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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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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00:17:35 |只看該作者
50.三妹八

  水銀翻看過很多次從嚴常山那裡抄來的電話號碼人名以及備忘錄資訊,當她開始有了那個猜測,對嚴常山女兒嚴珊的死亡原因感到好奇,她就著手調查起這件事。
  
  倒並不是因為什麼正義感,從更現實的角度來說,她很清楚,既然已經和嚴常山結了仇,那麼對於她,嚴常山就是個隨時隨地可能會出事,會危害到她自己的不安定因素,如果能有辦法徹底解決他當然最好。
  
  通過電話簿裡面幾個「老師」,水銀編輯短信,偽裝成學生家長詢問學校招生情況,以此弄清楚了嚴珊從前的學校。那是臨市一個比較出名的小學,口碑很不錯。
  
  她再試圖詢問學校往年有沒有學生出事的情況,對面就不再回答她了,不知道是不是懷疑她不懷好意。
  
  水銀只好轉頭去網上查詢學校位址和資訊,又找到本地論壇和學校論壇尋找蛛絲馬跡。
  
  這個時候的論壇還有匿名功能,水銀沒能找到相關的學生死亡消息,只看到了有人提起這個學校,在論壇裡詢問好不好,有不少家長回答。
  
  她找了個人氣最高的帖子,在下面回復:「這個學校啊,其他我就不說了,誰還記得幾個月前那件事嗎,這個學校一個姓嚴的女學生死了的那事?」
  
  人都是喜歡八卦的,特別是死人了的消息,格外能引發人的探查欲。不一會兒就有不少人回復,都是好奇詢問事情究竟怎麼回事的,水銀一概沒管,她只推測出嚴珊大概的死亡時間在幾個月前,其餘的什麼都不知道,這就是個釣魚帖,能釣上來什麼還要看運氣。
  
  一直到第二天水銀才看到了一個回復,那人大概是和學校有什麼關係,很有可能還是學校的老師,語氣不太好,「不要隨便造謠,我知道姓嚴的那個學生是怎麼回事,她的死跟學校沒有一點關係,不要捕風捉影把責任加到學校的頭上,我們學校的老師都是負責的。」
  
  這明顯是知道內情的,水銀眼睛一亮,回復他:「騙人的吧,我認識那個學生的家長,聽說孩子的死就是和學校有關係。」
  
  果然對方也回復她了,隔著螢幕都能看出來生氣,「學生是放假期間出門玩溺水死亡的,家長沒有看好,這肯定是家長負全責,跟學校有什麼關係,學校每年寒暑假和週末放假都要強調孩子的安全問題……」
  
  水銀的目光在溺水死亡上定了定,發消息去單獨詢問這個人,結果對方也不回答她。
  
  她只能繼續查詢臨市各個適合帶孩子去遊玩的湖和公園等地,看那些地方有沒有出過溺水事故,一邊堅持不懈地詢問論壇上所有知道這件事的知情人。
  
  終於,被她找到了答案。嚴珊是在臨市千鳥湖溺水身亡的,據說當時是一家三口去玩,爸爸沒看牢孩子,讓孩子一個人去湖邊玩,等夫妻兩個發現孩子不在了去找,才把屍體從湖裡撈出來。
  
  千鳥湖,水銀查找這個景點,發現這還是個在本地挺有名的湖,有大片荷花,是很多水鳥的棲息地,還有遊船出租,能供遊客遊湖。
  
  她在和瑤欣聊天的時候,提了句暑假想出去玩,瑤欣果然也感興趣,欣然和她討論起暑假去哪玩,並且把這事告訴了唐爸爸唐媽媽。
  
  孩子說放假要出去玩,唐爸爸唐媽媽都是支持的,熱衷於出去玩的人一向是大女兒瑤欣,不過夫妻兩個每次也會詢問小女兒意見,這次也是同樣。
  
  往常沒什麼意見的人,這次主動說了個地方。
  
  「千鳥湖?」唐爸爸疑惑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哦,是臨市那個千鳥湖吧?」
  
  水銀:「嗯,我想坐船。」
  
  唐媽媽沒去過臨市,並不知道千鳥湖,聽唐爸爸解釋了一番後立即表明了支持的態度,「不錯,離我們這邊不遠,我們可以自己開車過去,不是什麼出名的景點假期肯定也沒什麼人,咱們一家人可以清靜地玩幾天,也省得去和那麼多人擠。」
  
  當然要支持,這可是小女兒頭一次說想去哪兒玩。唐爸爸和瑤欣同樣點頭,並且討論起日期和出行要帶的東西,唐爸爸還要安排好自己的工作。
  
  瑤欣拍拍妹妹的肩,「我們很快就放暑假了,可以一放暑假就去,玩幾天還能去其他地方。」她覺得自己和唐爸爸唐媽媽一樣疼愛妹妹,渾然不覺其實妹妹是把自己和父母放在一個位置上,一直在縱容她這個真小孩。
  
  水銀找機會在出門旅行前,把這事透露給了路宛和嚴常山知道,兩家是鄰居,哪怕嚴常山最近有意避開,上下班偶爾還是會遇上。
  
  特地等在花園裡,看到夫妻兩個出門,水銀走出去朝兩人揮手:「嚴叔叔,路阿姨。」
  
  嚴常山的神情陰鬱,整個人都沒了以前那種穩重溫和的表像,路宛臉上還有點笑容,問她:「沒去上學?噢,是放暑假了是吧?」
  
  水銀甜甜地笑:「是啊,放暑假了,我們要去臨市的千鳥湖玩。」
  
  聽到千鳥湖這個名字,嚴家夫妻兩個的臉同時變了,這個地方是他們都不願想起來的地方。
  
  嚴常山下頜一繃,臉頰抽搐了一下,站在路宛身後,眼神很恐怖地死死盯著水銀。路宛也沉默片刻,最後還是強笑說:「那裡風景是不錯的……你們好好玩,就是要注意不要亂跑,不要自己到湖邊去玩,畢竟有水,還是不太安全。」
  
  她有點神思不屬,沒有察覺水銀的試探,她們搬到了這裡後,沒有和任何人說過關於女兒的事,也不會有人知道女兒是在哪死的,所以這大概是巧合,可是這巧合太令她難受了,路宛不由又想起那天。
  
  她們一家人去玩,女兒路上有點不舒服,丈夫一直抱著女兒,那緊張的樣子還被她笑話了。他們原本準備在那裡住兩天,丈夫體諒她平時工作辛苦,讓她先去休息,自己抱著女兒去景區先看看,可她沒想到,只是一下午,女兒就沒了。
  
  她質問丈夫為什麼沒有看好女兒,可丈夫表現得比她更痛苦更自責,路宛聽他說起女兒偷偷跑去湖邊玩,知道自己不該把責任全推到丈夫身上,可是看著女兒冰冷的屍體,青白的小臉,她還是克制不住對丈夫生出怨恨。
  
  他們的夫妻關係出現裂縫,怎麼都修補不好了,到了這邊是想重新開始,卻不知道為什麼反而越來越疏遠。
  
  她每次睡不著想起女兒,都覺得愧疚。她忙於工作,沒能當一個稱職的好媽媽,從女兒出生起,一直照顧她更多的就是她爸爸,和她更親近的也是爸爸。
  
  她這個媽媽要是能對女兒更多一點關心照顧,要是那天她沒有去休息,而是跟著他們父女兩個一起去了湖邊,是不是女兒就不會出現意外了?越是這麼想,她就越無法面對丈夫,無法面對死去的女兒,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麼樣。
  
  可能她這一輩子都過不去了。
  
  瑤欣從屋裡跑出來,見妹妹在和鄰居的叔叔阿姨說話,也走過來禮貌喊人。她笑起來的樣子,讓路宛和嚴常山兩人一個忍不住偏過頭,一個眼神更猙獰。
  
  等人走了,瑤欣拉著妹妹說:「我感覺他們表情都好奇怪。」
  
  「我也覺得他們很奇怪,所以要離他們遠一點,知道嗎?」
  
  「知道啦~」
  
  瑤欣拉著她回屋去收拾衣服,「媽媽說給我們買泳衣,到了地方還能教我們游泳。」
  
  水銀不太在意,她是會游泳的。
  
  唐爸爸開車帶著她們去臨市,大約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就到了地方。一個不大不小的景區,裡面有住宿的地方,也有餐館超市,唐爸爸訂好住宿,放下行李,挨個抱抱兩個女兒,詢問她們的意見:「咱們是先休息,還是先去坐船?」
  
  瑤欣首先舉手:「先去坐船!」
  
  唐媽媽和唐爸爸一人牽一個孩子,說說笑笑前往湖邊,這邊生態保護得很好,還沒靠近就看見很多飛鳥,還有湖邊生長的大片荷葉,現在正是荷花開花的時候,粉白的荷花點綴在一片綠意裡,格外清爽動人。
  
  一家人在小碼頭租了個小船,工作人員還特地提醒:「上船看好自己的小孩,我們有人在湖上巡邏,還是船開不動了就耐心等等,會有人過去幫忙,還有那些花和荷葉蓮蓬摘了都是要錢的。」
  
  他們順著一片綠色的荷葉開過去,瑤欣坐在船邊,眼巴巴看著那些荷花,「媽媽,我想要荷花。」
  
  唐媽媽按著她的腦袋,「可以啊,不過咱們也不能多摘,摘多了這裡的景色就不好看了,瑤欣和妹妹一人一朵好不好?」
  
  「好!」瑤欣扭頭看妹妹,「我給你摘吧!」
  
  她仔細挑選了兩朵,把更好看的那一朵不捨地遞給了妹妹。
  
  水銀原本還在想些嚴常山的事,一朵粉白的荷花遞到眼前,她忽然想起上個世界,那個在夜色裡遞給她荷花的羞澀年輕人。
  
  好像她記憶裡的人,都是與花結緣。
  
  接過那朵荷花,水銀稍稍放鬆了些,暫時不去考慮那些事,將目光專注於面前的景色和身邊的三個人。
  
  她們一家人在湖上乘船看景的時候,一輛車駛進千鳥湖景區,車門打開,戴著帽子的嚴常山從車上下來。
  
  他的臉色蒼白難看,雙眼充血。
  
  這些時日以來,他備受身體和精神的折磨,尤其聽瑤悅說要去千鳥湖的那一刻,他在心中瘋魔一般認定了,這就是他回來復仇的女兒。
  
  他恐懼後怕的同時,心中也忍不住生起一個瘋狂的念頭——既然她回來了,那他就再把她送回她應該去的地方,只要女兒附身的這個小女孩死了,女兒也會乖乖回到湖裡,不會再來嚇唬他了。
  
  於是,他一路跟著唐家的車,再次來到了這個令他難以忘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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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00:17:49 |只看該作者
51.三妹九

  她們遊完了那個面積最大的湖,水銀又拉著瑤欣往右邊一條路走,周圍有豎著指路牌,她看似隨意,其實目標明確地把人帶到了另一個面積更小的湖澤,這邊也生長著荷花荷葉,湖邊還有大團的水草和蘆葦,一座竹製的小亭子延伸往湖中心。
  
  瑤欣果然沒辜負瑤悅的引導,遠遠看見了就指著亭子說:「我們去那個亭子上看看吧。」
  
  然而走近了才發現,亭子那邊被攔住了,不許遊客過去。水銀在周圍徘徊,仔細地看這附近的環境。
  
  有個工作人員開著船在湖裡撈東西,唐爸爸問他:「請問一下,這個亭子怎麼不能過去,是有開放時間的嗎?」
  
  那個工作人員不太想理人,朝他們擺擺手,看了眼瑤欣和瑤悅兩個孩子,才開口說:「不許過去,帶著小孩別來這邊,趕緊走趕緊走。」
  
  唐爸爸唐媽媽摸不著頭腦,見人不太想搭理他們,只好拉著兩個孩子走遠了,瑤欣不太高興地皺著鼻子和家人抱怨,「他太沒有禮貌了,說話好兇。 」
  
  這邊路邊也有工作人員經過,水銀攔住一個面相看著很和善的女工作人員,「姐姐,那邊的竹亭子可不可以上去啊?」
  
  女員工看看他們,露出抱歉的神色,「不好意思啊,那邊現在是不能過去的,沒有護欄不完全,而且那邊沒什麼遊客過去,景色也不太好,我建議你們幾位呢去那邊的幾座小湖看看,那邊是水鳥棲息地。」
  
  水銀把話題拉回去,臉上露出點委屈的神色:「可是我想去那邊的竹亭子。」
  
  瑤欣也在一邊猛點頭,妹妹喜歡的,她當然也要喜歡支持!
  
  女員工無奈,只好跟兩位家長說:「其實那邊之前是有出了一點意外事故,一位家長沒看好孩子,在那邊落水了……」
  
  唐爸爸唐媽媽立刻嚴肅了表情,很快謝過人家,把兩個孩子拉遠,顯然對這話心有餘悸,再三叮囑兩個女兒,「可不能自己偷偷跑去那邊,很危險的知道嗎? 」
  
  「好了,亭子肯定還有,我們去其他地方看看。」
  
  瑤欣很快被爸媽轉移了注意力,水銀看似聽話,乖乖跟著他們去找其他亭子,心裡還在分析著剛才那個環境,在腦海裡推測嚴珊的死亡情況。
  
  哪怕她並不是單純來度假玩鬧,而是想看看嚴珊的死亡現場,但作為小孩子和家人出門旅行,也確實能得到樂趣和放鬆,特別是身邊有個鬧騰活潑精力旺盛但並不惹人討厭的小孩子的時候。
  
  到下午一家人找餐廳吃飯,水銀累的都不想說話。她這身體實在是虛弱,因為是「設定」上的虛弱,甚至不能依靠鍛煉身體和藥物來加強。
  
  她默默坐在那吃一份果凍一樣的甜品,一邊休息一邊聽另外三人說話。

  距離她們不遠處,嚴常山坐在一根柱子後面的位置,柱子恰好掩藏他的身形,只要身體稍稍前傾,他就能看清楚那一家四口的表情動作。
  
  他看見那一家人有說有笑,不知道在聊些什麼,那個令他害怕的小女孩文靜地坐著,偶爾隨著其他人說的話微微笑一笑,旁邊的另一個小女孩更活潑些,慢慢的,她們的身影合二為一,變成了他的女兒嚴珊。
  
  嚴常山的手開始顫抖起來。
  
  「先生?這是您的餐點,已經全部上齊了。」送餐的服務員過來,奇怪地喊了一聲,嚴常山立即回神,低下頭咳嗽了一聲,掩住自己的臉。
  
  「好,謝謝。」他啞聲說。
  
  那邊水銀若有所覺,抬頭環視了一下不少人吃飯的餐廳。
  
  「瑤悅!」瑤欣拉拉她,「聽說晚上公園有人跳舞,還請了歌星來唱歌的,我們過去看吧!」
  
  唐媽媽:「你們上午坐車那麼久,現在還不睏啊?」
  
  瑤欣:「不睏不睏,我們去看完了再回來睡覺!」
  
  唐媽媽又問小女兒:「那瑤悅想不想去?」
  
  水銀:「我不去,我自己在房間休息。」
  
  瑤欣有些遺憾:「啊?你累啦,那我也不去了。」
  
  水銀:「我累了不能去,但我想看。你去看了,回來講給我聽,還要拍照片。」
  
  瑤欣就被這一句話給搞定了,水銀本來想讓唐爸爸和唐媽媽一起帶著瑤欣過去玩,但兩人不同意,最後商量著讓唐媽媽留在旅館陪小女兒。
  
  對於這對夫妻的照顧,水銀雖然覺得自己並不需要,但也很感謝。她留在屋裡休息了一陣,原本確實是沒準備出去,可是無意中看見下午那個在湖邊撈東西的工作人員正在樓下,水銀覺得他應該知道一些東西,便拉拉唐媽媽的手, 「媽媽,我們下樓去散步吧?」
  
  唐媽媽就帶她下去了。
  
  那個在湖裡打撈東西的男人坐在那抽煙,水銀特地坐到附近。如果是成年人想和人搭話或許會比較唐突,但小孩子是有特權的,她們隨時隨地的好奇心一般不會引人懷疑。
  
  所以水銀揚起一個甜甜的笑,對那人說:「叔叔,我下午看到你在湖裡撈東西,你在撈什麼啊?」
  
  男人年紀有些大了,瞧著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可看她一眼,出乎意料地很快就回答了她:「什麼都撈,遊客丟進去的垃圾,落進去的手機之類。」
  
  水銀湊近了點,小聲說:「有個姐姐說那裡有小孩子掉進湖裡了,是小女孩嗎?」
  
  男人臉上的法令紋有點嚴肅,「是……還是我撈起來的,就在那片水草底下。」
  
  水銀吃驚地瞪著眼睛,雙手捂住嘴,看上去像是被嚇到了,唐媽媽在後面拉了拉她,好像是讓她別和人說這些,水銀扭頭看唐媽媽一眼,語氣很難過地說:「那她的爸爸媽媽是不是很傷心啊。」
  
  男人彈了彈煙灰,「她爸爸先趕來的,整個人抖個不停,身上都汗濕了,她媽媽也哭暈了過去,孩子屍體撈上來,她爸爸就一直抱著哭,不讓人靠近,難過地要命。所以小孩子不要亂到水邊去玩。」
  
  再沒問出來什麼,水銀這才結束了談話,拉著唐媽媽準備回樓上去。
  
  忽然,她的目光一凝,前面有一個人的背影,太像是嚴常山了。
  
  「媽媽,把手機給我,我給爸爸打個電話。」水銀當機立斷,眼睛看著那個背影,從唐媽媽那裡拿到了手機。
  
  她撥打的並不是唐爸爸的電話,而是嚴常山的。
  
  那個背影在往前走,水銀聽到耳邊的電話鈴聲響起同時,那個人也快速從口袋裡拿出了發光的手機,隱約的鈴聲是一樣的。
  
  是他!
  
  他竟然也跟到這裡來了!
  
  水銀放下電話,聽到唐媽媽在旁邊問:「怎麼了,沒人接嗎?」
  
  「不是,我打錯了人。」水銀甜甜的語氣毫無變化,看著嚴常山的背影匆匆消失在黑暗裡,重新找到唐爸爸的電話。電話被接通,那邊吵吵嚷嚷顯得很熱鬧,唐爸爸不得不大聲問:「怎麼了?」
  
  水銀牽著唐媽媽的手,目光還盯著嚴常山消失的黑暗處:「爸爸,你早點帶瑤欣回來。」
  
  唐爸爸在那邊笑:「是瑤悅啊,怎麼了,和媽媽在那裡很無聊嗎?」
  
  水銀:「不是,是我害怕。」
  
  唐媽媽好笑地搖搖頭,接過電話:「這孩子剛才和人說話,聽人說湖邊淹死了一個小女孩,可能被嚇到了,好了,你們也別玩太晚,早點回來算了,明天咱們一家人再一起去。」
  
  水銀踮腳去接電話,唐媽媽配合地把電話交給她,水銀又慎重地說:「爸爸,你回來的時候看緊瑤欣,別讓她一個人走,注意黑暗的地方,不要走湖邊。」
  
  那邊唐爸爸一一答應了她。
  
  過了半個小時,唐爸爸和瑤欣平安回來,瑤欣拿著相機過來給她分享照片,「可惜你沒去,我還有很多東西沒拍到,你看……」
  
  水銀問她:「你有看到什麼奇怪的人嗎?戴帽子遮住臉的?」
  
  瑤欣茫然回想了一下,「好像沒有啊。」
  
  水銀一晚上沒睡著,她很肯定那個匆匆離開的背影就是嚴常山,他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肯定沒什麼好事。按照他這段時間的表現,說不定他現在精神有些不正常,這種狀態下,他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都不一定。
  
  她要密切注意。
  
  第二天依舊是一家人在景區裡逛,水銀一直在注意周圍有沒有嚴常山的蹤跡,可惜完全沒有任何發現,簡直要令人懷疑昨天晚上是不是她看錯了。
  
  又快到晚上,一家人在餐廳吃飯,唐媽媽去前臺點餐,瑤欣站起來要去廁所。為了以防萬一,水銀也立即起身跟了上去。
  
  餐廳的廁所是隔間的,四個廁所,有一個從裡面鎖住了,瑤欣隨便挑了一個進去,還推開旁邊一個,「瑤悅,你上這個。」
  
  水銀:「嗯,你快點。」
  
  瑤欣剛走進最邊上一個關上門,廁所裡那個鎖住的隔間就被人打開了,水銀一眼就看見穿著大衣的嚴常山,她瞳孔一縮,立刻張口喊:「救——」
  
  嚴常山已經迅速撲了上來,手裡拿著毛巾捂住她的口鼻。水銀立即屏息掙扎,還毫不客氣用手狠狠抓向嚴常山的眼睛,但她這個小孩的身體實在太弱了,面對一個成年男人的力量,她毫無反抗之力。
  
  瑤欣聽見妹妹的聲音,敲了敲廁所門,「瑤悅,你說什麼?」
  
  她沒聽見回應,提起褲子打開門,發現門外站著的妹妹不在了。
  
  「瑤悅?」
  
  「三妹?」
  
  ……
  
  黃昏,天色慢慢黯淡,嚴常山緊緊抱著懷裡安靜的孩子,一手拍著她的背,往人跡稀少的竹亭湖邊走去。
  
  水銀還有意識,只是沒什麼力氣。她被嚴常山抱在懷裡,認出這條路是去哪裡的,心下就有些明悟了,嚴常山是要帶她去嚴珊淹死的地方。
  
  她心裡異常冷靜,努力發出細弱的聲音,並且儘量貼近嚴珊的語氣,「爸爸,你要再把姍姍淹死一次嗎。」
  
  嚴常山驀然渾身發抖,水銀看見他的面容在黯淡的光芒裡猙獰起來,每一條紋路都寫滿了恐懼和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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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00:18:01 |只看該作者
52、三妹十

  水銀是個事事都喜歡辦得周到妥帖的人,認識她的同事和一些朋友都戲稱她無所不能。可是她到底還是個人,不是神,怎麼可能真的無所不能,只不過是受到的教訓多了,就一次比一次更謹慎些。
  
  她沒想到,在唐家父母一起出行的情況下,嚴常山還敢偷偷跟來,並且敢在人來人往的景區餐廳裡出手。可見,他現在已經完全瘋狂了,他的精神狀態比水銀預料的還要不好。
  
  水銀先前之所以透露千鳥湖這個地點,一來是想確定這就是嚴珊的死亡地點,二來也是想看看嚴家夫妻兩個的反應,她想知道路宛有沒有察覺自己女兒的死有內情,同時她還想刺激嚴常山……現在看來,是刺激過頭了。
  
  事到如今,哪怕情況對她非常不利,水銀也沒有放棄。過去的就過去,她從不糾結於一時的失誤,馬上開始思考該如何去做,才能擺脫目前的困境。
  
  在沒什麼力氣的情況下,水銀乾脆不掙扎了,她選擇用語言繼續刺激嚴常山。既然已經瘋狂,不如讓他更加瘋狂。
  
  「爸爸,姍姍會乖乖的,不要殺姍姍。」
  
  嚴常山盯著她,努力揚起一個笑,他應該是想展現慈愛的,可是臉上的恐懼還沒消失,所以混雜在一起,顯得尤為奇怪。
  
  「姍姍……爸爸也不想殺你的。」
  
  「爸爸愛你啊。」
  
  他一邊喃喃說著,腳步沒停,繼續往竹亭小湖邊走,這一條路上沒人,連求救都做不到,水銀只能聽到嚴常山在耳邊不停說︰「姍姍不是答應過爸爸要一直聽話的嗎,我們之間的小秘密也不會告訴媽媽,不能告訴任何人的。」
  
  「我還記得你小時候那麼可愛,爸爸說什麼你都會聽,也不會反駁,我們是最親近的人。」
  
  「可是我的寶貝,你為什麼要長大呢,長大了就不聽話了,長大了就不願意繼續和爸爸開開心心地在一起了。」
  
  嚴常山越說越憤怒,掐著水銀胳膊的手越來越用力。
  
  水銀忽略手上的疼痛,觀察著他的神情,細細思索他的話,做出了一個猜測。
  
  路宛作為一個事業至上的女強人,又有一個非常支持她的「溫柔」丈夫,應該是對家裡的事一直很疏忽,也沒有那麼關注女兒。而嚴常山因為他的癖好,很有可能從小到大都在給嚴珊洗腦,並和她長期保持了一種畸形的親密關係。
  
  可是,小孩子不會一直懵懂,她總會長大,總會明白這樣的關係是錯的,明白自己最親愛的爸爸其實是個可怕的怪物。
  
  「姍姍,是你自己做錯了,是你要和媽媽說,是你要離開爸爸,爸爸沒辦法了才會那樣懲罰你的。」
  
  「你不能怪爸爸。」
  
  說話間,人已經到了小湖邊,湖邊沒有燈,水面在黑夜裡沉寂渾濁,岸邊的大團水草簇擁,黑黢黢一片。
  
  嚴常山拇指用力擦了擦懷裡孩子的臉頰,「你乖乖回你自己的地方去,不要再回來找爸爸了,你已經報了仇了,好不好?」
  
  他蹲下來,試圖把懷裡孩子的腦袋按進水裡,卻忽然聽到她幽幽地說︰「爸爸,我想你陪我一起,只要你踫到水,姍姍就可以帶你一起走了。」
  
  嚴常山一個激靈,瞬間收回手。他感覺背後冷風拂過,彷彿有一雙小手輕輕摸上了他的肩。耳邊回響起的是無數次在夜裡聽過的音頻,女兒笑著對他喊「爸爸陪我玩!」「爸爸和我一起!」
  
  那些曾經讓他得到快感的聲音,現在都變了味道。
  
  彷彿能看穿他的心思,懷裡那個可怕的孩子忽然說道︰「爸爸陪我一起,陪我一起。」
  
  語氣和姍姍是一樣的,可是活潑的感覺變成了陰森。那沒什麼溫度的小身體好像一下子變成了一頭要吞吃他的猛獸。哪怕她溫馴地躺在他懷裡,嚴常山也感覺她下一秒就要變成怪物。
  
  他被燙到一般,幾乎是下意識猛地把懷裡的孩子丟出去,拋進了湖中。
  
  水銀積蓄力量,被拋下水前就做了準備,接觸到水後,她沒有掙扎,先順著往下沉了沉。
  
  她是會游泳的,這種情況下被扔下水,比在嚴常山手裡被他鉗制住更有利。唯一的問題只有她這具身體實在太弱,閉氣不了太久,如果嚴常山一直不走,她也沒有辦法,只能繼續利用心理戰來拖延時間,然後想辦法。
  
  天色太暗,這給水銀帶來了一定的困難,也給了她很好的掩護,她循著記憶裡的位置,悄悄往一旁的蘆葦叢那邊游動。
  
  水銀看不清岸邊的情況,但沒過一會兒她就看到水面上有光,是嚴常山開了手機的燈在照,他應該是想確認她確實淹死了。水流動的波紋無法掩飾,水銀也差不多到了極限,只好無奈露出水面。
  
  光照到那個從水中悄然出現的小孩腦袋,嚴常山驀然一抖。
  
  正常的孩子不可能被突然扔進水裡還毫不掙扎,而且他聽說「瑤悅」根本沒有去過游泳池之類的地方,她應該是不會游泳的,所以她現在真的就是個水鬼!
  
  水銀在水裡打散了自己的頭髮,讓頭髮濕漉漉地披在臉上,隔著一片湖水看著岸邊的嚴常山。她距離岸邊不遠,如果嚴常山此刻能克服恐懼,非要她死在這裡,只要下水游過來,她就絕沒有力氣反抗。
  
  所以,要先發制人。
  
  「爸爸,下來啊,下來陪姍姍。」湖水輕輕蕩漾,小女孩細細地聲音在湖水中一起蕩漾。
  
  果然,聽到這話,嚴常山再不敢上前了,他後退兩步,舉著手機,根本無法動彈。
  
  兩人無聲無息地僵持起來。水銀感覺自己浸在水裡的身體發冷,她大概最多還能堅持半個小時,這是她的極限。
  
  正面對抗沒絲毫勝算,現在只能寄希望於有人路過這裡。
  
  「瑤悅!瑤悅!你在哪?」遠遠的有熟悉的聲音在喊。她們怎麼會找到這裡來了?
  
  水銀心念電轉,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緩緩沉入水中。這種時候如果她激烈掙扎喊叫,嚴常山反應過來,說不定會乾脆跳下水趁人還沒找來徹底弄死她。可如果她悄無聲息沉進水裡,嚴常山反而不敢亂動。
  
  人對於一切反常的事物都會遲疑。
  
  果然,嚴常山聽著越來越近的聲音,再看了看沒有動靜的湖水,扭頭按著帽子匆匆跑了。
  
  水銀再一次從水裡冒出腦袋,她自己慢慢靠近另一處岸邊,抓住一大團水草,等到能看見人影了,這才大喊。
  
  唐爸爸和唐媽媽臉都是白的,把她從湖水裡撈起來之後,水銀立刻像個小孩子那樣哆嗦著哭道︰「我好害怕嗚嗚,嚴叔叔要殺我。」
  
  正安慰她的唐家夫妻兩一愣,摸著她的腦袋追問︰「什麼嚴叔叔?」
  
  水銀虛弱地靠在他們懷裡,「我們隔壁的嚴叔叔,他好奇怪,他把我扔進水裡,還喊我姍姍,我好怕。」
  
  唐爸爸臉色變了,「瑤悅,你說的嚴叔叔是我們隔壁的嚴常山?是他把你帶到這裡來的?他現在人呢?」
  
  「往那邊走了,聽到你們喊我他就走了。」
  
  唐爸爸把人交給唐媽媽,拿起手機報警,又和一起來的工作人員商量,趕緊去找人。
  
  水銀回到暫住的酒店,洗了澡換了衣服,唐媽媽和瑤欣陪在她身邊和她說話。瑤欣被嚇壞了,看上去比她還慘,眼睛腫的像桃子,直到現在裡面還含著一泡眼淚。
  
  「媽媽,你們怎麼會去那邊找我啊。」水銀對這一點感到很好奇。
  
  唐媽媽心有餘悸地抱著她,給她梳理頭髮,「是瑤欣一定要去那邊找你。」
  
  水銀看向那個死死拉著自己手的小女孩,小女孩癟癟嘴,「我也不知道,我就覺得你在那裡。」
  
  「三妹,我也要保護你!」入睡前,小女孩還認認真真向她發誓。
  
  這一晚上,唐爸爸都沒睡,他們找到了躲起來的嚴常山,唐爸爸異常憤怒,要起訴他,讓這個故意傷害自己孩子的兇手接受法律的懲罰。
  
  然而這事並不順利,嚴常山找回了一些理智,他見了趕來的妻子路宛,夫妻倆談了一次,很快路宛就來到唐家試圖說服唐家夫妻。
  
  「我丈夫是因為我們女兒的去世受到了太大的打擊,他現在腦子有些不清楚,才會做出這種事,我會讓他好好治病,看好他不讓他再靠近瑤悅。好在孩子也沒事,我們願意給你們賠償,作為鄰居,我們之前相處也還算愉快,所以我在這裡想求求你們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他真的只是因為病了。」
  
  路宛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哪怕她和嚴常山夫妻感情出現問題,她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去坐牢。
  
  ——可是,如果她知道了女兒死亡的真相呢?
  
  水銀喊住了準備離開的路宛。
  
  「路阿姨,我想跟你談一談。」
  
  路宛很詫異地看著她,一直以來,在她的印象裡瑤悅都是個文靜天真的小女孩,可現在,當她們兩人獨自坐在客廳的時候,路宛察覺到了面前這小女孩身上的違和感。
  
  「瑤悅,阿姨要先替你嚴叔叔給你道歉,他讓你經歷了不好的事情,但是……」
  
  水銀不再裝出小女孩的模樣,打斷了她的話,直接說︰「你知道你的女兒是嚴常山故意淹死的嗎?」
  
  路宛一愣,一為她說話的語氣,一為她所說的話。
  
  「……什麼?」
  
  水銀盯著她的眼睛︰「你知道,嚴珊從小就被嚴常山猥褻嗎?」
  
  路宛看著她,神情是空白的,「你在說什麼,你一個小孩子……」
  
  水銀拿出那個mp3,點擊播放,小女孩清脆的笑聲響起,她在這樣純真可愛的童聲中慢慢說︰「嚴珊小的時候不明白嚴常山對自己做的事究竟有多嚴重,後來她慢慢長大,或許有一天她忽然明白了,知道了自己的爸爸在做什麼。」
  
  「所以她想向你這個母親求助,可是被嚴常山發現,於是她就在和爸爸外出的時候,被淹死了。」
  
  「你知道嚴常山把我丟進千鳥湖那個小湖裡的時候說了什麼嗎?他說『姍姍不要怪爸爸,是你不聽話要告訴媽媽,爸爸沒辦法才會殺你的』。」
  
  「你應該能聽出來這是什麼意思,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問問嚴常山,看他是什麼反應。」
  
  路宛雕塑一樣地坐在那裡,整個人彷彿失去了所有顏色。水銀以為她會大哭大喊不相信或者露出憤怒的神情,她想好了該怎麼說服她,讓她相信這件事。可是路宛在長久的沉默後,忽然捂住嘴,渾身震顫,淚流滿面。
  
  「我……」她嘴唇闔動兩下,眼神放空彷彿在回憶什麼,聲音很虛弱︰「我那段時間很忙,姍姍那幾天一直想和我說什麼,可我太忙了,所以跟她說讓她去找爸爸,她還哭了,她很少哭的,她爸爸過來把她抱走了……我沒有聽她說……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嗎?
  
  水銀看著路宛神情,明白過來。她最開始可能確實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只是畢竟是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那些從前沒有注意過的蛛絲馬跡都會在心裡留下痕跡,女兒死後,她很可能產生了一些懷疑,不然她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句話都不多問。
  
  只是已經晚了,她已經失去女兒,不敢再為了一個懷疑失去丈夫,所以她終究不敢往最壞的地方去想,不敢去觸踫那或許最殘忍的真相,更不想接受自己曾把求救的女兒推向死亡的事實。
  
  現在水銀將這一切在她面前撕開。
  
  「路阿姨,哪怕嚴常山是你的丈夫,可他殺了你們的女兒,既然你知道了這件事,就不應該再包庇他,現在有一個最好的,讓他進監獄的辦法,只需要你配合我爸媽,你覺得呢?」
  
  路宛嗓音發顫,目光定定看著那仍然在發出聲音的mp3,「……我會考慮。」
  
  水銀看著她離開,眼神一沉。她看過太多明知道丈夫犯罪還要包庇保護丈夫的女人,為了維持婚姻生活,她們會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讓步,路宛也會這樣嗎?
  
  過了兩天,水銀聽說路宛請人把嚴常山保釋出來了。
  
  ……
  
  接著,第二天,警車開到嚴家,搬出了嚴常山和路宛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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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00:18:12 |只看該作者
53、三妹十一

  「嚴常山是被淹死的,第一案發現場是浴室,人被淹死之後,又被肢解。唐爸爸去瞭解了情況回來之後,和唐媽媽說了那場景,到處都是血,我還聽說人是路宛殺死的。」
  
  唐媽媽百思不得其解,「路宛她前兩天還想讓我們放過嚴常山,怎麼又突然殺死他了,這不是很奇怪嗎?」
  
  唐爸爸也搖頭,「不清楚,很有可能夫妻兩個發生了什麼爭執?」
  
  之後有員警來家裡詢問嚴常山和路宛的事,唐家父母這才知道現場只有路宛一個人的痕跡,確認是她殺的人,而她殺人之後,在另一個浴室裡給自己注射了麻醉劑,躺在裝滿水的浴缸裡,生生把自己淹死了。
  
  現在警方正在查找路宛的殺人動機。
  
  兩個小女孩因為年紀不大,沒有接受太仔細的詢問,不過水銀主動找到詢問記錄的員警,透露了一些情況。
  
  「我不喜歡嚴叔叔,他以前要我去他家玩,一直想抱我,還想親我,不讓我走。」那員警立刻就抬頭看了她一眼,意識到什麼,蹲下來問︰「那小朋友,你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你爸媽啊?」
  
  水銀乖巧搖頭,「沒有,我不敢,他不讓我說。」
  
  員警滿面嚴肅︰「小朋友,你要記住了,以後遇到這種人,一定要趕快跑,回家也要告訴你爸媽,知道嗎?除了這個,他還有做什麼嗎?」
  
  水銀︰「他把我丟進湖裡。」
  
  這個警方是有瞭解過的,這案子原本還沒解決,現在人死了,也只能不了了之。
  
  水銀︰「嚴叔叔叫我姍姍,他還說要把我再淹死一次,說我不聽話不乖了才要殺我。」
  
  另一個湊過來聽的員警聞言好像明白了什麼,和同事交流了一下眼神。結束詢問後沒多久,這事就結了案,路宛之所以要殺丈夫,是因為知道了丈夫曾經溺死女兒的事實。
  
  這案子在周圍還挺轟動,尤其是唐家,唐家父母因為關心這事,又和案子有些關係,自然知道了某些警方沒有放出來的消息,比如嚴常山疑似有戀童傾向,曾經長時間對自己的女兒嚴珊進行猥褻。
  
  兩人嚇得又抱緊了兩個女兒,不停感慨還好兩個孩子沒有遇到不好的事情。經此一事,他們再也不敢輕易相信別人,並且更加注意這方面的情況。
  
  水銀上網的時候也看到了論壇裡在議論這次的案件,固然很多人都在罵嚴常山不是東西,但仍然有一部分人不知道是腦子有問題還是真的醜惡到和嚴常山不相上下,大罵路宛不該殺死自己的丈夫,推測孩子是不是得了什麼病或者很不乖才被父親淹死,拼命在受害者身上找錯處,給兇手找苦衷。
  
  還有猜測路宛是不是找了姦夫,才會殺死丈夫——這些毫不考慮情況隨口的胡說不在少數。真真假假,他們不在乎,再慘痛的經歷,沒有到他們身上,自然都是讓他們津津樂道的談資。
  
  水銀關掉那些新聞評論,開始找自己需要的資料。
  
  這件事已經結束,以一種比她預料的更慘烈的方式結束了,她沒想到,在女兒死後一直逃避不想去探尋真相的路宛,會在她捅破那層窗戶紙之後,這麼決絕地殺人自殺。她把嚴常山淹死,又把自己淹死,用這種方式,恐怕是出於對女兒的愧疚。
  
  當人不能再麻痹自己,要麼會變得清醒,要麼會變得絕望。水銀曾是前者,而路宛是後者。
  
  嚴家住過的屋子,出了這事後就一直荒置在那,沒有再租賣出去,後來也有人來看過屋子,只是聽說了裡面的殺人案後,都打消了念頭。
  
  一晃十二年過去,嚴家院子裡的藤蔓長得遮住了外面的欄桿,又爬滿了一面牆,曾經光鮮漂亮的房屋因為久沒人居住,顯出一種頹敗,看上去真的有點像是鬼屋。
  
  水銀開始上大學這一年,遇到了女主角在故事裡的男朋友劉楓楊,就是原本讓姐妹兩個反目成仇的男主角。
  
  這劉楓楊性格開朗陽光,在原本故事裡和女主瑤悅是男女朋友關係,但因為他無意中救過一次差點被混混欺負的姐姐瑤欣,被瑤欣當做黑暗生命裡唯一的救贖,從此一直病態地追求著他,最後甚至以死相逼,想讓妹妹把男朋友讓給自己。
  
  在現在這個世界,瑤欣沒有原劇情的瘋狂病態,她一直生活在幸福裡,是個比劉楓楊性格更開朗更陽光的人,差不多可以說活成了她自己上輩子最愛的模樣。
  
  水銀第一次在學校裡遇到打籃球的劉楓楊,停下來看了一會兒。她當然沒有像原本的瑤悅一樣和他發展出什麼的意思,她只分了點心想這一次瑤欣會不會仍然看上這個小夥子。
  
  瑤欣和她上的一個大學,比她高上兩屆,因為從小學習跳舞,高中到處參加比賽,拿了好幾個獎,所以到了大學後當選了文藝部部長,人漂亮又喜歡交朋友的瑤欣是學校裡當之無愧的風雲人物,各種活動裡都有她的身影,就連剛進學校的小學弟小學妹們都常常說起她。
  
  至於水銀,因為身體原因,她不得不避免一切劇烈運動和人多的活動,只能安靜學習,她本身就聰明,更何況以成人的頭腦和自制力重新上一次學,自然是別人眼中從小到大的學霸,雖然人清冷了點不太愛社交,但同樣有許多人喜歡。
  
  這對姐妹花在學校裡出名,追求他們的人不在少數,可惜兩人都沒有交男朋友的意思,不知道讓多少男同學扼腕。
  
  水銀自己是看身邊的小男孩們就覺得他們年紀太小,絲毫沒有心動的感覺,但奇怪的是瑤欣也沒喜歡的人。一般來說小女孩總會有少女心事,在學習之餘有個暗戀什麼的也很正常,可瑤欣沒有。
  
  她喜歡打羽毛球,喜歡游泳,喜歡跳舞,男男女女的朋友一大堆,但沒對任何人表露出好感。
  
  也許這孩子確實是註定要按照劇情喜歡上劉楓楊那個大男孩了。
  
  「同學,這裡沒人坐吧?」
  
  身邊忽然傳來男生的詢問,水銀側頭看了眼,意外見到劉楓楊。
  
  「沒有,你隨意。」
  
  劉楓楊放下書坐在她旁邊,這節課是三個班一同上的,被稱為最無聊最適合補覺的毛概,但水銀記得清楚,劉楓楊並不在這三個班,因為之前好幾周的課上,她並沒有在這裡見過劉楓楊。
  
  如果這不是他的課,他混進來做什麼?
  
  「我叫劉楓楊,我們能認識一下嗎?我之前在籃球場,看到你在看我們打籃球,你喜歡籃球嗎?這週末我們系有個籃球賽,你有沒有興趣去看?」高大的男孩穿了件寬鬆的長T恤,渾身上下的青春陽光。
  
  原來是為她來的。
  
  水銀好奇,她和劉楓楊沒有接觸,她和原劇情的女主角性格也不同,劉楓楊怎麼還會主動來認識她?難不成真是劇情慣性?
  
  「額……」被一見鐘情的女孩子這麼認真打量,劉楓楊感覺一陣僵硬,想說的話都噎住了。
  
  水銀終於收回觀察的目光,「我對籃球沒興趣,不好意思。」
  
  劉楓楊沒有放棄,湊近一點再接再厲地問︰「那你喜歡什麼?」
  
  「同學,中間那排漂亮的長髮女生和高個子男生。」講臺上的老師敲了敲講桌,看著劉楓楊和水銀,語氣揶揄,「雖然你們高中老師肯定說過到了大學就可以盡情談戀愛,但是上課時間還是禁止談戀愛的,注意一下啊,分一點目光給你們可憐的老師,他要開始講課了。」
  
  大教室裡的學生們發出一陣哄笑,劉楓楊在各種目光中尷尬地滿臉通紅,偷偷看旁邊的女孩子有沒有生氣。被老師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這種話,一般女孩子都要生氣的吧?
  
  可是劉楓楊看到的仍然是那張從容文靜的臉,她毫無侷促和尷尬,只抬手勾了勾耳邊的長髮,微微揚揚唇角說︰「不好意思,老師請講課吧。」
  
  劉楓楊安靜了大半節課,都沒能找到話題繼續跟人聊天,不由有點急了,見旁邊的女孩子忽然拿出手機看了個信息,他沒話找話,「好巧,我們的手機是一個型號的。」
  
  水銀︰「安靜。」
  
  劉楓楊只好閉嘴。他有點沮喪了,他其實很早就注意到這個女孩子,但是兩人不同班,基本上沒有接觸的機會,好不容易在朋友的慫恿下偷偷代替朋友跑到這裡來上課,試圖接觸,結果出師不利,人家女孩子對他完全沒有意思。
  
  下課鈴一響,水銀收拾東西起身離開,劉楓楊連忙也收拾了東西,追在她身後,「嗯,你接下來是要去上什麼課?」
  
  「瑤悅!」
  
  迎面走來的瑤欣看到妹妹的同時,也看到妹妹身邊那個高大陽光的男生,她眨了眨眼,隨即笑著問水銀︰「這是你同學?我好像沒見過啊。」
  
  水銀︰「不是同班同學。走吧,剛才不是發消息說你下午沒課,早點回家嗎。」
  
  瑤欣挽過妹妹的胳膊,笑道︰「對啊對啊,走,不過先不回家,先去買衣服,馬上要到秋天了,給你買幾件秋衣。」
  
  姐妹倆一邊說一邊走,自然而然把劉楓楊給丟在了身後。
  
  等到走遠了,水銀才問旁邊這個已經長大了的小女孩︰「瑤欣覺得剛才那男孩子怎麼樣?」
  
  瑤欣看看她,心裡一咯噔,以前追妹妹的人也不是沒有,但這還是妹妹第一次問她一個男孩子怎麼樣,難不成妹妹喜歡剛才那男生?可是回想一下,瑤欣覺得那男生又不是很帥,妹妹完全沒理由喜歡啊!
  
  「我覺得不太行,他太高了,和你在身高上不太匹配,而且太黑,看他曬的,不行不行!還有他那個頭髮也太醜了!」
  
  水銀靜靜聽她說完,也沒什麼表示,搞得瑤欣心裡忐忑,回到家後晚上又跑去敲她的門,說要跟她姐妹談心。
  
  水銀在這個世界裡是學醫的,課業很重,放假還在家裡看書,瑤欣抱著枕頭跪坐在她床邊的軟墊上,旁敲側擊,苦口婆心,大談自己身邊朋友遇到渣男的慘痛經歷。
  
  水銀充耳不聞,坐在書桌邊認真解決了今天的學習任務,等到瑤欣也差不多說完了,她剛好合上書準備休息,「嗯,我知道了,我暫時不想談戀愛。」
  
  瑤欣就被這一句話高高興興地打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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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00:18:25 |只看該作者
54、三妹十二

  水銀一天之內遇到了劉楓楊三次。圖書館一次,行政樓一次,還有食堂一次。
  
  「我可以坐在這裡吧?」端著餐盤的劉楓楊站在她旁邊,每次都是差不多的開場白。
  
  食堂是公共場所,大家都可以隨便坐,水銀當然沒意見,只是她吃不下多少,沒有給劉楓楊發揮的時間,就結束用餐,端著餐盤走了。
  
  面對這樣的心上人,劉楓楊堅持了大半個月,終於還是找了個時間,把人攔在圖書館樓下,直接表白。
  
  如果他只是自己暗戀自己的,有分寸地在她面前晃一晃,水銀沒理由沒立場干涉他怎麼想怎麼做,就像當初面對高嘉樂一樣。但如果向她告白需要她回答,那在她這裡就是直接拒絕的結果。
  
  「我不接受。」臉上絲毫不見被人告白的羞怯,與她在上課時,看書吃飯時,絲毫沒有區別。
  
  劉楓楊滿臉的不甘心,「是我哪裡不好嗎?」
  
  水銀︰「你好不好都和我沒有關係。如果我不想,你再好我也不願意。」
  
  劉楓楊︰「那我怎麼做你才願意?」
  
  水銀︰「我沒有這個意願,你做什麼都沒用,我更建議你好好學習,或者考慮別人。」
  
  劉楓楊很不明白,身邊的朋友們都在談戀愛,大家在這個年紀都是蠢蠢欲動的,期待著能邂逅一段愛情,為什麼面前這個女孩子就毫無想法呢?所以應該還是藉口,她就是覺得他不夠好。
  
  「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哪怕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我們可以試一試,你當我女朋友三個月,如果到時候你還是覺得不行,我就再也不纏著你。」劉楓楊信誓旦旦。
  
  水銀聽到這裡,才終於抬了抬眼,看向他,眼神一下子冷了下來,「你是覺得我沒有腦子嗎,你有什麼立場和資格向我提出這種要求?」
  
  「在我明確表明了不願意的情況下,還回避我的意願,希望我滿足你的願望,以此來換取你的『放棄』?你放不放棄是你自己的事,不是能和我講的條件。」
  
  這種戀愛契約陷阱,水銀遇上過很多,她遇上過的那些男人,或許有些並沒有什麼惡意,或者說他們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惡意。但他們用或玩笑,或認真的語氣要求她和他們試一試,不行再放棄,水銀都會清晰地感到被冒犯。
  
  劉楓楊沒想到她第一次和自己說這麼多話,會是這樣的情況,臉上忽紅忽白,有些難堪,語氣也僵硬起來,「你不用這麼敏感,我沒想太多,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我道歉就是了。」
  
  水銀搖頭。
  
  敏感,很多人都說她敏感,覺得她在乎的東西大家都習以為常沒什麼大不了,他們並不覺得自己的態度和行為有什麼不對。就像面前這個大男孩,他現在可能很委屈,向她道歉是因為對她有好感,而不是覺得自己有什麼錯。
  
  「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道歉就是了。」這一句潛意識裡表達的就是「你在無理取鬧,但我願意包容你」,已經清晰地劃分了對錯。
  
  他們的思想不在同一個層面,所以沒辦法交流。
  
  像劉楓楊這樣的男人還有很多很多,這大概就是水銀越來越對婚姻與戀愛沒有興趣的原因。她不願意降低自己去遷就別人,不願意委屈自己,不願意湊合。
  
  和水銀一起去圖書館的小組同學旁觀了告白被拒的事,都忍不住同情劉楓楊,還有女生對水銀說︰「瑤悅你也沒必要這個反應,劉楓楊又沒做什麼過分的事,他已經算好的了,長得不錯,人又高又會打籃球,女生遇到什麼困難他都會幫忙,之前還給我們班上提了飲用水呢。要求那麼高的話,你這輩子還要不要男朋友了。」
  
  水銀語氣平靜︰「我的要求很高?不,是你的要求太低。」
  
  女生一噎,拉下臉︰「我是為了你好,你這是什麼態度!」
  
  水銀︰「謝謝,以後不要再為我好了,我不需要。」
  
  女生哼一聲,拉著一個朋友飛快離開。
  
  不管是劉楓楊還是這個女生,對水銀來說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不過在大學裡這種事流傳很快,瑤欣半天就知道自己妹妹在圖書館外面拒絕了一個男生,還鬧了不愉快。
  
  讓妹妹不愉快,這還了得?!
  
  原本不想管這事的瑤欣坐不住了,她找人打聽劉楓楊的情況,她那朋友回頭就笑嘻嘻跟她打電話說︰「劉楓楊還沒放棄呢,他寢室裡幾個兄弟都在給他出主意,準備幫他一舉拿下瑤悅,一洗前恥。」
  
  瑤欣︰「……他準備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送花送禮物送吃的,一直跟著人家上課,發資訊撩騷唄,人家劉楓楊都說了,烈女怕纏郎,只要他不放棄,纏久了不就到手了。」朋友顯然對這事沒什麼排斥,一派看好戲的戲謔,還跟她打聽︰「誒瑤欣,你說你妹妹多久會被他拿下?」
  
  瑤欣向來大方,輕易不跟人生氣,這會兒卻冷冷說了聲︰「閉嘴。」
  
  她那朋友一愣,訕訕說了兩句掛了電話。
  
  瑤欣快要氣死了。她之前只是覺得劉楓楊不適合妹妹,現在簡直煩死了這個男的,在別人明確表明拒絕的情況下不要再打擾難道不是基本禮貌嗎?還烈女怕纏郎,說明白點,這不就是騷擾嗎。
  
  就這德行,別說妹妹了,她都看不上。
  
  她自己遇到過不少這樣的情況,可以心平氣和面對,可妹妹被人欺負,她就恨不能把那些讓妹妹不高興的人暴打一頓。
  
  瑤悅沒把她的氣憤放在心裡,自顧自做自己的論文題目︰「你和那些人糾纏這種無所謂的事情幹什麼,有時間就多做自己喜歡的事,充實自己,等你遠比他們優秀,你們就不是同一個世界,更沒有交集了,難道還要在乎他們嗎。」
  
  瑤欣從小被妹妹教育著長大,哪怕到了這個年紀,還是下意識有點怕她,又打從心裡依賴她,聽她這麼說,若有所思點點頭。
  
  沒過幾天,劉楓楊重拾信心,準備繼續追求人的時候,聽說瑤悅自學完了課程,寫的論文都能在專業刊物上發表了,還直接跟隨導師進了實驗室學習,以前的同班同學都很難再見到她,更別說根本不同系的劉楓楊。
  
  原本班上傳得沸沸揚揚的瑤悅和劉楓楊八卦,都變成了一片對瑤悅的羨慕嫉妒和誇獎,原本不少覺得瑤悅高傲挑剔的人,現在都改口說人家聰明成這樣,以後前途無可限量,難怪無心談戀愛。
  
  「人和人就是不一樣,還沒畢業就比那些學長學姐們還厲害了,咱們以後的工作都還沒影呢。」
  
  劉楓楊被那些同學陰陽怪氣擠兌多了,自己也覺得沒趣,他說到底還是個沒走進過社會,沒考慮過未來的大學生,腦子裡裝的東西也就是眼前所見這一點日常生活,發現自己想追求的人需要自己仰望後,他那顆躁動的心就如同被澆了一桶冷水,再也燥不起來了。
  
  「嗨,天涯何處無芳草啊,要我說你真沒必要一直想著那一個。」先前支持他的兄弟們紛紛改口,跟他說︰「人家聰明成那樣,以後肯定還要繼續學習深造,學歷說不定還比你高很多,這樣的女人一般都不顧家,也不會把太多時間放在你身上,有什麼好的。」
  
  「沒錯沒錯,找女朋友就不能找比你厲害的,她要是比你厲害比你賺得多,以後你在家裡說話她也不聽,那還了得。就你這條件,想找個比瑤悅漂亮懂事會撒嬌的女朋友又不難。」
  
  劉楓楊終於還是放棄了自己這段追求無果的愛情,並且很快找到了一個溫婉居家的女朋友。
  
  這些水銀都沒關注,對她來說,原劇情裡被姐妹兩個爭搶的男主角跟路人也沒差多少,多給他一點關注都是浪費時間,還不如多學點東西。
  
  因為在這個世界待得太久,水銀不得不將大部分時間花在培養自己的興趣愛好,和加強自己的專業知識上,去嘗試不同的東西也很有趣,這些幾乎已經佔據了她所有的時間。
  
  不過她並沒有忘記原劇情裡差不多該出現的親媽和弟弟,劉楓楊的出現也提醒了她劇情快要開始。
  
  原劇情大姐被賣,親爹親媽因為帶著弟弟治病來到這個城市,在醫院裡遇到嚴常山,進而找到了他們親生的二女兒,又因為二女兒找到了三女兒,然後發生一系列的矛盾衝突。
  
  不過現在,嚴常山和親爹都在十幾年前就死了個乾淨,剩下的親媽大姐和弟弟,還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也不知道她們會不會來這裡治病,水銀沒有刻意去尋找,她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
  
  又過了大約大半年的時間,水銀前往一個醫院實習。
  
  大約是劇情慣性,她竟然在這裡遇到了親媽和弟弟。
  
  站在病房門口,一手插著兜,水銀看著病房裡那個正在發脾氣的男生。十五六歲的年紀,因為生病臉色難看,嘴裡罵罵咧咧,似乎是因為母親沒有買到他想吃的水果在發脾氣。
  
  病床前坐著的女人很顯老,頭上有大半的頭髮灰白,臉上的皺紋寫滿了生活的愁苦,她一言不發任兒子罵著,默默給兒子削蘋果。
  
  削完蘋果遞給兒子,那男孩反手就丟進垃圾桶,「誰要吃這個!」沒有丟好,蘋果把垃圾桶砸倒了,裡面的垃圾滾出來撒了一地,女人只好走過去扶起垃圾桶,又滿臉心疼地撿起那個蘋果,去廁所裡洗乾淨,放到了一邊。
  
  男孩好像嫌棄她丟人,又在那煩躁地大罵起來。
  
  當母親的不得不站起來往外走,再去給他買想吃的水果。
  
  她走到門口,看到了水銀,也許是覺得她長相氣質很好,有些自慚形穢,再看看她胸前的工作牌和一身白衣,臉上又帶上了兩分小心討好,「醫生啊,我女兒回家拿錢了,很快就能把住院費交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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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00:18:35 |只看該作者
55、三妹十三

  瑤欣這一屆的畢業晚會提前舉辦,水銀在忙碌的實習空隙抽時間回了一趟學校。
  
  穿著一條紅色舞裙的瑤欣在後台等她,見到她過來就把她往更衣室推,「瑤悅,待會兒你給我鋼琴伴奏吧,原本給我伴奏的同學突然不舒服去醫院了,我一時找不到人。」
  
  沒辦法,只好給她救場。準備的禮服是一條白色小裙子,水銀穿著有點大,瑤欣當場拿出工具給她改。
  
  「你先別動,馬上就好。」瑤欣是服裝設計專業,和妹妹早早就確定了專業不同,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上大學的時候因為喜歡穿新裙子,乾脆選了這個專業,還開玩笑跟妹妹說以後都可以自己做衣服穿了。
  
  結果幾年學下來,她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如今臨近畢業,不由有些迷茫。她一邊仔細整理著妹妹的裙邊,一邊和妹妹述說自己的不安。
  
  「瑤悅你說我找什麼工作好?我好像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工作,也沒有很擅長的事,難道我要一直跳舞嗎?可是和其他人比起來,我也不算特別優秀,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為什麼你從來就一點都不迷茫,知道自己想做什麼,還能一直努力呢?」
  
  水銀聽著她說完,才開口說︰「你才二十多歲的年紀,對人生有迷茫才是正常,現在找不到喜歡的事沒關係,一輩子很長,什麼時候開始去喜歡一樣東西或一個人都不晚。如果你喜歡平穩的生活,就找一個力所能及的工作踏實做下去,如果你更喜歡有新鮮感的生活,不妨什麼都去試一試。」
  
  「不用急,慢慢來也沒關係。我努力是因為我更喜歡這樣的生活,你不必和我一樣,選你覺得最開心的活法就可以。」
  
  共同生活了多年,沒人比瑤欣更明白妹妹的堅韌頑強,她就像一根定海神針,從小到大她遇到什麼事,慌張害怕難過,只要妹妹用這樣平穩的語氣告訴她沒關係,她就會感到平靜,說來奇怪,妹妹給她的安全感,甚至要超過父母。
  
  瑤欣露出一個笑,將腦袋往妹妹肩上靠了靠,再站起來的時候恢復了平時的自信驕傲。
  
  聽到前臺報幕,兩人一同上臺,穿著一紅一白的姐妹倆在舞臺燈光下像兩枝盛放的鮮花,坐在鋼琴前面的水銀按下黑白琴鍵,舞臺中央的紅裙美人驀然隨著音樂舞動,纖長的天鵝頸和手臂抓住了所有觀眾的目光。
  
  她的節目結束後,得到了整個晚上最熱烈的掌聲。
  
  之後水銀再度開始忙實習,她的進度和同學都不同,待遇也非同尋常,她的導師親自帶她實操,選的醫院就是那個親媽和弟弟所在的醫院,只是從上次去見過他們一次之後,水銀就再沒有去看過。
  
  「瑤悅!」大多數人都面帶鬱色的醫院走廊,一身鮮艷裙子滿臉笑容的瑤欣非常引人注目,她看見妹妹,腳步輕快地走過來。
  
  「怎麼突然過來?」水銀拉下口罩,帶著她走到樓下的花壇邊。
  
  瑤欣拉著包跟著她,聞言笑了兩聲,有些興奮和小得意,「我收到一個試鏡邀請,就是有個導演覺得我很適合演他的女二號。」
  
  她咳嗽一聲,「你覺得,我適合去當演員嗎?我不是專業的,可能差的有點遠,但我覺得好像還挺有趣的。」
  
  原來是遇到事情來詢問意見的,水銀習慣了,回答她︰「你好奇可以去試試,如果喜歡就繼續,不喜歡就停。」
  
  「好,那我去試試!」瑤欣的興奮勁掩都掩不住,扒在妹妹肩上,嘰嘰呱呱和她說︰「說不定以後我會變成一個大明星,以後你能指著電視跟人說,那個是我姐姐。」
  
  水銀︰「既然要做,就要認真。」
  
  瑤欣︰「我知道,做什麼態度都要端正,你以前跟我說過了。我覺得三妹你去當個老師也挺合適的誒。」
  
  瑤欣說著,忽然感覺自己被撞了一下腿,低頭一看,發現是個小男孩,和另一個小女孩打鬧,不小心撞到她了,不遠處一個女人連忙過來,大概是兩個孩子的媽,連聲跟她們說對不起。
  
  瑤欣笑著說了聲沒關係,忽然望著那女人的臉露出遲疑的神色。然後她的笑容慢慢消失,變得有些緊張。
  
  水銀感覺她抓著自己的手一緊,也跟著看了眼那個女人,立刻就明白是怎麼了。瑤欣大概認出來面前的女人了。
  
  她們分開的時候,大姐已經十幾歲,幾歲的孩子和二十幾歲可能長相差別有些大,但十幾歲和三十幾歲,還是很相似的。
  
  面前這個帶著兩個孩子,衣著樸素神情拘謹的女人,是她們的大姐。水銀還記得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住的棚屋,也記得這個大姐在親眼見到她殺人後害怕震驚的眼神。
  
  她們兩人認出了大姐,但時隔多年,曾經瘦弱黑黃的兩個妹妹變成了這樣長相氣質出眾的美人,這位大姐大概認不出兩人了。
  
  瑤欣一句話不說,拉著水銀快步朝大樓裡面走。水銀觀察了一下她的神色,瑤欣雖然極力保持正常,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有些走神。
  
  「剛才那個……」瑤欣試探著問水銀。
  
  水銀︰「什麼?」
  
  瑤欣放鬆下來,「沒什麼。」她想,三妹沒有認出來,確實,她那時候才五歲,說不定真的不記得大姐了。
  
  「我先去和導演談談,看看劇組怎麼樣,下次再來看你。」瑤欣說完就匆匆走了。
  
  瑤欣從小到大遇到什麼問題,都喜歡來跟她說,可是剛才認出了大姐這件事,她似乎並不準備告訴她。
  
  水銀沒有戳穿她的意思,以她對瑤欣的瞭解,她肯定不會像她這樣完全漠視。對於當初母親和姐姐的拋棄,她知道瑤欣其實一直記得很清楚,她們在孤兒院的第一年,瑤欣還經常半夜擠到她一起睡,問她媽媽和大姐為什麼不要她們了。她和她不一樣,畢竟是個真正的孩子。
  
  現在她認出了大姐,會怎麼做?
  
  水銀留了心去觀察,果然就發現瑤欣在第二天偷偷來到醫院,沒有找她,而是去了病房。水銀也過去了,去的時候正看到病房裡熱鬧著,弟弟在罵母親,母親哭著怪大女兒沒有借到錢回來,大姐默默聽著,也是淚如雨下。
  
  一家人又哭又鬧,水銀站在走廊窗邊都聽見了那動靜。她看到病房門口的瑤欣,臉上是一種很冷漠很奇怪的神情,然後她轉身要走,轉過來的時候看到雙手插在大褂口袋裡的水銀,臉上的冷漠神情一下子變成慌張。
  
  姐妹倆又走到樓下中庭,並肩站在那看了一會兒花壇裡種的太陽花。
  
  「三妹,你也認出她們了?」
  
  「嗯。」
  
  瑤欣又安靜了片刻才說,「那個弟弟是患了尿毒症,還沒有找到匹配的腎源,做手術的錢也沒有,聽上去很可憐。」
  
  她抬了抬下巴,「可是,我根本不想可憐他!也不想管他!」
  
  水銀往前走,「那就不管他。」
  
  瑤欣快走兩步追上她︰「你說真的?可那是我們血脈相連的親人,真的不管?」
  
  「血緣和親情是兩回事,既然沒有感情沒有交集,當然不管。」水銀示意她回去,「你好好準備自己的工作。」
  
  瑤欣不自覺板起的肩背微微一鬆,戳了戳她的肩,「那你也別管她們!」
  
  「等……等一下!」
  
  水銀和瑤欣同時扭頭看去,發現大姐竟然追過來了。她侷促地站在那,有些訕訕地問︰「是二妹和三妹嗎?」
  
  「我看到你們在病房門口,昨天還聽到二妹喊三妹……你們長大了,但眼睛和小時候很像。」
  
  水銀也沒想到,竟然會被認出來,而且不是當親媽的認出來,是大姐先把她們認出來。在原本的故事裡被父親賣了,被迫做皮肉生意,最後染病早死的大姐,這一次也有了不同的命運,她跟隨母親離開,早早嫁人生了兩個孩子,過著最普通的日子。
  
  「你過來是想說什麼?」瑤欣先開口,語氣有些尖銳,滿身的防備。
  
  她很少這個樣子。
  
  大姐一頓,很是尷尬地擺擺手,「你放心,我不是來要錢的,我就是想問問是不是你們。」
  
  「你們過得好就好了。」大姐望著眼前兩個妹妹,感覺多年心事都放下了。當年她跟著母親離開的時候,一直想著兩個妹妹被留在那裡,她們什麼都不會,又什麼都沒有,會不會餓死。
  
  可她連自己都養不活,更沒辦法養兩個妹妹,所以她和母親一樣選擇了將兩人拋下,心裡終究是有個疙瘩。
  
  「你們好好過吧,我不會告訴阿媽的,你們放心。」
  
  這一句話,讓瑤欣對這個久未見到的大姐有了些好感。然而,不過幾天時間,當她再去醫院找妹妹的時候,發現那家人不知道怎麼和妹妹鬧了起來。
  
  她去的正是時候,當媽的給水銀下跪,哭著說︰「你是小東的親姐姐啊,你不能不管他!」旁邊還有個病態十足的弟弟囂張大喊︰「我是你弟,給我捐腎天經地義,你不願意別人罵都罵死你!」
  
  瑤欣看得一陣火起,上前一把推開想下跪的媽,打掉弟弟指著三妹的手。
  
  「你們幹什麼!」
  
  「你是二妹,是我的女兒是不是!」女人站起來,看著她的眼神在發光,「現在你們姐妹倆都來了,現在好了,你們過得都這麼好,就幫幫你們的弟弟,救救他的命吧!」
  
  瑤欣冷笑一聲,看了眼旁邊焦灼又怯懦的大姐,「她跟你說的?」
  
  大姐哭著搖頭,「不是,我沒想說。」是她在醫院看到三妹,忍不住和她說話,被親媽撞見了,然後就變成了這樣。
  
  瑤欣不管這些,她狠狠瞪一眼面前的母子二人,語氣憤恨︰「怎麼,聽你們剛才的話,你是想讓我們姐妹給你的兒子捐腎?」
  
  男孩立刻補充︰「還要給我錢做手術,以後接我來這裡住!」
  
  瑤欣也不讓背後的妹妹說話,直截了當說︰「捐腎你不用想,不可能。我這裡有二十萬,都是我自己這些年存的,可以給你。」
  
  女人剛露出喜色,就見瑤欣指著旁邊的男孩,一字一句說︰「不過,要等他死了之後,這錢我才會給你,他不死,你一分錢都別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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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發表於 2019-10-3 00:18:45 |只看該作者
56、三妹十四

  經歷了好幾個世界,每一次水銀都是獨自面對各種情況,這一次竟然被自己養大的小女孩給照顧了,水銀感覺還挺新奇的,站在瑤欣身後瞧著她。
  
  嗯,像個護崽的母獅子。
  
  和瑤欣的憤怒不同,水銀對於母親弟弟的話沒有任何感覺,之所以會憤怒是因為瑤欣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在意她們的身份。在當前的社會環境下,家庭關係和血緣關係難捨難分根深蒂固,幾乎所有人都會被這種關係所禁錮,因此絕沒有外人想的那麼容易斷絕。
  
  哪怕一個人要斷絕這樣的關係,周圍的環境也會壓著她們去認同去維系。
  
  而這一點,母親和弟弟顯然更加清楚,她們聽了瑤欣的話,更加憤怒,母親哭得悲痛欲絕︰「你有沒有良心啊,要不是我生的你,你現在能過好日子嗎,現在你穿的這麼好,打扮的這麼漂亮,就不肯認親媽親弟弟,你怎麼這麼不孝啊!早知道我當初生了你們就該丟了!」
  
  水銀推開瑤欣,「你確實是把我們丟了,當初不想養,丟了我們讓我們自生自滅,現在不如就當我們早就死了。」
  
  母親哭得坐在了地上︰「我也不想丟下你們,我養不活啊,難道要一大家子一起去餓死嗎!要是我不丟了你們,你們哪有現在的好日子,你們都過得這麼好了,為什麼還要和你們親媽計較這個啊……」
  
  她翻來覆去就是哭沒良心這類的話,大概是習慣了用這樣的話來從女兒那裡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水銀看一眼旁邊彷徨猶豫的大姐,顯然這個母親把大姐帶走,也沒有讓她比原本劇情的日子好過多少。
  
  水銀也不和母親說什麼廢話,直接忽略她的哭聲,「好吧,瑤欣剛才的話說的不對。」
  
  母親哭聲一停,抬眼看她。
  
  水銀︰「沒有二十萬,一分都不會給你們。按照法律規定,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我們姐妹不存在贍養你的責任,所以,不管是錢還是捐腎,你想都別想。」
  
  瑤欣在她背後激動地扯她的大褂,滿臉解氣和崇拜。
  
  母親又開始哭起來,車軲轆一樣轉著說那些話,弟弟臉色鐵青,看了眼站在一邊的大姐,「大姐,你就看著我們被欺負,你也不知道說兩句!」
  
  大姐面色為難,「算了吧,算了吧。」
  
  「算個屁!」男孩破口大罵,「我告訴你們,你們願意也得給我治,不願意也得給我治,不然我就到你們家,到你們工作單位去鬧,看你們還要不要面子!老子讓你們身敗名裂,走到哪裡都像過街老鼠信不信,反正老子活不了,你們也別想好!」
  
  瑤欣面色一變,狠狠咬牙,「你以為我怕你嗎,你有種就去,你看我……」
  
  水銀抬手讓她住嘴,自己微微一笑,居高臨下看著那叛逆的大男孩,「你大可以去試試。」
  
  病房裡仍然是吵吵鬧鬧,還有不少人看熱鬧,但這些和已經離開醫院的姐妹兩個沒關係。
  
  瑤欣有些憂心地看著水銀,「她們要是真的鬧起來了怎麼辦,你還在那個醫院實習工作,會影響你的吧?」
  
  水銀半點不怕,按著手機頭也沒抬和她說話,「對你的影響不是更大,你要去當演員了,公眾人物身上更不能有一絲汙點。」
  
  瑤欣眉毛一豎,「我怕她們嗎!我現在還沒出名呢,就算出名了,他們把這事捅出去,錯的也不是我,別人罵我就罵我,我又不在乎他們!再說了,大不了我就不幹了,去做其他的事,又不會死!」
  
  水銀這才抬頭看她一眼,「既然你都想得這麼清楚,還擔心什麼。」
  
  「……好吧。」瑤欣嘟囔一聲,湊過去看她在幹什麼,「你在幹什麼?」
  
  「做點準備。」水銀點了點手機,上面出現男孩囂張大罵的模樣和略尖利的嗓音。
  
  「他要是想用輿論壓迫我們……誰說了只有他能用輿論的。這把殺人不見血的武器,是誰都可以用的,我們當然也可以。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嗎,別人想怎麼對付你,你就怎麼對別人。」
  
  瑤欣︰「我知道,善良要回報善良,惡意要回報惡意。」她看著從容的妹妹,覺得她像是一面鏡子,折射出的都是別人的情緒,看著剔透,卻讓人看不透內裡。
  
  「那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麼!」瑤欣想到可能會有的無硝煙戰爭,竟然還有點興奮。
  
  水銀關掉聯系人介面,打開車門坐上車,示意瑤欣開車,「現在回家,和爸爸媽媽說明這件事。」
  
  瑤欣的表情一下子就有些猶豫,「要告訴爸爸媽媽這件事嗎,我們可以自己解決。」
  
  水銀︰「告訴他們不是因為想讓他們幫我們解決這件事,只是因為我們是家人,所以應該親自把這件事告訴他們知道。」
  
  瑤欣抓了一把自己蓬鬆的捲髮,乖乖上車,「還是你考慮得清楚,我都覺得自己太沒用了。」
  
  水銀以前並不會哄孩子,但她現在已經學會了把從前哄客戶的那一套放在哄身邊的人身上,聞言說︰「你的長處不在這裡,在其他地方。」
  
  果然瑤欣立刻就高興起來。
  
  她們將這件事告訴了唐爸爸唐媽媽,兩人都很吃驚,沒想到兩個女兒會和血親重逢。他們考慮的比兩個女兒更多,商量了一會兒後說︰「我們的想法是,捐腎絕對不行,但可以適當給他們一些金錢援助。」
  
  畢竟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和弟弟,真要完全放手不管,兩個孩子難免會被人說閒話。社會風氣如此,不看前因後果不看對錯,只看強弱,只看誰更可憐,就當花錢買清靜吧。
  
  唐爸爸和唐媽媽這個考慮和瑤欣自己之前的考慮一樣,不過她現在已經不這麼想了,當即說︰「爸媽,我說過,我們不會給他們錢的。你們的錢也是辛苦賺的,憑什麼要給不相干的人。如果他們是好的,不用你們說我也會幫忙,哪怕不是我弟弟,看到這些可憐的人我也會盡一份心力,可是現在他們根本不值得!」
  
  唐爸爸唐媽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們雖然多年相處,早就像是親生的一家人,可是終歸面對的是血緣親人,他們不好做太多,不然以後有隔閡了,這些事就是父母和孩子之間的刺。
  
  對於他們的顧慮,水銀比瑤欣更清楚,開口說︰「爸媽不用擔心,這不是件大事,我和瑤欣已經有辦法應對,告訴你們只是想讓你們安心而已。」
  
  水銀一說話,唐爸爸唐媽媽就不再對這件事多說什麼了。小女兒向來這樣,她說到做到,做事非常妥帖,這兩個孩子都是他們的驕傲。
  
  唐爸爸和唐媽媽上前抱了抱兩個長大了的孩子︰「好吧,那我們就不管了,但是如果遇到什麼困難,一定要告訴爸媽。」
  
  真的遇上困難的不是水銀兩人,而是親媽王桂雲和弟弟王東。
  
  王東的病不能拖,一直找不到腎源,他們就要一直在醫院住下去,可哪來那麼多錢呢。王東年紀雖然不大,但在他們住的那地方就是個出名的混混,他解決事情的第一手段是耍賴威脅,指使自己親媽去兩個姐姐那裡鬧。
  
  王桂雲本來還有些猶豫,終究是抵不過對兒子的疼愛。只有兒子才是她以後的依靠,要是兒子出事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先去她們家裡鬧!」
  
  可惜王桂雲連他們小區都沒能進去。水銀特地打過招呼,讓小區保安不能放人進去,小區保安挺負責,把王桂雲攔在小區外面,王桂雲敢對女兒撒潑耍賴,面對人高馬大一臉肅然的保安,卻不敢做什麼,反而是討好地笑,在外面蹲守。
  
  沒蹲到人回去後,又被兒子罵了一頓,她也沒辦法,只能逮著大女兒罵,要她跟自己一起去找兩個女兒。
  
  「媽,算了吧,沒用的,我們又不知道她們在哪裡工作,算了吧。」大姐不敢違抗母親,只能再三小聲勸說,然而她完全勸不動母親和弟弟。
  
  「三姐不是在這個醫院工作嗎,就在這裡鬧,她不幫忙就鬧得她丟了工作!」王東拍病床瞪眼,覺得自己想了個好主意。
  
  不過,水銀已經迅速結束了實習,回去實驗室幫忙,她們在醫院找不到她了。
  
  王桂雲按照兒子的要求在醫院裡鬧,不僅沒能鬧到水銀出面,反而讓醫院差點把她們趕出去。她們的住院費還沒交齊,醫生也是沒辦法才讓他們繼續住著,現在警告她們再在醫院鬧事就趕人,王桂雲也不敢再鬧。
  
  小女兒這邊找不到,又想到二女兒。可瑤欣現在的工作保密程度做得很好,別說她們了,就是很多朋友都不知道她在為了演戲準備,總之就是找不到人,也不知道人家在哪工作。
  
  最後王東還是在網上發現一個熱度很高的畢業晚會表演,看到自己二姐三姐,這才知道原來兩人還在知名學府上學,頓時心中更加不平衡了,都是一個媽生的,憑什麼她們就過得那麼好,他就要過苦日子。
  
  「去她們學校門口鬧,看她們丟不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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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發表於 2019-10-3 00:18:55 |只看該作者
57、三妹十五

  水銀兩人還沒完全畢業,瑤欣時不時也要回一趟學校,所以王桂雲按照王東的說法,拉著大女兒一起在大學門口哭,還真引起了很多議論。不少學生不明所以,在學校門口圍觀,聽說是兩個學姐嫌貧愛富,不管身患重病的親弟弟和媽媽,紛紛表示了鄙視。
  
  以前看不慣水銀和瑤欣,嫉妒她們的人這下子高興了,在學校大肆傳播兩人用多麼惡劣的態度去對待親人。
  
  「長得好看又怎麼樣,還不是光有外表。」
  
  「看不出是這種沒良心的人,虧我之前還覺得兩人優秀。」
  
  「跟瑤悅一個班的,之前就覺得她沒良心,對人愛搭不理,別人好心幫她也不領情。」
  
  這一類的言論甚囂塵上。
  
  瑤欣聽朋友說了這事,氣得簡直恨不得當場開上鏟車去趕人。
  
  水銀還是一派的冷靜,問她︰「你最近表演學的怎麼樣?」
  
  瑤欣︰「她們都找上門來了,我還管什麼表演,先把她們解決才好,不然你在學校怎麼過!」
  
  水銀︰「我是說,你展現的舞臺來了。」
  
  瑤欣滿臉的怒氣一卡︰「……嗯?」
  
  水銀︰「她們表演可憐,你會嗎?」
  
  瑤欣和她對視片刻,恍然大悟。
  
  水銀拍了一下她的肩,「這可是我們的學校,我們的主場,你以後還是要當演員的人,難道演不過她?」
  
  瑤欣長出一口氣,露出自信笑容,「放心,交給我!」
  
  沒過兩天,水銀就發現了流言飛快反轉,大家都知道在大學門口哭泣的女人在瑤欣兩人很小的時候就拋棄了她們不管,多年來從沒聯系,現在因為兒子生病了,找上門來要人家捐腎出錢,不願意就出言威脅,嘴臉醜惡令人髮指。
  
  瑤欣校園女神的名頭不是蓋的,人氣尤其高,人緣也好,她哭了幾場,表演完畢,風向就完全變了。
  
  大學是個比社會更純粹的地方,這樣由年輕人組成的環境,人人都有一股天真和意氣,他們不像社會上那些中老年人,他們或許並不成熟,但很多都有著更加自由開放的心態,「父母怎麼對待孩子孩子都要無怨無悔」的思想在這裡已經被人唾棄,他們許多人更願意打破這種定規。
  
  於是轟轟烈烈一場譴責開始了,王桂雲只要去大學門口,她都沒辦法哭,就有無數學生面帶鄙視地圍觀,譴責她們。王桂雲到最後逼急了,和那些學生對罵起來,把自己先前營造的可憐形象破壞得一乾二淨。
  
  人們都要求受害人有完美形象,她必須是可憐到塵埃,才能給人聲張正義的快感,絕不能是凶惡的,有攻擊性的。
  
  王桂雲一露出氣急敗壞的「潑婦」一面,就註定了這場輿論戰她已經輸了。
  
  「想要利用輿論來解決私怨的人,也會遭受輿論的反噬。」水銀點開手機看著某個新聞報導,裡面王東躺在病床上哭著向社會各界人士揭露自己沒有人性的親姐姐。
  
  這份報導熱度並不高,只是被有心人添油加醋放在了微博上,到處傳播。有些真正沒良心,只想博熱度的營銷號誇大其詞,加倍形容了王東的可憐,和他兩個富裕姐姐的可恨,寫小說似的煽情,讓評論一面倒地同情王東和母親,賺足了熱度。
  
  如今是個消費時代,不管什麼都可以被消費,親情愛情也是,人的同情心也是。
  
  畢竟不是發生在身邊,網絡上的報導隨便一看,隨口一說,還真沒人會去追究到底實情是什麼,罵就完事了。哪怕有知曉內情的同校學生出言解釋,也只會被激憤的網友罵成一團,然後上升到學校的教育問題。
  
  看著新聞底下那些言論,水銀半點感覺都沒有。她不認識這些口吐惡言的人,這些人也不認識她,他們隨口說的,過一天自己都忘了,她如果要去在意,影響到自己,豈不是太可笑。而且,她早在當初嚴常山夫妻死亡時,就已經看過了這些同樣的惡意言論。
  
  她要對付的不是這些人,是想要在自己身上吸血的人。
  
  點開通訊,聯系上之前找到的人,水銀發過去資訊,「王東的捐贈管道已經開通,我讓你捐贈的八萬,只要你之後做得夠好,拿回來就是你的。」
  
  又聯系另一個,「病床已經準備好,你今天就可以過去,就是王東那間病房,你們是隔壁床,像我們之前說好的那樣引導他,尾款完成後會打給你。」
  
  王東這兩天心情好極了,雖然他那個沒用的媽沒能做出有用的事,但他自己可聰明多了,聯系人把自己的事報導出來,這不,現在就有人陸陸續續給他捐款,已經捐了十幾萬了,還有個錢多了沒處花的土豪一次性給他捐了八萬塊,照這樣下去,過不了一個月,別說做手術的錢,就是以後他買房的錢都有了。
  
  裝裝可憐而已,這錢也太好賺了。
  
  看著那些新聞底下罵他兩個姐姐的人,王東心裡一片舒爽,連生病的痛苦都減輕了不少。現在唯一讓他不高興的就是病房裡來了個喜歡裝大款的病人,整天在他面前玩昂貴的大派手機電腦各種遊戲機之類的,還給他炫耀。
  
  王東早就想買最新款的香蕉手機,可惜家裡沒錢,只買了個差的湊合。他就看不得別人在自己面前䱇瑟,現在有錢了,他立刻就要買最新款的香蕉手機,還有電腦,想要的東西都一次性買了。
  
  王桂雲等到東西被快遞送來,才發現卡裡收到的十幾萬捐助,被兒子大手大腳用得七七八八。
  
  「小東,你怎麼買這些這麼貴的東西,那錢你還要做手術的……」王桂雲哪見過這樣買東西的,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王東忙著用自己的最新款玩遊戲,聞言煩躁地罵她︰「你唧唧歪歪什麼,一天到晚就知道煩人,有傻子願意給我錢,我樂意買這些怎麼樣,沒錢了再讓人捐不就行了!我比你會賺錢!」
  
  王桂雲坐在床前哭,王東煩的要命,「我還沒死你每天哭個屁啊哭,煩死人!」
  
  兩人都沒發現隔壁床的那位新來的病友,把這一幕錄了下來,這些天對方已經錄下不少東西,完美展現出了王東的真實面貌,他和王桂雲的相處,對大姐的呵斥責罵,對另外兩個姐姐的怨憤輕蔑,特地挑的他最醜惡的一面。
  
  「差不多了。」
  
  水銀聯系了之前轉過新聞罵她和瑤欣的營銷號,把自己手上的錄像發過去,談好反轉洗白的價錢。
  
  只是一晚上,這視頻流傳出去,那些營銷號憤怒表示被騙了,網絡上的聲音也大面積反轉,之前罵姐妹兩的人,現在更加惡毒地去罵王東,其中曾捐款的人更加憤怒,以一位捐款最多的「熱心網友」最為憤慨,宣稱要告他們詐騙,要把錢拿回來。
  
  王東被這爆炸式的罵聲浪潮給嚇住了,這些網友罵他的仇人時讓他非常痛快,現在改罵他,他終於體會到了那種窒息的感覺。更讓他害怕的是那個捐款最多的人說要到醫院來把錢拿回去,這怎麼行!他現在已經沒錢了!
  
  「媽、媽!」王東後悔死了之前為了收網友送的禮物補品放上醫院地址,現在被騙的人群情激奮,宣稱要來教訓他,「快,我們快轉院,去別的醫院!」
  
  可是已經晚了,他沒錢轉院,而且為了博關注,他完全沒打碼的哭訴視頻還在網上掛著,不知道被截了多少截圖,被網友們p上了各種各樣的搞怪話語,用來嘲諷他。他走出去就怕被人認出來,在醫院裡也覺得別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看誰都覺得他們像是網絡上罵他的人。
  
  人要是一時幸運,不會永遠幸運下去,但要是倒楣起來,卻很可能會越來越倒楣。
  
  王東就是這樣,他的病情加重了。水銀多年涵養,經歷過的事情那麼多,可以不在乎那些一時的罵聲,但王東不行,他還年輕,那種年輕人的自尊心,讓他受不了鋪天蓋地的嘲諷和罵聲。
  
  他具體的情況怎麼樣,水銀沒有再關注,她只做了兩件事,引導了輿論,然後功成身退。
  
  瑤欣絲毫不知道她做了什麼,滿臉笑容跟她討論這事,「這個王東真是自作自受,不知道誰拍的視頻傳上來了,你看這個,和他之前哭訴的視頻對比,放在一起看簡直笑死了!」
  
  水銀思索著自己在這一個世界還會待多久,看到瑤欣解氣高興的模樣,將自己的聊天記錄給她看。
  
  瑤欣看完愕然,「原來是三妹做的?!」
  
  水銀拿回手機,刪除記錄,「下次記住了,你看到的東西,可能是別人費盡心思放到你面前,左右你的情緒的,所以,要有自己的思考,要有辨別這些資訊的能力,不知道一件事情的詳細情況,不要貿然做出判斷,保持清醒。」
  
  瑤欣若有所思,「嗯,我知道了。」她忽然覺得,那麼多人罵王東也沒什麼好高興的。就像三妹,她好像也並不覺得高興解氣。
  
  水銀上前一步,摸了摸她的腦袋,「你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和手腕,有時候善惡可能無法定義,所以你要認清的是自己的立場。勇往直前,無所畏懼,不要在乎別人的看法,這個世界上,你要最愛自己。」
  
  瑤欣拉下妹妹的手,開玩笑地說︰「知道啦知道啦,我不僅最愛自己,還最愛三妹。而且三妹你說這些,就好像你要走了一樣,我怪緊張的。」
  
  水銀就沒再說什麼。
  
  如果她的預感沒錯,她確實很快就要走了。
  
  沒過幾天,許久沒出現的系統發出了一聲提示。
  
  【主要角色王東死亡】
  
  水銀再次遇到王桂雲,死了兒子的這個女人有一雙同樣死去的眼睛,她好像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完了。她一輩子,前半生在為了一個不斷傷害她的男人——她的丈夫而活,後半生也在為了一個不斷傷害她的男人——她的兒子而活。
  
  大姐準備帶她回去,兩人看到水銀也沒有跟她打招呼,匆匆躲避她離開了。
  
  被大姐抱在懷裡的那個調皮小男孩不知道大人的事,看漂亮的姨姨在看自己,一手抱著媽媽的脖子,一手朝她擺了擺。
  
  水銀露出一個微笑,也朝他擺了擺手。
  
  【進入下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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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發表於 2019-10-3 00:19:07 |只看該作者
58、聾啞一

  水銀在上一個世界過了十幾年現代的富足生活,現在乍一看到這個世界的環境,還有些無法適應過來。
  
  她在一個矮小昏暗的簡陋空間裡,看上去像是地窖一類的地方,通常是鄉下人家用來存放糧食的,大小總共還沒有兩平米,就是這樣一個狹窄的空間,裡面擠滿了十幾個孩子。
  
  空氣中是一股混雜著尿騷味的髒臭氣息,顯得格外窒悶。地窖裡很黑,水銀只能隱約看見周圍挨挨擠擠的黑影,一個個的圓腦殼,看不清他們的模樣和神情。
  
  她能看見能聞見,卻聽不見任何聲音,安靜地就好像自己變成了一個聾子。
  
  ……她確實變成了一個聾子,不止如此,還是啞巴。
  
  看完了自己腦子裡系統發來的劇情,水銀明白了自己現下的處境。這比上個世界時代至少提前了兩百年。
  
  她這具身體原本是個富人家的小姐,八歲上頭跟著哥哥偷偷出門玩,被人販子拐賣,後來在被人販子關起來的這段時間裡一場發燒,燒壞了腦子不記得從前的事,而且還燒成了聾啞人。
  
  也就是她現在這個境況——八歲的病弱身體,燒成了聾啞人,正被人販子關在地窖裡等著被賣出去。
  
  在劇情裡,她很快就會被人販子賣到林家,變成了林家的一個小丫鬟鎖兒,服侍二少爺林瑯。
  
  鎖兒和二少爺年紀差不多大,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鎖兒就理所當然地愛上了這位一直照顧自己的二少爺,也一直陪伴在他身側。九年後,二少爺因為意外摔斷了一條腿,日漸消沉,鎖兒無比心疼,獻身給了醉酒的二少爺。
  
  然而二少爺酒醒之後不記得了兩人這場事,並且他此時遇到了自己此生愛的女人魏小姐,可惜魏小姐戀慕著自己的表哥趙家大公子趙端澤。
  
  趙端澤性格強勢霸道,對鎖兒一見鐘情,再三追求甚至把人搶回家,結果鎖兒到了趙家後,無意中被揭露了身世,原來她就是趙家多年前被人販子拐走的小女兒,趙端澤的親妹妹。
  
  事情到這裡從可憐聾啞丫鬟被欺負劇情,變成了一個閉環四角戀劇情︰鎖兒愛戀林二少爺、林二少爺癡戀魏小姐、魏小姐暗戀表哥趙端澤、趙端澤苦戀鎖兒,但因為知道了她的身份,痛苦掙扎之後還是選擇了放棄。這時候鎖兒懷了林二少爺的孩子,所以林二少爺也不得不痛苦地放棄自己的愛情娶了鎖兒。
  
  劇情發展到這還沒完,趙端澤也娶了表妹魏小姐,可林二少爺對魏小姐念念不忘,趙端澤也是同樣惦記著妹妹,有事沒事找林二少麻煩,覺得他想著別的女人對不起自己妹妹,林二少則憤怒他不好好對待自己心上人,互相折磨了個沒完沒了。
  
  水銀心情毫無起伏地看完了這一場錯綜復雜又狗血的虐戀情深,看到結局。鎖兒用陪伴和十幾年的守望最終贏得了林二少回心轉意,施捨了他死前的一點愛。魏小姐病逝,趙端澤黯然出國。
  
  這劇情,所有的「苦」除了鎖兒各種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負之外,就是愛而不得。現在換成她,這些當然都沒意義了。
  
  水銀靠在地窖的泥土牆壁上閉目休息,這具身體非常虛弱疲憊,也可能是系統給她加的病弱身體人設加強了。不止讓她成為小孩子,還有這麼一副身體,再加上聾啞設定,系統想懲罰她的心思絲毫沒有掩飾。
  
  它現在都不和她交流,好像轉成了冷眼旁觀模式,說不定是前幾個世界的評估認定她沒有改造可能,準備直接給她來重藥,想一點點奪去她的優勢,看她掙扎求生。
  
  可是,在她這裡,劣勢不會永遠是劣勢,因勢利導,劣勢也可能變成優勢。
  
  耳朵聽不見,倒是挺清淨的,水銀在地窖最裡邊的角落裡,發現身邊挨擠著的兩個小孩子在顫抖,好像是在哭,不過她聽不見。大概不止他們,這裡的孩子都嚇得不輕。
  
  地窖門忽然被人打開了,外面乍然照進來的光亮令人眼睛一陣刺痛,水銀和其他孩子一樣遮了遮眼睛,抬頭去看那男人。
  
  逆著光,對方高大的身影顯得凶惡而可怕,他嘴唇張合,臉上的神情很不耐煩,像是在罵人,手還重重拍了地窖的門板。
  
  水銀一陣頭暈中看見身邊的孩子抬手捂住嘴,眼神驚恐,還不斷往她身上擠。門口的漢子說了句什麼,地窖裡的孩子騷動起來,他就像提小雞仔一樣,提出來好幾個人往外面一放,被地窖外面的人推搡站好。
  
  挑完人,地窖門重新被關上。
  
  被關上之前,漢子丟進來一些東西,還有一盆水。所有的孩子都撲過去搶,那大概是吃的。水銀也站起來,她手軟腳軟絲毫沒有力氣,只能扶著泥牆摸過去,先走到那盆水旁邊,喝了兩口涼水潤嗓子。
  
  她餓到沒有知覺了,還有點輕微脫水。喝了水之後嘗試出聲,嗓子一陣疼,也不知道發出了什麼樣的聲音。
  
  喝完水扭頭,被扔在地上的食物已經被人搶光,所有人都在埋頭大吃,顯然餓得厲害。水銀還看見一個瘦小的孩子仰頭拼命撕扯自己的脖子,好像是哽到了,跌撞到水盆旁邊埋頭喝了好幾口水才緩過來。
  
  大家習以為常,自顧自吃東西喝水或者餓肚子,這裡就像個豬圈或者雞圈。水銀不像其他人都往裡面擠,她走到門口處坐下,扒在門板縫隙裡往外看。
  
  外面是狹窄的土牆,什麼都看不見,好像也沒人在守著,但她無法弄開這扇門,只能靜待時機。
  
  這波人販子大概是一段時間一段時間做生意,一次性弄很多小孩回來,再迅速賣出手,然後換個地方避風頭。所以沒過兩天,這個地窖裡的孩子就全都被弄走了,只剩下水銀一個人。
  
  終於,她也被拖了出去,外面是很普通的一戶鄉下農戶的屋子,有四個大人,三個穿著破褂子或者乾脆赤著上身的大男人和一個粗壯的婦人,好像是一對夫妻和他們的兄弟,四人對於她的去處產生了分歧。
  
  水銀看著他們坐在那說話,因為聽不見聲音,她只能依靠觀察嘴型,但她沒學過唇語,辨別有些困難,只捕捉到幾個字眼。
  
  「命大沒死」「不好賣」「聾啞」「城裡媽媽」「長得好看」
  
  女人走過來拽起水銀,捏著她的臉左看右看,又隨手放下,說了句什麼,三個男人就陸續點了頭。
  
  水銀猜測她可能是因為聾啞不好賣,但長得又確實特別好看,這幾個人販子把她賣不上價錢,就像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正在猶豫。
  
  他們並沒有把她很快賣出去,反而讓她暫時住在這裡,似乎是準備讓她養好一點,過兩天跟著年紀最大的那個男人去更遠的地方。這幾個人用繩子綁住她的腳,讓她睡在柴垛下的草堆上,吃完飯後把剩飯混著丟給她。
  
  她一個又聾又啞的小女孩,還綁著腳,跑不掉,幾人對她的看守不嚴,水銀默默積攢力氣,默默觀察他們每一個人,注意他們嘴唇闔動的每一句話。
  
  這天夜晚,水銀睜開眼睛悄無聲息地站起來,綁住腳的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她解開了。
  
  那對夫妻今天趕著牛車出門,現在還沒回來,今晚應該是不會回來了,另一個男人傍晚好像是去找村子裡的相好過夜,水銀看見他離開前和另一個男人在談一些女人床上表現之類的內容。
  
  現在,只剩下一個男人在看守,他很放鬆,晚上喝了點小酒,就在門邊的一張竹床上睡著,毫無防備。
  
  水銀赤著腳,走路悄無聲息,她進了廚房,拿到了刀。
  
  上個世界的十幾年時光,水銀學會了熟練的解剖技法,知曉了人體最脆弱最致命的地方,知道了怎樣用最小的力氣使一個人死亡。她積攢下的力氣,全部用在了這一刻——
  
  人臨死前的抽搐和掙扎她看見了,但沒有聽見,擦掉手上的血,丟下刀,水銀在這人身上搜索。她必須找到點錢,等到離開這裡,她要盡快找辦法回到趙家,趙家離這裡大概不近,找過去要時間,她需要錢。
  
  這個時代可不是上個世界的法治社會,在這個世界裡,沒有什麼社會機構會義務撫養她這樣的小女孩,如果不趕快想辦法回趙家,最大的可能就是再被人販子拐走。
  
  她快速翻找著男人身上的錢,因為耳聾,並沒有聽見一道匆匆的腳步聲在迅速接近,等她察覺不對,已經看見那個去村子裡找樂子的男人站在門口。
  
  他看見了兄弟的屍體,臉色扭曲著,惡鬼一樣朝她撲來,大約還憤怒地罵了人,水銀反應很快,迅速站起來扭頭要跑。
  
  然而來不及了。
  
  她這個身體跑不過一個壯年男人,被那憤怒的男人一把抓住頭髮,男人暴怒地拿起她放在一邊的刀,給了她一下。
  
  水銀再次嘗到了死亡的滋味。
  
  痛苦並不劇烈,只那一下,好像是驟然從高空墜落。她猛然一震,意識到自己死亡的同時,腦海中也響起了系統冰冷的倒計時,它從10開始計時。
  
  【10】
  
  【9】
  
  ……
  
  【1】
  
  剛結束,水銀發現自己手上拿著刀,睡在竹床上的男人還在瀕死掙扎。她幾乎沒有猶豫一秒,腦子裡也沒有思考任何東西,握緊手裡的刀扭頭從後面一道門衝了出去。
  
  聽不到聲音是她最大的缺陷,她現在不知道周圍環境如何,不知道貿然跑出去會不會撞上那個提前回來的男人。
  
  這個屋子很簡陋,沒什麼能躲藏的地方,不能往前面跑。她看見廚房,立刻進去,鑽進了灶膛。廚房裡兩個大灶,他們大概不是一直住在這裡,只有其中一個灶在用,水銀鑽進了另一個落了灰沒有用的灶膛,安靜躺在裡面。
  
  她緊盯著外面的動靜,腦子裡開始回想剛才的一切。剛才她死了,卻忽然回到了死亡前的幾分鐘,很可能是三分鐘。
  
  這個和她第一個世界的情況不同,第一個世界每次都是至少死了兩個主要角色,系統強制她回到劇情某個時間點,像是「重置」,而她剛才,因為沒有死主要角色,更像是「斷點續傳」。如果她現在再死了,很有可能會一直重復回到死亡前的幾分鐘,而不可能直接去到下個世界。
  
  這解決了她先前的一些疑問。
  
  可見,如果想結束一個世界,必須要有兩個主要角色死亡,或者——系統讓世界重置至少三次,像她第一個世界那樣。
  
  整理著目前已知的資訊,水銀看見光亮照進了廚房,那個男人找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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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00:19:17 |只看該作者
59、聾啞二

  男人踩著急促用力的腳步,提著燈在廚房轉了一圈,水銀看見他的腳就在眼前晃動,但他只是查看了灶邊的柴火堆,並沒有想到在狹窄黑暗的灶膛找人。
  
  屏住呼吸,沾了血的雙手在灶膛裡的餘灰中滾過,沾去了黏膩,牢牢握著刀。如果這男人要查看灶膛,她就會猛地彈出去給他一刀。哪怕不能致死,也絕不讓他好過。
  
  不過,這人匆匆查看一圈後提著燈快步出去了。她聽不見聲音,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真的已經走遠,只好一動不動的等著。
  
  這四個人不是村子裡常住的人,現在這屋子裡死了一個人,他們又是做的人販子這一行,更不敢聲張,所以有很大的可能不會繼續在這裡停留下去。接下來她只需要等,等到中午,如果他們沒有來做飯,那就表示他們很有可能離開了。
  
  水銀小睡了一會兒,沒有睡得太沉,一直保持著半清醒的狀態,偶爾換一個姿勢,防止手腳麻木不能及時作出反應。眼前的光線由暗變明,水銀算著時間,終於從灶膛裡小心爬出來。
  
  她到了這個世界後,世界都是一片寂靜的,這份寂靜在這樣的情況下給她帶來了更大的危險。
  
  小心走出去,她敏銳地注意到之前搭在門口竹竿上的外褂,和放在內側的兩雙女人的布鞋沒了。他們回來過了,現在又走了!屏息走進大堂,躺過死人的那張竹床還在那,上面血跡被擦乾淨,屍體也不見了。
  
  環顧一圈大堂,少了些東西,原本關起來的臥室門如今大開著。看到這些,水銀才徹底放鬆下來。她預料得不錯,這幾個人販子很有可能是已經跑掉。這是最好的結局,不然以她現在精疲力竭的狀態,根本沒辦法應付幾個窮凶極惡的成年人。
  
  不過,她也不能在這裡多留,要想辦法回趙家。
  
  至於趙家在哪裡,該怎麼回去,這些小細節是系統給她的劇情裡沒有的。但按照分析,她現在肯定離趙家有不短的距離。
  
  首先她這身體當初穿得好,是富人家的孩子打扮,人販子把她抓來之後雖然換下了她的衣服首飾,但肯定不敢就近把她賣出去,她們敢把她賣進縣城裡的林家,說明林家離她被抓的地方很遠。
  
  其次她在原劇情裡九年都沒有遇見趙家人,後來遇見趙端澤是因為他來表妹家玩,這又說明魏小姐所在的魏家距離林家不是很遠,她完全可以先找到魏家,去找自己的姨母。
  
  水銀順著出村的道路一直往前走,路上有馬車的車轍,為了防止運氣太差撞見那些人販子,一路上只要看見有人,她就伏在路邊的草叢裡躲避,長長的野草遮掩了她的身形,讓她平安出了那個村子。
  
  她走走停停,勉強走到下午才遠遠看到縣城門口。實在太累,哪怕她也沒有辦法衝破身體的極限繼續走下去,腿一軟就坐在地上,久久沒辦法起身。
  
  按在地面的掌心忽然感到一陣顫動,有一片塵土從眼前飄過,水銀看見一架馬車緩緩駛過去。
  
  這個時候家裡有馬車的,無疑都是大戶,而且這個車廂用的木頭也是好料。水銀幾乎是立刻決定要向他們求助,從地面上彈起來,追上那輛馬車。
  
  馬車裡坐著一男一女兩個大人和一大一小兩個男孩子。年紀較小的那個男孩趴在車窗上,見到馬車後吃力追趕的女孩子,笑著和父母說︰「後面有個小女孩在追我們,你看她好好笑啊。」
  
  「嗯?」他的哥哥也好奇地往車窗外看,「是個討飯的小乞丐嗎?」
  
  前幾年災荒的時候,很多窮人吃不飽,餓的快要死了,就帶著孩子在路邊攔車,小男孩雖然年紀不大,但也看見過許多這種事,不太高興地癟癟嘴,他不喜歡這些朝他們伸手要吃的窮人,覺得他們身上又髒又臭又難看。
  
  女人跟著往外看了眼,「哎喲,真是個小孩子,瞧著和瑯兒也差不多大呢。」
  
  瞧見那追車的小女孩一直跟著,再看一眼閉目養神沒什麼反應的老爺,林夫人拉開車簾對坐在前面的丫鬟說︰「後面有個小女孩,追車怕是要吃的,你去給她點吃的打發算了。」
  
  「誒,夫人。」車夫停了車,丫鬟跳下車轅朝水銀走過去。
  
  林夫人往後看著,見丫鬟把那小女孩帶了過來,不由皺眉問道︰「怎麼還把人帶回來了?」
  
  「夫人,這小孩又聾又啞,聽不懂我說什麼。」丫鬟為難地說︰「她還非要過來,也不知道是要做什麼。」
  
  林夫人仔細去瞧那小女孩,吃了一驚。本以為是個小乞丐,但這湊近了一看,孩子長得真是好,一雙清淩淩的大眼睛,巴掌大的小臉像花兒一樣,要不是穿的落魄又狼狽,說她是個富貴窩裡養出來的孩子也有人信。
  
  「孩子,你怎麼了?」她不由得語氣軟了兩分。
  
  水銀看她唇形就明白她在說什麼,朝她笑起來,小手拍拍胸口指指喉嚨再擺擺手,然後做出提筆寫字的模樣。
  
  林夫人一個婦道人家是不會寫字的,但林老爺會,原本閉目養神沒管事的林老爺見到這小女孩擺出的寫字架勢,就明白這肯定是個會寫字的孩子,那姿勢端正好看,行雲流水,比他兩個從三歲起練字的孩子還要好。
  
  「車上沒有能寫字的東西。」林老爺也是個聰明的,當即指一指旁邊的地面,「你要是想說什麼,就寫出來。」
  
  水銀非常禮貌地給他行了一禮。還好,這個時代和當初林錦繡那個時代挺接近,雖然地方不太一樣,但禮節社會風氣等都有相像的地方。她特地擺出的有錢人家孩子的架子,果然有點用。
  
  她拿了石頭在地上寫字,林老爺看著看著就詫異道︰「你是縣裡魏家的外甥女,姓趙……是縣裡那個開布莊的魏家?」
  
  這句話太長,水銀沒看明白,只是繼續寫,林老爺的表情從詫異變成驚嘆,「原來是遇到人販子,真虧你一個孩子能逃得出來,這事既然叫我們遇上了,就不能不管,孩子,你放心,我們肯定會把你送回去。」
  
  水銀得以上了車。
  
  林夫人知道她是個落難千金了,特地讓她坐在身邊,端詳她的臉,雖然這些日子受苦有些瘦了,但從前底子還在,可以想見日後肯定是個大美人。
  
  「唉,好端端這麼一個漂亮孩子丟了,這家裡人還不知道怎麼著急呢。」林夫人看向丈夫詢問道︰「老爺,她究竟是哪家孩子?」
  
  林老爺在考慮事情,聞言笑了下,得意地晃了晃手指,「如果她是縣裡開布莊那個魏家夫人的外甥女,還姓趙,恐怕是錦城趙家的小姐。」
  
  「嘶——錦城趙家?難道是那個開了幾十家布莊的錦城趙家?他們家的綢緞生意做的特別大,咱們也買過他們家的布呢。」林夫人滿臉喜色。
  
  要真是趙家的女兒,他們幫忙找回了孩子,怎麼也要給他們林家承情,那他們林家的生意日後可不就有人照拂了。他們這可真是遇見了個菩薩座下的小金童。
  
  兩人因為孩子聽不見,完全沒有避著她說話,水銀一直在暗暗觀察他們神情,記憶他們說話的唇形,大致猜到他們在說什麼。
  
  水銀乖巧坐著,兩個小男孩對她好奇,尤其小的那個,戳戳她的胳膊又踢踢她的腿,沒個安生,那個大的也趴在一邊朝她悄悄擺口型,叫她小乞丐。
  
  林夫人警告地喊兩個小男孩的名字,讓他們不要鬧,水銀看著她的唇形忽然反應過來。這一家人好像就是林家人,就是那個在原劇情裡買下女主角當丫鬟的林家,旁邊這個笑嘻嘻的小男孩,是男主角林二少爺林瑯。
  
  路邊隨便攔一輛馬車,竟然也能撞上他們,她還以為這次不會再和林家有聯系,沒想到這也能扯上關係,真是太巧了。
  
  主角難道是有什麼互相吸引的磁性體質?
  
  讓水銀感到奇怪的還有一點,這個世界主角的痛苦起點就是失去記憶,找不到回家的路,那麼系統為什麼不讓她也失憶?如果它想看她被懲罰,讓她失去記憶不是最簡單的嗎,它之所以不這麼做,是做不到還是不能做?
  
  這個問題就和系統的來歷一樣無解。
  
  水銀沒有被第一時間送到魏家,林夫人林老爺以天色將晚為理由,把她先帶到林家,讓人給她洗澡梳頭,整理好了,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才讓人去魏家送消息。
  
  卻說魏家那位姨母,還不知道自己錦城的姐姐丟了女兒,林家來人給她送外甥女的消息,她摸不著頭腦,又忙著和幾個夫人一起打牌,以為是來搗亂的人,連見也沒見就把人打發走了。
  
  結果過了中午,錦城那邊送信的人趕到,說趙家的小女兒走丟了,好幾天找不見人,請親戚朋友們留意,她這才想起來上午這出事,一拍大腿︰「哎喲壞了!上午那是誰家來的人?我都不認識,莫不是真遇上了我那外甥女?!」
  
  「嗨,趕緊的呀,趕緊去把我那寶貝外甥女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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