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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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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璃 -【悍虎記 上(商王戀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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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00:04:0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打斷了最好!這樣更能夠取信於那位老人家,快打!
  她把一根棍子交到秦震的手裡,他幾次都將它給扔了,對她大叫說打死他也絕對不會動手打她!
  把眼睛閉上,就當成不是我。
  她最後一次撿起棍子,交到他的手裡,朝他露出一抹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輕軟的嗓音裡,有著三分誘哄。
  終於,當第一棍落到她身上時,她感到痛徹心扉,在她滿身是傷,捉著錢袋要回去找當初還不是她義父的東福時,不經意地回眸一瞥,看見了他們兩兄弟哭得就像是自己挨打般凄慘狼狽。
  “震哥,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聽你提起這件往事,可以嗎?”她直勾勾地盯著他,想要得到他肯定的答覆,因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地步,她不想要冒任何一絲風險。
  在她的心裡,當然也不只是為了自己在打算,秦家兄弟在她眼裡,是再交心不過的好友兼家人,她比誰都熟悉他們的個性與特質,這些日子,她心裡對他們的將來也都已經有了打算與安排。
  秦勇的個性憨厚單純,一向最聽她的話,所以她不擔心,如今,她就怕個性聰明卻不馴的秦勇會壞事,她要給他找一個可以歷練身手與性格的地方,而就在不久之前,她已經找到了對他而言最好的去處,現在就等時機成熟,再向他開口而已。
  秦震聽見她半帶誘哄規勸的口吻,忍不住一時怒火上心,“怎麼?你現在是拿小總管的威權來壓我嗎?放心,我絕對不會去對任何人說你當初是如何用盡心機,不惜傷害自己也要接近東總管!反正你現在是鼎鼎大名的小總管,就算說了誰會相信我呢?”
  他像是吃了火藥般的怒氣,讓沈晚芽感到微微的詫異,此刻,在他們之間彌漫著一股像是搖撼不動的沉重。
  而打破這股沉重感的,是問守陽輕冷的嗓音。
  “如果說,我堅持想知道呢?這位小兄弟可以試著說服我看看,說不準,我會信你也不一定。”
  沈晚芽與秦震兄弟三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見問守陽從門墻之後走出來,他的脣畔噙著冷笑,眸底卻是一抹與笑容完全不吻合的冰冷。
  他聽見了!
  他們剛才所說的話,他聽見了!
  一瞬間,沈晚芽感覺就像被人兜頭淋了冷水,令她從頭頂到腳尖都徹底地透出了冷意!
  該死!該死!她在心裡不斷地咒罵著自己,想盡了辦法要說些話,而不是像個木頭一樣僵硬得不能動彈。
  她和秦震的對話,他究竟聽見了多少?沈晚芽望著他那雙琥珀色的深眸,見到了自己倒映在他眸底的蒼白臉容,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踩在薄冰上,而此刻在她的耳邊,可以清楚地聽見冰層碎裂的聲音。
  “這位小兄弟不肯說是嗎?”問守陽看著臉色慘白,緊抿住嘴巴沒打算再開口的秦震,“那沒關係,我可以問我們家的小總管,說不定,她可以給我更好的答案。”
  聞言,沈晚芽看著他投來的冷冽的目光,心底又是一陣泛涼。
  “跟我走。”問守陽冷冷地開口,說完,不等她回應,轉身大步離去。
  “不,不要去!”
  秦震箭步上前拉住她的手,擔心她要受罰,此刻,在他的臉上早就不見戾氣與不馴,而是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二十歲少年,充滿了不安與擔憂。
  問守陽聽見他的話,定下腳步,冷冷的回眸,目光停留在秦震握著她的手掌上,一瞬間的冷冽,寒得像是萬年不化的冰塊。
  “放開我,震哥,我不能不去。”說完,沈晚芽用了點力氣,才掙開他的掌握,跟隨在問守陽的身後離開。
  她知道自己別無選擇,臨去之前,她聽見秦震喊她的名字,忍不住回眸望了他一眼,在這位兒時玩伴的臉上看見了滿滿的自責與擔憂。
  她想要像從前一樣安慰他說一切有她在,不會有問題的,但是,最終她只能選擇靜默地跟著問守陽離去。
  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或許她連自保都做不到,哪裡還顧得上別人呢?
  屋子裡的靜寂,就像是一張滿弦的弓,只要稍微的輕舉妄動,那繃在弦上的利箭,就會射穿她的心臟。
  沈晚牙屏住氣息,看著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在那張峻挺的臉龐上看見了覆冰般的陰霾,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冷得再沒有一丁點溫度。
  從她還是個孩子時,就看慣了他不高興的臉色,可是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是想要奪門而出,因為眼前的他,令她打從心底覺得害怕,從前令她覺得可恨可憎的問守陽與之相較起來,竟顯得得和藹可親了。
  “無話可說呢?”他輕冷的嗓音宛如一記鞭子般,直甩向她,“所以,當年你那一身傷,原來是出於自己人的傑作嗎?”
  沈晚芽斂下眸光,對他所說的話概不承認,也不否認。
  “把頭抬起來,看著我。”他低喝了聲,看見她雖然不情願,但還是抬起螓首,與他視線平齊。
  “東叔知道嗎?”話落,問守陽走到她面前,大掌扣住了她纖細的頸項,以拇指抬起她的下頷,逼她抬起頭與他俯瞰的眸光相視,“回答我,東叔知道當年的偷盜事件原來是你一手策劃的嗎?”
  如果東福知情卻替她隱匿,那就形同共犯,對於他這個主子而言,已經是最大的背叛!
  沈晚芽從他的眼神猜到了他的想法,連忙反駁道:“義父不知道,爺可以去告訴他無妨,只要你不怕傷了他老人家的心,不怕他的病情更加惡化,你就直說了無妨。”
  “你以為我會怕你的威脅嗎?”他狠狠眯細了眸。
  “這不是威脅,是實話!義父在問家當了幾十年的差,對問家向來是忠心不二,如果爺覺得讓他在這風燭之年可以承受莫大打擊,而您心裡不會對他感到任何歉疚,那我也無話可說。”她以兩手捉住他箍扣的大掌,就像是小雞在反抗著老鷹一般,無法撼動分毫。“對,我是騙了義父,但是,這些年來待在他老人家身邊,我不曾再對他玩過任何把戲,所以我自問於心無愧。”
  因為用了好大的力氣,對他而言卻是不痛不癢,她氣惱地叫了聲,抬眸恨恨地瞪著他睥睨的雙眼,覺得自己在他的手裡,就像是一隻螻蟻般,他只需要再多用一點力氣,便可以將她給捏死。
  完了!沈晚芽看著他望穿不透的眸色,心裡就只能想到這兩個字。
  多年來的處心積慮,細心的經營,以及她所有努力,都要在這一刻全部化為泡影了!
  但她沒有開口討饒,反而是微微地昂起下頷,在問守陽的面前表現出不卑不亢的骨氣。
  如果,最終的結局只能是一無所有的話,那她至少要輸得不狼狽。
  多可笑呵!這些年來,她在他的面前聽話得近乎卑微,卻在最後一刻才想到要挺直腰桿,不在他面前認輸,這算什麼呢?
  “剛才那兩個少年,就是你那天所說的秦家兄弟是不?他們明明與你在一起,為什麼要騙我說失散了?”他低沉的嗓音依舊是一貫的輕冷,“沈總管,你究竟還有多少謊言,來‘宸虎園’究竟有什麼目的?說話!”
  “一切都是我的決定,與他們二人無關,你想罰便罰我,即便是要殺要剮,我都沒有半句怨言。”
  “到了這種時候,你還想護著他們?”他挑起眉梢,明顯可見不悅。
  “你不懂的,是不?”她睜圓美眸,直勾勾地瞪著他,“像你這樣的人,才接手當家大權,就急著把叔爺的權力給架空,把他趕到‘澄心堂’當個閒人,他老人家口口聲聲說也好,反正自己喜歡做紙,可是,那是他在給你這個晚輩做面子,對於你用那種手段對付他,令他有多傷心,你知道嗎?像你這樣不顧至親感受的人,怕是不懂我現在的心情吧!”
  “別把叔爺扯進來,現在是我在問你話。”他低吼。
  她被他陰沉的怒氣駭了一跳,卻猶強作鎮靜道:“爺不必生氣,我只是懂得舉一反三而已,如果爺不喜歡聽,那就當做我沒說過,請爺開口吧!沈晚芽敢作敢當,就請看在義父一生為問家盡忠效勞的份上,在他的面前,能給個不傷害老人家的說法。”
  沈晚芽想義父一旦知道自己當初是被她使計欺騙,會不會覺得這些年來對她的疼愛,都只是枉費與徒勞而已呢?
  聞言,問守陽冷笑了聲:“你這個人真是可怕,該說你聰明還是狡猾呢?我為什麼要替你隱瞞東叔?你是不想傷害他,還是不想傷害自己在他心裡的乖女兒形象呢?”
  是了!沈晚芽知道自己最痛恨她的爺哪一點了,他總是可以毫不留情,一針見血地往人心裡最脆弱的地方予以攻擊,她瞪著他,看見他眼裡的咄咄逼人,卻也在那層堅硬的防護之下,看見了一抹仿佛被踩中了痛處的惱火。
  “放手……”
  她不想再繼續與他爭執下去,用力地掙扎,想要掙脫他的掌握,卻因為久久掙脫不開,反倒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在鬧脾氣的小孩。
  沈晚芽無法克制自己想要掙脫他的慌張,因為他的眼神教她覺得心虛,也同時覺得可怕!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以身為男人的強勢力量制伏著她,卻在這時見她痛苦地擰起眉心。
  “放手!你弄痛我了……”她的臉色蒼白,一副可憐見的模樣。
  問守陽定住不動,眸光直視著她低著頭,微微瑟縮了下,似乎真的被他捉得很痛,他想,要是可以做到的話,她現在大概會想要插翅從他的身邊飛逃離開吧!這一瞬間,他眼眸深沉幾不透光。
  沈晚芽感覺到他的靜止,以為他決定要放開她了,抬起頭覷他,就在這同時,他一掌扣住了她的反腦勺,俯首吻住了她的脣。
  他在幹什麼?
  沈晚芽美眸圓睜,好半晌回不過神來,感覺他的脣悍然地壓迫著她的,一時之間,竟然弄不明白他究竟在對她做什麼?
  或者該說,她不明白……為什麼?
  她一瞬間的疑惑與不安,讓他得以趁機以舌尖撬開她的牙關,更深一步地吮吻著她的脣,近似壓迫的碾揉力道,讓她感到出血疼痛。
  “唔……”她用力推他,卻覺得他硬實的胸膛就像是一堵無法撼動的鐵墻,強悍地抵著她的身子。
  當他的脣離開她的時,她喘息著,昂起嬌顏瞪視他,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依舊不住地掙扎,嘴裡發出的聲音比起喊叫,更像是嗚咽。
  問守陽無視於她的掙扎,長臂一撈,攬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給拋到臥榻上,沒給她逃脫的機會,高大的身軀幾乎是立即壓製住她。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她的嗓音不自主地輕顫,不曾見過他如此狂熱的眼神,就像是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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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00:04: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他沒有回答她的話,眨眼間又再次吻上她,這一次的力道和緩了些,但仍舊透著無法抵抗的強悍,沒允許她有反抗的餘地。
  “不……要!”
  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說出這兩個字,但絲毫沒有讓他收斂,在掙扎與忙亂之中,她甚至於不能記清楚他究竟對自己做了什麼,直到她的身子感到無法抗拒的入侵,瞬間被撐扯開來的疼痛,就像被人在身體劃上了一刀,伴隨著疼痛而淌出鮮血。
  沈晚芽驀然睜圓美眸,不敢置信自己所感覺到的熾熱,那不屬於她的一部分,此刻卻是千真萬確地在她身子裡存在著,明明在她溫熱的身子裡,卻仍舊教她感覺灸熱得像火在灼燒一樣。
  “不……不是真的!”她搖搖頭,拒絕相信正在發生的一切,卻無法阻止事情繼續進行。
  她眼底涌動著淚光,迎上他暗不見底的眼眸,下一刻就被他大掌扣住腦勺,吻住了脣,他試了幾次,終於成功地撬開她的牙關,交纏著她柔軟的舌頭,在片刻的停頓之後,開始一次次地侵入與撤出。
  一次次,就像要在她的身子裡烙下最深的印記,總是完全地沒入,而她在推打了他胸膛幾下,終於確知無法阻止得了他之後,她嗚咽了聲,徹底地放棄了自己,被他無情強悍地捲入男人與女人的交纏,再不抵抗。
  寂靜的空氣之中,彌漫著沈晚芽未曾相熟過的曖昧氣味,那味道一部分屬於他,而交揉其中的另一部分,則是她的。
  沈晚芽手裡緊揪著一件男人的外袍,覆住自己赤裸的嬌軀,蜷縮在臥榻上最角落的位置,袍服上可以嗅聞到他的氣味,但她不能在意,因為,這是她能捉到最靠近自己,能夠覆體的衣衫,而且,何止是衣服呢?此刻,她甚至於可以在自己的身上感覺到他留下的氣味,她的全身都泛著疼痛,就連身子裡最深處的地方,被撕扯開來的感覺依舊十分鮮明。
  驀地,房裡的另一端傳來東西磕碰的聲響,令她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下,但是,卻沒有抬眸望向出聲的地方,依舊寂靜地躺著。
  是他!是問守陽,是才剛奪走了她清白的男人。
  在完事之後,他從她的身邊離開,過了一會兒又回來,但是,她卻不想看他,自始至終,她只是靜靜地蜷成一團,半斂的美眸之中有著困惑與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看待眼前的事。
  她想,或許應該要哭鬧才對,哭鬧著要他對自己負責,可是,比起哭鬧,她更覺得生氣與憤怒。
  比起他奪了她清白的身子,她更生氣這整件事情發生的經過與方式,沈晚芽緊咬住脣,把自己都給咬痛了。
  這時,問守陽回到長榻前,冷不防地伸手拉起她緊揪住的袍服,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她一跳,她飛快地坐起身,背抵著墻,將袍子給按在身上,尤其是雙腿之間的私密之地,對著他搖搖頭,這一刻,就只差沒有開口求他不要再勉強她做任何事。
  “你流血了,還有……總之,我只是要幫你擦掉沾在身上的東西。”他的話裡有隱晦,但卻沒改變他要執行的意志,他強硬地扳開她的手,撩開衣袍的遮掩,坦露出一雙修細的玉腿。
  “別……”他拿著沾濕的絹巾探入她的雙腿之間,她被他的舉動嚇了大跳,急忙忙地要按住他的手,嬌顏透出一片灑倒胭脂般的紅。
  “不要動。”
  他挪開她伸來的手,繼續為她擦拭腿間乾涸的處子血痕,在她雪白的肌膚上,還印著被他捏弄出來的瘀痕,斑斑駁駁的,眼下顏色還顯得嫣紅,到了明日,只怕會成為一片觸目驚心的青紫。
  一瞬間,他琥珀色的眼眸顯得十分深沉,可以見到一絲懊惱。
  沈晚芽沉靜了下來,一動也不動地,只是瞅視著他,心想他露出懊惱的表情,是因為感到罪惡嗎?
  他的心,可會為強占她的清白,感到一絲一毫的愧疚嗎?
  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靜默,就像是冰凍的空氣般,沒有流動,教人感到窒息,而他替她擦拭的動作,卻是出乎意外的溫柔。
  驀地,歸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由遠而近,“爺,您在屋裡嗎?大夥兒都準備好,出發的吉時已經到了!”
  “站在門外,不要進來。”問守陽朝著門外大吼了聲,話落,他回頭看著沈晚芽,卻見她這時候別開了臉蛋。
  “看著我。”他以大掌扳住她的後頸,扳過她的臉蛋,逼她正視他銳利的眸光,“聽著,等我回來,知道嗎?”
  沈晚芽緊抿嫩脣,不願意回答他這個問題,掙扎著想要擺脫掉他的掌控,卻一再地被他給揪扯回來,被迫正視他。
  “你聽見了嗎?”他渾厚的嗓音透出不容挑戰的權威。
  她瞪著他,眼眶泛起一圈薄紅,最後,她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在這同時也別開了目光,不願在這個時候看見他的臉。
  問守陽默然地注視了她半晌,最後把手裡沾血的絹巾擱在一旁的几案上,一語不發地放手,從她面前離開。
  沈晚芽回過頭,看著幾上的絹巾一眼,然後看見他走進內室,出來時已經穿套上另一件玄色外袍,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掩上的門扉之間。
  這時,她聽見門外歸安又說道:“大夥兒都在找小總管,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爺要不要吩咐多派些人去找?”
  “不必了,她又不是三歲孩子,還需要勞人擔心嗎?”明明是在說著謊言,但是,問守陽冷冽的嗓音卻沒有絲毫起伏。
  他們的聲音隨著腳步的遠去而消逝,門內,沈晚芽環抱住弓起的雙腿,把小巧的下頷抵在膝蓋之間,想著剛才問守陽回答歸安的話,覺得諷刺又好笑,明明是他自個兒把人給藏起來,竟然還說她又不是三歲孩子,要讓人操心。
  她的嘴角泛起一道似笑的淺痕,卻忍不住心底一陣酸楚。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覺得問守陽待她從不心軟,但是,現在較之起來,先前的一切種種,竟顯得微不足道了。
  她想,從今以後,她才真的算是“百毒不侵”了吧!
  因為就連她的身子,僅有的清白都教他給奪去了,她究意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呢?她不怕,卻無法克制不住自己的悲傷。
  因為,一切再也回不了頭了!
  在‘宸虎園’裡,並不是每個下人都能夠擁有獨立起居的院落,鳳九娘分到了一個小院,因為她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但是在她的小院裡,同時也住了幾名年輕的丫頭,是她自個兒要求,因為就近可以照顧訓練。
  而另一個例外,則是東福與沈晚芽,因為東福孤家寡人一個,並不需要自個兒的院落,所以老主人在提起時,他總是推辭,說跟大夥兒住在一個院子裡比較熱鬧,一直到收了沈晚芽為義女,才終於住進安排給他的“蘋秀院”裡,在這院子裡栽了兩棵蘋果樹,白色的蘋花會從春天開到夏天,秋天的時候,枝頭上就會結出大又飽滿的蘋果。
  如今,又是蘋花初開的時候,沈晚芽回到小院,神情顯得有些恍惚茫然,風乍吹起,白色的蘋果花瓣隨風漫天飛舞。
  “義父。”
  她走進東福的寢房,明明屋外是風光明媚的,可是,這些日子她義父的病情加重,被吩咐吹不得風,門窗都加了厚實的氈毯,不過適度保留了一點空間,所以屋子裡還算通風,此時她暗自慶幸光線並不充足,才可以讓義父不能發現她臉色與神情的異樣。
  東福纏綿病榻,已經好些日子起不了身,見到她進來,笑著招招手,示意她到床邊來,“怎麼了?芽丫頭,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誰欺負你了?”
  這一瞬間,在沈晚芽的腦海里浮現了問守陽嚴峻的臉龐,但她卻搖搖頭,坐在床前的踩凳上,把臉蛋擱在交疊的手臂上,笑道:“沒有人欺負芽兒,不過就是有點累了,想來找義父撒撒嬌。”
  “乖孩子,義父早就告訴過你了,不要凡事都勉強自己一定要做到最好,累壞了身子對你沒好處的。”
  “嗯,以後不會了,謝義父關心。”
  “聽說爺今天出門了?”
  “嗯,不及時出發的話,就怕趕不上大理的行程。”沈晚芽不想在這個時候提起問守陽,可是說也諷刺,她與義父二人都是問家的奴僕,在他們平時的對話之中,有大半都是繞著主子在打轉,眼前當然也不會例外。
  東福點點頭,笑嘆道:“你做得很好,有你在爺身邊,義父很放心,我知道你聰明伶俐,可是沒想到你能做得那麼出色,沒想到你真的能兌現在祠堂前所發下的誓言,你還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嗎?”
  沈晚芽點點頭,“記得,那一晚的事情,無論經過多少年,在芽兒心裡都像是昨日才剛發生過一樣。”
  怎麼可能忘記呢?那一天,她的爺狠心讓她跪到了隔日早上,直到清晨的霧氣漸漸消散,她不知道何時跪到昏沉了過去,是他冷淡的嗓音喚醒她。
  你可以起來了!
  即便有義父半夜裡送來的襖子穿在身上,經過一夜冷風凍露,她還是冷得蜷成一團,聽見他渾厚的嗓音,她抬起頭看著他,那一刻,他原本就高大頎長的身軀,在她的眼裡看起來就像是一座無法撼動的大山。
  而在他的身後,跟著義父和幾名奴僕,鳳姨和叔爺則是前一晚就被人給看住,因為問守陽下令誰也不許來幫她說情,更別想私自放她起來。
  終於得到他的釋放命令,她當然一刻也不想多跪下去,可是,她低頭看了自己的雙腿,早就已經因為久跪而失去了知覺。
  怎麼?還想繼續跪下去嗎?很好,我可以成全你,沒關係。
  說完,他冷笑了聲,似乎真的有此打算。
  我起來!我要起來!
  她驚慌地喊叫,用雙手撐著地板,才勉強讓雙腿挪動了下,她顫顫巍巍地起身,樣子就像是一隻初生的小羊兒,每多挪動一下,她的腿就發出疼痛,就在她整個人都要站起來時,忽然一個腳軟,讓她整個人跌趴到地上。
  還記得,就跌在他的腳跟前,他一雙沾染著晨間露水的靴履就映入她的眼簾,卻是一動也不動。
  那一跤跌得她渾身沒有一處不在疼痛,但是,問守陽不允許任何人扶她,沉冷的嗓音喊住了要跑過來扶她的義父,他要她自個兒爬起來,她忘不掉他眼裡如冰的寒意,凍得她骨子裡跟著顫慄起來。
  誰也不許扶她,讓她自己站起來。
  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讓她光是聽著,都覺得被他的話給砸痛了,她再不怕痛,勉強自己站在他的面前,就算兩隻腳都在發抖,她也絕對不會在他的面前倒下第二次!
  “義父,你說,這些年芽兒做得好嗎?”
  “好,當然好,如果你做得不夠好,怎麼會被稱為是萬能的小總管呢?”
  “那為什麼……為什麼……?”一連說了兩次“為什麼”,但是,後頭的話卻是無論如何也接續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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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因為,她明白自己就算問了,也不會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想要的答案,除了她的爺以外,誰也答不了她。
  從那天之後,她決定要讓自己變得很好,好得讓他再也無法挑剔。
  但是,他就是有本事找她麻煩,挑她錯處。
  原本,她想是因為自己仍舊做得不夠好,但或許,她根本就不是做錯了事情才惹他生氣。
  也或許,她並不是做得不夠好,而是她就算做得再好,也不能換得他對她一丁點的仁慈。
  她轉開眸,明明前方什麼都沒有,卻像了出了神似地,目光變得非常遙遠,眼底有著一層淡淡的迷濛,像是悲傷,像是困惑,而真正的心情竟然連她自己都無法弄清楚。
  東福可以看得出來他的義女今天的情況很不對勁,可是,只要她不肯開口說清楚,他也就不追問原因。
  因為,他曾經答應她不過問,也絕不袒護,這麼多年來,就看著她憑自己的聰明與努力,獲得了眾人的賞識與肯定。
  最後,他只是伸出手掌摸著她的頭,見她轉回眸光,義父女兩人相視一笑,這些年來,她跟在他的身邊學做事,從來就沒有不細心勤快的時候,而他這個一貫被說是嚴正不阿的大總管,竟為了她而有私心,想盡辦法給她找師傅,不管是琴琪書畫也好,還是她希望能夠學一些胡人們的話,只要他能替她辦到的,他就覺得自己沒有理由不給她。
  就算是對待親生的女兒,也不過如此了吧!
  這個想法,讓他覺得安慰,因為他沒有娶妻生子,沒想到在晚年竟然有機會可以嘗撫養女兒的滋味,算得上是老天爺給他最大的賞賜。
  這時,門外傳來一道男人的嗓音,擾醒了他們父女二人的目光交流,“東總管,千日來給你問脈了。”
  “姬大夫,快進來。”東福對外回答道。
  走進屋裡的是一名約莫二十出頭,面容清俊的男子,姬千日年方廿五,以年紀而言,他看似歷練不夠,可是,他從五歲開始就隨著父親到處行醫,見識無數,近兩年才在京城落腳,在城南的胡同裡開了間小醫館。
  姬千日沒料想見到沈晚芽也在,他頷首打了聲招呼,“沒想到小總管人也在這裡,我剛到時,就聽人說小總管鬧失蹤了,才想過來見東總管時,不知道該如何對老人家提起,這不好了,我不必傷神了。”
  “我不過就是想要靜一靜,是他們太大驚小怪了。”回小院時,她特地避開有人走動的地方,想回來稍做整理,才不會教人發現她不對勁的地方。
  雖然室內的光線不太充足,可是姬千日不比東福,畢竟是年輕人,眼力自然也好,再加上身為醫者,可以明顯得感覺到沈晚芽的模樣與平日不同,他更是沒有忽略掉她白皙頸膚之下,印著幾抹紅瘀。
  沈晚芽注意到他的視線,下意識地伸手掩覆著脖子,“姬大夫,你在看什麼?我義父還在等你診脈呢!”
  “好,我先診脈,回頭再跟小總管說問脈的結果,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說話呢?”姬千日微笑,話中有話。
  “我想不太方便。”沈晚芽知道他想說的並非是義父的病情,想也不想,就回絕道:“如果診脈之後,義父的病情沒有改變,那就請姬大夫先回去,改日我再找你談,可以嗎?”
  姬千日頓了一頓,“那當然好,我就先請脈了。”
  “大夫請。”沈晚芽退讓了兩步,讓他過去,看著他給義父把脈問診。
  她站在一旁注視著,表面上十分平靜,可是心裡卻知道自己根本就是站立難安,總覺得自己就算什麼都不說,也會被人瞧出端倪,讓人看出來她已經不是昨日的沈晚芽。
  終於,她再也沉不住氣,說了聲:“請恕告退。”轉身匆忙地離開。
  在她的身後,東福很明顯的靜默了半晌,對著姬千日問道:“她今天很不對勁,是不?”
  姬千日微笑斂目,收回診脈的手,“東總管不要多心,或許是小總管今天心情違和,沒什麼大礙,請東總管不要擔憂,以免拖累了病情,今天總管的脈象平穩,顯是有好轉的跡象,一會兒見到小總管,我會對她說的。”
  在走出“蘋秀院”之後,沈晚芽的心裡是茫然的,她的腳步不自覺地往南院走去,還未到院門口,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是辛夷花的香氣。
  她知道,這味道就像印記般,烙在她的心裡未曾淡去。
  沈晚芽順著香氣走到院子裡,“宸虎園”的占地很廣,經過三代主子耗斥重金的修建,園子裡的假山流水,以及各種花卉都是一絕,幾乎到了一年四季都有花可賞的地步。
  若說,北院的勝出之處,是冬天的紅梅,那在這南院,就以每年春天的辛夷花為絕色,在這院子裡的辛夷大多都是淡紅紫色的,但其中一株最大的辛夷開的卻是白花,盛開時像載雪似的,散髮出令人心醉的香氣。
  她忘不掉在剛到“宸虎園”的那年,第一次看見這棵白辛夷花的那日,在她的心裡不敢置信,雖然人們都說花草哪來的分別,但是,她卻覺得這棵花白辛夷長得就跟沈家院裡的那棵一模一樣。
  以前,她還在家時,每年的辛夷花開,她與娘親就會很忙碌,她娘說辛夷全株都是藥,開的花可以拿來浸香膏,從她有記憶以來,每年的春天,她就會在花下跑來跑去,幫著娘親摘花朵。
  因為她不過是個孩子,身長還不高,總是隻能構到位置開得最低的花朵,總是一下子就摘完她觸手可及的部分,嚷著要人拿梯子過來給她。
  但娘親一直沒允她爬梯,直到她十歲那年,娘才第一次點頭答應,讓她可以上梯去摘高處的花朵。
  就唯有那一次,她摘到的花朵,比娘親摘的還多!
  往後卻是想摘,也摘不到了!
  芽兒啊!去了人家家裡頭,要乖乖聽話,知道嗎?
  還記得她要被送到青城的前一晚,娘親到她房裡陪著睡覺,她倚靠坐著,把自己給抱在懷裡,仿佛她還是沒長大的三歲孩子。
  知道!可是娘也要快點去青城接芽兒回來,一定不能忘記喔!
  她像只貓兒般膩在娘親的懷抱裡,童稚的嗓音軟軟的,因為從小就被爹娘捧在掌心裡疼愛,所以,完全是一副未知世事的童真。
  怎麼能忘呢?你可是爹娘最寶貝的小芽兒,咱們的心頭肉啊!
  娘親拍著她,輕哼著小曲兒,拍哄著要她入睡。
  那……芽兒到底要在青城待多久呢?
  她的聲音已經有著濃倦的睡意,娘親柔軟的身子以及辛夷花芳馥的味道,讓她覺得舒服而且溫暖,為了貪取這份溫暖,她寧可自己慢慢長大,才可以一直當個在娘親懷裡撒嬌的娃兒。
  最多就幾個月,你相信娘的話,絕對不會超過半年。
  那時候的她,已經倦懶地閉上眼睛,所以沒見到在娘親眼底泛動的淚光,只覺得嗓音裡有一瞬間的遲疑哽咽。
  那……明年春天院子裡辛夷花開的時候,芽兒就能回來了嗎?
  她想在辛夷花開之前趕回家,明年,她還是要摘比娘親更多的花朵。
  當然可以,到時候你爹的身子應該就已經大好了,說不定,他能跟著我一起去把你接回來,你可要好好等著,不許亂跑,知道嗎?
  娘親的雙手在說完最後一句話時,緊了一緊,幾乎把她給抱痛了。
  知道!芽兒一定乖乖,一定不亂跑。
  沈晚芽昂起嬌顏,緩慢地合上美眸,任由辛夷花的香氣充斥在她的氣息之間,熟悉的氣味讓兒時的記憶宛如潮水般不斷地涌上。
  從那一天過後,都經過快十年了吧!那年,在沈家老院裡盛開的辛夷花,早已經謝落化做污泥了,而她,也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沈晚芽。
  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人們說:“雲揚號”是個知名的老字號,幾代經商必定是累積巨富,身為問家的子孫,就算是躺著好吃懶做,也可以三代錦衣玉食,吃穿無虞。
  “雲揚號”麾下的幾支商隊,經年南來北往,已經深知“與時逐”以及“動觀時變”的道理,何時該到何地買進何物,何時又該賣出,對於他們做這種長途買賣的商家而言,是件與身家性命相關的大事,只要沒掌握好時機,該進不進,該出不出,就會失去賺錢的機會,甚至於會落得傾家蕩產的地步。
  所以,一支商隊從出發到歸家,中途會經過幾次買賣,因為熟知萬貨之情,賣貴買賤,流而通之,貿而遷之,加快了手中資金的周轉,在買賣之中獲得更豐厚的利益。
  從小,問守陽就被教導要嫻熟這些道理,身為問家的子孫在吃穿用度上,確實比常人豐盛奢侈,可是,他們要過的日子,並不比平常人輕鬆。
  問守陽帶領著隊伍出發已過了兩日,一路上他心神不定,明明人已經在途中,卻像是把某個部分掉在“宸虎園”,忘記帶出門了。
  這些年,他將總號的調度交給了葉蓮舟與陳敬理二人,選擇親自出門做買賣,在經商的旅途之中增長見識與鍛煉手腕,更是為了強大“雲揚號”南北各地商賣的連結強度,此舉事關緊要,不得不為。
  他一向很清楚自己的所做所為,也從不為任何人及任何事情耽誤了該辦的事情,可是,此刻在他的腦海之中,卻是不斷地浮現沈晚芽強忍住眼淚,恨恨地瞅著他的表情。
  雖然,他勉強她答應要等自己回“宸虎園”,可是,他沒有把握她不會擅自離開,光憑他對她所做的事情,她有很好的理由逃離。
  如果,她現在已經離開“宸虎園”了呢?
  一瞬間,他擰起眉心,臉上的陰霾幾乎到了化不開的地步。
  “東家,有事嗎?”
  策馬跟隨在他身旁的副手張玉見主子的神情益發地陰沉,心上吊了一吊,還是決定過來出聲關切。
  原本沉聚在問守陽心裡的糾結,被張玉的聲音一個喚破,讓他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調馬回頭,對張玉交代道:“這一路就勞你多擔待了,你帶他們繼續往前,別等我。”
  話才說完,他已經策馬往來時路奔去,飛快的馬蹄揚起了一路煙塵。
  “小總管人呢?她在哪裡?把她叫來,我要見她。”
  問守陽日夜兼程,一回到“宸虎園”,立刻引起奴僕們的騷動,他揪住一名趕上來迎接的小廝,急聲地吩咐道。
  小廝被主子嚴肅的表情給駭了一跳,一時之間答不上來,問守陽低咒了聲,把人給放開,長腿一刻也不停地往裡頭邁去。
  這一刻,他無法抑制住內心的忐忑不安,就深怕原來小廝那一瞬的停頓,是想要告訴他沈晚芽不見蹤影。
  所以,當一抹湖綠色的纖細身影映入他眼簾之時,最初的一刻,他的內心竟然是不敢置信的,胸口被一陣烘熱給充實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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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00:04: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沈晚芽站在大堂的天井中,召了幾名管事與大丫鬟交代這兩日該辦的事情,沒注意到問守陽一路引來的騷動,直到她面前的人也發現了不對勁。
  “爺?”沈晚芽低叫了聲,不信所見地眨了眨美眸。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向守陽已經箭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皓白的手腕,當著眾人的面將她拉走。
  沈晚芽半晌回不過神,既驚又疑地看著他冷峻的側臉,勉強自己跟上他開闊的大步。
  在他們的身後,大夥兒都是遲疑交加,面面相覷了半晌,這時,一直都是沈晚芽身旁最親近的丫鬟萱香見情況不對,趕忙著跑去通知鳳九娘。
  問守陽將她揪進書房,反手將門關上,伸出一雙長臂,將她給圍困在門板與他之間,斂瞅著她的目光,很明顯地松了口氣。
  “你沒走。”
  沈晚芽的反應很平靜,卻不知道該將他這句話當成是肯定或問句,她抿脣靜默了半晌,才道:“爺怎麼會在這裡,不是該往大理去嗎?”
  在知道她沒有離開之後,問守陽放心了下來,卻也同時被她不冷不淡的態度惹得有點惱火,“你以為現在是擔心這問題的時候嗎?你只擔心我不去大理的事情嗎?”
  “爺現在應該在前往大理的途中,人卻在這裡跟我說話,身為問家的總管,這麼不尋常的事兒,我難道不該問嗎?”
  在面對他的時候,沈晚芽必須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克制自己心裡的激動,是他自個兒要她等他回來,卻對她一開口就說她沒走,難不成,他不是要輓留她,而是迫不及待要她離開嗎?
  她不走!他占了她的身子,是一個已經不能改變的事實,沒有道理是他傷害了她,卻要她承受後果離開,所以,即便他沒有開口要她等他回來,她也不會離開“宸虎園”。
  問守陽俯首瞅著她頑倔的眼神,相較於她白雪似的臉蛋,她的眼瞳就像兩丸黑水銀,可以反射出光亮,甚至於映照他的面容,可是,他卻看不透在那眸色之下所隱藏的想法。
  但他不在乎,因為,她留下來了!問守陽撫摸著她柔軟的青絲,脣畔不自覺地泛地一抹淺痕,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沈晚芽不知道他為何而笑,只覺得那抹笑容讓他看起來很令人生氣,她一個忍不住,揚起纖手揮開了他的大掌,轉身要打開門,卻立刻被他給一把揪了回來,她回頭還沒能開口說話,就被他給捧起了臉蛋,吻住了柔軟的脣瓣。
  “住手,你又想幹什麼……?”她雙手抵住他強健的胸膛,用力想要推開他,勉強找到了一點余隙,開口要阻止他。
  但是,一如先前,他沒給她拒絕的餘地,吻著她的脣,像是揉合了糖果,追纏吮弄,一次次地勾誘她雪嫩的小舌,卻總是被她給迴避開來。
  沈晚芽對於被他給碰觸親吻還不習慣,但是,如果是像這樣的親吻,她並不感到討厭,可是內心深處卻不願意接受。
  然而,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心是可以被背叛的,被自己的身體感覺給背叛,當他男性的手掌探入她的衣領之內,覆揉蓋住左邊柔軟的豐盈時,她不自覺地屏住了氣息,仿佛被他掌握住的,是她跳動的心臟!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最敏感的頂端在他捻指之間,開始有了反應,那一陣陣像是要滲進骨子裡的酥軟感覺,就像是一隻只不受控制的小蟻般,直往她的心窩兒裡鑽進去,越鑽越深,直到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嬌吟。
  沈晚芽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開始回應他脣舌的交纏,仿佛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隨著越吻越深,他們的氣息也不約而同地喘促了起來,但是吸入再多的空氣,都無法緩解他們胸口缺氧般的悶痛感。
  驀地,他大掌按住她的俏臀,修長的食指與中指剛好曖昧地滑進股溝之間,雖然隔著襦裙,卻仍舊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他的男人手指的硬度,冷不防地,他大掌一個使力,將她的下身摟往自己。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令沈晚芽倒抽了口冷息,她可以感覺到他胯間蠢動的硬實,就在這時,他從她的脣上挪開,抬起頭,斂眸俯瞰著她透出了紅暈的臉蛋,微挑的眉梢,讓他含笑的琥珀眸子看起來有幾分惡劣。
  沈晚芽瞪著他,仍舊不住地喘息,胸口劇烈地起伏,但是,被他碰過的胸部卻敏感得只要摩擦到衣料,就覺得酥癢了起來,讓她忍不住在他的懷抱裡瑟縮雙肩,試圖減少撩擦,但情況沒有改善,反而更糟了起來。
  而他才沒好心想饒過她,以膝蓋抵開她緊閉的雙腿,手掌將她的俏臀往他的修長的大腿一按。
  “放手……”她捉住他壯實的臂膀,感覺到他結實的大腿肌肉剛好抵著她腿心之間,似有若無的觸碰,讓她心跳飛快,不知所措。
  他扣起她小巧的下頷,逗弄似的一次次啄吻著她的脣,身下的挑逗卻也沒有一刻停止。
  而就在這時,鳳九娘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芽兒!你在裡頭嗎?你沒事吧?快開門,鳳姨來救你了,我在這裡,諒那臭小子不敢欺負你!”她一邊喊著,一邊拍著門板。
  聞聲,問守陽停下動作,抬起頭看著透進光亮的門扉,聽見門栓被搖得卡卡直響,看起來門外的人非常激動。
  沈晚芽也抬起嬌顏,剛好對上他俯落的目光,她可以解讀出他眼神的含意,仿佛在說如果他想欺負她,鳳姨又能拿他奈何呢?
  他附脣在她的耳邊,低沉的嗓音輕得像陣空氣,“告訴她,你沒有挨打受罵,可是你此刻正在做的事情,不宜被她看見,快說。”
  “我不要!”她小聲地嚷道,心裡困窘到了極點。
  “那要不叫她走開。”他笑撇下脣角,知道要她說出剛才那些話是勉強了些,所以他決定退讓一步。
  “為什麼不是由你來說?”
  “你以為在她以為我會吃了你的時候,還肯聽我的話嗎?”
  什麼“以為”?難道他不是嗎?沈晚芽用力瞪著他,如果可以用目光在他的身上瞪出個窟窿來,她會很努力的一試!
  “你說不說?”他壓沉的語氣幾近威脅……不,是威脅沒錯。
  這一刻,沈晚芽的心裡是恨他的!
  她很用力地瞪著,似乎真的想在他身上瞪穿兩個窟窿,而這次他沒有抵制,從她的身前退開了兩步,她轉過身,看著被拍得直響的門板,隨著放軟的口氣,不自覺地在臉上懸開一抹笑,僵硬得連她自己都覺得勉強。
  “鳳姨……我……爺沒有要責備我,他沒有罵我,更沒有欺負我,他只是有事要與我單獨談,可以請你迴避一下嗎?”
  “芽兒,你確定嗎?”
  “對,鳳姨,我很確定,我和爺在談正事,不能被打擾。”
  “我不相信!”鳳九娘在門外哼哼了兩聲, “你先開門,讓我看看你沒事我再走。”
  “鳳姨,求你,不要讓我為難,好嗎?”在她硬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眶一陣發熱,喉頭也有些哽咽。
  怎麼能夠開門呢?眼下她的衣衫零亂,就連綰起的發絲都被撥弄得鬆散,嘴脣更是被問守陽給吻得有些紅腫,怎麼能夠開門讓長輩看見呢?
  在門外的鳳九娘有片刻的沉默,從前兩日看見沈晚芽身上有無法解釋的瘀痕之後,她就一直擔心這丫頭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事情,可是她逼問不出來,只好作罷,“好好好,聽你的,鳳姨都聽你的,行不行?”
  沈晚芽用力眨去了淚光,心裡覺得好難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為了問守陽欺騙鳳姨,但她不能說,只要是她還能吞得下去的痛苦與委屈,怕是要咽得流血,她都要咽下去。
  只要能夠保有現在的生活、眼前的日子,她想,在這天底下或許沒有她沈晚芽咽不落的痛楚。
  當門外再度恢復了安靜,沈晚芽回過頭看著主子,“好了,現在鳳姨走了,你滿意了嗎?我可以離開了嗎?”
  “不可以。”他回答她的低沉嗓音,有著對她請求的徹底否決,見她移動腳步就要開門,他一個箭步上前將她緊擁進懷裡。
  “不要!”她握緊拳頭捶打他的胸膛,卻在下一刻被制抵在門旁的長柱上,未竟的餘音被他的脣給吮去。
  他的手撩起她的被襦裙,插進她的雙腿之間,修長的指尖從褻褲的交隙之間探入,尋找到最夾心的柔軟濕潤,她依舊掙扎著,卻不敵他一次次的勾剜揉弄,終於,她的身子緊了一緊,在他的指間得到了愉悅的解放。
  “怎麼?不是說不要嗎?”他緩緩地從她的身上抽回手,壓沉了嗓音,附在她耳邊說道。
  沈晚芽嬌喘著,不讓自己對他所說的話有反應,但是不受控制的顫慄感卻像潮水般瞬間泛過全身。
  “你不要太過分……”她顫著聲說,心裡滿滿的氣憤與屈辱,讓她差點就要掉下眼淚,她不想要有反應,可是她控制不住!
  問守陽覺得如今她看著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冷淡。
  他吞了口唾液,試圖化解在胸口一瞬的梗痛,開口打破了沉默,“在這種情況下,你還不替自己說些話嗎?”
  “爺想要我說什麼?”
  “難道,你不要名分嗎?”
  聞言,沈晚芽愣了一愣,抬眸瞅著他的臉龐好半晌,才幽幽地說道:“你能娶我為妻嗎?”
  “如果你開口要求,我就能做到。”他挑起眉梢,一點也不想在她面前放下身段,“只要你一句話,問家主母之位就是你的。”
  “這算什麼?施捨嗎?不,我不要!”沈晚芽覺得他的說法好可笑,非要她自個兒開口要求,這與乞討有什麼兩樣?
  她知道如果夠聰明的話,就應該應承下來,順勢當上問家的主母,可是說起來好笑,她老早就丟棄掉的自尊心,這時候竟然又回來悄悄作祟,讓她想也不想就拒絕他的提議。
  她想,有朝一日自己或許會因為這個決定而後悔,但是,不是他自己開口要給的東西,她就寧可不要!
  “那你想要什麼?”他冷淡的神情多添了一絲無奈,分明已經給了她最大的讓步,卻沒想到被拒絕得如此徹底。
  對他而言,這或許是讓步,可是,對沈晚芽而言,這是一份施捨,她不屑要,也不想要。
  “我要爺一個承諾。”她平靜地說道。
  “什麼承諾。”
  “請爺答應,倘若有一天,您不要晚芽了,對我感到嫌棄了,也必須讓我留在‘宸虎園’,只要我一日不願離開,誰就一日不能趕我走,我對爺就只有這個要求,可以嗎?”
  “難道對你而言,留在“宸虎園”比當我的妻子更值得嗎?”一瞬間,他的臉色陰沉到極點,“如果我不答應呢?”
  “那我現在就死在爺的面前,就當做是清白被人奪了,沒有臉面再在這個世上存活。”她定定地瞅著他,絲毫不給轉圜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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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這個威脅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他一雙琥眸瞬間冷若寒冰,想到她真的可能會輕生,他的心裡竟是一陣冷顫。
  “是沒有好處,但我想,爺也不會樂見這個情況發生,所以,為了不讓我尋死,你絕對會答應。”反正他不答應也無所謂,這是她最後的籌碼,在她的身上,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
  她可以看得出來,他對於自己被她威脅而感到極度不悅,但是她沒有退怯,只有留在“宸虎園”的這個要求,她就算是死,也不會退讓。
  “好,我可以答應你,不過,你也必須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既然你不敢奢望成為問家的主母,那就做我的妾吧!這次不用你開口要求我,我主動給你。”他不想再給她機會拒絕自己,剛才是他蠢得以為沈晚芽會像普通女子一樣,他錯了,而同樣的錯誤他不想再犯一次,被她拒絕的正妻名分,他也拉不下臉再給她一次機會,“你有一個名分在,至少咱們的關係可以見得了光,我對東叔也才好交代得過去。”
  “我……”
  一瞬間,沈晚芽的心揪成一團,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的臉色蒼白到了極點,這一刻,她想起了自己的娘親。
  “你在想什麼?想自己還有回頭的餘地嗎?”
  沈晚芽抿著嫩脣,直視著他的眼眸,在她的心裡確實在思考,但並非想到自己是否還有回頭的餘地,而只是疑惑,為什麼呢?
  為什麼在她眼前的這個男人,就不能夠對她仁慈一些呢?
  為什麼呢?她究竟是哪裡做得還不夠好?
  為什麼非得被他一步步逼上絕路不可呢?
  “只要我答應了你的條件,你也會答應我的嗎?”她吞了口唾液,感覺心口一陣難以平復的噎痛。
  “怎麼?一臉難過的樣子,後悔沒求我娶你為妻了嗎?”他俯首逼近她,沉麝的氣息幾乎與她的呼吸相融在一起,“不,現在你即便開口求我,我都不會答應了!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當我的妾,或是立刻收拾東西走人,不過,因為我會答應你想留在這裡的要求,所以,你也只有答應我的份,明白嗎?”
  沈晚芽聽著他幾乎是命令的專斷口吻,一瞬間心裡感到有些凄涼,眼前這男人究竟是她的夫君,抑或仍舊是她的主子呢?
  “好,我答應,我接受。”她深吸了口氣,昂起嬌顏,用心裡最後一點驕傲揚起絕美的微笑,“而且,我沒後悔,因為我不要的東西,就是不要,便是你求著給我,我也不要!”
  “你——?”
  看見他瞬間轉為惱火的表情,沈晚芽怡然自得,笑得更加開心了。
  怎麼?他以為就自個兒能嗆她狠話嗎?她沈晚芽才不希罕他,她在乎的是眼前安穩的日子。
  人們都說她聰明,說她會的東西那麼多,貪圖的應該是很遠大的夢想,可是,他們不知道她只有一個小小的心願,小到可能會被所有人恥笑。
  但她不在乎,誰要嘲笑就由得他們去,只要今年的辛夷花仍開,只要她的根仍舊扎在“宸虎園”,她就可以什麼都不在乎!
  昨晚入了夜之後,沈晚芽是留宿在主子房裡,他們兩人孤男寡女同宿一房,徹夜未出,絲毫不避人耳目,不過短短一夜的時間,流言已經宛如野火,蔓延了整個“宸虎園”。
  今天一早,問守陽命令歸安招集所有“宸虎園”裡的奴僕們齊聚在廳堂,當他從內室走出來的時候,沈晚芽就安靜地跟隨在他的身後。
  這樣的情景以前並非沒有過,身為問家的小總管,她經常跟著問守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是,今天她跟隨著他的腳步,臉上的神情,卻與往常不同!
  那過分柔順的靜默,竟教他們覺得似乎從未識過她。
  “爺。”
  “小總管。”
  奴僕們異口同聲地叫喚,每個人都看見他們在聽到這稱呼時,轉眸互覷了一眼,直到沈晚芽點點頭,問守陽才回首正視眾人,“從今天起,她不再是小總管,你們該改口喊她一聲夫人了。”
  “什麼?”大夥兒的驚叫聲此起彼落,而剛好在這時候趕到的鳳九娘,就聽到問守陽的最後一句話,嚇得愣在門口,前腳踏進了門檻,後腳就愣在門外沒知道要跟進。
  沈晚芽越過眾人,柔美的目光直視著鳳九娘,昨晚,她放心不下義父,怕萱香照顧得不周到,所以請她代為照料湯藥,因此對於昨晚的問守陽房裡過夜的事情,只怕她是最後知後覺的一位,而這也正是自己的打算。
  “是,爺已經答應將我收房做妾,從今兒起,你們就別再喊我小總管,喊我芽夫人吧!”
  在“夫人”的頭掛上“芽”一字,是她為了區別自己並非正室,比起日後問守陽的正室妻子進了門,她要被改為姨夫人,那還不如一開始就喊出了分別。
  問守陽側眸沉地凝視了她一眼,對於她要眾人喊她“芽夫人”時,琥珀色的眸光閃動了下,但他沒作聲,對眾人說道:“聽著,從今以後,她的命令就等同於我的,問家所有人都必須聽從無誤,都聽見了嗎?”
  “是!”對於這聲回答,眾人沒半刻遲疑。
  只是,怎麼會只是妾呢?
  大夥兒的心裡不約而同都有這個想法,雖然,他們的小總管說起來是問家的奴僕,但憑她的能力與條件,絕對可以值得更好的對待啊!
  因為他們沒有一個人不喜歡沈晚芽這位小總管,總覺得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她更真心善待他們的人,所以,對於她被收房做妾,竟然沒有高興,而是隱隱地為她心疼。
  聽到問守陽告訴眾人,說她的話與他的齊等,沈晚芽轉眸望著他冷峻的側臉,捉摸不透他深沉的心思,她收回視線,泛起苦笑。
  這時的鳳九娘終於自強烈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她匆匆忙忙地進門,差點還被門檻給絆倒,神情慌張地撥開擋在她面前的人,來到沈晚芽面前,怒瞪了問守陽一眼,就把她給拉出門去。
  一直到跨了兩個院墻,鳳九娘才停下腳步,回頭捉著沈晚芽的肩膀,“芽兒,你這不是在跟鳳姨開玩笑吧?”
  “這種事情怎麼能拿來當玩笑呢?鳳姨。”沈晚芽輓住了鳳九娘的手,“我今年十九了,該是找個良人伴渡一生的時候了,鳳姨,見我有了歸宿,你不替我高興嗎?”
  “可是……可是……?”她是當妾,而不是為妻啊!鳳九娘有滿肚子話說不出來,嘴裡澀得發苦。
  “可是什麼呢?”沈晚芽故作迷糊地偏著臉蛋。
  鳳九娘抬眼正色道:“你喜歡他?你真的喜歡那臭小子嗎?告訴鳳姨,如果你有半點委屈,我替你做主,我把他叔爺一起找回來替你做主!咱們不怕他!說,你是因為喜歡那臭小子,才會甘心給他當妾嗎?”
  沈晚芽沒有回答,只是綻放一抹如花般嬌艷而迷濛的笑容,握住鳳九娘的手緊了一緊,搖搖頭,似乎在告訴她別為自己擔心了。
  “你這丫頭……怎麼就是……?”存心要惹人心疼呢!鳳九娘心裡又是急又是氣,一句話梗著說不出來。
  “鳳姨沒聽見爺剛才說的嗎?雖是做妾,以後我說話的分量,可是跟他說一樣呢!”
  “既然要待你好,為什麼不娶你當妻子?”鳳九娘急急地問道。
  “因為……”沈晚芽微微一笑,心想她能告訴鳳姨,沒當上問守陽的妻子,是因為她逞一時之快的緣故嗎?如今,問守陽不想再給她機會,而她也不願意開口請求,若要留下來,就只能接受他的決定。
  “因為身份啊!鳳姨,是我自個兒不願意當他的妻子,問家家大業大,多少管家千金、富商之女要搶著嫁他,所以,主母之位豈是我可以輕取的?不是他不給我,鳳姨,是我不要。”
  最後一句話,再真實不過了!只不過,當她從嘴裡說出時,已經打繞了好幾個彎,跟原來的事情相異甚大了。
  終於,在她一番勸說之下,鳳九娘總算勉強接受她的說法,嘴裡叨念著問守陽不夠意思,就算她拒絕,也應該要堅持立場才對,只是除了鳳九娘之外,接下來還有她義父與問延齡這兩個人要安撫。
  反正她已經打算將所有的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為的倒不是替問守陽開脫,而是想要息事寧人。
  但是,沈晚芽卻沒料到,除了這兩位長輩之外,還有一個人,對於問守陽納她為妾一事,發了雷霆大怒!
  唐家的老太爺唐桂清喜歡問家的小總管,這件事情在商場上眾所皆知,而唐桂清心裡很清楚,他偏愛沈晚芽這位晚輩,她的棋藝精湛占其一,她的博學多聞是其二,而其三,是她一年四時從不曾遲缺過的噓寒問暖,就連他唐家自個兒的子孫,都不及她細心之萬一。
  她說,是因為她的主子很看重他這位長輩,所以交代要格外留神,絕對不能馬虎了事,他卻以為問守陽的交代是一回事,可是做得是否得人心,就是沈晚芽自個兒的功夫了。
  而在聽聞問守陽將她收房為妾,霎時間,唐桂清心裡對沈晚芽的偏疼,頓時都成了針似的刺痛。
  “妾?竟然是妾?”唐桂清氣得臉色發黑,好大一口氣喘不過來,“他這個臭小子,竟敢這樣待她?”
  唐家的幾個兒孫見長輩如此動怒,也慌了手腳,大兒子唐彥松連忙拉住父親的手安撫道:“請爹不要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
  “你要我別氣,怎麼可能?她是我見過最好、最聰明靈巧的女子,怎麼會只是收房當妾?怎麼會?不值啊!我替她不值啊!”唐桂清一邊喊著,一邊氣得顫抖。
  “爺爺,身子要緊啊!”一旁的長孫也跟著過來勸說道。
  對於旁人的勸告,唐桂清可是一句話也聽不進去,伸手比著門口,對著他們叫道:“去問家!去把那臭小子給我叫過來!我要見他,我要當面叫他把話跟我說清楚!”
  沈晚芽一直知道唐家的老太爺對她的偏愛,說是將她當成了親身孫女也不為過,所以,當老人家知道她被收房當妾,才會氣不過吧!
  在遣走了唐家傳話的奴僕之後,問守陽一臉沉凝地坐在書案前,他聽唐家的來人轉述了老太爺動怒的場面,已經好些年不曾見過了。
  沈晚芽也聽說唐家派人來過的事情,她走進書房,看著問守陽抬頭迎面而來的眸光,他那雙琥珀眼眸映著從屋外拖進的日光,明顯看見瞳眸深處那抹黝暗的陰沉,他定定地瞅著她,薄脣微抿。
  “讓我去,既然老太爺需要一個交代,就由我去吧!”她在他的面前停下腳步,姿態仍像是從前任小總感時一模一樣,一時之間,她還是不太能夠適應他們之間的身份改變,跟他沒什麼親近的感覺,“他老人家正在起頭上,爺還是別親自去見他比較好。”
  問守陽看著她輕懸微笑的嬌顏,比起先前,她的氣質似乎更加沉靜了,就像是沉澱在井裡的水,風吹不起一絲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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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為什麼?”他眼眸微斂,銳利的眼神想要看穿她,可是,她將自己的內心給藏得很好,好得教人有點火大,“你替我安撫了鳳姨、叔爺,也給東總管一個很好的交代,其實你大可以告訴他們事情真相,但你沒有,現在,你又要去替我安撫唐家的太爺,為什麼你要幫我呢?”
  沈晚芽聳了聳纖肩,脣畔的溝痕更加擴大,因為他的話令她覺得很想笑,“我不是想幫你,而是希望這整件事可以盡早落幕。不想再見到更多意外風波,我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僅此而已。”
  見她笑得十分明媚,問守陽更加火大了三分,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了,只是談勾起淺笑,微頜了下首。
  “好,就交給你了,既然你自告奮勇,我沒有理由反對,不過要是事情沒辦成,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我知道。”她也不以為如果事情沒辦好,他會輕易饒過她。
  只是從他的語氣聽來,他們之間的身份改變了,但是,他待她的方式似乎沒打算要改善。
  她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讓自己看起來再平靜不過,心想,無論如何都好,她只想要回到從前的日子,安安穩穩的,就好。
  “太爺,晚芽來給您請安了。”
  唐桂清早在她進門之前,就已經得到通報,說來的人是問家的妾夫人,出乎意料地,他見到她進來,竟然沒給好臉色,拄著拐杖,別坐過身。
  “怎麼會是你?那個臭小子呢?我要見的是那個臭小子!躲在女人的衣裙後面,這算是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哼。”
  沈晚芽跨進門檻兒,刻意無視老長輩的故意冷淡,“是我堅持要替他來見太爺,您是他至親,要是在這氣頭上彼此都說了不應該的氣話,傷了雙方多年的感情,太爺忍心從此以後與這位晚輩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嗎?”
  “所以,你就自願來替他挨我罵嗎?”老人家握著拐杖,一邊站起身,一邊說道:“你被他收房做妾,這委屈你真的能夠吞得下去嗎?”
  “在我心裡不覺得委屈,就沒有吞不吞得下的問題了。”她吟吟笑道,上前攙扶著老人家,“太爺,今兒個天氣大好,要不別再屋裡悶著,讓晚芽陪您出去散心一下吧!”
  唐桂清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還是在她的攙扶之下做出屋外,確實是個天藍如洗的好天氣,只是最近京城裡的柳樹逢春,漫天飄舞著柳絮,遠遠地聽見孩子們的笑聲,吸引了沈晚芽的注意。
  “太爺真是好福氣,兒孫們個個好精神。”她笑著說道,細心扶著老人家走上通往亭廊的石階,動作一氣呵成,絲毫不教人覺得刻意。
  “我好福氣,但他們沒有。”唐桂清悶哼了聲,明明是個頭髮盡白的老人,生起氣來卻比孩子更像孩子。
  “太爺此話怎講呢?”她微笑偏首,願聞其詳。
  “本來,我就等你年滿二十,等著把你從‘宸虎園’接出來,打算讓你當他們的師傅,把你一身好本事都教傳給他們,然後,再由我的長孫把你娶進唐家,他今年二十四歲了,已經跟著他爹親在學做生意,你瞧,我這算盤敲得夠如意了吧!”
  說著,他笑嘆了聲,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又接著說下去。
  “可是,最後我想,還是把你留給守陽那個臭小子吧!要是你們可以結為夫妻,那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出幾年,你們一定可以將問家經營得比現在再更好數倍,我唐桂清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不會見不得人家好,你和他都是我疼愛的後輩,我尤其想看你們過得比別人都好。”
  聽完長輩一字一句的關愛,沈晚芽的心暖暖的,卻只是笑著沒答話,她知道有時候安靜地傾聽,比急著發表意見或是辯解來得好。
  “只是,我要他好好待你,我明明交代過他,可是他卻——”唐桂清說到一半,氣得只差沒跺腳。“那臭小子!枉我八年前助他一臂之力,才讓他得以渡過難關,有今天的局面,沒想到,他竟然將我的話當耳邊風!”
  沈晚芽垂首低眉,看著老人家氣得緊握住她臂肘的手,思量著他說八年前助過問守陽一臂之力,問家才能渡過難關,她想,如果是一件那麼大的事兒,怎麼不曾聽叔爺和義父提起過呢?
  八年前,不就是問守陽逼退叔爺,汰換掉“雲揚號”一些前朝元老的時候嗎?
  所以,說到底,是唐家的老太爺助他鏟除異己嗎?
  但她隱約感覺到,事情不若自己想象中的簡單,只是,她的神色平靜,就當自己什麼也沒聽到,淡淡地噙起一抹微笑。
  “所以,在太爺心裡,覺得他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嗎?”她微笑瞅了老人家一眼,伸手輕拍掉沾在他衣襟上柳絮,動作十分的細心謹慎,“可是呢,在我的心裡卻不跟太爺一樣想法。”
  “哼,怎麼?我在為你抱不平,你倒是替自個兒的男人說起話來了?”唐桂清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卻因為她的貼心舉動沒法子真的動氣。
  “太爺,想想他當年被推掉的那門婚事吧!好些年過去了,在他的心裡仍舊惦著范家的姑娘,您說,像他這樣死心眼的男人,能是個忘恩負義的臭小子嗎?若是沒將太爺放在心上,需要我來給你交代嗎?”
  她輕側螓首,一雙水靈靈的眸子直瞅著老人家。
  唐桂清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你的意思是,他因為還惦記著那個范柔藍,所以才沒將你扶正為妻嗎?”
  “要不然太爺以為還有別的原因嗎?”
  “那個傻孩子。”他嘆了口氣,搖搖頭,“人都已經死了,還能記著做什麼呢?好吧!咱們再給他一點時間,遲早,我會要他給你正妻的名分,絕對不讓他在這一點上頭虧待你。”
  “我是他的妻或妾,真的那麼重要嗎?”她笑著搖頭,扶著老人家在凳子上坐落,“太爺,您要為我打抱不平,也要等他真虧待了我再說吧!”
  聞言,唐桂清抬眼瞅著她,見她的笑顏溫潤,宛如一塊通體澄澈的無瑕白玉,以一般人的眼光來看,很可能就被她表現出來的單純與澄淨給騙過去了,但她騙不過他,尚若她只是一個比別人聰明能幹的尋常丫頭,他唐桂清不會如此疼憐她。
  只是她掩藏得太好了,只怕就連她身邊親近的人都不知道這一點吧!這丫頭即便是燦爛地笑著,眼裡也都帶著傷。
  而如今,在她眼裡的那抹傷,又多了幾分深濃的顏色,大概就連她自個兒也不自知,而他也決定不點破。
  他活了太久,知道了太多事,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他都能夠看得一清二楚,說不準,有些沒能來得及說,都要陪著他進棺材了。
  “好,太爺由你。”他笑著拍拍她的手,“不過既然已經撥空來見太爺,就別忙著走,你剛到的時候,我就派人去‘宸虎園’傳消息,說你今天要在這裡陪我這老頭子一整天,咱們就省了午膳,我讓人把午茶準備得比平常豐盛,咱們就一邊吃茶,一邊下棋,如何?”
  “是,晚芽一切聽太爺吩咐。”她點點頭,嗓音柔軟溫順,換得老人家一陣開心的呵然大笑。
  而當沈晚芽從唐家出來,已經是近兩個時辰以後的事了,她婉謝了唐桂清的相送,只由唐家的總管代為領送出門,就在她要坐上馬車回“宸虎園”時,忽然聽見了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喚聲。
  “芽兒。”是秦震。
  她沒有料到他會出現,回眸望著他的眼神露出微訝。秦震往前踏了兩步,就被一旁的唐家廝僕與“宸虎園”派來的車夫給擋下去,他瞪了他們一眼,極力地壓抑心裡的不高興。
  “這些天,我想去找你,可是,怕會再給你添麻煩,所以,今天聽說你要來唐家,就想來這裡等你,芽兒,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說話嗎?”說完,他看了擋在她面前的奴僕們一眼,暗示要與她單獨談。沈晚芽靜瞅著他極力壓抑住激動而顯得侷促不安的表情,事情會演變到眼前這地步,見她成為問守陽的妾室,怕是他始料未及的吧!
  半晌,她點點頭,回頭先把馬車給打發走。
  在馬車走後,她向唐家總管保證不會出事,對方勉為其難地相信她,沒再插手過問,然後,她回頭對秦震說道:“好,剛好我也有些話要對你說,就讓咱們找個地方談,趁這機會把話說清楚吧!”
  沈晚芽伸出雙手,推開幾乎快要傾垮下來的門板,“吱呀”的門軸聲伴隨著木頭的剝裂聲,然後,光亮透進了屋裡,投映出她與秦震二人長長的身影,一直抵至屋內最盡頭。
  這裡是秦家的小宅院,就在她當年逃進的胡同最底端,老舊而低矮的門楣,小到多站幾個人就要滿出來的天井,屋子只能勉強隔成兩部分,一邊是平時起居的地方,一邊是隻能容納他們幾個人睡覺的大炕。
  這個小小的家,當年他們祖孫三人住在一起,就已經都快不夠了,再收容她這個孤女,是真的很勉強。
  沈晚芽走進屋裡,伸手輕輕地抹過桌面,推起沉積了好些年的灰塵,就是這張桌子,當年秦爺爺在這裡教她學會下棋和賭術。
  “芽兒!”秦震急忙跟進來,沒心思陪她一起緬懷過去,“為什麼?芽兒,告訴我,為什麼你會給東家做妾?”
  聞言,她淡淡回眸,“難道就連你也需要我交代嗎?”
  “芽兒!”他急得提高了聲音。
  “不要這麼大聲,我能聽見。”她的嗓音仍舊是一派的悠然,不疾不徐,看著秦震的目光,就像在看著最親的家人,“當年,我欺騙義父才能夠混進‘宸虎園’,這把柄落在他手裡,我能不乖乖聽話嗎?”
  “是我害你的嗎?一切都是我的錯……”秦震懊悔地低喃,“我帶你走,芽兒,讓我帶你走!”
  “走?你想走去哪裡?”她回過頭,仰眸環視著這小屋,跟秦家兄弟在這裡一起生活的種種,她仿佛還歷歷在目。
  “天大地大,不會沒有地方容下咱們,只要我和你,跟小勇在一起,就跟以前一樣,我們三個人在一起。”
  “讓我明白告訴你吧!我不會走,小勇也不會跟你走,要離開的只有你一個人。”她瞅著他的美眸,閃動著光亮,“我都替你安排好了,我已經跟陶朱爺說好,不久之後,他會再來京城一趟,這次他要離開京城的時候,我要你跟著他一起走。”
  聞言,秦震的臉色變得慘白,“我不走!芽兒,我不離開,咱們當年不是說好了嗎?無論誰得一口飯,都要三人分著吃,難道,你現在當了問家夫人,就忘記當初的約定嗎?”
  “我沒忘,正因為沒忘記,所以才安排你跟隨陶朱爺離開,這位老人家走遍了五湖四海,從他的身上,你可以學到很多東西,比你一輩子埋沒在‘雲揚號’來得好。”
  “怎麼會埋沒呢?好,就算你甘願要當東家的妾,芽兒,你現在是主子,讓我跟在你身邊做事,你把事情交給我,我就一定替你辦好,我可以成為你的得力助手,我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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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說到底,他不走就是不走。
  聽見他說這般沒志氣的話,沈晚芽的心裡有一些惱火,“不,我已經決定了,你一定要離開,在‘雲揚號’,在‘宸虎園’,我沒打算給你任何安置的地方,所以,你非走不可。”
  “不!我做不到!”他激動地回答,“那小勇呢?為什麼你要我走,而他就可以留下來?”
  “對於他,我也有打算,他是個老實人,一輩子就平平安安過日子,對他而言已經是很知足了,先前,他跟我說有喜歡的姑娘,我打算過幾天就去給他談下這門親事。”
  對於弟弟有喜歡的姑娘,秦震也有察覺,不過比較起來,秦勇對沈晚芽這位姐姐的信賴,遠高過他這個親哥哥,“那你也去替我談一門親事,對方姑娘是誰都好,我也要跟小勇一樣,一輩子平平安安過日子,我也能知足的,芽兒,我可以的!”
  沈晚芽冷笑了聲,“對方姑娘是誰都好,光聽這句話,就知道你根本沒有意思要好好待人家,還是別糟蹋了人家的姑娘吧!”
  “我不管!我才不管那個陶朱爺是什麼東西,我要留下來,我要留在你身邊,芽兒,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就是別讓我走!”
  “我就怕你這樣!我就怕你事事以我為主,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給你尋個好出路,我真的很怕,怕你為了我要把自己一輩子困在這裡。”
  “你說這話……原來,我對你的感情,你也不是毫無所感嘛!”秦震泛起哭笑,“我不知道對你而言,‘宸虎園’究竟有多重要?可是我知道你想一直留在‘宸虎園’,但你卻也一直在替我尋出路,要我離開,這也意味著,你從來沒想過會跟我在一起,是不?”
  他的話就像一記鈍擊,敲得她腦袋一片空白,好半晌不能思考。
  她知道秦震一直對她很好,但是,秦勇也一樣對她很好啊!在她的心裡,他與秦勇就像是雙生一體,從未在她心裡有過任何分別。
  但是,她卻對他們做了不同的安排,她想將秦勇留在身邊,因為他太單純善良,外面的世界對他而言太危險,她不放心,所以要把他留近照看。
  但是秦震與弟弟不同,只要他的心思別淨放在她身上,憑他的聰明才智,絕對可以闖出一片天。
  “我只知道,見到你好,我會很高興。”她不承認,也不否認,自始至終她沒在心裡將他當成對象看待。
  在她的心裡,他與秦勇是她的異姓手足,是她的兄弟,是她與他們約好了要照顧彼此一輩子的夥伴,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了!
  “讓我想想,芽兒,給我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
  “記住,我是真的想為你好。”
  “不要再說了,我需要時間,你沒聽見嗎?”
  秦震不耐煩地對她吼叫,但話才出口,他就愣住了。
  沈晚芽看著他一臉歉疚,不知道該跟她再說什麼的表情,只是點了點頭,淡然笑道:“好,我知道了。”
  說完,她一個人走出傾頹的宅院,站在小天井裡,仰起嬌顏,看見了漫天飛舞的楊柳絮。
  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沈晚芽抬起嬌顏,望著天空飄散的柳絮,看他們飄得肆無忌憚,幾近到了張狂的地步,讓她仿佛也要一起隨風而去。
  可是,她的心太沉,沉得飛不動。
  秦震說的對,自始自終,她沒想過要離開“宸虎園”。
  即便問守陽對她做了許多過分的事情,甚至於是奪了她清白的身子,她都未曾動念要離開。
  “最喜歡小總管!喜歡!喜歡!”
  小八明快的聲音在偏廳裡反覆地叫著,雖然它會說的話不少,但是,最近就常說這兩句話,讓鳳九娘以為它變成一隻笨鳥了。
  但是,她卻也說,知道要喜歡沈晚芽,可見也不會笨到哪裡去。
  問守陽站在鳥籠前,剝開一瓣橘子,拿在手裡喂它,只見它一邊快樂地吃著,一邊喊著喜歡小總管。
  “小八,不再是小總管了。”他輕咧脣角,淡聲地開口提醒道。
  “不再是小總管!喜歡小總管!”小八完全沒有打算閉口的意思,繼續喊著,最後一聲還多加了一聲“臭小子”。
  沈晚芽回到“宸虎園”,就被知會問守陽要見她,她走進偏廳裡,就聽見他們一人一鳥在對話,聽到它說那句“臭小子”時,她忍不住想笑出聲來,但還是裝作鎮定。
  問守陽側過頭,看著她朝自己走來,琥珀色的眼眸裡有著一抹大量的深沉,他知道她見了秦震,可是他沒動聲色,只是瞅著她不放。
  “我回來了。”她停在他面前幾步之遠的地方,螓首微斂。
  “你對老太爺說了什麼?”他將手裡的那瓣橘子全給小八,然後轉身看著她,銳利的目光沒放掉她一絲一毫的反應。
  “放心,他老人家已經不怪你了。”沈晚芽脣畔噙起淺笑,宛若一朵在這春天裡嬌艷盛放的花朵。
  “你究竟是說了什麼?”問守陽眸光淡斂,不以為以唐老太爺的個性,會輕易的就饒放過他!
  她知道矇混不過,他是要追究到底了,頓了一頓,才開口道:“我對他說,你只願收我當妾,是因為在你的心裡還記掛著范柔藍姑娘,說到底,你不是無情,而是太重情重義,我本來以為這說詞要老太爺接受,需要一點功夫,沒想到他聽我說完,竟然很快就接受了,現在,他能寬諒你惦記著范姑娘的心情,所以已經不再責怪你。”
  “誰允許你自作主張,給老太爺編這套說詞的。”他眯細琥珀,很明顯的對她的說法感到不悅。
  沒想到會被他嚴厲駁斥,一時之間,沈晚芽的心裡也跟著火大起來。
  “難不成,要我對老太爺說,你納我為妾,只是因為薄薄酒,勝茶湯,粗粗布,勝無裳,醜妻惡妾空厲嗎?”
  言下之意,就是她的存在對他而言,是聊勝於無,不過就是勉強將就著,又何必費心娶她為妻呢?
  雖然她說話的語氣十分柔軟溫順,可是,從她閃著火花的美眸之中,可以看見她無法完全掩去的惱怒。
  聞言,問守陽愣了半晌,在心裡冷笑,他差點都快忘記她只是會在他面前裝溫馴,要真對付起人時,她的牙尖利嘴絕對要教人難以吃得消的。
  “你不必把自己說的如此不堪,我沒有你說的那種心思,從未有過。”他沉聲道,若她沈晚芽的存在是“將就”,那只怕天下諸多男人都要舍正室,搶著要她這位“將就”了。
  沒料到他會給她如此直接坦白的回答,沈晚芽微愣了下,直視著他沉攜的眼眸半晌,才又說道:“既然太爺那裡可以用這個說法息事寧人,就請爺別再追究我是用來什麼法子了,可以嗎?”
  沈晚芽想到唐老太爺不經意之間說出的那句話,老人家說當年助了問守陽一臂之力,才讓他渡過難關到今天,語氣之中,那個忙似乎不小。
  是不是也就是因為這個不小的忙,所以,問守陽至今對唐桂清的話依舊十分敬重,不敢對老人家有半點輕忽呢?
  “息事寧人?在你的心裡,這件事情就真的如此重要?”他看著她平靜的臉容,她太過急切的處理態度,就像是丟掉一個大麻煩,“你知道一直以來,我最不喜歡你的哪一點嗎?”
  沈晚芽恬美地瞅著他,緩慢搖頭。
  “你真的很聰明,可是,總是會為了要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他走到她身畔,伸手攬抱住她的頭,傾側與她頭靠著頭,態勢十分親昵,但是勾在他脣畔的笑容卻顯得有些冷淡。
  她站直著一動也不動,任由他摟抱著,感覺他陽剛的氣息逼近,就算與他有過了肌膚之親,一時之間仍舊無法適應與他如此親近的相偎。
  “我不懂你說這話的意思。”即便是懂了,她也會說不懂。
  “好,不懂嗎?”問守陽冷笑了聲,側眸冷冷地睨著她佯裝的嬌顏,“那我就當做你是真的不懂,可是,不要在隨便把柔藍給扯進來,她已經死了,別把我們之間的事情扯上無辜的她。”
  沈晚芽也傾側瞳眸,對上他的目光,“好,我會記住,畢竟是死者為大,以後我不提柔藍姑娘就是了。”
  怎麼?不過就是提了范柔藍兩句,就教他心疼了?
  終究在這男人心裡,只有那位柔藍姑娘才教他覺得重要,而她沈晚芽就只能活該倒霉被他欺負嗎?
  “你能記住這一點最好?”
  他瞅著她的目光如炬,嗓音卻壓得很低,話聲一落,在他們之間漫起一股幾乎要教人喘不過氣的沉窒。
  “爺!”歸安從門外傳來的聲音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僵凝,“葉大掌櫃與陳副掌櫃已經到了。”
  “讓他們進來吧!”問守陽放開她,轉身對著門外回答道。
  “既然你們要談事情,那我就先迴避了。”她笑著說完,就要提步離開,卻立刻被他一把拉住。
  “不,你不需要走,從今以後,我和掌櫃談正事,你不需要迴避,而且,我今天請他們過來,就是為了你。”
  沈晚芽瞅著他,不明白他的用意,“你又想要我做什麼?”
  “我要你主持‘雲揚號’在京城總號的統籌事務。”他這句話說得既淺又淡,仿佛故意裝作不知道這句話所代表的沉重。
  “怎麼可能?”她一瞬間嚇得臉色微微泛白,“我做不到,我從來就沒有……不,請你收回這個念頭,我做不到。”
  如果可以的話,她不想在他面前認輸,可是,要統籌“雲揚號”總號的事務,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些年來,即便是由葉蓮舟在總號主事,可是,她知道問守陽還是把持了很大一部分的權利。
  “真的做不到嗎?”問守陽泛著淺笑,聽著她口口聲聲的“做不到”,他沒有生氣,反而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多少年來,他不曾再從她嘴裡聽到這句話,真是熟悉得教他懷念,“我對你有信心,芽兒,如今你不再是萬能的小總管,努力適應你的新身份吧!”
  言下之意,是要她從萬能的小總管,成為萬能的芽夫人嗎?
  “要是我真的辦不到呢?”她咽了口唾液,試探地問。
  他抿笑不語,只是搖了搖頭,表示他不接受她的這種說法。
  “我試試看。”她說。
  “試?意思是可能會辦砸嗎?”
  “我會盡力。”她改口道。
  “盡力是應當的,重點是要成功,明白嗎?”他托起她小巧的下頜,琥珀色的眼眸泛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看來,他也沒打算給她選擇的餘地了!
  “嗯。”她斂了斂眸光,以當做點頭答應的意思。
  “很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不是等她的消息,而是等她的“好”消息,這句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問守陽根本就只允許她把事情辦好,沒給她辦砸得餘地。
  但不可否認的,在她的心裡有一絲躍躍欲試。
  對!沈晚芽很絕望、很認命地發現,每回在這個時候,她心裡會對自己將要完成的事情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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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這些年來,她已經太習慣他所給予的挑戰,就算他擺明了刁難,她也會想要知道自己究竟能夠做到什麼程度。
  如果能夠做到,她會很高興,而倘若完成的程度遠超過他預期的要求,她的心裡忍不住很得意,在自己贏他的賬上記下了一功。
  這時,葉蓮舟和陳敬理聯袂而入,看見兩位主子之間彌漫著一種達成共識的默契,他們二人相視一笑,原以為在沈晚芽改變了身份之後,這樣的場面可能不再復見,但料想是他們多慮了!
  在他們的心裡已經忍不住開始期待,看他們的芽夫人如何再顯神通,教世人對她刮目相看!
  “澄心堂”,它的位置說起來應該算是“宸虎園”最東北角的位置,並沒有太明顯的分隔,一直以來就是由問延齡掌管,澄心堂之意,取的是李後主做的“澄心堂紙”,傳聞是紙中極上珍品,價比黃金,做法卻已經失傳。
  而問延齡從年輕時候就很喜歡紙,各式的紙箋做法都難不倒他,他曾經發下大話,說要重現李後主的“澄心堂紙”,惹來不少文人好友的取笑,說人有志氣是好事,就怕是痴心妄想。
  沈晚芽穿過“澄心堂”以為標記的兩棵百年銀合,就看見了幾名夥計忙著給烤房添柴火,另外幾個人則是手腳利落地把篩好的紙片刷到烘壁上,同時,遠遠的就可以聽到水車帶動搗杵樁打著泡水樹纖的聲音。
  這時,一名夥計見到她,開口要喊,“芽——?”
  “噓。”沈晚芽以食指抵脣,示意工人們噤聲,以最悄然無聲的腳步接近正站在一口爐火前,仔細翻煮漿液的問延齡。
  “叔爺。”她站在他的身後,很小聲地喊。
  問延齡一向很專心做事,就無暇顧及旁人,所以他沒有動靜,一直到沈晚芽將臉蛋探出他的肩膀,“叔爺,在做什麼?”
  “芽兒丫頭!”問延齡被她嚇了一跳,不過卻被嚇得很開心。“你來了,快快快,快來看我新調的紙藥,我敢保證,這個新配方一定可以做出很好的紙張來,快來看!”
  “叔爺,你今天做的紙藥,究竟又藏了什麼玄機呢?”她眨眨美眸,從他的身後走出來,站到爐邊。
  “難怪我特別疼你這丫頭,一句話就問到我心坎上,我跟你說,這紙藥裡的材料跟以前不同,我試了些別的東西,可以讓紙張變得更柔更韌,不過上次做過之後,覺得紙面可以再更細一點,才好吃墨色。”
  沈晚芽一邊聽著,一邊點頭,聽著問延齡興奮地訴說他發現新材料的過程,她適中在中途插話,不為任何意思,只為搭腔,就怕給了意見,老人家要覺得被澆冷水,如果一句話都不說,又會教人覺得自討沒趣。
  不過三兩句裡,她還是會提出一點疑問,畢竟對於做紙她也略知一二,這些年來,她是問延齡最好的授課學生。
  對她,他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尤其這些年來,她被問守陽折騰著,問延齡基於對侄孫的不滿,跟她更是同聲一氣,融洽得很。
  說道一個段落之後,問延齡喊來一名夥計,要他替自己看著火勢,牽著沈晚芽的手,往堂前的小廳裡走去。
  “來,陪叔爺喝壺酒再回去,今天新到一壺桃花釀,聽說芳馥醉人,特別適合你們女兒家品嘗,快過來坐著,陪叔爺一邊喝酒一邊談天說地。”
  “不了,晚芽還要趕回去‘宸虎園’,爺前兩天出遠門了,家裡不能沒人拿主意,改天吧!晚芽等抽了空閒,絕對過來陪叔爺一整天。”
  “哼哼。”說起他家那個侄孫,他就一肚子光火,“我家守陽那小子可真好命,人家娶娘子進門來疼得,他娶娘子卻是進門來替他辦事的,最可恨的是娶了你那麼好的妻子,竟然還動不動就出遠門,擺明沒將你擱在眼裡,真是白給他省心了。”
  “叔爺,我不是他的妻,你這話別教人能給聽去了,要不教有心人聽了,要說我不自量力,仗著叔爺疼愛,恃寵自抬身份了。”說這話,擺明了是要對問守陽落井下石。
  沈晚芽自覺不是佛心之人,更是不想給問守陽半點好心,尤其在成為他妾室之後,這將近十個月的時間,說好聽點,是信任她,不過問她所做的事情、所下的決定,但是,這也代表著他不給意見,由她自生自滅。
  她想,是因為對他而言,把事情交代給她,就沒有不辦成的道理,他對她竟有如此信任,讓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對了,守陽那小子只是納你進門,連場成親儀典都沒給過你……”老人越說口氣越落寞,幾乎到了想哭的地步,“向我們問家是造了什麼孽,怎麼會出他這個如此沒心肝的後輩啊!”
  “叔爺,你再說,我便要生你氣了。”她故意拉沉了臉,知道凡事要適可而止,再更進一步就太過了。
  “好好好,不說,我不說,沒心肝的人咱們便不提他。”話才說完,他就又挨了她沒好氣地一瞪,但他故意裝作沒瞧見,只是笑呵了起來,“那你一定要撥時間來紙莊陪叔爺做紙啊!我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有你的幫忙,我一定可以重現李後主的‘澄心堂紙’,教那些笑我痴心妄想的老傢伙們個個啞口無言。”
  “好。”她笑著點點頭,“叔爺一定可以重現‘澄心堂紙’,絕對不會只是痴心妄想。”
  “別了別了,你這張嘴再甜下去,叔爺也不知道該如何更疼你了!”老人擺手,明明想繃著臉說,卻忍不住一臉笑眯眯的,“一定要來啊!”
  “會,一定會,跟叔爺約好了就一定回來。”
  “盡早來。”他不忘叮嚀。
  “會,一定盡早。”她笑眯的表情像是在應付個孩子,而不是老人。
  “晚芽丫頭?”
  “叔爺做什麼突然表情認真了起來?”
  “別對我家那小子太好,別讓他太省心,偶爾要讓他吃吃苦頭,要不,你準要教他欺負死。”
  “在我的心裡,他是爺,伺候他是應該的。”反正都已經落井下石了,她不介意再丟進一顆小石頭。
  “哎呀呀,你這丫頭明明就不笨,怎麼就這一點死心眼……罷了罷了!快些回去吧!跟你這傻丫頭是扯不清了,早點把事情辦完,早點過來赴叔爺的約,知道了嗎?”
  “是,那晚芽這就走了,叔爺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知道知道,去去!讓我老頭子一個人好好專心做研究。”明明就一臉不捨,但他還是出聲趕她,就怕沒硬著心腸,便要不捨留人了。以前,她在做小總管時,就已經忙得不常有時間陪他,現在,成了問家的妾室,原該是可以享福的,沒想到竟然較之先前更忙。沈晚芽明白老人家不想讓她掛心的一片好意,走開了幾步,忽然又轉身對著問延齡說道:“對了,我今天來是想告訴叔爺,帳庫裡那些書冊還好有您做的紅藥紙,幾十年前的本子,到現在都還完好如初,一點都沒被蟲吃掉呢!都是多虧了叔爺的好主意,真是太好了!”
  以前,她沒看過賬冊,也不知道問家的賬冊與一般有何不同,直到開始經手賬本之後,才終於明白其中的奧妙。
  問延齡被誇得笑不攏嘴,搖了搖手,“去去去,你這鬼丫頭,快忙去!新的紅藥紙已經做好了,改天讓人給你送去。”
  “是。”她以柔軟的嗓音把語調拉得長長地,給了老人家一抹燦爛的笑容,才轉身離開。
  人們都說“商人重利輕別離”,說得好像這些生意人個個心肝都被吃掉了一樣,可是,沈晚芽一直都很清楚,無論是問家或是唐家,還是一些有來往的鄉親,在經商賺了錢之後,多少都會付出一點回饋鄉里。
  是真心誠意也好,是博取名聲也好,無論如何,這些人並非真的都是一毛不拔,就像“宸虎園”在夏天裡會施藥、施茶,入冬之後會施粥與棉被,甚至於是施增棺材給那些沒錢下葬的窮苦人家。
  而三年前,在她提出意見、叔爺支持,而問守陽不表反對的情況之下,問家讓出了一處在京城之中不常使用的三進宅院,開設了一間育兒堂,專門收留一些無家可歸的孩子。
  “小總管!”
  孩子們見到她來,一個個笑得燦爛活潑,幾個年紀稍長的孩子還知道要有規矩,可是兩、三個年紀都還不到五歲的小幼孩已經捉著她的裙擺不放了。
  在育兒堂負責掌管的尤大娘掃視了孩子們一眼,沉聲道:“你們這些孩子怎麼說不聽話!不可以再喊小總管,要喊夫人。”
  “算了,別跟孩子們計較,他們高興就好了。”沈晚芽聳肩嬌笑,抱起了裙畔一個最年幼的孩子,見他笑得好開心,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知道這孩子因為是天生失聰,而被父母給丟棄在市集裡。
  “小……總……管。”小兒郎很困難地發出這三個字,話才說完,就一臉忐忑不安的樣子,害怕自己說得並不好。
  “乖,小兒郎說話越來越好了。”她摸了摸小兒郎的頭,見他立刻是眉開眼笑,她將他放在地上,看著他跑回同伴群裡去,比著自己,對著大夥兒豎起大拇指,幾個疼他的大哥哥沒客氣地撲抱住他。
  沈晚芽見孩子們熱鬧的樣子,忍不住也跟著會心微笑,她遣退了尤大娘,獨自一人在跟幾個孩子說說笑笑,他們總是跟她才說幾句話,就害羞得又跑開,對他們而言,能與她說上話,就是一件教人興奮的事。
  “芽夫人。”這時,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女孩走到她的身旁,約莫十來歲,身子骨比尋常的孩子纖小瘦弱。
  “有事嗎?”沈晚芽斂眸瞅著女孩高高仰起的小臉,記得她叫春兒,去年底才剛進來育兒院,“春兒聽說芽夫人也是一個孤兒,你是不是也像春兒一樣,是個爹不疼,娘不要的孩子啊?”
  聞言,沈晚芽的笑容凝在脣邊,臉色在一瞬間慘白,就算她心裡知道那不是事實,可是,卻在聽到這些話時,心上像被人給拿針扎了幾下。
  她原以為這話問得無心,但看著春兒故作無辜的表情,那雙眼裡卻有著一絲惡意,幾乎立刻明白這女孩因為自個兒的身世可憐,想拉著她當同伴,想要確信她與自己一樣都是個沒人要的孩子,也想要透過這一點,證明她沈晚芽沒比她春兒還了不起。
  “你想知道這一點做什麼呢?春兒,即便我與你一樣都是沒人要的棄兒,你以為我能有今天這局面,付出了多少努力,吃了多少苦頭呢?我沒有一樣東西是白白得來的。”
  沈晚芽輕綻一抹明艷的笑容,想自己不該跟個孩子一般計較,但她只是想給春兒這女孩一個過來人的忠告。
  “我能看得出來你有幾分心眼,不過,把它們留在該用的地方,若只知道說想說的話,對你不會有任何好處的。”
  “可是,想說的話不能說,那不就是虛偽嗎?”春兒故意喊得很大聲,“每個人都跟我說你是好人,你怎麼可以教我要虛偽,我不要,我不要當一個像你一樣虛偽的人!”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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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00:05:4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沈晚芽看著她大聲嚷嚷,只是定定地瞅著她,沒動聲色。
  “春兒!”這時,就近在看顧幾個幼小孩子的老嬤嬤被春兒的聲音驚動,急忙過來把她給拉走,一邊離開,還一邊回頭對沈晚芽賠不是,“你這孩子是在胡說些什麼!”
  是虛偽嗎?沈晚芽看著老嬤嬤捂著春兒的嘴,不再讓這孩子胡說,她在心裡苦笑了聲,心想也對,那也是一個說法。
  不過,在她心裡倒寧可叫它做“委曲求全”,像她們這樣沒爹沒娘的孩子要能活下去,能越早知道這道理越好。
  只是被春兒這一鬧,原來的好心情蕩然無存,這時,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後進院裡走出來,是背著診病藥箱的姬千日。
  “芽夫人。”姬千日也見到她,上前頷首招呼道。
  “嗯。”沈晚芽笑著點頭,“姬大夫,來給孩子看病啊?”
  “對,這幾天堂裡的孩子們陸續傳出感染風寒,我來給孩子們診治,順便教他們該如何照顧,以及把感染風寒的孩子們隔離到另一個房間去,盡量別讓他們與健康的孩子在一起,才不會又有更多人被傳染了。”
  “做得很好,姬大夫,把這些孩子們交給你,爺和我就能放心了。”沈晚芽看著姬千日俊儒的臉龐,想起了那一日,他見了她什麼都沒多問,只交給她一副藥包,說三碗水煎成一碗喝了,就可以不會有後患。
  從那一天起,他們之間就有了默契,只是這份默契就只會擱在他們心裡,不會對任何人透露提起。
  “應當的,這都是千日分內的事。對了,鳳姨娘這幾天一直來追問我,說芽夫人一直不見喜,我一直逃避沒回她,就怕……”說著,姬千日泛起苦笑,“不知夫人你可有主意?”
  聞言,沈晚芽斂眸輕嘆了口氣,沒想到這一年裡,鳳姨在她面前從未提起過生子的事,竟然是跑去向姬千日追問了。
  半晌,她拾起眸,直視著眼前的姬千日,“我一向容易畏寒,這是園子裡大夥兒都知道的事,想來這種冰寒的體質應該是不太容易懷上身孕,姬大夫,你說是嗎?”
  “是。”他點頭,“芽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那我就不打擾夫人,藥館裡還有事情要忙,我就先告退了。”
  “嗯,姬大夫慢走。”
  沈晚芽目送他離去,回頭看著嘻鬧的孩子們,卻再也沒好心情跟孩子們玩耍,決定回去,就近召來了一位看顧嬤嬤,要她代為向尤大娘知會一聲,說她有事要趕著回園裡,就不便親自向她道別了。
  這日夜晚,或許是因為去了育兒堂,也或許是被春兒的話給觸動了心裡的感傷,沈晚芽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了還在老胡同裡,跟秦爺爺他們祖孫一起生活的時候,有一天半夜,她睡不著,於是走到了小天井裡看月亮,圓月正當空,把小小的院子裡照得十分明亮。
  她抬頭看著夜空,沒有注意到秦爺爺也跟著她一塊兒出來。
  “丫頭。”秦爺爺走到她的身旁,這兩日雖然病情有見好,但是,拄著拐杖的手還是顫得厲害,“看著頭頂上的這片天,你想到了什麼?”
  她沉默不語地看著身畔的長輩,搖了搖頭。
  “是嗎?沒想什麼嗎?當一個人仰望著天,卻什麼也不想的時候,只有兩種可能,那就是這個人什麼都有了,所以不求,也可能一無所有了,害怕得不敢再向老天爺祈求任何心願,芽兒,你是屬於哪一種呢?”
  “也有可能是這個人很知足啊!”她偏首微笑,很快地接口,不願意承認自己是那個一無所有的後者。
  “對,也有可能是知足,所以不忮不求。”秦爺爺呵笑了起來,“芽兒,你的反應很快,這很好,幾個孩子裡頭,我最不擔心你,可是有時候瞧著你,又忍不住要覺得心疼。”
  “芽兒很好啊!爺爺, 我沒事。”她笑著說道。
  秦爺爺聽了她的話只是笑,讓她扶著到門前的長凳坐下,而她也跟著一起坐下來,在銀色的月輪之下,她白皙剔透的肌膚仿佛也在散髮著光亮。
  “很好嗎?一個很好的人,會因為吃到那糖的味道,吐得差點暈死過去嗎?”
  老人家見她沉默不語,頓了好半晌,才看著她問道:“如果,老天爺賞你一個能夠實現的心願,你想要什麼?”
  “我才不信有老天爺。”她搖了搖頭,絲毫沒有遲疑地回答道:“如果真有老天爺,它也一定是最壞心的大壞蛋,我才不信它會有那種好心腸,會實現我的心願!”
  “芽兒啊!不要說那種話,老天爺是很公平的,它只是……”秦爺爺頓了一頓,看著她認真的神情,最後改口道:“好好好,不提老天爺,就當做是咱們在扯淡,說說,你現在最想要什麼?想要成堆的金銀,還是好吃的食物?還是要漂亮的衣裳呢?”
  “那些我都不要。”
  “那不然你想要什麼?”
  她別開視線,像是要穿透屋墻般,看著很遙遠的地方,忍了很久,才終於將忍得很痛苦的眼淚給逼了回去,一直過了許久,她才終於出了聲,悶悶回答秦爺爺的問題。
  “回家,我想回家。”
  隨著天候漸暖,厚重的衣衫漸漸穿不住了,這兩日,春暖花開,沈晚芽領著萱香和幾名婢女整理衣箱,把一些春天要穿的紗麻衣衫給取出來,然後吩咐把要收的冬衣都再洗過一次,一定要曬乾熨整了才可以收拾進去。
  “芽夫人,就這些了嗎?”
  萱香如今的身份已經是大丫鬟了,說起話來特別有架勢,指揮手下的人做事,頗有幾分沈晚芽當年的味道。
  “對,我怕接下來天候還會轉涼,所以我和爺的冬衣都還留了幾件,暫時就那些了。”沈晚芽晾晾手,“都出去吧!”
  “是。”萱香代答,領著幾名婢女把收拾好的衣箱給抬出去。
  在眾人離去之後,房裡忽然一片寂靜,沈晚芽環視著她與問守陽的房間,想起了那一日,他就是在這房裡強奪了她清白的身子,逼她成為他的妾室,一切的一切,她都仍記得十分清楚。
  怎麼可能輕易就釋懷了呢?她在心裡泛起苦笑。
  不,她沒有釋懷,更沒有原諒,她可以平平靜靜與問守陽過日子,但不代表已經接受了他的一切作為。
  到了現在,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過得很認命,又或者說,身為一個女人,一個在身份上已經屬於另一個男人的女人,沒有不認命的權力。
  如果,這女人還想過著安穩日子的話,就要認命不可。
  她輕嘆息了聲,伸手要合上櫃門時,眼角余光看見了角落的一個箱子,剛才在整理時沒留心到它,她看著箱盒上的雕刻紋路,很明顯就是女子會用的東西,但卻不屬於她。
  一瞬間,她想起了一個女人的名字,范柔藍。
  沈晚芽怔怔地看著那隻箱子好半晌,終於忍不住朝著箱子伸出手……
  當問守陽一路風塵僕僕趕回“宸虎園”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他沒見到沈晚芽出來迎接,當他走進書房時,看見了她倦極臥睡在長榻上,手邊散了幾本賬冊,以及她自己所做的筆記本子。
  他走到長榻前,沉靜地瞅視著她的睡顏,想到剛才在京裡總號聽葉蓮舟跟他說的話,說她不愧是當初的萬能小總管,才不過短短的時間,算盤從勉強會用,到現在幾乎比幾十年的老手更快。
  還有她也用了最短的時間學會了看賬,而在這之外,令他們最感到訝異的是,她會說的語言種類比外人想像中更多,通常一種話只要跟著學三個月,她就可以說上八九分,這門功夫在談生意上,給“雲揚號”帶來很大的好處,是他們一開始始料未及的。
  而這消息一傳開,越來越多外族商人來了指名要跟“雲揚號”做生意,因為直接與沈晚芽談生意,比被牙人從中再抽一手來得有賺頭。
  只是這一切,問守陽並不意外,他在一開始就已經料想到了,所以,對於沈晚芽的能耐,他才一開始就沒有懷疑過。
  “唔……”
  她在睡夢之中發出嚶嚀聲,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穩,挪動了下身子,將原本半曲的雙腿再抬高了些,整個人只差沒抱成一顆圓球。
  這一瞬間,他琥眸沉了一沉,她怎麼又睡成這副德性?
  在她的身上明明已經蓋了一件外衣,今兒個的天候也不很冷,她卻打了幾個哆嗦,儼然睡在冰窖裡一樣。
  問守陽想起先前有一日鳳姨特地來找他說話,說去問姬大夫為什麼芽兒一直不見喜,大夫回說是因為容易畏寒的身子,原本底子就很虛,胎兒當然不容易著床,所以商量著要買大堆的補品,回來給她補身子。
  對於沈晚芽沒見喜的事,他沒上過心,他們成親未滿一年,她也還年輕,要生下孩子只是遲早的事情。
  但是,如果那一堆補品能夠讓她不再畏寒,錢倒也就花得划算了!
  這時,沈晚芽又挪動了下身子,感覺好像有人在瞅視著她,讓她慢慢地甦醒了過來,美眸迷濛地眨了眨。
  問守陽見到她的動靜,像是心虛般從她的身上挪開目光,卻在同時,看見置架上因為夕陽的照映而閃過一抹光亮,他定睛瞧著那發出光亮的物體,對他而言,那東西再眼熟不過了。
  那是一面以琉璃鑲嵌住的繡畫,畫上繡著並蒂蓮花,那是當年他的未過門的妻子范柔藍一針一線細心為他繡上的。
  他明明將這繡屏給收在房內的櫃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沈晚芽清醒時,見到的就是他怔愣地瞅著那面畫屏的嚴肅表情,她輕咳了聲,在他的身後開口道:“是我拿出來的。我今兒個在整理東西的時候,看見了這個繡屏,覺得這繡上的畫真好看,不想它一直被封存在櫃子裡,就把它拿出來陳列,好讓更多人看到這絕妙的手藝,你覺得呢?”
  “你決定就好,我沒意見。”他轉眸看著她曲起纖臂撐起半身,白淨的嬌顏有著初睡醒的迷濛憨懶,別是一種風情。
  “我怕你覺得心疼,你不會嗎?”
  問守陽從她的話裡聽出了挑釁的意味,果然她是故意要把繡屏給拿出來展示,他在心裡冷笑了聲,不想上她的當。
  “只要你不介意天天瞧著它,我就不心疼。”
  這回答令沈晚芽愣了一愣,心想他果然還是比她狡猾,不過,她不介意天天瞧著這幅並蒂蓮刺繡,因為,他問守陽與她而言,不夠重要到會讓她看著這繡面覺得嫉妒!
  不過,她沒再回答他,笑笑地別開眸光,不想再與他針鋒相對……
  入夜,萬籟俱寂。
  但是在問瀋陽與沈晚芽的寢房裡卻彌漫著一種很詭異、幾近緊張的氣氛,不過,並非是因為今天稍早之前繡屏被她拿出來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其實跟你睡在同一張床上,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問守陽低沉的嗓音之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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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00:06:05 |只看該作者
終章

  沈晚芽與他一起躺著,背對著他,纖細的腰肢被他的長臂狀似不經心地摟住,但她才挪動了下身子,立刻又被他給蠻不講理地抱回原味。

  “為什麼?”她拗不動他,終於順著他的意思問道。

  “因為你喜歡蜷著身子睡覺,睡得像——?”

  “一隻被凍僵的蝦子。”她替他把話給補充說完。

  在她的背後,他深沉的眼眸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撇撇嘴角,“對,原來你也很清楚嘛!跟一個喜歡把腳蜷起來睡覺的人躺在一起,睡到半夜抵到你伸上來的膝蓋,是一件很令人不舒服的事情,所以——”

  “所以爺要跟我各睡各的?”她扭回頭看著他,一雙美眸頓時在發亮,卻立刻被他陰寒到極點的目光給澆得黯然。

  “所、以,”這兩個字,問守陽為了她說得格外用力,“以後我不準你再蜷著雙腳睡覺,就算沒跟我一起睡,也不準!”

  “可是……”她被他這新來的規定給弄得沒了心神,“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怎麼會知道自己的腳有沒有抬上來?要是我時時刻刻都要注意自己的兩隻腳,這樣一定會睡不著的!”

  “睡得著,等你習慣就睡得著。”他沒給她商量的餘地。

  “不可能!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睡覺的姿勢,以後我們就不要——!”她又回頭看他,但未竟的話語被他微挑的清冽眸光給瞪回肚子裡去,語氣改為軟懦地問道:“要是我一定做不到呢?”

  “如果你真的不學乖,還是喜歡蜷著睡覺,那我就只好拿帶子把我們兩個人的腰綁在一起,你只要抬起腳就會撞到我,看這樣你的腳要往哪裡抬。”

  “你不會!”她想也不想,低聲叫道。

  “我不會?”他的嘴角撇起一抹輕蔑的弧度,反問她。

  沈晚芽吞了口唾液,心裡暗暗叫慘,她這麼說,擺明了是要挑釁他會做不到,他可是問守陽啊!這男人對她沒有做不出來的事情!

  “可是,如果不把身子蜷起來,我會覺得冷。”她試著要跟他解釋原因,希望能夠對他動之以情,說之以理。

  聞言,他的神情在瞬間閃過明顯的沉靜,但隨即隱逝而沒。

  “我不管,看著你縮成一團睡覺,我心裡就是不舒服,再說了,我的體溫比你高,要是你真怕冷,把你綁在我身上,豈不是更溫暖?”說完,他扳過她的身子,將她摟進懷裡,強悍的力道幾乎教她無法動彈,感覺她在他的懷抱裡不自覺地僵直,“放輕鬆,你是我抱過身子最硬的女人。”

  “如果你不喜歡,可以不要抱著。”沈晚芽抬起美眸瞅了一眼,他擺明就是存了心要跟她過不去。

  而且,他究竟又是拿她跟誰比?

  她是沈晚芽,不是其他那些讓他抱起來覺得柔軟的女子。

  “你是真的想被綁起來?”他撇撇嘴角,似笑非笑。

  “不要。”她低下頭悶聲說道,把臉蛋埋在接近他頸窩的位置,在呼吸之間,充滿了他陽剛的男性氣息,說起來人還真是容易習慣,至少,她已經慢慢地適應被他的味道給占領擁有。

  可是,她不能明白,為什麼他總是能夠找機會挑她毛病呢?現在就連她睡覺的姿勢都要干涉,他真的不覺得自己管太多了嗎?

  她不懂,就算只是偶爾,即便只是一兩次也好,順著她的意,不行嗎?

  “嗯。”他那聲輕哼沒置可否,從她抗拒的姿態上,可以感覺到她內心對他的不滿,可是,他不給她討價還價的餘地。
  每每看著她蜷著像只蝦子一樣睡覺,總會讓他的胸口不自覺地鱉痛,她可能連自己都沒有發現過,她那樣子看起來很可憐,像是被人遺棄的野貓野狗,就快要被刺骨的寒風給凍死了。

  “你這算是在報復我嗎?”報復她不經他的同意,就把范柔藍贈他的繡屏拿出來,所以現在才故意要找她麻煩。
  “什麼?”問守陽眉梢微挑了下。

  他不太明白她的說法,如果她說他是在欺負她,那他不否認是有那麼一點成分,可是報復?她是做錯了什麼事情,值得他勞師動眾嗎?

  “沒事!”沈晚芽飛快地搖頭,深怕提醒了他,會招致更大的麻煩,“我困了,我們睡吧!”

  說完,她緊緊地閉上雙眼,明明睡覺應該是很放鬆的事情,她卻用了全身的力氣要逼自己入睡。

  她刻意讓自己忽略掉他胸膛厚實的硬度,臂膀強悍的力道,以及渾然不同於她的剛硬氣息,這些都是擾得她無心睡覺的入侵邪魔,就在她覺得自己說不定必須念佛家的靜心咒才能入睡的時候,困意宛如緩慢上涌的潮水,逐漸地覆蓋她清醒的意識,終至令她沉進夢鄉之中。

  而這一切,問守陽都看在眼裡。

  在她睡著之後,他仍舊清醒著,微微松放開她,讓兩人之間多了一隙的距離,讓他可以有足夠的空間端視她的睡顏。

  或許是因為被他的體溫煨著,讓她一向白皙透明的臉蛋泛起了兩抹淡淡的嫣紅,看起來比平時的她更惹人憐愛。

  這就是當年那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嗎?

  還記得那天,在北院裡的梅樹下見到她時,她臉上的笑容無比燦爛,對著她的義父東福在說話,說她想要輓救那株已經數年不曾開過花的老梅樹,當每個人都放棄它的時候,她說不忍心看著梅樹就此枯萎死去。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地碰觸著她柔軟的臉頰,劃過她的眼眉,她有一雙如黛般的柳眉,卻因為她膚色太過白皙,而顯得顏色過分濃重了些,再加上她喜歡穿湖綠色的衣飾,教人看起來更覺蒼白,總覺得她身上少了些胭脂的粉色。

  說起來,他們二人都是肌膚底色偏白的人,想來,他們以後生的孩子,膚色十有八九還是會擁有一身問家特有的白皙吧!

  他捧著她的臉,覆吻住她柔軟的脣瓣,在他眼裡的神情,有著平時未曾見過的傾憐與呵護。

  “為什麼我不能對你好嗎?你想這麼問我嗎?”他附脣在她的耳畔低語,只是料想睡沉了的她也聽不到,“可能要教你失望了,我怕我做不到,芽兒,所以,委屈你了,已經太習慣的習慣,我怕我自己是改不掉了。”

  從那一天起,從她說要救梅樹的那一天開始。

  他看著她像是要討好每個人的笑臉,然後,見她討好似地對著東福說要救梅樹,從那一刻起,她就被決定要拿來當他的祭品,他想讓她感到困擾,感到痛苦,最好是哭泣與吼叫,他想要看見她崩潰哭喊,那會讓他的心裡泛起一絲嗜血見血般的快 感。

  她該像每個人一樣死心才對,像每個人一樣什麼也不做,眼睜睜看著老梅樹死去,如果她的反應跟每個人一樣,或許,他就能夠放過她了!

  可是,她的堅持在他的眼裡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踩著了他內心痛處的諷刺,她不知道,在他的心裡有一個痛,一個他藏得很深、很深的痛,在那個痛裡,藏著一個他極欲隱瞞的秘密。

  而欺負她這個弱小的女孩,可以讓他的痛得到發泄,更可以讓他把秘密藏到更深處的地方,不會有人想要去窺見。

  只是不料,這個他以為柔弱的小女孩,骨子裡其實比任何人都倔強。

  他輕嘆了聲,將她睡軟了的身子再度抱進懷裡,心裡覺得自己真是矛盾極了,如果,他對自己對她所做的一切沒有反悔,如果他的心是篤定的,那麼,在他胸口梗痛的遺憾,又是為何而來呢?他知道自己一向待她不好,對於自己所做過的一切,他心知肚明。他不後悔,因為,要是有一絲心軟,他絕對撐不到現在。

  可是,至少那一天,只有那一天,就算要他付出相當的代價,他都會樂意,只要,那天他所犯下的錯誤能夠被修正。

  雖然,他最後終於逼她低頭屈服,當他的妾,可是,終他這一生,怕是不會忘記當他強占她身子之後,她看著他的痛恨眼神。

  問守陽苦笑著閉上雙眸,那一日的光景,他仍舊曆歷在目。

  就算是在渡過那段難熬的日子時,他的心都不曾如此沉重疼痛過。

  從那天之後,他不再見過那種眼神,卻覺得她的反應太平靜,那異乎尋常的柔順反倒教他心慌,教他不由自主地懊惱更深。

  他不後悔將她變成自己的女人,卻對於占有她的過程與方法感到後悔,而這將是他後半輩子永遠無法再改變的事實。

  至少,在讓她女孩成為女人的那件事情上頭,他想,至少這件事,自己應該對她仁慈一點……

上集終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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