麵將之擊潰,

    為了確保穩妥,他還讓白果推演了一遍,結果也是一致的。

    所以聶殷方才說錯了,他之前出劍並非是為了試探出其人的氣機破綻,而是純為了讓其人的神通盡早攀登到頂點,好方便他一擊破除罷了。

    此刻在場諸人都是震撼難言,他們之前想了各種針對聶殷策略,可卻從來沒有想過,張禦居然選擇了這種看似最不可能的方法。

    其實此法以往也不是沒人想過,但從來沒人能真正做到過,他們也不認為有人能做到,所以本能忽略了這一點。

    可是張禦這一擊,卻是完全打破了他們的固有認知,令他們一時生出恍惚之感。

    俞瑞卿看著那天上晴空,不由大生感慨,道:“萬裏澄空如洗鏡,除我心垢拭塵埃。”

    而天台之上,聶殷那一擊送出,卻是被張禦一劍斬破,不由愣怔了在那裏。

    隨後他的眼神之中逐漸留溢出了怯弱之色,似乎是他自身的信心和勇氣都隨著這一擊個送出去了,最初的那個滿是是怯心的他又要回來了。

    沈若秋這時對著台上出聲道:“聶道友,認輸吧,再鬥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張禦能於正麵強行破開聶殷這一擊,那就是說這一招已經對其不構成任何威脅了。

    而他觀張禦氣機,絲毫沒有任何減弱,似還能接下更多類似攻勢,這著實是令人難以想象的深厚積累。

    反觀聶殷,如今氣息卻是大大降低了,甚至連全盛時期一半都不到,這是因為神通運轉也不是沒有任何損失。

    那再鬥下去已是沒有必要了,還不如提前認輸。

    “啊,哦哦。”

    聶殷聽他一句話,才是反應過來,他收斂身上法力,誠心實意對著張禦一揖,道:“道友,是我輸了。”

    張禦看他一眼,言道:“道友若想斬卻‘怯心’,那以‘怯心’激引出來的神通不妨試著不用。”

    聶殷想了想,卻是猶豫了一下,但仍是感激一禮,道:“多謝道友提點。”

    張禦知他對此不舍,不過他也是給出一個建言,聽不聽在於聶殷自己,他手腕一轉,將蟬鳴劍收歸鞘中,一振衣袖,就往天台之下走去。

    陰奐庭忍住心中激蕩,上來一禮,道:“張道友,恭喜了。”

    張禦微微點頭,在他看來,隻是勝過同輩一場,本質上不過就是切磋,並有什麼可值得稱道的。

    陰奐庭這時轉身過來,對著沈若秋言道:“沈道友,你看……”

    沈若秋看了看張禦,道:“這一次論法,是貴方贏了,尤其是今日這一戰,我們輸得心服口服。”

    張禦這一戰根本沒有玩弄任何花巧,而是於正麵硬撼敵鋒,可謂贏得堂堂正正,讓人輸得也是無話可說。

    他之前認為玄修之中除師延辛這等玄尊弟子外,餘者不值一哂,而張禦卻是讓他改變了這一看法。

    他又望向師延辛,道:“師道兄,我知道你憂心如今玄修處境,可恕我直言,雖然奎宿地星這一戰是你們勝了,然則四象天之中,還有其他論法之地,隻是一處玄修勝利,並無法改變什麼大局。”

    師延辛沉默片刻,道:“沈道友也是聽說了麼?”

    沈若秋頜首道:“略有耳聞,不過我卻以為玄廷是不可能放棄玄法的,畢竟造物不擅長變化,無法在對陣邪神和上宸天的時候占據優勢,而且外層還有眾多玄修,若是輕言棄之,那是自毀幹城,道友又何須為此擔憂呢?”

    師延辛卻是沉默不言。

    張禦微微搖頭,作為從青陽上洲到來之人,他知道其實問題不是在這裏。

    玄廷的確是不會放棄玄修的,可玄修不同於真修,根基在於千千萬萬天夏人,玄廷一旦鼓勵了造物,那時候還有多少人會願意去學習玄法?

    恐怕大多數學子都會去選擇學習研造造物,或者幹脆選擇披甲一途了,畢竟這裏獲取力量終究比修道來的方便快捷多了。




    從他本心而言,他是不願意看到玄法就此凋零的,這倒並非他自己是玄修的緣故,而是玄法可讓許多資質比不過真修的人也能尋到一條以個人之身攀升上境,使得生命層次為之躍升的大道。

    並且玄法如今還在開辟之中,尚有更大的潛力可以挖掘,實不該在此中斷,

    不過他現在沒有能力去改變這些,唯有什麼時候能得到上境,功成玄尊,方才有資格去插手此中之事。

    陰奐庭這時出言相邀,請沈若秋和聶殷一同留下來飲宴,不過這兩位卻無此心,婉拒之後,就一同告辭離去了。

    張禦與師延辛二人談論了幾句後,也不打算參與飲宴,正他準備折回內室修持時,俞瑞卿出聲道:“張道友,不知俞某可有幸請張道友品茶否?”

    張禦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而此刻外麵,隨著真修戰敗,玄修得勝的消息傳出,整個垂星宮廬之內卻是一片喧騰。

    玄修過去十年沒有一次得勝,讓許多玄修對此都不抱希望了,然而這一次居然當真勝了真修,且是三戰無一敗績,著實是振奮人心。

    陰奐庭走到外麵後看到這幅場景,歎道:“十年之一勝,不易啊,這消息若是傳出去,想是能鼓舞更多同道。”

    師延辛搖頭道:“這終究不及成就玄尊。”

    陰奐庭想了想,方才起來的振奮心緒卻是一下平複了下去,歎道:“是啊,可這卻太難了。”

    師延辛堅定道:“再難也要去做。老師與我說過,下來這數十年中,若是玄廷之中能多一位玄尊,尚還能稍稍安穩局勢,不然恐有變數。”

    他望向上方,“這一次論法,給我許多啟發,待這次玄尊講法之會後,我當閉關修持一段時日,外麵的事,就交托給道友了。”

    陰奐庭點頭應下,他這時一轉念,問道:“師道兄,你對那位張道友如何看?”

    師延辛沉默片刻,道:“他是一個真正的修道人。”

    “嗯?”

    陰奐庭對這句話略有不解。

    師延辛卻是沒有再作解釋,他看了一眼大廳下方仍在賀祝的諸弟子,就轉身離去了。

    搖光子殿上宮之中,張禦與俞瑞卿對麵而坐。

    兩人在談論了幾句道法之後,俞瑞卿主動給他倒了一杯茶,道:“上次小徒之事,卻要多謝道友了。”

    張禦道:“原來俞道友就是那位嶽淑女的老師。”

    俞瑞卿正色言道:“張道友所贈一枚玉簡,足可省卻我這弟子數載苦功,作為她的老師,這個人情我承了,張道友往後若有什麼需要俞某出力的,若不是嫌棄,盡可來尋俞某。”

    張禦微微點頭,道:“日後當有勞煩道友之處。”

    兩人在這裏再是品了一會兒茶後,張禦提出想觀摩一下搖光子殿的玄柱,俞瑞卿自是欣然應允,陪他一道來至那玄柱之下,張禦在此仔細感應了一番,一直待得傍晚時分,這才告辭離去。

    回到開陽上宮之內,張禦在榻上坐定下來,就將大道玄章喚出。

    他目光落去,此刻上麵已然多了一印,印名:“神覺”。

    這是他新近立造的章印,他打算將此作為觀想圖的第三枚核心章印。

    若說言印主蟬之鳴,劍印主蟬之翼,那麼神覺之印是主蟬之神。

    修道人本就是有危機之感應的,在關鍵時刻若便能避劫存生,要是這等感應用在鬥戰之時,那麼就更容易找尋到敵方的破綻和戰局中的戰機,而用在修行之中,也易把握到冥冥中一絲靈感。

    但在不借用大混沌的前提下,在渾章之中生成的章印,前提必須是他有所了解的,至少自身已然掌握了少許並且為之熟悉的能力。

    好在他本來就擁有兩個主要偏向於察辨感知的章印,一個是先見之印、另一個是觀知之印。

    可不論是先見還是觀知,單獨一個都不足以作為核心章印,而“神覺”此印卻是他參照了近來觀摩的諸多章印,並兼顧了這兩者所長而成,且如劍印一般可以不斷完善成長。

    隻是就算如此,此印目前在他看來似還欠缺了一點什麼。

    就算他願意在渾章之中投入神元加以完善,也還是基於他自身的認知,沒有辦法憑空變出他不懂的知識。

    除非他願意接納大混沌,那麼自能補足所有。

    可大混沌滿足他的要求同時也會帶來許多莫名其妙的東西,並且一旦沾染就沒那麼容易甩脫了,故他並不打算這麼做。

    好在明日便是玄尊講法,屆時或許能給他帶來一些啟發,進而完善此印。

    思定之後,他便收了大道渾章,而後就心神一沉,入至定靜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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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3-16 18:36:27
第二十七章 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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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三,玄尊化身**之日。

    垂星宮廬之內眾多玄修弟子收斂起這幾日來因為玄真論法獲勝的興奮心緒,俱是準備前往**之地聽道。

    實則玄尊**,層次較高,唯有達到了中位修士方可能有所收獲,下位修士幾乎是得不到什麼好處的。

    可不管是不是能聽懂,他們都是願意去聽一聽,而且萬一自己資質好,以前沒被發掘出來,去了之後說不定就悟了呢?

    便是什麼都不到,到時回去說起來自己也是聽過玄尊**的,讓人聽著也是不同凡響。

    正在諸弟子陸續走出垂星宮廬的時候,宮廬前方廣場上一側的廊道之下,俞瑞卿則是帶著弟子嶽蘿站在那裏,看去似在等候著什麼人。

    過了一會兒,一名身著大氅,臉容被遮帽所掩的年輕道人自遠處走了過來。

    待他到了近處後,俞瑞卿拱手一揖,道:“張道友。”

    張禦還有一禮,道:“俞道友,有勞久候了。”

    嶽蘿也是在旁萬福一禮,道一聲:“張先生。”

    她接受了張禦的贈簡,後者對她有指教之恩,算得上是她半個老師了,所以她才如此稱呼。

    張禦也是對她一點首。

    俞瑞卿笑道:“張道友,我們上馬車吧。”

    張禦一點頭,就與他一同登上了後方一輛由八匹造物馬拖拽的雙層高廂馬車。

    曇泉地州之內並不允許修士和披甲軍士隨意飛遁,所以他們這回唯有乘坐造物載具而往法台。

    兩人來到了馬車的二層高廂之上坐定,這裏視角較高,大道兩邊景物能輕易收入眼底。

    隨著馬車馳出廣場,駛上大道,可以見到,路上時不時會有一隊隊騎乘造物飛翼馬的披甲軍士路過,這些人俱是披著鮮紅色的披風,身下馬蹄聲整齊而有力,看去威武不凡。

    俞瑞卿道:“這是城中警備軍,不過隻是拿來維持城中安治,真正回護地州的,還是要靠頂上天城之中的二十萬正軍,還有就是那位餘玄尊留下的化身了。”




    張禦這時往頂上天城望有一眼,卻忽然瞥見,自天城處有數道光亮落下,倏忽不見,不過即便隔著極遠,他也能辨認出來那是個幾個年輕修士,男女皆有,看去都是英秀非凡。

    俞瑞卿顯然也是留意到了,他道:“那應該餘玄尊的弟子。”

    張禦道:“真玄論法之時,這幾位不曾來麼?”

    俞瑞卿笑了一笑,道:“這幾位身為玄尊弟子,又豈肯屈尊來此?

    在他們眼中,唯有同時玄尊座下的弟子才有資格與他們一比,也就是師道友一心向道的這等人物,才不去在意什麼名位高低之分,把諸位道友都是一視等同。

    其實,方才那幾位功行也是尋常,他們便是來了,也不見得能勝過誰人,那還不如不來。”

    張禦一思,微微頜首。

    方才雖然隻是一瞥,可他卻也能從那幾名修士的遁光之中感受到一些東西來,直覺告訴他,這些人絕無可能是沈若秋或是聶殷的對手。

    不過這也是實屬平常,雖然這些人都是玄尊弟子,可也就是有這麼一個名號罷了,

    他早便聽說過,這位餘玄尊門下弟子眾多,隻要稍有資質的玄修被引薦到他座前,那麼他都願收下,而他對於拜師之人的心性更是毫不計較,所以這位的弟子之中可謂各色人物皆有。

    也是如此,奎宿星講道每年才吸引來這麼多人,這其中有不少就是衝著拜師而來的。

    隨著馬車一路行駛,他們漸漸接近了**所在之地。

    這一處地界位於曇泉地州正中的曇光台上,是一處湖心大台,周圍遍布著流泉花海,風光十分之秀美。

    實則玄尊化身**,可謂無遠弗屆,隻要你有意去聽,隻要在奎宿星上,哪怕在自家居處都能聽見。

    不過玄尊**,除了口誦真訣,其聲更會引動修士內外氣機震蕩,這裏麵暗含上乘妙法,唯有近處感受到這等變化才能領會,所以光是聽法,而不去台前領悟真意,除非真正資質高絕之人,否則到最後也不過隻是能背誦兩句道文罷了。

    此時的曇光台一處邊角之上,幾名男女修士站在那裏,他們看著下方陸續來至打台的修道人,神態之間多多少少都是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傲然。




    賈安同在這些弟子之中功行最高,被周圍這些合得來的同門視作領頭人,他此刻出聲道:“今次來聽道的修士倒是有不少,可也不知有多少人能聽明白老師所講道法的真義。”

    有人不屑一顧道:“老師所講道法,高渺上乘,我們日夜聆聽教誨,都還沒理解明白,豈是他們聽一遍就能領會的?”




    “其中一個年輕修士靠在石台上,雙手環抱道:“那可不見得,這些玄修也都不盡是俗流,賈師兄,你聽說了麼?前幾日玄真論法,是玄法勝了。

    聽說這次可是兩勝一和,無一敗績,這也算是難得了,也不知師延辛這回從哪裏尋來的同道。”

    賈安同這時轉過身來,道:“師延辛能勝出我不覺奇怪,徐師弟,不知那兩名玄修何在?”

    徐師弟神情一動,道:“師兄,你莫非是想……”

    賈安同道:“老師可是一直關照我們,著我們多留意一些資質傑出的玄修,若是能把這兩人拉入門下,成為我們師兄弟,必能讓老師高興。”

    周圍這些弟子聽了這句話,不禁相互看了幾眼,都是有些心動。

    莫看他們是玄尊門下,可卻有著百餘數的同門,彼此間分成大大小小的圈子,平日間也是相互經常比試爭鬥。

    而上麵賜下的章印秘法,隻有平日占勝較多那一群人才能先行觀讀,這就導致了每個小圈子都在設法擴大自己的實力。

    在他們看來,這兩位能勝平真修的玄修看起來實力應該是不差的,有資格做他們的同門,若能拉來了過來,那麼在下回爭勝之中也能多幾分把握了。

    徐師弟道:“賈師兄,這個主意倒是不錯,那我們待**之後就去找他們。”

    賈安同搖頭道:“不,要去就現在去。若是等到老師**過後,我怕我們那些師兄弟會搶在我們的前麵。”

    徐師弟低頭一想,本來靠著石台的身軀一下挺直了,讚同道:“師兄說得是,那小弟現在就走一趟。”

    賈安同往某處看了一眼,還是有些不放心,道:“我同你一同去吧。”

    此刻張禦和俞瑞卿二人所乘坐的馬車已是來到了大湖之畔,到了這裏,三人改乘了舟船,往湖心大台而去。

    到了距離曇光台還有數裏遠的地方,便見一個個石台從湖水之中浮動出來,而小舟則受牽引而去,最後在某一座石台之前停下。

    三人下了小舟,由台階而行,到了石台之上,見這裏很是寬敞,足可容納十餘人並坐,隻是兩人方才站定,還未坐下,便見兩道遁光自那曇光台上過來,須臾落在了他們麵前,光華散開後,兩名修士自裏走了出來。




    賈安同看了看兩人,抬手一禮,道:“我名賈安同,這是我師弟徐亥,我師兄弟二人皆是餘師門下弟子,兩位道友有禮了。”

    俞瑞卿微訝,他還禮道:“兩位道友有禮了,兩位道友到此可是有事麼?”

    賈安同沒有說話,隻是負袖而立,他看了一眼徐亥,後者出聲道:“我師兄弟之前聽聞,兩位道友在這次真玄論法之中一和一勝,大漲我玄修威風,尋思著兩位也是才資傑出之人,此回來此,便是想引薦兩位入餘師門下,不知兩位可是願意否?”

    俞瑞卿笑了一笑,道:“要叫兩位失望了,俞某人雖是玄修,可卻也有師承的,恕俞某不能改換師傳了。”

    張禦神情平靜,根本沒有接話,可他是什麼態度,所有人都是一望即知,

    賈安同不由一皺眉。

    徐亥也是神情一沉,他們來時根本沒有考慮是拒絕此事,在他們想來,這等機會可是人人求之不得,尋常修士得知了,定是欣喜若狂,哪會有人拒絕?可這事偏偏遇上了,且兩個人都是不願。

    賈安同自矜身份,自不會去多勸,他道:“既然兩位不願,那便罷了,許師弟,我們走吧。”說完之後,他一拂袖,騰空飛起。

    徐亥哼了一聲,也是跟隨而去,兩道遁光霎時飛入大台之中不見。

    俞瑞卿笑道:“本是來此聽道,不想卻是得罪了玄尊門下。”

    嶽蘿不禁抓緊了衣角,有些擔心道:“老師,玄尊門下會不會對你不利?”

    俞瑞卿笑了一笑,悠悠言道:“徒兒,這可是在天夏治下,不說玄尊弟子,就是玄尊本人也不是能為所欲為的。”

    嶽蘿嗯地點了下頭。

    張禦則是神情之中一片淡然,他連白秀這等玄廷廷執的嫡傳弟子都斬了,又豈會在意兩個玄尊門下的尋常弟子?

    更何況,就憑他展露在外麵的玄廷行走的身份,也不用擔心有什麼麻煩,反而對方更應該忌憚他才是。

    就在這時,大台上方傳來了一聲磬玉之響,悠悠清音霎時遍傳四方,整個曇泉地州都是有聞,

    諸台之上本來正在說話的眾修士頓時紛紛安靜了下來。

    那磬鍾一響之後又是一響,在接連響有三次後,便見一道宏大光芒從上方天城之中落下,直直落在正中間的玉台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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