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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待葉承稷與姊弟二人回正堂時,梁氏依舊冷著一張臉,萬氏卻笑容可掬地請葉承稷入座,隨即悵然地細數梁氏這些年的不易、如何舍不得孫兒孫女,最後話鋒一轉—「嫣兒接煬兒出去可以,但條件是不能離開容宅。」
果然不出所料,容嫣看了眼梁氏,兩人對視,毫無情感可言。
只要能讓容煬搬出來,其他都無所謂,她深吸口氣,漠然點了頭。
如此,這事就算了了。
「還有—」萬氏看著容嫣猛然抬頭,笑了笑接著道:「自從容煬歸二房以來,我們二房好生供養,養了這麼大說接走便接走了,那這麼些年的花費……」
「老二媳婦!」梁氏怒喝一聲。就知道不能把事情交給她,她那腦袋裡除了錢還是錢,一點臉面都不要了!
萬氏還真是不覺得顏面有多重要,實在利益才是摸得著、看得見的,眼看著他們都定下來要走了,以她雁過拔毛的性子,若不撈上一筆豈不虧大了?
這些天她殷勤地捧著容嫣,還不是看她手裡有錢,好歹得挖出來一些。
一向淡定的葉承稷聽聞這話,也不自覺蹙了蹙眉。
而對容嫣來講,能用錢解決的都不算事,容煬又能花多少,於是道:「好,謝嬸母這麼些年的照顧。」她把「謝」字咬得極重,「您列個單子、籠個數出來吧。」
「還是嫣兒痛快。」萬氏笑得跟朵花似的,從袖裡掏出了一張紙箋,當真是有備而來。
梁氏覺得自己的臉都被她丟盡了,連嘆三聲乾脆不管了。
容嫣去接,卻被葉承稷截住了,他展開信箋掃了眼,冷笑道:「就這幾個錢還勞您開口。」
萬氏全然不在乎他話裡的諷刺,只要給錢就行。
「得,我這便替嫣兒出了。」
「不必,容家的事我們自己解決。」她不想舅舅破費,也怕梁氏再生疑。
葉承稷咽不下這口氣,他盯著歡喜得眼冒金光的梁氏,蹙起的眉心忽而舒展,「今早聽漕運衙門主簿提到,有批貨船被困在濟寧,說是保定的藥材行,我記得二夫人娘家也是從醫的,可是您家?」
「保定仁善堂?!」萬氏臉色大變,尖聲道。
「喲,還真是您家的。」葉承稷笑得那叫一個舒心,「可真是巧了啊。」
萬氏臉都白了,「那船如何了?」
「唉,困在冰面上前不行退不了的。聽主簿說,就是為了少走陸路,非破冰而行,結果前面剛破後面便凍上了,頓時寸步難行,還求到了我們商隊,可這漕運貨物本就多,誰顧得上誰啊。」眼見萬氏臉色越來越難看,葉承稷嘆道:「您說說,為了省那麼些陸路費用,卻把藥材耽誤了,可是值當?也不知這帳是誰算的,摳在這種沒用的地方,這腦筋……」
葉承稷嘲諷意味極濃,萬氏臊得臉上由白轉紅。這帳能是誰算的,還不是她那個爹,可眼下計較這些沒用,不能誤了藥材才是正經。
「二爺,您看咱們都是一家人,可能幫幫忙?」萬氏諂媚地笑。
「一家人?」葉承稷瞥了眼他手裡的清單。
萬氏立刻懂了,心裡再不情願也只得把紙討了回來,厚著臉皮道:「有嫣兒和煬兒在,咱們可不就是一家人。」
葉承稷瞧她那副樣子就心生鄙夷。這便拿住她了,容家一家子也不過如此,皆是貪財的貨。
他挑脣笑了笑,又從萬氏手裡將單子抽了回來,玩味地掃了眼,「一家人也得明算帳,這單子我收下了,至於商隊……還得看萬家能出多少了。」
聞言,萬氏氣得是脣角直哆嗦,眼睛裡都快迸出火星來。
她不過討了幾百兩,仁善堂的藥材要運卻是隨他葉二爺漫天要價,任他宰割。這姓葉的果然心夠黑……可再恨,她也不敢說出一個字來。
瞧著萬氏那恨不能上來咬人的凶相,葉承稷不屑,也就是為了兩個孩子,不然萬氏這種人就是伏在他腳底他也懶得看一眼。
容煬的事解決了,葉承稷當即要走,容嫣本還想同舅父詢問南北漕運,可想來他身有公事耽誤不得,反正日後還有機會,便也不急了。
臨行前,她對舅父道過了年便會親自送容煬去京城,到時候給外祖母請安。
如此葉承稷安心了,囑咐她入京前來個信,他好遣人來接迎後便離開了。
送走舅父,容嫣帶容煬徑直回西廂,這通州她是一天都不想多待,吩咐雲寄給容煬拾掇東西,打算這兩天便走。
這個家雲寄也是看得透透的,巴不得和小姐一起離開,歡喜應聲去了,剛出門便瞧見楊嬤嬤從前院回來,身後還帶著一個婦人。
容嫣也看見了,仔細端詳,識出來了,是建安郡君身邊的蓮嬤嬤。
京城,英國公府。
大年初一,祭祖後,英國公虞鶴丞坐在祿慶堂正房,看著滿堂兒孫給他拜年,直到用了家宴,依舊是面無喜色。
家宴過後眾人散去,唯有二兒子虞璟和世子虞晏清留了下來。
「抑揚鎮守遼東便算了,怎麼連墨戈也沒回?」虞璟問道。
虞晏清冷哼,「他心裡哪還有這個家。」說著,他看了眼祖父。
虞鶴丞的心思可不在這,他眉間擰出個深川,目光銳利地盯著虞晏清。
被看得心虛,虞晏清喉結滾動,試探道:「祖父,您昨兒個和荀正卿去攬月閣,可是提到……案子了?」見祖父不言語,他急迫追問:「他到底提何要求了?」
雖年過古稀,但歲月給虞鶴丞留下的不僅僅是滄桑,更是一種氣勢,他目似鷹隼,盯得虞晏清心慌意亂,不敢再與他對視。
靜默半晌,只聞虞鶴丞道:「復套。」
「什麼?!」叔侄二人同時發聲,驚愕不已。
虞鶴丞鎮定如故,「首輔提出,若出兵復套,他便壓下此案。」
「父親三思啊,寇據河套為國患久矣,多年而不能復。前陣子嚴閣老提出復套,五軍都督、九邊總督連同邊臣無一人回應,這根本完不成。」虞璟焦灼道。
他是虞鶴丞次子,年五十,為人淡泊和善。雖生在武勛世家,對行軍打仗卻不甚有感,反而極喜歡研究火器,如今任神機營提督,整日潛心研究火器不問朝堂之事,但這事可著實不小,他不可能不關注。
虞鶴丞看了眼二兒子,「也不是完不成,當初若非子玉遭難,不出三年韃靼定會敗退西北。」
子玉便是他的長子,被韃靼稱為「戰虎」的虞琮,虞晏清的父親。
「當初先帝主戰,如今陛下主和,何況那可是父親,這世上有幾個父親那般的良將。」虞晏清蹙眉對祖父嘆道。
沒有了嗎?虞鶴丞想到了虞墨戈,如果不被削職,他今日的成就定然不會小於他父親,只可惜皇帝連他帶兵為將的權力都剝奪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誰?
虞鶴丞看向虞晏清,「犯了錯必然要承擔結果,此事不必再議,我已經答應了。」
「祖父!」虞晏清瞠目。
可虞鶴丞看都未看他一眼,漠然轉身回東院了。
【第二十三章 想你想得緊】
虞晏清和虞璟分開後,徑直回了寧氏所在的望峴院,一入正房便氣急敗壞地砸了桌上的茶杯,把次間裡的人嚇了一跳。
寧氏皺眉走了出來,後面還跟著虞晏清的正室程氏、六小姐虞爭暖。
虞晏清沒想到她們也在,只得耐著火氣喚丫鬟前來收拾地上的碎片。
「這大過年的,大哥好大的火氣啊,還偏跑到這來撒氣。」虞爭暖拉著長音道了句。
虞晏清早對自己這個妹妹的陰陽怪氣習以為常,沒搭理她。
寧氏可沉不住氣了,詢問兒子到底發生何事,虞晏清便將方才的事道來,寧氏聽聞頓時驚得慌亂無措,連程氏也急得眉頭蹙起。
「不行,你父親當初就是命喪西征的路上,我不能再讓你去冒險!」寧氏焦躁道。
「就沒有緩和餘地了?」程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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