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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扶華 -【戲精穿進苦情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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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00:19:39 |只看該作者
60、聾啞三

  錦城那邊的趙家沒想到人販子拐了人會跑得那麼快,是在錦城找了好幾天沒找到人,才沒辦法地發了消息給各處親朋,請人幫忙留意,魏家這邊的消息就收到的比較晚。
  
  水銀也是沒想到,這時候消息傳遞會這麼慢。聽下人來回報說魏家夫人沒有走丟的外甥女,林家夫婦看她的眼神都不對了。
  
  夫妻倆原本耐心地陪在她身邊和她說話,林夫人還要親自給她餵粥,聽到這話,林夫人霎時變了臉色,將粥碗重重一放。
  
  「怎麼回事,怎麼會沒有,這孩子是不是在騙我們?」林夫人懷疑地看了一眼水銀。
  
  林老爺拿著煙桿子抽煙,吞雲吐霧,也跟著瞟一眼水銀,「不像,她這通身氣度,就不是小門小戶養得出來的,說不定是對方搞錯了。或者,她說的魏家,不是我們找的那個魏家。」
  
  話雖如此,但之前那周到熱切的態度也一下子冷卻下來。夫妻倆還沒商量出個所以然來,魏夫人就匆匆上門。
  
  「真是對不住,我才收到的消息,竟是差點錯過了!」魏夫人性格有些馬虎隨便,一進林家門,都沒和主人打招呼,見到單獨坐在一張高椅上的水銀,細一看她容貌,確認是自己那個外甥女,馬上抹了一把眼淚,搶著把人抱在懷裡。
  
  「我可憐的外甥女,真是受苦了,錦城離咱們這那麼遠,你一個小孩子是怎麼過來的,又是怎麼到林家的?」
  
  水銀反正是聾啞了,根本不用和她交流,林夫人林老爺自然而然地接過了話題,把前因後果和魏夫人解釋了一遍,至於他們有沒有在其中誇大自己的功勞,從魏夫人誇張的感激表情裡就能看得出來。
  
  日後,林家的好處當然是少不了的。
  
  魏夫人要把她接走的時候,林老爺和林夫人還送到了門口,都是做生意的人家,他們比不上錦城趙家,也比不上魏家,自然要更客氣一點。林夫人還傷感地擦了擦眼淚,好像和她感情有多麼深刻。
  
  如果她之前懷疑她說謊時,臉色沒有變得那麼難看,態度也沒有變得那麼快,水銀可能會相信她是真的有這麼喜歡自己。
  
  魏家這邊魏夫人把丈夫從莊上喊回來,夫妻兩個帶著一個女兒,親自送她回錦城趙家。魏家也是開的布莊,生意一直靠趙家幫忙,因此夫妻倆對水銀照顧的比自己女兒還周到。
  
  他們的女兒魏梓慕,也就是後來林二少癡戀的心上人魏小姐,此時還是個黃毛丫頭,比水銀現在大個兩歲,她從小就非常崇拜喜歡趙家的大表哥,對表妹格外不喜歡,見爹娘一路上對表妹噓寒問暖,都顧不上哄自己,更是噘著嘴生氣了半晌。
  
  水銀在她們面前就不像在林家人面前的「大家風範」,而是更符合一個飽受驚嚇又受了很多苦的小女孩,顯得虛弱又瑟縮。當然,不管她現在表現出什麼樣子,所有人都會自動給她找好理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性情大變很正常。
  
  聾啞這個缺陷,到了此時又變成了一個優勢——她不用和人深入交流,還沒人會覺得不對。
  
  就連系統給她的體弱設定,也能成為可利用的一點,讓她那對強勢的父母以及哥哥對她更加愧疚憐愛。
  
  她使用自己的容貌、技能、性格,就像是江湖俠客用她的刀。
  
  果然,回到趙家的水銀,簡直稱得上是眾星拱月,生意上強勢的父親和性格嚴肅冷硬的母親,以及從小就霸道自我的哥哥,全都對她憐愛得不行。
  
  尤其是哥哥趙端澤,是他帶著妹妹溜出去玩導致妹妹被人販子拐走,如今妹妹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受了這麼大的苦,變得又聾又啞,成了殘疾,這個十三歲的小少年抱著妹妹當眾紅著眼睛哭了出來,連自己最看重的面子都不要了。
  
  「混蛋!混蛋!是誰把你欺負成這樣,哥哥要去把他們殺了!」哇哇大哭完了的小少年怒髮衝冠,憤怒大喊,嗓音裡還帶著點哭腔。
  
  水銀光看著這個哥哥張嘴叭叭叭了,要是速度慢一點,她還能依靠嘴型猜出幾個字,結合表情動作推測出什麼意思,他這個語速飛快,她就看出他在罵人。
  
  而且這小男孩像個小豹子,力氣特別大,生氣的時候把她的胳膊捏得特別疼。旁邊趙家父母和魏家一家人都看著呢,水銀眼睛一垂,兩顆淚珠就從眼睛裡滾出來,她不發出聲音,哭的無聲無息,比別人大聲哭更可憐無數倍。
  
  這哥哥被她哭的瞬間蔫了,愧疚又無措地夾著尾巴,拉著她的手好像想和她一起哭,又拼命忍住了。水銀看見他一邊揉著自己紅紅的手,一邊說什麼。
  
  「……哥哥……給……報仇……對不起……」這幾個字看清楚了。
  
  說不出話對水銀來說還能忍受,但聽不見聲音,真的是個特殊的體驗,在一定程度上,就好像是這個世界孤立了她。
  
  這個大宅院裡主人只有四個,但有很多下人,好幾進的院子,一重又一重的門廊廳堂,宅子裡面自帶花園和池塘假山竹林等景致,整個就是一座江南園林。
  
  水銀如今這身體有個大名,叫趙汀芷,她那屋子附近就有個很淺的蓮花小塘,種了一圃的蘭芷汀草。照顧她的兩個小丫頭,一個奶媽,她們都不是很習慣聽不見聲音的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她交流——她們並不會寫字,只能靠猜的。
  
  原來的趙汀芷應該也是不怎麼會寫字的,她能在不知道原身底細的林家人面前亂寫,但不能在趙家人面前亂寫。
  
  趙端澤雖然在原劇情裡是個強取豪奪小丫鬟的霸道男人,但面對妹妹的態度是截然不同的,他如今每天都會來找妹妹,陪她說話,教她寫字好讓她能和自己交流。
  
  為此,這個不喜歡學習練字,更喜歡到處惹禍的小少年忍下玩心,坐下來認真習字。趙家父母感到非常欣慰,對小女兒更加疼愛了,覺得她能讓麻煩精哥哥安下心來學習,在引導哥哥奮發向上這件事上功不可沒。
  
  水銀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曾看過一篇報導,據說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如果在非常年幼還不記事的時候分開了,等到他們長大後相遇,在不知道對方身份的情況下,會更容易產生「愛情」。
  
  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趙端澤對鎖兒大概就是類似這樣的情況,因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忍不住去關注,產生的感情。不過,現在她改變了劇情,「鎖兒」這個人不會再存在,所以趙端澤也註定不會再稀裡糊塗愛上自己的親妹妹了。
  
  只是,這孩子可能真的天生就是個妹控。
  
  水銀見過很多這個年紀的小男孩,好動愛玩脾氣差,趙端澤這些毛病都有,從前據說是沒辦法安靜坐下來半個時辰,如今為了教她習字,竟然能老實在她旁邊坐一下午。
  
  濃重的愧疚好像讓他明白了作為哥哥的責任,迫切的想要對妹妹更好,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
  
  水銀為了能更好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只能假裝和他學習,並且學習進度特別快,於是趙端澤就發現,妹妹回來之後,忽然就聰明瞭很多,她以前明明也不愛寫字,只喜歡跟他一起出去亂跑亂玩的,現在什麼都不愛玩了,就一心學習。
  
  當哥哥的壓力很大,他的詞匯量都快不夠教妹妹了,這可怎麼行!當哥哥的面子不能丟!
  
  教了趙家這位大少爺好幾年書的先生第一次聽到他主動要求學習更多,簡直都驚呆了,甚至下意識去外面看了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
  
  家裡一雙兒女突然愛上了學習,趙家父母對這事很是關注,特別是拿到女兒寫的字,趙老爺很受驚。
  
  「這……這是汀芷寫的?她什麼時候能寫這麼多字,奇怪了,她有這麼聰明,學得這麼快嗎?」
  
  聽到父親懷疑的話,趙端澤立刻就不高興地嚷嚷道︰「妹妹本來就很聰明,她以前不寫是因為不想寫,現在她一認真就寫的這麼好……還不是因為吃了苦,她受了那麼多罪現在懂事了,這不是很正常嗎!」
  
  看一眼旁邊完全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只能坐在那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的妹妹,趙端澤鼻子一酸,覺得全世界都要欺負自己可憐的妹妹,忍不住抱了抱她,「都是哥哥不好,貪玩沒看好你。」
  
  對著女兒懵懂無辜的神情,還有兒子護崽的表情,趙家父母還能說什麼,無奈地對視一眼,把這事翻篇了。
  
  多虧了趙端澤做幌子,水銀很快能用寫字的方式和人做簡單交流,不過因為這個時代學習是很不容易的,認字習字的人不多,偌大個趙家,也找不出幾個會認字寫字的人,她主要還是和哥哥交流。
  
  水銀在原本的世界也有個哥哥,趙端澤這個「哥哥」,比起她原本那個哥哥,確實稱職許多。他會把自己出去玩看見的有趣東西寫下來給她看,就像寫日記一樣。
  
  毫無文采的小學生流水賬,有不通順的語句,錯別字尤其讓人想給他改掉。
  
  不過,這份分享的心意,帶著的赤忱很可貴。
  
  水銀從前沒有體驗過親情,但經過幾個世界,尤其是上個世界那十幾年的時間,她已經能用一種坦然的態度去接受「親人」的親近。
  
  相處越多,她越覺得趙端澤是個想法單純,性格衝動的小少年,直到她回家一年後,趙端澤忽然給她寫了一句話︰
  
  「妹妹,我找到當初拐賣你的人販子了,看哥哥給你出氣。」
  
  水銀一頓,抬頭去看他,想起從前兩人剛能交流時,他仔仔細細問過她那些人販子的各種外貌特點。原來,他一直都沒放棄找那幾個人販子,竟然還真被他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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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02:16:29 |只看該作者
61、聾啞四

  趙端澤前兩個月才剛滿十四歲,這樣年紀的孩子,她以為他那些說要給妹妹出氣報仇的話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還真做到了。
  
  距離她被拐那件事已經過去一年,也就是說這少年在這一年時間裡,都在悄悄找人。以他這個事事三分鐘熱度的德性,能堅持一年,還真是少見的執著。
  
  不過,他又是怎麼找到的人?
  
  見到妹妹在紙上問他怎麼找到的,趙端澤這下得意了,臉上的笑遮都遮不住,「那可不容易,你不是跟我說他們抓了很多小孩嗎,我覺得他們肯定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所以我請人……」
  
  倒豆子一樣劈哩啪啦說了幾句,他才想起來妹妹又聽不見,於是抓了紙筆潑墨揮毫,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他這個字是先生訓練過的,寫得很不錯,水銀看了一遍下來,提取了幾個重點。
  
  趙端澤認識了一個叫勝叔的人,這位勝叔是做賭坊生意的,和某些行當有隱秘關係,托他的人脈找到的,為此趙端澤把自己幾乎全部身家,也就是他自己的小金庫和零花錢全都投進去了,還跟爹娘要了幾次錢。
  
  之前哥哥要錢水銀也是親眼看見的,爹娘問他要買什麼,他胡說八道一會兒說要買古董一會兒說要買書,家裡沒一個人信他的,都以為他拿去胡亂花了,惹得爹娘罵了他幾次敗家子。
  
  原來全都用在這上頭了。
  
  趙端澤還在那得意地炫耀,寫「哥哥厲不厲害!你看,哥哥說要幫你報仇的!」
  
  為了他這一年省吃儉用的生活,水銀給他寫了一幅字「哥哥真厲害」,讓他體會被妹妹誇獎的感覺,喜得這哥哥當場把那張紙收走,說要送去裱了掛在房裡。
  
  「對了,你要不要親眼去看看?」趙端澤有些猶豫,還是在紙上寫出了這句。他有些擔心妹妹去會被那人販子給嚇到,畢竟曾經傷害過她,她肯定會害怕,但又覺得妹妹受了罪,不親眼去看看怎麼能解氣。
  
  水銀端正地坐在桌前,和撐在桌子上沒個正形的哥哥反差巨大。她一筆一劃地寫︰「要去,去看看是不是他們,萬一弄錯了就不好了。」
  
  趙端澤不以為意地嘟囔,「怎麼會弄錯,勝叔那麼厲害的人,不至於兩個人販子都搞錯,我都問清楚了,就是他們。」他這句話是說的,沒有寫,水銀讀他的唇形看懂了一點,捕捉到「勝叔」兩個字。
  
  趙端澤似乎很相信這個勝叔。水銀挑了一下眉,面露思索之色,趙端澤卻沒有注意到,抓著腦袋在她屋裡轉了一圈,「你出門要帶什麼東西啊?要不要換衣服?紙筆應該帶吧,不帶的話萬一你想跟我說什麼我都聽不懂。」
  
  他自顧自地收拾筆墨,又一個人在那嘀咕,「這也太不方便了,下回給你找點方便出門寫字的筆。」
  
  這一年,水銀都沒有出去過趙家大宅。趙汀芷這小女孩原本也是一年出不了家門幾次的,哥哥心疼她才會偷偷帶她出去玩,可發生了那樣的事,這一年裡,趙端澤心有餘悸,無論如何也不敢帶她出門了。
  
  收拾了東西悄悄帶著妹妹出門的時候,趙端澤忽然後怕起來,原本是牽著妹妹,離開家後沒走出去多遠,又警惕地把妹妹抱在懷裡,好像街上隨時會衝出什麼人販子把妹妹搶走。
  
  好在趙端澤這個小少年長得高力氣又大,還能抱得起九歲的妹妹。
  
  他們到了一家酒樓,門口堂倌見到趙端澤就殷勤喊了聲趙大爺,領著他們往後走,水銀注意到這家酒樓旁邊是個賭場,瞧見趙端澤熟門熟路往酒樓後院走,水銀就知道他肯定沒少來這裡。
  
  堂倌將他們領到後院,「人就關在那柴房裡呢,勝大爺說了,現在就交給您處置了。」
  
  趙端澤︰「勝叔現在還在隔壁看場子呢?」
  
  堂倌笑容滿面︰「是呢,我這就過去通知他一聲趙大爺來了?」
  
  趙端澤抱著妹妹,擺出了個瀟灑的姿態,假裝自己很成熟,「不用,我就是帶妹妹來看看害她的仇人,看了就走,不用麻煩勝叔過來了。」
  
  堂倌應了,又誇水銀︰「這就是您府中的趙小姐啊,真是長得像那畫上的仙女兒一樣,怪不得趙大爺這麼疼愛妹妹了!」
  
  水銀這一年來,經常讓身邊照顧的人特地放慢語速,對著口型和她說話,練習多了,讀唇形就有幾分心得,至少能大致弄明白兩人在說些什麼。
  
  趙端澤不知道妹妹能讀唇形,看她盯著自己說話,覺得她聽不見,只能看著別人說話一定很茫然,心疼極了,乾脆地結束談話,抱著人去柴房。
  
  柴房裡綁著的,還真的是當初那兩個人販子。沒錯,只有兩個,一男一女,就是那對夫妻。當初一共四個人,在她手上死了一個,應該還有一個男人才對,她記得很清楚,那男人是個癩痢頭,腦袋上一塊黑斑。
  
  這對夫妻被綁著,倒在柴草堆裡,穿的破破爛爛,臉上還有淤青,看上去是挺淒慘的。
  
  見到他們進來,兩人立刻就掙扎著爬起來,又哭又磕頭,「趙大爺,是我們鬼迷心竅,有眼不識泰山,我們已經知道錯了,我們受到教訓了,求求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
  
  「我們給您磕頭了,也給小姐磕頭了,求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我們也是為了生計活命啊,沒辦法……」
  
  趙端澤抱著妹妹上前就給了兩人一人一腳,這兩人被踹了心窩子,往後倒去,哎喲哎喲叫喚個不停。
  
  趙端澤哼一聲,厲聲罵道︰「現在知道錯了有什麼用,我妹妹都被你們害成這樣了,還想讓我放過你們!不可能!」
  
  水銀一直在看著這兩個人,臉上沒什麼表情,趙端澤低頭見到懷裡的妹妹這樣,還以為她害怕,一手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妹妹不怕了,壞人都被抓了,我待會兒就讓勝叔把他們殺了!」
  
  那兩個人販子聞言頓時嚎得更大聲,水銀卻瞧見他們暗暗對了個眼神,那男人低頭的一瞬間,水銀看到他的顴骨動了動,好像是在笑。
  
  這種時候還能笑得出來?這兩人怕是在演戲呢。
  
  如果他們面對的是真正十四歲和九歲的兩個小孩子,或許能瞞得過去,可惜不是。
  
  水銀一下子就瞧出來了其中的貓膩。
  
  趙端澤放過狠話解了氣,把她抱出去,摸她的腦袋,「怎麼樣,看完了人,我們現在要不要回家?」
  
  水銀搖搖頭,忽然瞧見一個穿著綢緞褂子,背著手拿著煙袋的男人走進來,這男人年紀大約四十以上了,趙端澤見到他,笑著打了聲招呼,「勝叔,你怎麼過來了。」
  
  原來這就是勝叔。
  
  勝叔神情和藹,「怎麼樣,人看過了?」
  
  趙端澤︰「看過了,多虧了勝叔幫我找到他們,不然我自己還不知道要找到什麼時候,不愧是勝叔,神通廣大!」
  
  勝叔搖頭,「誒,你還跟我客氣什麼,咱們是忘年交,這點小事肯定要幫你做好。怎麼樣,現在你準備怎麼處理他們?」
  
  趙端澤看一眼妹妹,臉上露出狠色,「當然是殺了他們給我妹妹出氣!」
  
  「哈哈哈,好,男子漢大丈夫就是要有這種氣魄!」勝叔拍拍他的肩,「不過這種事也不好讓你親自動手,哪怕衙門管不了,勝叔也不能叫你擔這責任,你要是信得過勝叔,這兩個人就交給勝叔處置,保證今天過後這兩人就不會存在在這個世上了,怎麼樣?」
  
  趙端澤想也不想︰「可以,我當然放心……」
  
  話沒說完,手被人拉了拉。趙端澤忙低頭去看妹妹,「怎麼了?」
  
  水銀拿出他收拾的筆,寫字,「我們把這兩個人帶走。」
  
  趙端澤猶豫一下,「我們把他們帶回去幹嘛呀。」在他看來,既然是勝叔幫忙找到的人,當然還是給勝叔處理更好。
  
  他又看一眼旁邊的勝叔,勝叔也見到小女孩寫字了,仍是笑咪咪地說︰「你這妹妹寫字不錯啊,但這小孩子不懂事,你們把人帶回去,叫你們爹娘知道了,肯定要追究人是怎麼來的,到時候查到我這裡,你小子可要受罪了。」
  
  確實,趙端澤和勝叔交好,他覺得勝叔人不錯,可要是被他爹娘知道了他和這賭場老闆來往,肯定要打他的。
  
  正猶豫著,他忽然看見妹妹抽泣了起來,一張小臉上掛滿了淚珠。
  
  「唉唉、唉!你哭什麼呀,怎麼了怎麼了?」趙端澤蹲下來給妹妹擦臉。
  
  水銀含著淚水的眼睛看著他,小手攥著那張紙不放,擺明瞭非要把人帶走。趙端澤被妹妹哭的頭大如斗,不知該怎麼哄,只知道不停哎呀哎呀。
  
  這一年來,妹妹不像從前那麼愛粘他,他雖然沒表現出來,但其實心裡難過,更看不得妹妹受一點委屈,如今人哭成這樣,他哪還顧得上自己會不會被爹娘打,一咬牙對勝叔說︰「勝叔,多謝你了,我還是把人帶走吧。」
  
  為了滿足妹妹的願望,被打一頓就被打一頓,反正打不死!
  
  眼見他是勸不動了,勝叔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敲了敲手上的煙桿子,仍然是一片和藹親切,「沒事,你自己處置也行,要是有什麼麻煩的,盡管送回來我給你處理。」
  
  趙端澤露出感激之色,又聽他說︰「今天你是偷偷帶妹妹過來的吧,身邊也沒帶別人,不如明天帶了人過來,再把兩人領走?」
  
  趙端澤給妹妹擦小臉上的眼淚,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但他不敢擅作主張了,寫了問妹妹的意見。
  
  勝叔看見那小姑娘一聲不吭,又開始哭。
  
  趙端澤見狀二話不說,立刻去叫車夫,幫忙一起把人帶走。
  
  目送兄妹兩個離開,勝叔扭頭回後院,一個早等在那的癩痢頭男人急匆匆迎上來,「勝大爺,我大哥大嫂就這麼給他們帶走了?您之前可答應好了只是演場戲的!」
  
  勝叔瞧了他一眼,癩痢頭男人閉了嘴,只是臉上仍舊有忐忑之色。
  
  勝叔輕叱一聲︰「慌什麼,兩個小孩子還能做什麼,我讓人去探探,肯定把他們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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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02:16:42 |只看該作者
62、聾啞五

  水銀非要把兩個人販子帶回趙家,趙端澤雖然決定了為妹犧牲,但仍然想著垂死掙扎一把,一路上苦思冥想編出個故事準備回去糊弄爹娘,好蒙混過關。
  
  水銀︰這個年紀的男生說謊都以為父母不知道,可惜父母十有八九都是心裡門清的,說謊還不如乾脆承認了。
  
  果不其然,家裡兩個精明老道的爹娘一下子就從趙端澤嘴裡詐出了人販子是怎麼找到的。
  
  「我還不知道你,虧你好意思說是自己出去玩路見不平,遇見人販子在幹壞事當場把人抓住,看多了傳奇小說話本吧,就你這樣,也是被人抓住被人騙的份。」趙夫人說話又冷又不客氣,說的趙端澤面紅耳赤,非常不服。
  
  趙老爺關注的點和水銀更像,他第一時間注意到兒子吐露實情後說的那個勝叔。
  
  「你個傻玩意兒,你以為你說的那個勝叔為什麼能找到這人販子?人家是開賭場的,下九門行當不知道多熟悉,那麼多賭徒在賭場賣兒賣女,怎麼賣的,不還是那些人販子做的生意,指不定他們互相之間都認識,不然那些人販子都滑溜得像老鼠,有點風聲就跑了,他怎麼抓住的人,我看他們是串通好了演戲給你看呢!」
  
  水銀暗自點頭,不錯,趙老爺不愧是老江湖了,說的和她推測的差不多。
  
  可趙端澤不服了,為自己的忘年交勝叔打抱不平︰「爹你都沒看見勝叔人就下這種結論,不是胡說八道呢嗎,我都認識他這麼久了,他人還是很講義氣的。」
  
  趙老爺冷笑,又說起一個問題︰「你給了他多少錢?」
  
  他伸出一隻手比劃了一下,「有這個數吧啊?我說你怎麼用錢這麼厲害,原來是踩了個火坑。」
  
  趙端澤訕訕,吞吞吐吐,「這……我也沒給他多少,都是辛苦費,要勞煩那麼多兄弟幫忙找人,給點辛苦費怎麼了,他也沒主動要,都是我自己給他的……」
  
  得,還是他自己主動給的。
  
  趙老爺和趙夫人同時露出不忍直視的神情,包括水銀,臉色都有一下變得很微妙。知道他傻,沒想到會這麼傻,真不愧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趙端澤在水銀所知道的那個故事裡已經是個成熟男人,而且繼承了趙家的家業。他一出場就是個生意場上的厲害人物,聰明,又不失圓滑,自有一番為人處世的手段,除了在感情方面宛如智障,其餘方面都優秀。
  
  故事開始時他大概22歲,剛遇到鎖兒,而那時趙家父母早已因為意外去世,趙家家業經過了很大的打擊,才剛開始從衰敗中有起色,逐漸走上正軌。
  
  因為是以鎖兒為主線的劇情,所以趙家這些波折在劇情裡並沒有詳細寫,只一筆帶過。
  
  水銀這一年來也回憶了一下,推測出應該是趙端澤十八九歲時候父母意外去世,整個趙家的擔子落在他身上,而他失去所有親人,一蹶不振,又被人引誘墮落了一陣,騙走不少家財,導致趙家原本如日中天的紅火生意敗落。
  
  後來他醒悟被騙後,開始奮發圖強,重整家門,才最終成為了後來故事開頭那個年輕有為的商人。
  
  而那個時候趙家的生意應該還沒完全恢復,與此相對的是林家和魏家兩家因為吞了不少趙家原本的生意,做的蒸蒸日上,再也不需要像現在這樣捧著趙家,所以後來恢復原本身份的鎖兒嫁給林家二少,趙端澤娶了表妹魏小姐,從另一種角度來看也算是三家的生意聯姻。
  
  就趙端澤現在這個沒吃過苦頭的傻乎乎少爺樣子,在爹娘意外去世後,能把趙家現在的生意搞垮,好像也很正常,估計是被騙得很慘了。果然是不吃虧不成長。
  
  水銀從見到勝叔和趙端澤的相處時,就有種直覺,她懷疑勝叔就是那個在原劇情裡把趙端澤騙得差點破產的人。
  
  正因為這個懷疑,她才一定要堅持把兩個人販子帶回來,一來避免了那兩個人販子搞鬼,前腳演戲後腳被放,二來,也是為了把勝叔這個人放到趙夫人和趙老爺的眼皮子底下。這兩人能撐起這麼大的家業,可不是傻子,他們肯定能看出來不對勁。
  
  讓趙老爺和趙夫人發現不對,好好「點化」一下被騙的兒子,也省得她還要想辦法教育熊孩子,她現在和人交流費勁。
  
  所以她端坐在椅子上,看著趙夫人和趙老爺猶如菩薩念經,對著生不如死的趙端澤進行再教育,兩人一個分析講道理,一個嘲諷刺激,配合無間。
  
  趙端澤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但好歹是心裡留下了這麼個意識。他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一味違逆父母,只好擺出低頭聽著的姿勢,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教育完了,口乾舌燥的趙老爺和趙夫人,一人端一盞茶揮揮手讓兄妹兩個下去。
  
  萎成一團的趙端澤原地復活︰「等一下,你們最重要的事還沒說呢!」
  
  那兩個人販子還沒說要怎麼處理,怎麼能就這麼走了,為把他們帶回來,他今天可犧牲大了!
  
  趙老爺一聽,恍然,啊對,還有事忘了說了。
  
  「嗯,你提醒我了,差點給忘了。」他一下放下茶盞,瞬間沉下臉,拿起旁邊大花瓶裡插著的雞毛撢子就往兒子身上抽︰「差點忘了教訓你!你這個兔崽子!還敢帶著妹妹出去亂跑!那種亂糟糟的地方你也敢帶她去!要是你妹妹再出什麼事,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趙端澤沒想到還有這個發展,挨了兩下就開始在大廳裡亂竄,「誰說這個了,我是說那兩個人販子怎麼處理!」
  
  趙老爺追著他抽,吼他︰「你還有臉說!帶你妹妹去看那兩個東西,嚇著你妹妹了怎麼辦!」
  
  趙端澤瞬間忘記為自己辯護,反而還驕傲得意地重申︰「才沒有!妹妹可乖了,而且膽子也大,她根本沒怕呢!」
  
  趙老爺︰「你自豪個屁!」
  
  趙夫人一直冷眼旁觀著兒子被打,她是個嚴母型,和水銀以前見過的幾個溺愛型都不同。等到趙老爺打得差不多了,她才給了嚴老爺一個眼色,水銀也適時表現了一下兄妹愛,在哥哥面前攔了一下。
  
  怕不小心打到女兒,趙老爺一下子收回雞毛撢子,氣喘吁吁,「看在你妹妹面子上,這事就不追究了,下次你還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被我知道了,還要打。」
  
  趙端澤壓根沒聽他說,只感動於妹妹攔在自己面前,妹妹是心疼哥哥呢。看來,經過這一次的犧牲,妹妹又像以前那樣最喜歡哥哥了!
  
  最後雖然沒有打斷腿,但趙端澤手臂上背上腿上都被親爹胡亂抽出了十幾道痕跡,不小心踫到哪都疼。這位大少爺倒也不嬌氣,仍是活蹦亂跳的,在妹妹面前還維持著哥哥的勇敢男子漢的面子,拍著胸口吹牛︰「不痛不癢,就和被蚊子咬了一口似的。」
  
  他在趙老爺面前就不是這樣了——和在妹妹面前完全相反,叫苦連天,扶腰瘸腿,趙老爺看他叫的那慘樣,都懷疑自己當時用來抽他的雞毛撢子其實是用鐵做的。
  
  趙端澤的演技不太好,至少是現在的演技還不太好,水銀私下裡問他有沒有再去找勝叔,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沒有啊,水銀一眼就看出他在說謊。
  
  她也不說什麼,靜靜地盯著他看。
  
  趙端澤自己就開始不自在,開始頻繁地用鞋底摩擦地面,眼神閃爍,最後不得不投降,寫給她看,「好吧我去見過勝叔,雖然爹不讓我再和勝叔來往,可人家幫了忙,我總要請人吃個飯感謝吧。」
  
  他還沒傻徹底,被爹娘那樣開導了一陣,雖然還是不覺得勝叔有問題,但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了,「他還問我那兩個人販子怎麼樣了,問我要不要幫忙處理,不過我已經拒絕了他。」
  
  說到這裡,趙端澤又不太滿意,那兩個人販子被他們帶回趙家後,一直就被關著,現在還活著。
  
  趙老爺和趙夫人看似那天沒什麼反應,但正是這樣的表現才代表他們是真對兩個人販子恨得厲害,不想輕易放過他們。
  
  關著他們,不給吃喝,那麼狹窄的黑屋子,便溺都在裡面無人處理,還要綁著手腳,搞得手腳壞死,沒幾天就能給他們折磨得不成人樣。
  
  這個時候城裡還有衙門,不過也就剩個空殼,亂糟糟的,像是趙家這樣的有錢大戶,遇到這些事,都不會把人送衙門,自己私底下就處理了。只是趙家是正經商人,幾代都頗有善名,與人為善,從不私刑殺人。趙端澤覺得,自己爹娘肯定是準備把人關到死,不會下殺手。
  
  「他們做了那麼多壞事,還害你不能說話,要我說就不該讓他們活著,爹娘就顧著他們的好名聲了。」趙端澤很不滿意地抱怨。
  
  水銀告訴他另一個理由︰「留著他們,找出剩下那個人販子。」
  
  趙端澤︰「勝叔跟我說過了,還有兩個人已經死了,雖然不知道怎麼死的,但肯定是死了的。」
  
  水銀瞧他一眼,寫了四個大字︰「勝叔騙你。」
  
  趙端澤嘖一聲,也提筆寫︰「怎麼連你也這麼說,你年紀小小,知道什麼好壞……」
  
  水銀眨眨眼睛,醞釀了一下情緒,眼圈慢慢紅了,趙端澤一句話沒寫完,瞧見妹妹的紅眼圈,嚇得手一抖,迅速把筆鋒一改,塗掉了自己先前寫的字,改在下面寫︰「你說的有道理,哥哥以後一定會小心不被人騙!」
  
  話是說得好,但積極認錯,死不悔改是他這類熊孩子的真實寫照。沒幾天,水銀發現趙端澤身上帶著一點酒氣回來,詐了他一下,果然詐出他又和勝叔見過了,兩人還把酒言歡。
  
  「人家關心我,特地請我吃酒,我沒事也不能對他翻臉啊。」好面子的少年人只能答應了,然後又被老油條哄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水銀心想,不然還是讓這小子狠狠被人騙一遭算了,這皮糙肉厚的,讓社會教他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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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02:16:53 |只看該作者
63、聾啞六

  勝叔坐在酒樓上看著樓下離開的趙端澤,臉上一貫的和善笑容都成了冷笑。
  
  隔壁的瘌痢頭馬三進了門,馬上問他︰「勝大爺,怎麼樣,打聽到我哥哥嫂子現在怎麼樣了嗎?」
  
  勝叔哼一聲,「沒想到趙端澤這小子這麼沒用,什麼都瞞不住,被趙老爺知道了,現在馬大和他婆娘都被關在趙宅裡,怕是撈不出來。」
  
  瘌痢頭馬三急了,轉到他跟前,「這怎麼行呢,我們說好的啊……」
  
  「誰跟你說好的!」勝叔打斷他,惱怒地說道︰「你們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趙家的小姐也敢擄,擄了人也就算了,趁早賣遠一點兒別被找回來不就沒事了。你們倒好,也不是頭一回幹這事了,竟然連個小女孩都看不住,讓她逃了,現在搞成這樣,還要來找我庇護。」
  
  馬三一噎,臉上抖了抖,「我們也不知道那是趙家小姐,人綁都綁了,本來好好的,不知道是哪個多管閒事的把人救走了,還殺了我二哥!」
  
  他回去的時候只看到二哥剛咽氣,連是誰動的手都沒看見,不過肯定不可能是個小女孩,說不定是哪個路過的順手做了二哥,又把小女孩給帶走了。他們不敢多留,生怕很快有人找過來,帶著二哥的屍體就跑了。
  
  這一年來,他們也不好過,趙老爺記恨他們,到處使人找他們,搞得他們以前的地方都不能去,只能到處躲藏,連生意都做不下去了。只要想到這裡,馬三就恨得牙癢癢。
  
  「行了行了。」勝叔懶得聽他多講,應付道︰「我再想想辦法。」
  
  他和馬家兄弟互相之間也是做慣了買賣的,私底下有些交情,這事沒發生之前,他就認識趙端澤,準備給他下套,後來馬家兄弟恰巧擄了人家妹妹,還給趙老爺使人攆得到處鑽洞,躲到了他的地盤上求他幫忙。
  
  勝叔一想,恰好可以兩頭撈好處,於是就直接答應了趙端澤幫他找人,另一邊幫馬家兄弟掩藏行蹤,讓他們躲在自己的賭場裡。
  
  趙端澤年紀輕,一個從小沒吃過苦頭的大少爺,好騙得很,勝叔假意幫他找人,讓他越來越相信自己,還順便往他口袋裡掏錢,直到前陣子這事拖不下去了,又發覺他錢被掏的差不多了,這才準備聯合馬家兄弟給他演一場戲。
  
  騙人也要講究個鬆弛有度,畢竟趙家大少爺這個身份,日後多得是從他那裡拿錢的機會。
  
  原本勝叔想好了,只是讓馬大和他婆娘裝裝可憐,他再和趙端澤說幫他處理人,到時候他就騙那小子說人已經沉河裡了,讓馬大幾個換個地方接著幹活,他摸準趙端澤的性子,自問絕對萬無一失,誰知道竟然這麼巧失了手,敗在一個小女孩的胡攪蠻纏下。
  
  馬三也不傻,聽出來勝叔的敷衍意味,他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一抖,露出幾分逼到絕路的凶神惡煞,粗聲粗氣道︰「勝大爺你可不能半路撒手,我那兄嫂您要是不救,他們萬一沒了希望真把您給抖落出來,咱們可都不好過!」
  
  勝叔一頓,笑著給他倒了杯酒,用力在他肩上一拍,「看你說的什麼話,我和馬大多少年的老交情了,能不幫忙?你放心等幾天就是,這事再難辦也給你們辦好嘍。」
  
  「來,喝了這杯酒,兄弟間別傷了和氣。」
  
  馬三見他也知道怕,這才同樣收斂了,揚起笑臉端酒敬他,「是兄弟剛才說話急了點沒過腦子,給您賠個罪,我自罰一杯。」
  
  ……
  
  「這馬三頭腦比不過他哥他嫂子,但就是這樣莽撞的傢伙,真逼急了,還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蠢事。」勝叔拿自己的煙斗在桌上敲了敲,沉吟一陣後喊來自己兩個手下,吩咐了幾聲。
  
  馬三這段時間一直藏在勝叔的賭坊裡,和賭坊裡一群人都認識,常聚在一起吹牛喝酒,幾人這天又喊他去喝酒,他也沒發現什麼不對,跟著去了,喝得醉醺醺回去,結果路過河邊,忽然被人推下河……
  
  屍體漂在河岸邊,被附近早起洗衣的女人看見了,泡了一上午,衙門裡才來了兩個人把屍體撈起來搬走,說是喝醉了不小心滑進河裡淹死的,也沒人去領,丟到了城外義莊。
  
  趙家宅子裡負責給馬大夫妻兩個送食物的是個婆子,這天她去那小黑屋裡送食水,一改往日丟下東西就走的嫌棄樣,反而湊近兩人,嘀嘀咕咕說了一陣。
  
  「勝大爺叫我跟你們說,馬三爺意外落水淹死了,現在你們二位的獨子是他在照顧著,他說叫你們放心,他肯定好好照顧孩子,至於趙家這邊,二位給個交代,這事就算結了,報應落不到孩子頭上。」
  
  躺在一片臭味中神情麻木兇狠的馬大和他婆娘,聽明白了這話的意思,頓時激動起來。
  
  婆子撈起袖子,露出手裡一個小孩戴的銀鐲頭,又低聲說了句︰「您二位可想清楚了,我這就去給人回消息去。」
  
  當天晚上,關在這小黑屋裡的兩人咬舌自盡。
  
  趙老爺和趙夫人知道消息,擺手讓人把屍體抬出去埋了。
  
  趙端澤也聽說了,大覺舒心,出門逛街遇上勝叔,聽他問起,也把這事跟他一說。勝叔笑著打趣他道︰「可算結束了,我都替你鬆一口氣,怎麼樣,為了慶祝你了了一樁心事,勝叔請你喝酒?」
  
  趙端澤有些猶豫,勝叔一見,裝作不愉道︰「怎麼,現在事情解決了,用不上勝叔了,就準備跟我劃清關係?」
  
  「怎麼會,我是那種不講義氣的人嗎,我這不是……家裡有人管著。」趙端澤尷尬地說︰「這樣吧,我請勝叔上酒樓吃,不過咱們就別喝酒了,我回去了被妹妹發現喝酒,要被罵的。」
  
  勝叔打趣道︰「你也是稀奇,不怕你爹娘罵你,被個小孩子管得死死的。」
  
  趙端澤說起這個,就難得的有些傷感︰「我從小就疼她,可我害她變成這樣又聾又啞,自從她回家,連身體都沒從前好,我要疼她一輩子的。」
  
  要是這麼疼愛妹妹,或許可以從這方面著手。勝叔盤算著,呵呵一笑,拉著他去附近酒樓。
  
  這天趙端澤回家,神神秘秘端著個盒子去找妹妹。
  
  「你猜我給你帶了什麼東西回來?」他先招手引來妹妹的注意,然後才把盒子放到她面前,示意她打開。
  
  水銀抬手打開盒子,發現裡面還有一層盒子,打開第二層盒子,裡面放的是個八瓣花形漆盒,雕著孩童嬉戲鬥草放紙鳶的圖樣。
  
  趙端澤給她打開最上一層,是個鏡子,最上層裡還放著幾個扁圓盒子,畫著蟬和蛐蛐蝴蝶蜻蜓的瓷盒子小巧玲瓏,裝著帶香味的粉。
  
  「底下還有好幾層呢!」趙端澤坐在她旁邊,一層一層按出來給她看,每一層裡都裝著不同的小玩意,要是真的小孩子,肯定會很喜歡。
  
  「怎麼樣,喜不喜歡?」趙端澤寫了字問她。
  
  水銀提筆在下面寫︰「你去見了勝叔,他送的?」
  
  趙端澤那得意的表情瞬間僵住,妹妹怎麼知道的?他今天又沒喝酒,也沒說起過勝叔啊!
  
  水銀是猜到的,關起來的兩個人販子忽然死了,她就猜到勝叔肯定會跟趙端澤聯系,看他端這麼個盒子回來,她就差不多確認了。這位哥哥最近被爹娘管著,手裡沒什麼錢,估計沒錢給她買這個,而且他雖然疼愛妹妹,但基本上不會給妹妹買禮物,壓根想不到這裡。
  
  趙端澤見她猜出來了,腆著臉寫︰「你看,勝叔都給你送了這麼有趣的禮物了,你就別老覺得他是壞人了。」
  
  他的想法是很簡單的,很典型的小孩子想法,水銀看他一眼,沒說什麼,只把盒子退還給他,讓他走。
  
  「真不要啊?這麼好玩你怎麼不要,不喜歡?」
  
  偶爾,她也會覺得聽不見聲音比較清靜,比如這個哥哥在一邊不停說些廢話的時候。她仍舊能安靜地做自己的事。
  
  少年在妹妹那裡踫了一鼻子灰,抱著盒子回自己那裡去,左思右想都弄不明白,為什麼妹妹就是不喜歡勝叔,明明只見過一面……莫非是因為勝叔長得太醜了?
  
  那怪不得妹妹喜歡他這個哥哥了,他長得這麼俊朗。
  
  趙端澤發現妹妹簡直神了,每次他見過勝叔,回家她就能猜得到,然後就是好幾天不理他。
  
  這事可就嚴重了,她小小年紀,以前分明是最坐不住的,現在穩重的勝過他這個當哥哥的,不論他怎麼把寫了字的紙放在她面前,她一律就當沒看見,一副沉浸在自己無聲世界裡的樣子,拒絕任何交流。
  
  趙端澤最看不得她這個模樣,費盡心思想讓妹妹理會自己一下,也沒能成功。
  
  入秋,水銀生了一場病,她身體虛弱這個系統添加的設定,在醫療技術比較發達的現代,比較好解決,生病了都能夠快速治療好,家中備著常用藥,只要不劇烈運動,平時多注意,定時檢查身體,其實沒有太大的問題,可是在這個時代就不同了。
  
  但凡冷了熱了,都要生病,只要生病,就要拖一段時間才能好,哪怕水銀已經很注意,還是無法避免。
  
  畢竟身體裡裝著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她生病了也不像小孩子那樣會撒嬌,反而自律又習以為常,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顧好,可看在趙端澤眼裡,他就受不了妹妹這樣和從前截然不同的乖巧樣子,心裡愧疚得要命。
  
  妹妹生病,尤其是妹妹還因為勝叔的事在和他冷戰,連他去探病,妹妹都沒理會他,趙端澤煎熬的一晚上沒能睡著。
  
  到妹妹那裡,看見她都不用別人哄,乖乖喝了那麼苦的藥,躺在床上燒的小臉通紅,連難受也喊不出來的樣子,趙端澤搓著臉在外面轉了幾圈,終於下定決心。
  
  水銀剛喝了藥準備休息,見趙端澤一幅英勇就義的模樣走進來,遞給她一張保證書。
  
  「我,趙端澤,保證以後再也不主動去找勝叔,要是說謊,就叫妹妹趙汀芷以後再也不理會哥哥!」
  
  水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小男生寫的保證書,寫的是認真,就是不知道他能堅持多久。把保證書疊了放在一邊,她終於大發慈悲給了哥哥一個笑容。
  
  趙端澤︰太好了,妹妹終於理我了!
  
  和妹妹比起來,他只能對不起勝叔了,畢竟還是妹妹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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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02:17:06 |只看該作者
64、聾啞七

  勝叔發現最近趙端澤彷彿在刻意躲著自己,都不往順隆賭場門前那條街經過了,連著有兩三個月都沒見到過他。
  
  他如今是想和這位趙家大少打好關係,以後等他成了趙家的當家人,也好順勢發展自己的生意,誰知道人忽然就開始擺出遠離他的架勢。
  
  好不容易逮著一回,邀他吃個茶這小子也表現得坐立不安心事重重,又是焦慮又是心虛——彷彿是出門沾花惹草怕被母老虎發現。
  
  壓下心裡古怪的念頭,勝叔問他︰「怎麼,可是趙老爺看不上我這等生意,不願趙大少爺與我來往?」
  
  趙端澤不太好意思說是因為妹妹,只好含含糊糊地應付了過去,把這事丟到了老爹頭上。
  
  事實上趙老爺除了最開始那次他們把人販子帶回去的時候,跟他強調了一遍防人之心不可無,勝叔不是什麼好東西雲雲,之後就再也沒管過他。趙端澤還以為是自己瞞得好,趙老爺並不知道他和勝叔還有聯系,可是連水銀都能猜到,趙老爺怎麼會不知道。
  
  只是趙老爺沒有管而已。
  
  「這孩子過得太順遂了,你跟他說什麼他如今這年紀都是聽不進去的,非得他親自吃過虧才知道好歹,我這把骨頭再活個一二十年不是問題,有我看著,讓他犯些錯吃些虧也沒事。」
  
  趙老爺說這話的時候,只有趙夫人在身邊,她也很贊同。就讓那蠢小子去被人騙吧。
  
  不過,兩人倒是沒想到,他們不管,那個難搞的兒子倒是被女兒給制住了。
  
  「這就叫『一物降一物』啊!」趙老爺聽著消息哈哈大笑。
  
  趙夫人向來嚴肅的臉上也露出一點笑意。只是想起小女兒那病弱的身體和聾啞的問題,又忍不住擔憂起來。
  
  「汀芷如今這樣,以後也不知道該怎麼找婆家,萬一嫁不出去可怎麼辦。」雖然女兒才九歲,但趙夫人這個擔憂卻一天比一天重。
  
  趙老爺沒她這麼煩惱,安慰妻子道︰「咱們趙家這麼大的家業,汀芷又長得那麼好,還怕她嫁不出去?別說聾啞,就是她長得再醜,也有的是人願意娶!」
  
  「你這說的什麼話。」趙夫人憂心︰「是有人願意娶,但她這個身體,嫁到別人家去,要受多少委屈多少苦。那些人家看著咱們的趙家的家業娶她,都是些貪圖咱們好處的,哪能真心實意對她好。」
  
  趙老爺︰「這就不對了,就是看著咱們家業娶她的人,咱們才放心,只要咱們趙家一直屹立不倒,就能永遠給女兒撐腰,有個這樣的娘家,再有個端澤那樣護短的哥哥,婆家哪裡敢欺負她。」
  
  「跟你說不清楚這事。」趙夫人畢竟是自己經歷過的,很多事當丈夫的不在她這個位置,根本體會不到她的苦處,婚姻的事哪有那麼簡單,「畢竟日子是汀芷自己過的,生活裡難免有摩擦受些委屈,咱們也不能日日在她身邊護著,什麼小事也要給她出頭,到時候她在婆家怎麼做人。」
  
  趙老爺也給她說的擔憂起來。
  
  趙端澤雖然看似天真了些,但他是個男人,日後要做趙家當家人,吃了苦學乖了,日後肯定能和他這個父親一樣成為精明的商人,反而不需要他們怎麼擔心。可女兒就不同了,她如今這樣,不得不多為她考慮。
  
  他們這樣的大戶人家,不可能等到孩子大了才開始考慮孩子的婚事,都是早早就在孩子還小的時候,先在家世相當的人家裡挑好了,先雙方心裡交個底,定下來,再慢慢看著,等到年紀差不多了要是都滿意就能直接辦婚事。
  
  趙家女兒從前模樣長得好,人又聰明,先前來打探過意思的夫人不知道有多少,趙夫人從來不急,想著再多看看再說。現在呢,那些家世相當的夫人都不來了,只有些家世大大不如趙家的過來探口風,還暗地裡一幅施捨的模樣,趙夫人被氣得不輕。
  
  她的女兒雖說如今聾啞了,但看著那樣子,比以前沉靜聰明多了,連她有時候都要驚嘆這孩子學什麼都一點就透,聰明能幹,那些外人憑什麼嫌棄她?
  
  如今,這事都快成了趙夫人的心病。
  
  趙端澤匆匆應付了勝叔,都沒敢和他多說兩句話,連街也不逛了,回到家,他不敢去見妹妹,就找了爹娘,恰好聽見他們在討論妹妹的終生大事。
  
  「還是選門第低一點的,你看林家怎麼樣,就是當初救了咱們汀芷的那個林家,他們有這段淵源,他們家兩個男孩子,小兒子和咱們汀芷年齡相差不大。」
  
  「他家在澎城,這倒是還能考慮考慮,我妹妹也在那,恰好能有個照料……」
  
  趙端澤嚷嚷著大步走了進去,「那個林家,就是過年時候特地過來給咱們拜年那個?他們家那麼窮,店鋪才幾個,怎麼能把妹妹嫁到那種人家!」
  
  趙老爺趙夫人扭頭看見兒子走進來,他滿臉不樂意,一副他們虧待了自家寶貝妹妹的神情,挑剔道︰「還有林家那兩小男孩,來咱們家的時候那個小氣樣子。」
  
  他嗤一聲,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去年過年,林家作為救了女兒的恩人,趙家是準備了年禮送過去的,兩家因為趙汀芷的事有了生意上的來往,林家生意越做越好,就更想和趙家打好關係,趙家送了年禮,他們乾脆一家人上門拜年,說想來看看小姑娘恢復得怎麼樣了。
  
  因為來回路遠,趙家招呼他們住了兩天,就這兩天,趙端澤被迫帶著那兩個小男孩玩,玩得他火大。
  
  「又蠢又笨長得又難看,還愛哭,哪配得上我聰明漂亮的妹妹。」
  
  趙老爺︰「那兩個孩子年紀還小,你當你和他們這麼大的時候又好到哪裡去。」
  
  趙端澤︰「至少我比他們長得好看,還不愛哭。反正我不同意!你們再選,給妹妹選個最好的,要長得比我好,要和咱們家家世差不多,還要比我疼妹妹,肯定不會欺負她的。」
  
  趙夫人沒好氣地瞪他︰「說得簡單,照你這麼說,你妹妹還嫁不嫁得出去了。」
  
  趙端澤一臉莫名其妙︰「那就不嫁,讓她在家住著唄,我們家難道養不起她嗎,還省得嫁到別人家去被人欺負。」
  
  「越說越離譜,她一個女孩子,還能一輩子不嫁人嗎。」
  
  趙端澤︰「那怎麼不行,我是她哥哥,養她一輩子怎麼了!」他是認真的,他很清楚妹妹這個樣子嫁出去,別人肯定會嫌棄她,只有他們家裡人才不會嫌棄妹妹,既然這樣,當然還是讓她留在家裡好。
  
  別的女孩子要嫁人,那是別人的事,他的妹妹和其他人就是不一樣。
  
  「好了好了,你一個小孩子知道什麼,這事你別摻和。」趙夫人趕他走。
  
  她覺得丈夫先前說的有點道理,林家還真是不錯的人選,光是他們救了女兒,有這個恩情在先,她就願意考慮。反正女兒現在也就九歲,十五六歲出嫁也還有幾年,她大可以再仔細看看那林家的兩個孩子如何。
  
  至於林家的家世,雖說確實比不上他們趙家,但這幾年他們趙家幫個手扶持一下他們,也不是不可以,要是能當成親家,光是他們趙家這些幫助的恩情,肯定就能讓林家人記得他們的好,以後好好包容他們的女兒。
  
  趙夫人越想越是這個道理,準備著今年再去信請林家人過來住兩天,讓孩子們多處處。
  
  水銀並不知道這件事,家裡沒人會跟她一個小孩子說起,不過,等到過年,發現林家夫妻一臉喜氣帶著兩個兒子過來,再看看趙夫人難得露出笑臉,招呼他們多住兩天,還有意讓她和林家兩個男孩子湊在一起,水銀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去年過年的時候水銀病了一場,沒有出來見人,今年她就瞧見熱鬧了,因為今年不止林家夫妻過來了,她的姨母魏夫人帶著魏表姐也來了。一群半大孩子聚在一起,水銀瞧瞧皺著濃眉不太高興的哥哥,心道,這個原劇情四角戀主角,算是提前聚首。
  
  魏梓慕纏著表哥趙端澤,眼裡都是崇拜,「表哥,你給我講講你之前偷偷跑去雜技班子學武術的事吧,聽說你還偷偷去幫他們舞獅子了,都沒人發現是不是?」魏梓慕聲音又甜又軟,嬌聲讓趙端澤給自己講他的「光輝事跡」。
  
  趙端澤玩心很重,先前跑去看雜技,覺得人家架勢好看,非要給錢去和人學,完了還在人家出門舞獅的時候拜了個師傅跟著一起去舞,在趙家門口舞了一場,趙老爺和趙夫人都愣是沒看出來是他,等他把獅子頭一摘才發現,氣的搖頭直笑。
  
  後來趙老爺就把趙端澤送到了一家武館,跟他說既然要學就學點真本領。也是因為要去武館學習,他才沒那麼多空閒時間到處亂逛,去和勝叔混在一起了。
  
  趙端澤曾把這事來來回回給水銀炫耀了好幾遍,後來去武館學習,還天天回家和她說武館那些師傅下手又狠又重。
  
  抱怨歸抱怨,他學的很興奮,齜牙咧嘴地揉著胳膊跟她說︰「等我學的更厲害了,一個人能打幾十個人,再帶你出去玩就什麼都不怕了,看哪個不要命的壞蛋敢靠近。」
  
  他很樂意跟妹妹說這些事,炫耀自己這個當哥哥的有多厲害,可被表妹纏著問這問那,他就很不耐煩了,沒好氣地敷衍說︰「多久的事了,我記都不記得了,說什麼說。」
  
  魏梓慕癟癟嘴,有點委屈,「那你給我說你還記得的嘛。」
  
  趙端澤︰「有什麼好說的,你個小女孩知道什麼。」
  
  他是覺得妹妹也坐在這呢,他和這些人說的熱鬧,妹妹一句話都聽不見,只能茫然地看著他們,那該多委屈,他才不讓妹妹受這個委屈。
  
  魏梓慕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耐煩,又問了幾句見他不搭理,只好自顧自坐在一邊生悶氣。男主角林二少林瑯,和魏梓慕年紀差不多大,他對水銀沒什麼感覺,卻挺喜歡魏梓慕的,一直試圖跟她搭話,「你喜歡舞獅子啊,我們那邊元宵好像也有舞獅子的,你到時候要去看嗎?」
  
  魏梓慕斜眼看他,沒好氣地說︰「關你什麼事啊!」
  
  拒絕林瑯的態度,和趙端澤拒絕她的態度是一樣的。
  
  水銀默默看著一群小孩子,吃了一個哥哥放到她面前的雲片糕,心想,哪怕劇情在她的改變下已經有了不同的走向,但這個單箭頭的追逐關係卻彷彿沒有太大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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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02:17:16 |只看該作者
65、聾啞八

  這個故事裡,稱得上主角的只有四個人,鎖兒、趙端澤、魏梓慕、林瑯。
  
  如果想結束這個世界,就必須至少死兩個,但這些人還沒壞到她必須去殺的地步,按照原劇情看他們都還能活好些年,所以水銀從最開始就明白,自己大概還要在這個世界度過更漫長的時間。
  
  水銀從前是個遵守社會規則的守法公民,如果不是穿越到這些世界裡,她一輩子可能都不會去殺人,她畢竟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殺人狂。
  
  如果在混亂的世界,有人切身傷害到了她或者威脅到她的人身安全,她會提前做好措施應對,必要的時候也會為了活下去動手。
  
  但是這不代表殺人就是對的,讓她為了盡快結束一個世界,主動去殺兩個跟她沒有仇恨的人,她不會去做。再者,去下一個世界又怎麼樣?對她來說,這個世界和下個世界,任何一個世界都沒什麼區別。
  
  這是她的底線,不管是在哪個世界,做人都該遵守自己的原則,才不至於在漫長的「旅程」中迷失自己。
  
  一個世界比一個世界漫長的時間,就好像是鈍刀子割肉,並不像第一個世界那麼激烈,甚至帶著一種彷彿「歲月靜好」的氣息——平凡生活遠比激烈衝突更容易令人屈服,放棄自己的堅持。
  
  特別是在這個世界,她的靈魂被困在一具虛弱的軀體裡,無法擁有上個世界的自由,每一日都平淡且寂靜,這樣的孤獨感幾乎可以逼瘋一個人。水銀不得不讓自己沉浸在某一件事中——她花了好幾年的時間讀書練字。
  
  不斷接觸新的事物,學習新的知識,哪怕她這具脆弱的身體讓她只能留在這個宅子裡,她的心也是自由的。
  
  從八歲到十五歲這幾年中,水銀翻遍了趙家所有的藏書,又擴建了一個書房,經史子集經典國學也好,如今流行的那些明清話本也好,她都會翻看。
  
  有些書能讓她學到新的知識,有些能開闊她的眼界,有些並沒有什麼實際用途,但能帶給她放鬆的閱讀時光和愉快的閱讀體驗,還有些雖然無聊也沒什麼用處,不過也算是加深了她對世間百態的瞭解。
  
  每日的練字堅持了幾年後小有成就,最開始只是一種穩定情緒的方式,後來慢慢變成習慣,成為了她喜愛的一種放鬆方法。看著墨色的字在白紙上淋灕流動,那種暢快感不下於舞者的舞蹈跳躍,歌者的盡興高歌。
  
  而耳聾的缺陷在這個時候,又成為了她專注於某件事的助力,令她可以不為外物所擾。
  
  趙老爺每次看到她的字都讚不絕口,拿出去和老朋友們顯擺,她寫的最好的兩幅字一幅被趙老爺拿去裱了掛在大廳裡,和著名書法大師的作品擺在一起,一幅被趙端澤拿去,裱了掛在他那屋子裡,一進門就看得見。
  
  趙老爺和趙夫人是這個時代最普通的夫妻和父母,雖然比不上上個世界唐爸爸唐媽媽那樣開明,但無疑也是疼愛她的。
  
  但很多時候,壞人反而無法傷害你,愛你的人才更容易傷害你。這對夫妻雖然愛她,可他們之間的觀念相差得太多,註定不能互相理解,而水銀也不會因為他們的好意去走他們為她準備好的路。
  
  她要做什麼該做什麼,早就有了自己的規劃。
  
  在水銀十二歲時,她主動要求和趙老爺學管賬,瞭解店鋪裡各種事,如何運營管理之類。
  
  疼愛她的趙老爺並不想教她,畢竟在他看來,女孩子學這個有什麼用,日後趙家是她哥哥的,又不歸她管,女人還是該嫁人,學這些沒用。
  
  可他拗不過一雙兒女的堅持。
  
  水銀要學,趙老爺不教,趙端澤這個好哥哥又拍著胸脯保證自己教。他是向來不想學這些的,趙老爺逮著他要教,他能逃就逃,跑去武館就能混一天,搞得趙老爺無比後悔送他去武館。
  
  不過他承擔了要教妹妹的責任後,主動向親爹學生意上的事,扭頭再去教給妹妹——就好像當初習字一樣。
  
  趙端澤同樣不理解妹妹作為一個女孩子為什麼要學這些,但作為一個好哥哥,只要妹妹想學,管她什麼原因呢,想辦法滿足她就是了。
  
  趙老爺看到兒子終於肯跟著自己學生意,對他們這個二次教學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不管他們了。
  
  幾年學下來,毫不意外,又是水銀學的更好,她比自己的哥哥更優秀,惹得趙老爺不知道多少次扼腕嘆息感嘆女兒怎麼就不是個兒子,要是兒子,他這諾大家業肯定要給小兒子,誰叫大兒子快二十了還玩心甚重。
  
  水銀其實並不是非要學做生意,這只是她迂回讓趙端澤學做生意管家的辦法而已。這哥哥逼他做什麼是沒用的,非得讓他願意主動去學。
  
  摸準了趙端澤的性格,她就用出了老套路。套路不在新,管用就好。趙端澤乖乖學了三年做生意,家裡的事也能稍微上手了。他學的沒有水銀好不是因為他不聰明,是因為他不感興趣,不願意認真去學。
  
  在這個時代裡,家族的作用是很重要的,所有人都依附於家族生活,不像現代人那麼「獨」。水銀很清楚,自己在這個世界生活,要想繼續生活得自由,趙家就要一直興盛下去。
  
  趙老爺和趙夫人在原故事裡的死亡一直是她想要改變的事,然而她不知道他們是因為什麼死的,又是什麼時候死的,只能一邊反復提醒他們每次出門都要當心,一邊想辦法讓趙端澤在趙老爺那裡學更多東西。
  
  萬一她沒有能阻止趙老爺和趙夫人去世,也要讓趙端澤更好地接手家業,處理趙家的生意,讓趙家不至於像劇情裡那樣迅速敗落。
  
  可是她的準備在意外面前,毫無用處。
  
  水銀十五歲生日沒過多久,趙老爺和趙夫人出了事。
  
  趙老爺是去鄰城談明年的綢緞生意,趙夫人則是和他順路過去鄰城看望一位病重的伯娘,結果兩人在回來的路上,經過一條山路,遇到山體塌方,連貨物帶人一起被山石埋了。
  
  趙端澤帶著人,不眠不休挖了好幾天,才把爹娘的屍體挖出帶回。
  
  這是一場純粹的意外,人禍還有因由,但天災就是不講道理。
  
  趙端澤好像一夜之間就長大了,他不再像從前那樣到處去玩,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什麼都不管。他把爹娘的屍體帶回來,給他們請人做法事,邀請親朋好友來參加葬禮,安排各處店鋪的生意。
  
  一夕之間失去了庇護的年輕人在妹妹面前,連頹喪和痛苦都不敢表露出來,可是水銀看到他半夜跪在靈堂父母棺木前哭得悲痛欲絕,看見他面對著趙家的眾多生意焦頭爛額。
  
  趙家強勢又能幹的當家人連同夫人都死了,留下一個年紀輕輕的毛頭小子,還有個年紀尚小的女兒。
  
  「趙大少爺向來不愛管這些生意,趙家交到他手裡,日後還不知道要怎麼樣呢。」
  
  「年輕人什麼都不會,就怕他瞎指揮,到時候店鋪裡損失了還要我們來擔這個責任。」
  
  「還有咱們合作的那些商家,人家都是看在趙老爺的信用和面子上和咱們確定的買賣,換了趙大少,也不知道還留不留得住生意。」
  
  趙家各處店鋪的掌櫃們來參加趙老爺和趙夫人的葬禮,私下裡聚在一起討論,都不看好趙大少爺。
  
  這樣的時候,少不得人心浮動,趙端澤根本壓不住這些油滑的老掌櫃。趙老爺去的太突然,沒能給兒子鋪好路,留給他的局面並不好。
  
  固然有忠心的掌櫃願意好好扶持這個年輕的少爺,可更多人都蠢蠢欲動準備另謀出路。依附在趙家這棵大樹上發展了這麼多年,他們當然也想有機會走得更高,有更好的去處,甚至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獨立出趙家,自己當大掌櫃。
  
  趙端澤還未從父母死亡的痛苦中走出來,又迎來了另一波打擊,趙家各處的生意都出現問題,雖然都並不是什麼大事,卻讓他每日忙亂,疲累不堪。再有因為趙老爺去世,一些商鋪不願和他們繼續合作,今年的綢緞訂單也沒能談下來。
  
  那些曾經面對他時無比慈祥的掌櫃們都變得陰陽怪氣,從前托著他喊趙大爺的人也不見了。
  
  趙端澤累極了,脾氣也越發不好,那些趙家大大小小的掌櫃們來報賬的時候,有人故意做假賬蒙混過關,還有不少倚老賣老,要替趙老爺「指點管教」他,讓他覺得自己彷彿被孤立了起來。
  
  算盤一摔,趙端澤當場罵人,又惹來了一群人苦口婆心地勸告。
  
  等到人全都離開了,趙端澤坐在一片狼藉的書房,看著面前一堆賬本,想到那些人輕蔑不信任的目光,忽然抬手把那些賬本撕了個粉碎,重重摔在地上。
  
  ……
  
  水銀病了一場,也許是因為給趙老爺趙夫人守靈的時候冷了,又要幫忙迎來送往太過勞累,她這身體受不住,躺在床上昏沉了幾日。
  
  等到她身體稍微好些,問起哥哥的情況,照顧她的丫鬟們露出為難的神色。
  
  「大少爺他,最近很忙,脾氣也非常不好,前面經常傳出他罵人的消息,聽說連咱們趙家的老掌櫃他也罵,惹得掌櫃們很不愉快。」
  
  她身邊的丫鬟是她特意教了寫字的,告訴她這些消息之後,水銀讓她們去請趙端澤過來。
  
  以往她生病,趙端澤很愛來看她,這回卻沒有。恐怕不僅是因為太忙,也是不敢見她。
  
  趙端澤確實不太敢去見妹妹,他這段時間挫敗得很,甚至覺得自己根本沒用,所有的事都處理不好,他也不想把糟糕的一面展現給妹妹看。
  
  水銀沒能請到趙端澤,聽說他出了門。一次這樣,兩次還是這樣,她心下狐疑,遣人去查趙端澤的行蹤,一查之下發現他這幾日都在順隆賭場。
  
  那是勝叔開的賭場。
  
  這幾年趙端澤基本上沒有再和勝叔來往了,沒想到趙家剛出事,這牛鬼蛇神又全都冒了出來。
  
  水銀散著頭髮倚在床上,一顆一顆點自己手腕上的珠串,一張猶帶稚氣的臉上是八風不動的神情,良久,她招手讓人拿來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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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02:17:30 |只看該作者
66、聾啞九

  「好!趙大少厲害!」
  
  「漂亮,趙大少還真是什麼都上手快。」
  
  「趙大少,您這運氣也太好了吧!今天都贏了幾把了!」
  
  順隆賭場裡人頭攢動,趙端澤坐在一張椅子上點骰子,身邊圍了好幾圈人,瞧見他搖出的骰子就是一陣嘩然,誇讚驚嘆之聲不絕於耳。勝叔也在他旁邊,笑咪咪地拿著水煙袋吸了一口,拍著趙端澤的肩道︰「不錯啊,很有天賦,天生就是做我們這行的嘛。」
  
  他朝身邊幾個人使了個眼色,幾人也立即連聲捧起趙端澤。
  
  趙端澤身上還帶著一點酒氣,一手倚在椅子扶手上,微微瞇起眼睛,把手邊那一堆的籌碼全部往前一推,露出個笑,「那就看看我的運氣能不能一直好下去了。」
  
  「好,趙大少大氣!」
  
  「快快,趙大少開了看看,讓我們見識見識!」
  
  趙端澤在這些歡呼喝彩聲中找到了一些過去的輕鬆感,身邊花團錦簇,到哪都能玩得開。在這裡,他想不起那些掌櫃們失望輕蔑的目光,也沒有一件又一件困難的事情等著他去解決,他感到一陣難得的輕鬆。
  
  勝叔看著他的神情,露出一個笑。這位趙大少,如今可算是入了套了,他幾年前試圖做的事沒能做成,現在也不晚,不如說現在的時機更好,少了管束趙端澤的趙老爺和趙夫人,如今這年輕人又一副逃避的模樣,等把他哄好了套牢了,趙家的萬貫家財,還不是要雙手奉上。
  
  正暗自得意著,外面忽然一陣喧嘩吵鬧。
  
  「讓開!」
  
  「外面怎麼了?」
  
  「好像有人來找麻煩。」
  
  外圍的賭徒們交頭接耳,看向賭場門口,一些沉迷賭博頭都未抬的人則被身邊擁擠的人潮推得東倒西歪,忍不住破口大罵。
  
  一片鬧聲裡,賭場裡守場子的人擠過去大喝︰「做什麼呢!哪來的人敢在勝叔的地盤撒野!」
  
  他們湧過去想著先動手再說,卻被那幾個氣勢洶洶人高馬大的男人一棍子掀開,這些人帶著長棍,顯然是有備而來,也不說話,冷著臉就把賭場裡那些勝叔的手下全給打到一邊。
  
  在這些男人身後,還站著個十幾歲的姑娘。一身素淨的白色衣裙,胸前掛著精緻的銀色長命鎖,手上戴著玉鐲,烏黑的髮間簪了幾朵細碎白花。人長得尤其好看,臉頰尖尖的,一雙眼睛彷彿氤氳著煙氣一樣朦朧,比一般人的眼睛顏色更淡些。
  
  這個瘦弱又漂亮得過分的年輕姑娘就像一枝白色的山茶花,和這充滿了男人汗味的喧鬧賭場格格不入。但她好像對於這樣的環境並不害怕,也完全沒有在意那些賭徒們或驚艷垂涎或驚異好奇的目光。
  
  她彷彿聽不見任何聲音一般,在那群護衛似的男人開路後,一路走到賭場最裡面的位置,找到了趙端澤。
  
  趙端澤原本還沒發現她,只是沸騰的賭場裡忽然間冷卻下來,他也不由得往後看了一眼,就這麼一眼,他瞬間醒酒,從那微醺的舒適狀態中清醒過來,嚇得手上的骰子都掉在桌上,堆得高高的籌碼被他驚慌之間推倒在地灑了一地他也沒管。
  
  方才還大爺模樣的焦點中心趙大少,頃刻間慫地恨不能原地找個地縫鑽進去。
  
  「妹妹,你怎麼來了。」他貼在椅背上,聲音小的像是蚊子哼哼。
  
  趙端澤沒想到妹妹會來這裡,他的妹妹從小就在富貴窩裡長大的,哪能來這種烏七八糟的地方。想到這,他終於站了起來。
  
  「額,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你還病著呢怎麼能起身,我們先回去……」他還想和旁邊的勝叔說什麼,卻見妹妹抬手丟過來一張紙。
  
  趙端澤發現那赫然是幾年前自己寫給妹妹的保證書,妹妹竟然留著,還親手丟到了他面前,趙端澤尷尬地捏著紙張,去看妹妹的神情。
  
  她的神情很平靜,從被人販子抓過一次回來後,她就一直是這樣,變得成熟又冷淡起來。只是,趙端澤發現妹妹的眼圈有些紅,彷彿是哭過一般。
  
  他心裡一下子就後悔起來,他想,我是不是讓妹妹失望了?
  
  水銀說不出話,她也不和趙端澤交流,看見他露出猶疑後悔的神色,抬手拿過身邊一個男人手中的長棍,揚起來就往趙端澤身上打。
  
  「別!妹妹!」趙端澤被親爹打過,被親娘打過,還沒被妹妹打過,他一下子覺得很丟臉,可躲了幾下,看到妹妹那細細的胳膊,和她毫無血色的面孔,他就躲不下去了。
  
  妹妹身體不好,她好像還病了,追到這裡來找他,怕是氣的狠了,要不乾脆就讓她打一頓出出氣算了。這麼一想,趙端澤也不躲了,那麼大個人耷拉成一團,被打疼了也不喊。
  
  水銀半點力都沒留,用了最大的勁在打人。但她力氣太小,趙端澤又練武好幾年,打在他身上的力道對他來說不痛不癢。
  
  只是他心裡都要難受死了,又羞臊又丟人還後悔。
  
  爹娘死了,他唯一最親的親人就剩下妹妹,可妹妹現在對他失望,肯定也不喜歡他這個哥哥了。
  
  賭場裡只聽得見小姑娘一棍又一棍落在趙大少身上的砰砰聲,那聲音聽得周圍的人肉疼不已,眾人先是被這場面驚住,旋即噓聲一片,忍不住嗡嗡議論起來。
  
  「這小姑娘誰啊?」
  
  「怕不是那個趙家小姐,就是趙大少的親妹子。人長得文弱,打起人來竟然這麼凶。」
  
  「嗨,不是聽說她又聾又啞嗎,不敢出來見人的……」
  
  議論的人一時沒注意說話聲音太大,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位被妹妹打得抱頭的趙大少忽然暴起,掀起桌上的木盤子砸到了他腦袋上,「你他娘的說誰呢!老子的妹妹你也敢說閒話!」
  
  你妹妹還在打你呢,你這就護上了……周圍的圍觀賭徒一時之間都給這趙大少震驚了。
  
  「好了!」勝叔看著面前的鬧劇黑了臉,「你們把我這當什麼地方!」
  
  他是知道趙端澤很疼愛妹妹的,可直到今天他才發現這個很疼愛究竟有多麼誇張。從前馬家兄弟的事,就是因為這個小女孩鬧脾氣搞得不可收拾,現在眼看著他趙端澤要入套,這小女孩又來了。
  
  簡直就是在故意和他作對!
  
  趙端澤正想說什麼,見勝叔替他攔住打在身上的長棍,往旁邊一摔。就在這一刻,水銀也被勝叔這動作一同帶倒摔在地上。
  
  趙端澤嚇了一跳,也顧不得什麼勝叔了,幾乎是撲上去把人扶起來,「妹妹,你怎麼了,有沒有摔到哪裡?」
  
  水銀把嘴裡含了一路的那口血吐了出來,耷拉下眼皮,一副氣息奄奄的模樣。
  
  趙端澤親眼看著妹妹倒在那裡吐了一口血,這下子是真的被狠狠嚇到了,聲音都有點走調︰「怎麼會吐血呢!妹妹,妹妹?!」
  
  勝叔瞧見那血,眼睛一瞇,他根本沒用什麼力氣,剛才那一下不可能把人推倒,可這小女孩這麼一摔,好像他方才有多用力一樣。
  
  「趙大少,你先別急,先聽我說。」勝叔上前才說了一句,就見那從來好說話又好騙的大少爺目光兇狠地瞪過來。
  
  「我妹妹要是真摔出個好歹,我絕不會這麼算了!」說罷抱起人飛奔離開,理也不理他。
  
  勝叔見他們一群人一窩蜂離開,氣得把自己的水煙袋都給砸了,這小子,竟然變臉這麼快,翻臉就不認人!
  
  趙端澤才管不了勝叔怎麼想,他現在滿心的焦急,後悔得不得了。他為什麼想不開來賭場這地方,如果他不來,妹妹就不會拖著病體來找他,也就不會受傷了。
  
  「妹妹,我就你這一個妹妹了,你不要離開哥哥!」
  
  水銀在他懷裡躺著,閉目養神。雖然聽不到趙端澤說了些什麼,但他這麼大人了,眼淚都砸到她臉上,可見確實是嚇壞了。
  
  不過,還沒完呢,不給他點大刺激,他學不乖。
  
  趙端澤心慌意亂,完全沒發現被人帶到了一家醫館,那裡的老大夫見了他們就將他們引到後面。
  
  「大夫,我妹妹怎麼了?她要不要緊?」趙端澤握著妹妹的手,緊張地問。
  
  老大夫眉頭緊鎖,搖頭嘆息,「唉,她的情況不妙啊。」
  
  「怎麼會不妙,她是摔倒了,但是就只是摔了一下啊。」
  
  老大夫再搖頭,「她的身體太虛弱了,先前又病了一場還未好,再加之悲傷過度,思慮過重,臟腑有損啊。」
  
  老大夫雲裡霧裡繞了一圈,把水銀的狀況形容得非常嚴重,好像她時日無多——這是水銀先前和他約好了的說辭。
  
  趙端澤又不會醫術,聽老大夫這麼一說,不疑有他,只當妹妹真的身體糟糕到這種地步,如遭雷擊一般頓在當場,目光直直的看著妹妹,目中都泛起了血絲。他深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多關心妹妹,只顧著逃避,連她病得那麼重都不知道。
  
  水銀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那老大夫見狀,咳嗽一聲,勸那雙目泛紅神情猙獰的年輕人,「你也不要難過,只要好好照顧,她的身體還是能堅持的,只是你要記住,千萬不要再讓她動氣傷心了。」
  
  趙端澤把妹妹帶回家,親自照看著她躺下,扭頭就把自己鎖在祠堂裡。
  
  「昏迷」的水銀從床上坐起來,讓人搬來小桌子,神情自若地翻看一堆賬本,記錄各地商鋪的情況。
  
  趙端澤把自己關在祠堂一天一夜,再出來後,仍舊是第一時間去看妹妹,見到她已經醒來,但臉色依舊蒼白。踟躕著走過去,趙端澤坐在床邊,也不說話。
  
  水銀將床邊的一張紙遞給他,趙端澤打開一看,見上面寫著「哥哥,不要害怕,爹娘走了,還有我和哥哥一起守著趙家。」
  
  他忍住眼中的熱意,將腦袋抵在妹妹的掌心,「是哥哥之前錯了,哥哥臨陣脫逃讓爹娘和妹妹失望了,但我發誓,再也不會了,真的再也不會了。」
  
  水銀平靜地摸了摸年輕人的腦袋,行吧,這第一步算是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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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聾啞十

  趙家的大小掌櫃們都認識趙家的大少爺趙端澤,卻不是所有人都認識趙家那位小姐趙汀芷。
  
  他們知道的只有這位小姐幾歲的時候曾被人販子抓走,後來又奇蹟般地被人救回來,從那之後,她就又聾又啞,還常年生病,只能待在趙家宅子裡修養,趙老爺趙夫人和趙大少爺都格外疼愛她。
  
  有幾個和趙老爺從前關係很好的掌櫃,則知道得更多一些,譬如這趙小姐十分聰明,一手毛筆字寫得很好。
  
  只是,沒人想過這位病弱且年輕的小姑娘,會有這樣的能耐。
  
  這一天照例是掌櫃們過來匯報各個鋪子情況,從前趙老爺在的時候,其實並不需要掌櫃們經常過來,只是換做趙大少主事,很多事還沒理清楚個頭緒,就顯得混亂了些。
  
  這些掌櫃們有自己的小心思,時常過來主要不是為了給趙大少匯報工作,而是和其他掌櫃私下交流,也好知道其他人如今是個什麼想法。
  
  他們來了幾次,和趙端澤的相處並不愉快,因此也沒幾個人是認真準備來交接工作,一群掌櫃走到花廳門外的時候,還在嬉笑談論著昨日出去喝酒時席間彈琵琶的歌女,直到他們走進花廳,才發現今日的花廳和之前有些不同。
  
  裡面多了不少的人,好些個高馬大的護衛神情嚴肅站在一邊。趙家的幾個管家,分別端著一摞摞厚厚的賬本站在另一邊,而最上首原本只有趙端澤一人坐著的寬案桌後,多了一個人。
  
  那是個臉色蒼白的小姑娘,十幾歲的年紀,長相清麗剔透,瓷白的臉蛋上一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沉靜眼眸,明明年紀不大,卻不見絲毫怯意,甚至比旁邊的趙大少更從容些,沉靜掃視了一圈他們這些大小掌櫃。
  
  也許是氣氛有些古怪,掌櫃們不自覺安靜下來。
  
  「大少爺,這是……?」有掌櫃忍不住開口詢問。
  
  其餘掌櫃也很快回過神來,露出打量的神色,紛紛開口︰「這是小姐吧,怎麼不在後院好好休息,也坐到這來了。」
  
  「咱們是談生意上的事,小姐在這裡怕不方便。」
  
  趙端澤說︰「妹妹從今天開始和我一起處理家中生意。」
  
  這話一出,引起一片嗡嗡的議論聲。
  
  「這是怎麼說的,小姐哪知道什麼生意上的事。」
  
  「是啊,更何況小姐這又聽不見,又說不了話,這不是瞎鬧呢嗎。」
  
  趙端澤沒說話,聽著他們說,他並沒有先前被掌櫃們倚老賣老無理取鬧後的憤怒,旁邊的水銀更是因為聽不見而神情自若。她手裡還在不斷地勾畫著什麼,等到那些掌櫃慢慢停下聲音,她也放下了筆。
  
  噠一聲輕響,仍在小聲交談的掌櫃們不由自主朝她看去。
  
  卻見她抬了抬手,旁邊幾個管家上前一人拿過一張紙,又搭配著手裡端著的賬本,一一到下面去分給眾人。
  
  紙上簡明扼要寫了他們各自的店鋪情況,不止有今年,甚至是歷年,連他們做的假賬都清楚明白地寫了出來。
  
  眾人面面相覷,越看越是震驚,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不少掌櫃看著薄薄一張紙面色大變,心虛地半掩住紙面。他們當掌櫃的,貨物銀錢經手,誰沒有做過些手腳呢,可那些私底下的東西全部放到明面上,還是令人難堪。而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們明明做了手腳,怎麼會被摸得這麼清楚?
  
  趙端澤觀察了一下這些被掀了老底的掌櫃們,適時開口,「這些是諸位之前送來的賬本,我的妹妹已經為諸位找出了錯漏。」
  
  掌櫃們再次看向那安靜的小姑娘,有些懷疑有些驚訝,卻不再像之前那麼輕視。有幾個年長的掌櫃甚至望著那小姑娘,眼中露出些驚嘆。
  
  只有幾位掌櫃兩手空空,不解道︰「我們怎麼沒有。」
  
  趙端澤看他們一眼,「你們幾位被我們趙家解雇了,日後便不用來了。」
  
  那幾人愕然,見趙端澤神情不似作偽,旋即憤怒道︰「趙大少這是什麼意思!」
  
  他們有的述說起自己為趙家幹了多少年的活,如今撤他們的掌櫃,做事不厚道,有的質疑他大少爺不會處理事務,群情激奮,連趙家如今要落魄了,趙家父母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這種話都說了出來。
  
  聽著這些話,趙端澤心中怒火中燒,很想一腳把面前的桌子踹出去,狠狠發一頓脾氣,可身邊拖著病體的妹妹就像是一根寒冷的冰,紮在他心上,把他牢牢紮在原地,並且強迫他保持冷靜。
  
  所以他只是換了個姿勢,冷冷說道︰「我是趙家當家人,我有權這麼做。我叫諸位一聲叔伯,可某些人,也不要真的把自己當成我的叔伯了,自己私底下做了什麼自己清楚。」
  
  「不想做下去的掌櫃,也大可以離開,我趙家絕不阻攔,被解雇的掌櫃我們都會給予一定補償……」
  
  趙端澤一字一句說完了,仍有人大喊大叫,他按在桌上的手青筋突起,又被旁邊的妹妹伸手按住。她的手冰涼,毫無溫度,趙端澤一個激靈,腦子瞬間清醒。而水銀抬起手,輕輕指了指那耍賴的掌櫃。
  
  站在一旁的護衛上前,毫不客氣把人拖了出去。
  
  趙老爺是和和氣的生意人,從前對他們這些掌櫃也頗客氣,所有掌櫃都沒見過這樣撕破臉皮的做法,尤其是做出這種事的只是個小姑娘,一時之間都有些回不過神。
  
  趙端澤反手握住妹妹的手,在一片寂靜中說道︰「趙家的生意太大,我如今並不能完全管理好所有的生意,所以決定適當捨棄一部分邊緣產業。」
  
  這是兄妹二人商量過後決定的。
  
  水銀曾做過數據相關的工作,對於數據統計和分析很擅長,所以她將趙家存放的這些年各地商鋪賬本全部拿出來,從頭過了一遍,用自己的辦法建立了一個簡單的數據庫,找出了各家商鋪的問題,給了他們一記重錘。
  
  但只是這樣是不夠的,她的身體不允許她勞累,趙端澤又還不能這麼快上手處理趙家這麼大的攤子,他們只能適當收縮生意,剔除那些發展不好,或者還在發展,需要耗費大量心力去管理的產業,先求穩再說。
  
  「另外,我還要提拔兩位大掌櫃,來幫助我整合趙家的生意。」趙端澤按照和妹妹商量出的結果,一步一步往下走。該處理的處理了,該提拔的提拔。
  
  不得不說,趙端澤確實聰明,繼承了父親的生意頭腦,當他開始認真地想要去撐起趙家的時候,他犀利聰敏的一面就慢慢顯露了出來。
  
  在水銀的幫助下度過了最初的那一段最艱難的時間,之後,他就越來越沉穩,親自跑了所有的商鋪瞭解情況,並前往他們最大的原料地和那裡的商家商談今後的合作。
  
  他離開了三個月,離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妹妹。
  
  「你放心去。」水銀給他寫了這麼一張紙。還給了他一個錦囊,告訴他遇到困難的時候打開。
  
  三個月後,趙端澤回來,整個人瘦了一圈,卻更加成熟穩健,一張稜角分明的臉在不笑的時候顯得格外肅然冷冽,不過在看到妹妹時,那份肅然全都消散,一下子好像又變成了當初那個傻哥哥。
  
  「妹妹,你想要的布我給你帶回來了!」他興高采烈地朝妹妹招手,非常自豪。
  
  這幾個月裡,趙端澤和那些商家談生意的時候,時常會覺得很困難,相比他之前順風順水的二十年,短短三個月,他就看遍了之前從未看過的人生百態,而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他打開妹妹玩笑般給他的錦囊。
  
  那上面寫了她想要的幾種綢緞料子,都是只有那邊才有最正宗最好的製作原料。只是這樣而已,卻一下子給了趙端澤非常大的激勵。妹妹想要,無論如何他也要把生意談下來,以後才能一直讓妹妹有喜歡的料子做衣服。
  
  所以他成功了。
  
  在路上的時候,趙端澤心情不好,遇到困難就會提起筆寫字,寫自己看到的東西遇到的事,還有自己的心情,全都寫下來,累積了厚厚一疊,等到回來,他把這些給妹妹。
  
  水銀一邊看,他又在一邊寫字,問她這幾個月家中如何,身體如何。
  
  水銀也沒想瞞他,寫道︰「姨母和姨父來過幾次。」
  
  如果是從前的趙端澤,他可能會覺得姨母是來幫忙的,但現在的趙端澤顯然沒有這麼傻白甜,他臉上的笑慢慢消失,寫道︰「辛苦妹妹了,讓我去處理就好,你好好休息。」
  
  水銀端詳了他一會兒,覺得確實進步很大,沒有之前的衝動和易怒,學會了冷靜深入地思考問題。
  
  趙端澤剛接手趙家的第一年,確實有著這樣那樣的問題,家族親戚們想分一杯羹,還美其名曰想給他幫忙,掌櫃們一個個倚老賣老不安分,還有其他同行趁機搶生意……可是趙端澤全都扛了下來。
  
  過了一年,趙家所有生意走上正軌,沒有人再敢輕易打趙家的主意,他們都知道,趙家又出了個年輕有手腕的當家人。
  
  魏家的姨母先前想趁勢分走趙家的生意,還幾次在趙端澤外出的時候來到趙家找水銀,因此和趙端澤鬧得有些僵,趙端澤看似大氣,實則很有些記仇,自從魏姨母顯露出那些小心思之後,他就再沒理會過她們。
  
  如今見外甥把趙家打理得井井有條,魏姨母悔不當初,又上門來拉關係。
  
  她是特地在中秋團圓時候來的,趙家如今就剩下兄妹兩人,魏姨母作為長輩腆著臉上門說要看望他們,順便祭拜姐姐。看在逝去母親的面子上,趙端澤還是讓她們進了門。
  
  魏姨母知曉這外甥從前很好說話,以為哭著說幾句話,再念一念死去的姐姐,對方就會心軟,誰知道她說了大半天,外甥也沒什麼反應,和從前大不一樣。
  
  「姨母要是說完了,去給母親上柱香就回去吧。」趙端澤淡淡地說。
  
  那冷淡的神情,和水銀有五六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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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發表於 2019-10-3 02:17:52 |只看該作者
68、聾啞十一

  三百六十行,但凡是做生意的,哪一行都有行首,而這些行首聚集就成了商會。趙端澤第一年接手趙家的時候沒能接到商會邀請,等到他徹底掌握了趙家的生意,第二年商會才給他下了帖子,邀他去聚一聚。
  
  商會也不是一般商人能去的,裡面年紀最大的一位老行首已經年逾古稀,而最年輕的就是趙端澤,除了他,整個商會最年輕的那位也有三十多歲的年紀,幾乎都是他的長輩。
  
  年輕有為,虎父無犬子之類的說法幾乎是每個人都在重復,趙端澤表現得非常有禮貌,和人交談起來也很有分寸,對於眾多的贊譽並沒有表現出自得,但也沒有過度謙遜。
  
  商會裡的行首們暗自觀察,都對這年輕晚輩的未來表現出一定的期許。
  
  「趙賢佷今年也二十一歲了吧,怎麼還沒有談婚事?」做酒樓生意的黃老闆笑咪咪問。
  
  其實前幾年趙老爺和趙夫人就想給趙端澤安排婚事,只是他那時候玩心正重,不想找個人回來管著自己,於是一律拒絕。趙夫人給他安排相看,他倒好,在外面一玩就是一天,晚上回家問起,他還一臉莫名,把事情忘了個乾乾淨淨,可把趙夫人氣得夠嗆,揚言就讓他打一輩子光棍算了。
  
  這自然是氣話,只是後來趙夫人給他選的幾個小姐,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問題無疾而終,趙老爺寬慰她,說男人成家立業不急於一時,再讓他玩些時候也好。
  
  趙端澤想起父母,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笑道︰「我倒是不急,明年還想把趙家的生意做大一些,至少要達到我父親在世時的模樣,不然我也沒心思成家。」
  
  「誒,此言差矣啊,有個賢內助,賢侄不就能更放心家中了嗎。」黃老闆說︰「我家中有個女兒……」
  
  「老黃,你還要不要臉了,這個年輕人可是我先看上的。」做糧食生意的徐老闆走過來打斷了兩人說話,也慈祥地看一眼趙端澤,「賢侄,我家中也有兩個侄女呢,人長得好看又懂算賬。」
  
  趙端澤聽到這裡,忽然笑了一下,是和先前那禮貌微笑不同的笑容,他說︰「我家的妹妹也很擅長算賬,家中的事都是妹妹在打理。」語氣中還有一點炫耀。
  
  「哦?我也聽老趙說過侄女,聽說是寫得一手好毛筆字。」黃老闆剛說完這句,徐老闆又插話,「老黃你這可就不知道了吧,我聽說如今趙家大老闆是賢侄,二老闆就是他的妹妹,算賬本事可了不得。」
  
  說起自己的事趙端澤沒什麼興趣,但說起自家妹妹,他就有很多話要吹了,「不瞞兩位伯父,我妹妹從小就比我聰明,這算賬一事我家中二十幾年的老掌櫃都比不上她速度快,而且她還記得我們各個商鋪賬上收益,連賬本都不用看,核算的賬冊從來沒出錯過……」
  
  他誇妹妹誇個不停,聽得黃老闆和徐老闆一愣一愣的,黃老闆本來是想探探他有沒有聯姻的意思,被他一通吹妹妹,下意識問道︰「啊,那侄女有沒有許人家?我家裡還有好幾個侄子呢。」
  
  趙端澤瞬間收起臉上真情實感的笑容,又變成了營業模式,果斷推拒了兩位試圖做媒的老闆。
  
  他自己的妻子可以隨便選,但妹妹的夫婿不能隨便!要是不能選到讓他滿意的,他寧願好好把妹妹養在家裡算了。爹娘去世,他更不願意讓唯一的親人離開自己。
  
  ……
  
  趙家的掌櫃們如今已經習慣了那張代表趙家權利的桌子後面,一左一右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年輕氣盛的趙大少爺,一個是沉穩幹練的趙小姐。這對年輕的兄妹,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比起進步神速一天比一天成熟的趙端澤,掌櫃們心裡其實對那個小姑娘更怵,說起來可笑,他們一群大老爺們,竟然會怕一個小姑娘,可那小姑娘實在邪門,也實在令人心悅誠服。
  
  趙端澤坐在桌後說話,也許會有掌櫃覺得不必太關注,但如果是趙汀芷看他們一眼,開始提筆寫字,所有人就都不自覺開始關注她面前的紙。她有一種超脫年紀的奇特氣質,相處幾次,就會讓人忘記她的年紀,轉而驚嘆她的能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趙家大宅的眾人都習慣了宅子裡兩位主人,年紀較小的妹妹反而能管著哥哥,趙端澤自己也很習慣。
  
  他性格裡有非常固執自我的一面,在外面從來不願意聽別人的意見,只願意做自己認定的事,不達目的不罷休,可對他來說妹妹是個特例。
  
  可能是因為當初在順隆賭場的那一頓打,也可能是後來妹妹纏綿病榻太久他每日提心吊膽不敢讓妹妹失望,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妹妹的管教。
  
  說起順隆賭場,勝叔之前幾次想和他接觸,趙端澤原以為妹妹還會阻止,結果她卻反而不管他了,任由他和勝叔來往,結果就是,趙端澤終於發現勝叔那些行為中針對自己的圈套。
  
  這將近兩年的時間,他能有這麼大的改變和成長,其中也有勝叔的一份力,他讓趙端澤明白了有些人為了利益,就是可以費盡心思去做局欺騙別人,而面上和善的人,背後可能藏著刀。
  
  那一天他看明白了勝叔的真面目,回到家中,看到妹妹在等自己,放下在外面的沉穩強勢,略頹喪地對妹妹說︰「你早就知道勝叔在騙我,可我直到這麼晚才知道。」
  
  妹妹寫︰「不晚。」
  
  雖然被妹妹安慰了,可趙端澤心裡還是有個疙瘩,他之前只是沒想過,在發現勝叔的不對之後,從前很多事都變得清晰起來,讓他感到非常丟臉。他並不是那種被人騙了還會一笑置之的人,所以他準備了一些回擊。
  
  勝叔的順隆賭場遇到麻煩的時候,趙端澤已經在家裡試圖和妹妹談(撒)心(嬌)。
  
  「你最近身體還好,有半個月沒生病呢。要不要出去逛一逛?總是待在家裡也無聊,不如出去散散心。」趙端澤說道。
  
  他準備帶妹妹去划船,東西都準備好了,就差妹妹點頭。
  
  水銀沒覺得無聊,當她有專注去做的事時,就很難產生無聊這種情緒。不過既然這哥哥想要出去放鬆,她也可以陪一陪,最近他的壓力挺大。
  
  在上個世界的二姐瑤欣也是這樣,時常就想拉著她出去玩,她當陪客當習慣了。
  
  只不過,在兄妹兩個準備出門之前,來了不速之客。
  
  「你來幹什麼。」趙端澤站在趙家門口等妹妹出來,看見魏梓慕來了,那原本高興的表情就變了,尤其是看到魏梓慕身邊還有林瑯,臉色就更加不好,「你又來幹什麼。」
  
  他還記得之前自己爹娘想把妹妹嫁給林瑯的事,看他怎麼都不順眼。這傢伙長得一副文弱書生模樣,很能裝模作樣地騙人,最讓趙端澤不爽的就是這傢伙從前來趙家,對自家漂亮聰明的妹妹完全不屑一顧。就他這樣,還敢看不上他妹妹,什麼東西。
  
  魏梓慕哭哭啼啼,「表哥,林瑯是好心護送我過來找你的,我娘她病得厲害,我爹在照顧她,她想見你,所以我才來找你的,求你和我一起去看看我娘吧。」
  
  「自從之前我娘來找你,被你趕回去之後,她就犯了心病,你要是不肯原諒她,她的病就好不了了……」
  
  趙端澤原本還有點疑慮,聽到這裡,那點不忍就全沒了。他那個心大如天的姨母會因為他的冷淡態度憂出心病,說出來未免好笑。這些人,又把他當傻子騙呢。
  
  他目光犀利地盯著魏梓慕,看得她頭皮發麻,話都說不下去了。
  
  「姨母病重,去找大夫,找我沒用。」趙端澤冷冷淡淡。
  
  魏梓慕戚戚怨怨地喊他︰「表哥,你就真的半點都不顧我們之間的親戚情分了嗎?」
  
  趙端澤有些不耐煩,聲音更沉︰「我顧念情分,姨母有顧念我們嗎?這些年我們趙家對你們多有幫扶,可姨母呢,一見趙家遭難,親姐姐屍骨未寒,就想著來分一杯羹,暗地裡對我們出手。」
  
  魏梓慕咬咬嘴唇︰「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但我娘一向疼愛表哥和表妹,就算她搶了趙家的生意賺了趙家的錢,以後也不會不管你們啊。」
  
  她說著說著又哭起來,撲上前一把抓住趙端澤的手臂,「我們不是一家人嗎,以前大姨還說要我嫁給你的,你現在為什麼要這麼不顧情面,聽見我娘生病了還無動於衷!你變了表哥!」
  
  趙端澤簡直給她氣笑了,想也不想抬手把她揮開。
  
  魏梓慕一個踉蹌往後摔去,被林瑯扶住,他看見心上人痛苦的模樣,憤憤道︰「你怎麼能這麼對待一個女孩子,她還是你表妹!」
  
  趙端澤瞧一眼他︰「當初林家在我趙家出現危機的時候翻臉不認人的事我還記著,別以為我一時沒管這事就是過去了,你最好在我面前夾緊尾巴做人。」
  
  這一次趙家並沒有像原故事裡那麼元氣大傷,雖然生意有所收縮,但仍是魏家林家不可及的,因此林瑯聽到這話,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隱忍地閉上了嘴。
  
  水銀走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彷彿言情劇般的畫面。癡情女主,癡情男配,還有個冷酷男主。
  
  「冷酷男主」哥哥見到她走出來,立馬丟下面前兩人,過來扶她。
  
  水銀走過魏梓慕和林瑯面前,沒有停留的意思,魏梓慕忍不住大喊︰「等一下!表妹,你勸勸表哥吧!」
  
  水銀是聽不見,也不想聽見,所以目不斜視。趙端澤本想說什麼,側臉見妹妹沉靜的臉,想想也裝作聽不見,攙著她上了馬車,自己跟著坐上去,把杵在門口的兩個人拋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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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02:18:08 |只看該作者
69、聾啞十二

  趙端澤這趟出門帶了好幾個護衛,全都是他在武館裡選出來的人。他平時自己出門並不太注意這個,畢竟他要是和人動手起來,吃虧的不一定是誰,但帶妹妹出門他要考慮的問題就很多了。
  
  因為從小到大的種種原因,趙端澤對於妹妹的安危幾乎是有一種過度的緊張,時刻都擔心妹妹會遇到危險。其實他更想一直把妹妹藏在家裡,確保她平安且健康,但有時候在外面,他看到外面的美景,又很憐惜妹妹不能出門看看各地風景,她明明也是很喜歡那些的。
  
  所以這一次的出門,趙端澤準備了很久。
  
  他選了一個很好的日子,陽光燦爛,秋高氣爽,溫度不高不低很適宜出行,又挑選了附近風景最好的落日河,選擇了不會累但是看景很方便的大船,他可以帶著妹妹從上游一直去下游。
  
  恰好楓葉紅了,他們一路上欣賞兩岸風景,看完落日河最美的落日,在下游上岸,那邊也早就準備好訂了一家專做河鮮的酒樓,今夜恰好城裡有幾個商鋪聯合請人舞獅,他們回家的時候還可以順便看看這番熱鬧。
  
  結果打算得好好的,在出門前遇上了糟心的事,趙端澤坐在車上就一直懊惱,看看妹妹好像全不在意,他這才稍覺安慰。
  
  兄妹兩個到了河邊準備上船,水銀才發現趙端澤這財大氣粗的哥哥訂了很大的一艘船,足有三層,從船頭走到船尾都要走上一會兒。他們上船前遇到了商會的一位老闆,帶著家人也準備上船遊玩,只是他們並沒有趙端澤這麼誇張,訂了一艘小船。
  
  黃老闆笑著寒暄了兩句,拉著自己的女兒上前,話裡話外想讓趙端澤主動邀請自己一家人上大船同遊,趙端澤雖然聽得出來,但只是裝傻,水銀更是一副聾啞人與世無爭的無辜微笑。
  
  兄妹兩個擺脫他們上船,趙端澤剛把妹妹扶上船就喊︰「快開船!」
  
  他準備了這麼久,怎麼可能讓幾個陌生人過來打擾。
  
  他們的船開動之後,黃老闆還可惜地嘆了聲,問自己的女兒,「怎麼樣,那就是如今趙家的當家人,年輕有為,不僅家世好,長得也一表人才。」
  
  他那女兒收回自己直愣愣遙望大船的眼神,真心實意地說︰「他的妹妹真的很好看,皮膚白的像玉一樣,好漂亮啊。」
  
  黃老闆︰「……讓你看趙端澤,你看她妹妹幹什麼!」
  
  魏梓慕讓人趕著馬車追到河邊,發現表哥上了大船,絲毫沒有等他們的意思,不由又落了淚,覺得無比委屈。林瑯默默站在她身邊,也是黯然神傷,希望她能回頭看自己一眼。
  
  「梓慕,既然他這麼絕情,不如算了吧。」林瑯勸道。
  
  「不,我一定要讓表哥回心轉意。」她狠狠一擦眼睛,轉身登車,吩咐︰「咱們坐車追上他們!」
  
  水銀站在甲板上看了一會兒,趙端澤就給她拿來了披風,然後跟著她一起繞著甲板走了兩圈。
  
  中午吃的是船上的船工在河裡撈起來的魚,直接新鮮宰殺在船上做了魚羹,滋味鮮美極了,就連因為身體常年病弱嘗不出什麼味道的水銀都多喝了一碗。
  
  她的病一直是趙端澤的心病,每次看到她身體稍微好點,他就覺得高興,更覺得今天出門沒錯,開始盤算著下次什麼時候再帶妹妹出門。
  
  船行到河中,趙端澤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探頭去看,船工們在下層笑道︰「那是河裡的一種魚在叫 。」
  
  趙端澤聽得稀奇,轉頭就想對妹妹說,可見她無知無覺地坐在那遙望遠山和岸上的楓葉,他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就猛地咽了回去,臉上的笑也僵住了,像是吞了一大口冰,又涼又沉。
  
  妹妹她聽不見啊。
  
  水銀放鬆地看了一陣山水樹木,察覺到身後的眼神,扭頭一看,發現這哥哥又不知道為什麼在用那種憋得難受的眼神看著她,每次他這麼看她,就會恨不得為她做點什麼事。
  
  果然,一個下午,他又是詢問她要不要在船上睡一個午覺,又是問她渴不渴餓不餓,怕她被曬著又怕她被風吹多了要生病。他毫無營養地絮叨的時候,水銀看著山水,覺得很是清靜。
  
  既然聽不到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她從來想的都是聽不到有什麼好處,而不是聽不到有什麼壞處。不過顯然,身旁的哥哥比她更難接受這一點,愧疚了很多年不僅沒好還越來越愧疚。
  
  到了下午,他們的船渡過長長一條河,停在下游的碼頭,那裡有馬車在等他們,沿著河岸將他們送到一座幾層高的酒樓。
  
  臨窗能看到河上落日的位置被趙端澤包下,等他們上了樓坐好,喝過一杯清茶,菜品一樣樣端了上來。
  
  這邊桌子就坐了他們兩個,護衛在樓下坐了一桌。吃到一半,隔壁包間幾個老闆發現趙端澤也在這,把他喊過去喝幾杯。生意場上的應酬少不了,趙端澤已經很習慣,讓妹妹慢慢吃,自己過去應付一下。
  
  在這間隙裡,水銀面前就出現了兩個人。魏梓慕和林瑯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上了樓,卡在這個時間找了過來。
  
  他們是有備而來,魏梓慕手裡拿著寫了字的紙,顯然經過趙家大門前的那一場被無視的教訓,她學會了正確的交流方式。只是水銀並不想和她交流,所以她接過那一疊幾乎戳到自己眼睛的紙,直接丟進了一邊洗手的水盆裡。
  
  墨色的字跡在水盆裡暈開,很快就看不清了。魏梓慕被她的行為氣得不行,可不管她說什麼,面前的聾子也聽不見了。
  
  恰好趙端澤回來,見到這兩人杵在妹妹面前,臉色頓時一變。
  
  「我不是說過了讓你們滾嗎!誰讓你們過來騷擾她的。」他沉下臉的樣子格外可怕,在這裡只有水銀不怕他,魏梓慕和林瑯都被他這下一刻就要動手打人的模樣嚇得不輕,魏梓慕還期期艾艾叫表哥,林瑯已經勉強拖著她離開了。
  
  等他們一走,趙端澤臉上的凶樣瞬間消失,簡直像變臉雜技。
  
  水銀被他逗得笑了一下,趙端澤忽然瞧見妹妹這展顏一笑,臉不受控制地一紅,覺得自己不太穩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我就是嚇唬他們一下,魏梓慕也太煩了,從小就煩,要不是親戚我就把她直接丟出去了。還有那個林瑯,有他什麼事,爹娘以前還想把你嫁給他呢,什麼眼光啊。」
  
  趙端澤看一眼專心吃魚的妹妹,繼續有恃無恐地叨叨︰「還有剛才在隔壁有人問我你的親事,想給你介紹他兒子,他那兒子麻桿一樣,都比不上我,還想把你從我身邊搶走,做夢呢。」
  
  他有時候也會仗著妹妹聽不見說一些話,可惜他並不知道妹妹其實會讀唇語。
  
  假裝看不懂的水銀︰……這是在隔壁喝了多少,飄成這樣。
  
  吃過飯,兄妹兩個往外走,恰好遇上隔壁那群老闆,要給妹妹說親的那對父子也在,瞧見那小子看著妹妹發直的眼睛,趙端澤一邊和幾人打招呼,一邊抬手把妹妹的斗篷帽子拉起來給她蓋上,整個人往她跟前一站,把她遮得嚴嚴實實。
  
  路上兩人坐馬車回去,水銀思考著趙端澤這個哥哥的妹控是不是有些嚴重了。她很清楚他並沒有像原著那樣對妹妹產生什麼想法,但他現在的表現,甚至比原著那個趙端澤對鎖兒的執著更重。
  
  不止是喜愛,她好像還被當成了精神支柱一類的存在。水銀也是不太明白,為什麼經歷了幾個世界,在自己身邊長久生活的人都會容易對自己產生一種莫名的依賴。
  
  這略略有點棘手。
  
  正思考著,趙端澤伸手拉了拉她,指給她看外面熱鬧的舞獅場面。馬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在一個比較開闊的街面上,圍了一大群人。
  
  水銀透過窗子,看見外面炸開的爆竹,許多人都捂著耳朵,她因為聽不見,只靜靜看著炸開的光亮火花,還有那些在火光中跳躍的舞龍舞獅。
  
  這場面頗為盛大,一共八條龍,六頭獅子,幾十個人舉著龍頭龍身,首尾連接一直排到了另一條街上,還有打鼓打缽吹喇叭的。
  
  趙端澤問她要不要下去沿街走一走,水銀可有可無地點頭,就被趙端澤牽下了車。幾個護衛跟在他們身邊,趙端澤則牢牢拉著妹妹的手沒放開,一群人沒有擠到人群中間,只在外圍看。
  
  水銀聽不見這熱鬧,只能用看的,所以相比那些歡呼笑鬧的人群,她對這場面有一種奇怪的疏離。因為聽不見各種聲音,在這個世界裡,她缺少沉浸感,特別是周圍很熱鬧的時候,她就覺得周身一切仿佛都是假的。
  
  牽著她的手忽然緊了緊,趙端澤護著她把她帶到一邊,有些擔心地晃了晃她的手,「怎麼了,是不是累了,怎麼沒什麼精神?」
  
  他單手拿出隨身帶著的碳棒和紙,寫下自己的疑問。
  
  「要是不想看,我們就先回去?」
  
  水銀搖頭示意沒事,讓他繼續看。就在這時,他們附近的一條狹窄街道上傳來一聲尖叫,「救命!」
  
  非常巧,聲音趙端澤很熟,那是魏梓慕的聲音。他抬頭看去,恰好看到魏梓慕往前跑,而她身後追上的兩個男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將她拖到了拐角處,三人的身影匆匆消失。
  
  越是熱鬧的時候,就越是容易出亂子,現下局勢混亂無人管事,獨身的女人和小孩在外面都容易被人販子拐走,看魏梓慕這樣子,估計是撞上那些晚上專門在僻靜處搶劫的人販子了。
  
  雖然很煩魏梓慕這個表妹,可趙端澤也不可能眼睜睜看人這麼被綁,他立刻指了身邊三個護衛先追過去查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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