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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鐵劍玉珮 (已完成)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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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 15:28:49 |只看該作者
三十

  柳南江望著面前的師徒二人,醜老人重又抱壺痛飲,不聞不問,歐陽玉紋將兩隻清澄如水的眸子望著柳南江,只可惜眸子中射出的光芒並非似水柔情,而是令人生畏的如焰殺機。

  柳南江很快地鎮定心緒,語氣冷然地問道:“歐陽姑娘!你的意思是說那位姑娘是向‘子午谷’去的,對嗎?”

  歐陽玉紋點了點頭,道:“不過,她在人前人後都還沒有提起過那個地名,不然,她現在連這條死路都走不成了。”

  秦茹慧一旁插嘴道:“那倒不一定,在落店之時,那位姑娘就曾向柳相公提過‘子午谷’之事。”

  歐陽玉紋微微一怔,醜老人也放下了他的盛酒葫蘆,目光在秦茹慧和柳南江的面上掃來掃去。

  柳南江望了秦茹慧一眼,深怪她多話。可是話出如風,想收回已不可能了。

  歐陽玉紋一怔之後,沉聲道:“柳相公!真有此事嗎?”

  柳南江深感難以回答,沉吟再三,乃不著邊際地回道:“我根本不曾和那位姑娘見過面。”

  歐陽玉紋瞟了秦茹慧一眼,冷笑一聲,道:“哼!原來秦姑娘也是信口雌黃了。”

  秦茹慧不禁大怒,冷哼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在信口胡說?”

  歐陽玉紋過:“反正二人之中,必有一人說的是假話。”

  秦茹慧振聲道:“我們二位誰也沒說假話。”

  歐陽玉紋笑道:“這倒奇了……”

  秦茹意接口道:“點也不奇怪,柳相公的確不曾見過那位姑娘。是她在柳相公房內留箋訂約,要和柳相公在‘子午谷’中一會。”

  歐陽玉紋倏然自地上站起來,目光盯在柳南江而上,問道:“柳相公!可有此事?”

  柳南江至此再也無法否認,只得點點頭,道:“不錯。在下的確在房內發現一張紅箋,箋上提到在‘子午谷’相會之事。不過,並不敢肯定這張紅箋就是方才離店那位姑娘所留,而在下也無自信能進入‘子午谷’中,歐陽姑娘似不必過分看重這件事。”

  歐陽玉紋未再答話,轉頭望著她的師父。醜老人抱壺痛飲,番突地長身而起。歐陽玉紋緊緊相隨,二條身影順著寬敞的長街東南方逸去,疾若鷹隼衝天,轉瞬不見,那堆旺火也被他們起身所帶起的勁風撲滅,只剩下一縷裊裊輕煙。

  柳南江頓足嘆道:“秦姑娘,你不該在他們二人面前提起這件事的,你看……”

  秦茹慧嬌蠻地笑道:“你是不是在為前面那位姑娘擔心?”

  柳南江聞言不禁皺緊眉頭,道:“姑娘怎可如此說呢?”

  秦茹慧面色一正,道:“柳相公,照道理說,在行旅之中,我應接受你的管教,而我心中也很願意你來管教我。不過,方才這件事我卻沒有辦錯。”

  柳南江苦笑道:“你已經大錯而特錯了,怎說……”

  不待他說完,秦茹慧就接口道:“絕對沒有錯,我是有心讓對方知道的。”

  柳南江道:“為什麼呢?”

  秦茹慧振振有辭地道:“那醜老人揚聲凡是過問‘子午谷’的人他絕不放過,而他卻將相公放過了。姑不論他是為什麼原因,至少他還在暗中留心你的行蹤,這樣對你尋訪‘子午谷’之事一定會有不少阻礙,現在我將那位姑娘也要到‘子午谷’去的事情告訴他們師徒二人,目的在將他們的注意力引開,免得老是有四隻眼睛跟在你的身上。”

  這是一個移花接木之計,在險惡的江湖道上,本來就算不了什麼。可是,以柳南江的性格卻又大不為然,因此語氣不悅地道:“秦姑娘,你這種做法太不光明磊落……”

  秦茹慧苦笑道:“我知道你會怪我,不過,心存厚道,在江湖中行走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柳南江道:“並非在下心存厚道,最少我們要先弄清楚那位姑娘是敵是友。”

  秦茹慧語氣肯定地道:“是我們之敵。”

  柳南江茫然地間道:“何以見得?”

  秦茹慧道:“想進入‘子午谷’之人,都是你我的敵人。”

  柳南江搖搖頭,道:“那倒不見得吧?”

  秦茹慧目光在他面上一轉,悄聲問道:“請問你查問‘子午谷’的目的何在?”

  柳南江語氣遲疑地回道:“為……為了探索一件隱秘。”

  秦茹慧靠近了一些,壓低了聲音道:“隱秘絕不可與人共享,否則就不成為隱秘,假若你和那位姑娘同時進入‘子午谷’中,必起爭端,倒不如先小人後君子,使她半途而廢。”

  柳南江想不到秦茹慧心機如此之深,心中不禁一動,輕笑道:“如果機緣湊巧,你我將同入‘子午谷’中,也會起爭端嗎?”

  秦茹慧搖搖頭,道:“你我在事先已取得默契,我助你完成師個,你助我尋求那一招遺落的劍法。既無利害衝突,自然就不會引起爭端了。”

  柳南江道:“姑娘極富心機,與你同行,諒必不會吃虧……”

  語氣微頓,雙眉聳起,接道:“那位姑娘既能在紅箋上借諸筆墨表明心意,也就是視你我為正人君子。我們現在將那位姑娘的心意洩漏給醜老人知道,無異出賣了她。她若興問罪之師,你我將無辭答對。若她受到醜老人師徒二人的傷害,你我就更加難以安心了。”

  秦茹慧大是一怔,半晌答不出話來。

  沉默良久,柳南江方道:“現在我倒要間問你,是去是留?”

  秦茹慧不答反問道:“你說呢?”

  柳南江道:“這件事要由你來決定,第一著棋是你投出去的,接下的幾步棋該由你來下。”

  秦茹慧毫不考慮地道:“依我的意思,該在天明前登上終南。”

  柳南江道:“登終南以後,就處於絕嶺危崖之間,少有人煙,我們應該準備乾糧食物之類充飢才是。”

  秦茹慧點點頭,道:“你的想法太如意了,只怕你我今晚還上不了山。”

  柳南江微微一怔,忙問道:“為什麼呢?”

  秦茹慧稍斂其辭地道:“也許我的推斷並不正確,若能僥倖登山,也不怕沒有食物充飢,秋深野味正肥,而目山上也有古廟,拿點銀子請廟中和尚炊一籠餛飩,應該是辦得到的事。”

  柳南江點點頭,一揮手,道:“那就走吧!出鎮直奔東南,我們選那條進香信徒慣走的官道。”

  秦茹慧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走的是陽關大道,足證你我行跡光明正大,我在前面開道了……”

  語氣未落,身形已起,直向鎮東撲去。

  柳南江跟著抬動腳步緊緊相隨。

  只不過一盞熱茶功夫,二十里的腳程就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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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 15:29:01 |只看該作者
三十一

  這夜十七,月色明亮,二人邊行邊向前面探視,四野沉寂,未發現半個人影。

  兩人復又疾奔一陣,終南業已在望。此刻地勢漸陡,路而窄小,左右崗巒起伏,已經進入山區了。

  兩人前後迤邐著約摸十丈的距離,亦步亦趨。柳南江一展師父“射影掠光”的身法追到秦茹慧身旁,輕喚道:“姑娘請停步。”

  秦茹慧為了想在柳南江面前表現她的功力,已經施出了渾身解數,因此停下之後,胸脯起伏,微微喘息不住。

  她以掠拂兩鬢散發的動作為掩飾,定下心神,方問道:“有什麼事?”

  柳南江道:“再往前走,已經進入山區,不像陽關大道那樣一望無際。萬一前面有險惡埋伏,你我會猝不及防。”

  秦茹慧反問道:“你認為前面可能有埋伏嗎?”

  柳南江道:“在下只是突然想到,留箋訂約之人何以知道在下要前往‘子午谷’去。”

  秦茹慧道:“知道這件事的人恐怕不僅是她。”

  柳南江點點頭,道:“不錯,她能夠知道我的企圖,別人也可能明白我的企圖,因此,我們在路上就得格外小心……”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秦茹慧突地豎起一根指頭,低聲道:“柳相公!你聽。”

  柳南江方才顧著說話,未予留神,此時一聽,才發覺就在附近似有廝殺之聲。

  柳南江心想,一定是那位不知名的姑娘遭到醜老人師徒的攔截。心中一急,竟然忘記了秦茹慧是個女兒之身,一把抓住她的皓腕,疾聲道:“走!我們去看看。”

  話未說完,業已彈身而起,幾個縱落,就來到一座崗巒之上。

  秦茹慧方才只留心柳南江的身法,待站後,方想起自己的手腕被柳南江握著,不禁面紅耳赤,急急地想抽手。

  她一動,柳南江也察覺到了,忙不迭地放開手,神態靦腆地道:“一時情急,請恕冒失……”

  秦茹慧的忸怩原是一個少女破題兒第一遭觸到異性時的自然神態,並沒責怪他的意思。

  她正想說幾句寬慰的話,以解柳南江的窘迫之態,柳南江突然疾聲道:“快看那邊!”

  秦茹慧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在離他們站立處約一箭之地正有兩個人在捉對兒廝殺,旁邊還站著兩個人在靜靜觀看。

  秦茹慧極目望去,也無法看出那四個人究竟是誰,不禁喃喃自語道:“怎麼會有四個人呢?!”

  柳南江卻看清楚了,道:“三女一男,內中多了一個瘋婆子。”

  秦茹慧驚道:“是古寒秋嗎?”

  柳南江道:“是的。她正在和歐陽玉紋過招,口裡還有嘰哩哇啦地喊叫,醜老人和一個綠衣少女在一旁觀看。”

  秦茹慧雙娥聚蹙,困惑不解地道:“奇怪!她怎麼會趕來的?而且還走在我們前面?”

  柳南江道:“古寒秋必然先我們離店而去,醜老人發現的或許就是她。”

  秦茹慧連連搖頭,道:“不對!不對!我們從離開古寒秋所住的東廂房到我們走出旅店大門,根本就沒有半個時辰……”

  柳南江道:“如此說來,醜老人發現的是那綠衣少女了?”

  柳南江點點頭,道“我想是的,古寒秋離店時,醜老人一定未曾往意到。”

  柳南江又道:“想不到醜老人也有看走了眼的時候……”

  語氣一頓,又道:“古寒秋插手過問,難道和那綠衣女子有何關係嗎?”

  秦茹慧突然抓住了柳南江的手腕,疾聲道:“我們去看看。”

  柳南江已有了戒心,忙不迭地將手抽回,道:“姑娘先行。”

  秦茹慧這才察覺自己在情急中抓住柳南江的手腕,不禁羞得滿臉血紅,一轉身,向崗巒下縱去。

  他們立腳之處距離廝殺現場不過五十丈遠,幾個縱落已經來到面前。

  秦茹苦只因為含羞欲避,柳南江又不便喊叫,只得跟在她後面。就這樣,他倆的行蹤立刻暴露了。

  首先發現的是醜老人,只聽他高家笑道:“哈哈!又多兩個看熱鬧的。”

  柳南江正想答話,秦茹慧扯了他的衣袖一把,嘴唇向那綠衣少女一呶,道:“喏!就是她!”

  柳南江不禁向那綠衣少女望去,只見她的摸二九年華,目若秋水,面如桃花,堪稱是一個絕色佳人。正兩眼盯住古寒秋和歐陽玉紋二人,對柳南江和秦茹慧的來到似乎茫然未覺。

  秦茹慧以臂肘碰了碰柳南江,悄聲道:“你看她身背一個小包袱,就像一個受了婆家的委曲,要趕回娘家的小媳婦。”

  柳南江道:“秦姑娘!當心別看走了眼。”

  秦茹慧鼻孔吁了一聲,道:“我當然不會看走眼,單看她那兩道目光,就知上她手底下的功夫不弱,我只是奇怪她為何沒有攜帶武器?”

  柳南江道:“別只顧看她了,捉對兒廝殺的那一對也值得看看哩!”

  秦茹慧輕應道:“一管竹竿,一根竹簫她們算是遇上了。”

  古寒秋和歐陽玉紋進招的動作都非常緩慢:“個是橫簫在手,一個是柱竿於地,相互盯視,像是兩尊石像般紋風不動。

  暮然,古寒秋大喊一聲,向歐陽玉紋立身處衝過去。

  歐陽玉紋一動也不動,直到古寒秋行到面前,才猛然一矮身子,手中竹竿也彈地而起。

  “叭”地一響,兩人的身形一觸即分。

  柳南江一驚,低呼道:“好深厚的內力。”

  秦茹慧問道:“你是說誰?”

  柳南江道:“古寒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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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 15:29:09 |只看該作者
三十二

  秦茹慧不禁咋舌道:“想不到你看得這樣仔細……”

  柳南江打斷她的話道:“看!歐陽玉紋要開始全力一擊了。”

  秦茹慧抬頭一看,果見歐陽玉紋已經將那根黑竹竿平平舉起,緩緩前伸。驀在此時,那綠衣少女突然嚷道:“喂!二位可否停一下了?”

  歐陽玉紋竟然將手中平舉的竹竿垂了下來,冷冷地問道:“有什麼事?”

  綠衣少女道:“你們兩個我一個也不認識,剛才你們怎麼說是為我打架呢?要打你們打吧,我可沒有功夫看你們打架。”

  古寒秋怫然不悅,道:“你這個小姑娘說話怎麼如此不近人情?他們欺負你,我出頭為你打抱不平的呀!你反而說?……”

  綠衣少女道:“不理他們就行了,反正我捫心自問,沒有做虧心事就行了。”

  醜老人幹笑一聲,道:“嘿嘿!你用不著裝瘋賣假!我問你,你可是想要到‘子午谷’去?”

  綠衣少女搖搖頭道:“我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

  醜老人冷哼道:“賴得真乾淨!那麼你要到何處去去?”

  綠衣少女道:“朝山進香,請求神明讓世上的壞人全死光。”

  醜老人冷笑一聲,又問道:“為何鬼鬼祟祟半夜離店。”

  綠衣少女粉頰一揚,緩聲道:“一定要我說出理由嗎?”

  醜老人沉聲道:“我既然問出來了,你自然就要回答我。”

  綠衣少女眉尖一蹙,道:“我發現一尾毒蛇在我門口爬來爬去,所以嚇得從窗口逃了出來。”

  醜老人追問道:“為何不喚店家來將毒蛇擊斃?”

  綠衣少女道:“我懷疑那是一家黑店。”

  醜老人哈哈大笑道:“你回答得美妙……”

  語氣一頓,手指著柳南江,又道:“你是否曾留簽約他在‘子午谷’中一會?”

  經農少女未予作答,卻望著柳南江向道:“有這件事嗎?”

  柳南江微蹙眉尖,向醜老人道:“前輩,在下方才已經聲明過,在下的確看到了那張訂約的紅箋,箋上也提到‘子午谷’之事,但是並不能肯定說,那張紅箋就是這位姑娘留下的呀!”

  醜老人招手朝秦茹慧一指,道:“秦姑娘,你如何說法?”

  在秦茹慧心目中,那張紅箋必是那綠衣女子留下的。不過她卻不敢一口咬定,因而語氣猶豫地答道:“我只是推斷,那張紅箋可能是這位姑娘所留……”

  綠衣少女揚聲問道:“請問姑娘有何根據呢?”

  若是醜老人追問,秦茹慧也許不再說下去,現在綠衣少女用的是質問口氣,她也就理直氣壯地道:“當然有根據!”

  綠衣少女道:“小妹願意聽聽。”

  秦茹慧道:“箋上字跡娟秀,證明出自女子手筆,而店中……”

  綠衣少女接口道:“店中住下的女人非我一人,姑娘因何只猜到我頭上來?”

  古寒秋插口道:“難道我就不是女人嗎?”

  秦茹慧白了古寒秋一眼,未去理會她,沉聲道:“姑娘說得不錯,住進店中的女子甚多,可是,桌上遺有筆箋,而目墨深筆酣不是你……”

  綠衣少女冷冷笑道:“這話說得太冒失了吧?倘若旅店中發現有人被殺,是否所有擊劍佩刀之人都是凶手呢?”

  秦茹慧面色突變,正待發作,柳南江忙以“傳音之術”道:“秦姑娘,不要再追問下去。”

  秦茹慧不再發話,面上似有無限委屈的神色。

  醜老人叫道:“玉紋,問問她,還要不要過幾招?”

  古寒秋冷笑道:“我還不是吃飽飯閒得慌?只要你們不再欺侮人,我就不管閒事。”

  歐陽五紋沉聲道:“說話清楚點!怎見得我們在欺侮人?”

  古寒秋道:“以二對一,那不是欺侮人是干什麼?”

  醜老人插口叫道:“玉紋!別和那個瘋婆子纏了,打從肖雲達死以後,她就瘋瘋癲癲的……”

  古寒秋一個箭步跳到醜老人面前,厲聲道:“你這醜八怪!怎麼認識我的?”

  醜老人笑道:“肖夫人別神氣!若是我和你動手,你手中那管竹簫早就毀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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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 15:29:18 |只看該作者
三十三

  第五回 山亭相會

  古寒秋身形往後一退,哇哇大叫道:“來!現在來比劃、比劃。”

  醜老人搖頭笑道:“說句實話,我不想得罪你,因為令兄死活不知,萬一有朝一日大家見面,提起這事,不好講話。”

  古寒秋“咦”了一聲,道:“你認識他?”

  醜老人大笑道:“哈哈,幸虧我還沒有敗在你的手中,不然你可能會說老頭凡我藉故套交情了。”

  古寒秋神情一緩,手指著綠衣少女,道:“既然你和家兄還有過交往,就請看在我的份上,讓這位姑娘走她的路。”

  醜老人道:“不用你說,我也會放她走。她既不承認是要到‘子午谷’,我當然不會留難她了。”

  綠衣少女道:“那麼我就走了!”

  語罷,既未作禮道別,也未向古寒秋道謝,就要轉身離去。

  驀然,醜老人又沉喝道:“姑娘慢走。”

  綠衣少女慢樓轉過身來,面上並無驚色,沉靜地問道:“還有什麼未盡之言?”

  醜老人緩步踱到她面前,目光在她面上一掃,道:“姑娘目光深湛,態度沉穩,而且敢於荒山絕嶺中夜行,不用多問,必然出身於武林世家。今日相會也算有緣,願留下你的芳名嗎?”

  綠衣少女的神情一直不慍不怒,不歡不笑。古寨秋為她而動手,都沒有使她的神情有所變化。她好像側身局外一般。直到此時,她的神情方微微一變。聲音也轉為冷峻,道:“照你的口氣,我若不說出姓名,你就不讓我走,對嗎?”

  歐陽玉紋道:“不錯!要走就留下名來。”

  綠衣少女面對歐陽玉紋的強橫毫無吃驚之色,慢聲問道:“請問為什麼?”

  歐陽玉紋冷笑了一聲,道:“人活世間,無不有名,除非是為非作歹之徒,才不敢以姓名告人。姑娘若堅持不肯說出姓名,那就證明你有不可告人之處,自然不能放你走。”

  綠衣少女突然一聲冷哼,道:“好大的口氣!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橫蠻不講理的人。”

  說完以後,掉頭就走。

  秦茹慧暗暗拉了柳南江的衣袖一把,低聲道:“柳相公!這綠衣少女的口氣也狂得……”

  她這裡一語未盡,歐陽玉紋已飛快地攔住那綠衣少女的去路,右手的黑竹竿橫著平伸而出,語氣冷然地叱道:“哪裡走?”

  那個竹竿正好攔住綠衣少女的去路,聽見她冷望了一聲,只見她的軀體一晃,人已到了歐陽玉紋的左邊。她的身法快得出奇,如果她存心要走,歐陽玉紋未必留得住她。而她晃到歐陽玉紋的左邊時,卻緩緩地跨出腳步,似乎有意和歐陽王紋過不去。

  歐陽玉紋早先還留了餘地,雖然攔住了綠衣少女的去向,還沒有向對方動手的打算,因為她不知道這綠衣少女的武功強弱,她並不是害怕自己不敵,而是擔心綠衣少女是否受得了她那根黑竹竿的勁道。

  現在,她自然沒有這些顧慮了。而且綠衣少女的言行有強烈的挑戰意味。當綠衣少女方抬動腳步前行之際,歐陽玉紋身軀向左猛一疾旋,舉在半空中的黑竹竿猛力向下掃去。

  綠衣少女若不疾退,她是要找苦頭吃的。可是她仍然前行如故,而且動作非常緩慢,似乎沒有將那根快要掃到前胸的黑竹竿放在眼裡。

  畢竟無深仇大恨,此時歐陽玉紋手中的黑竹竿照說應該在半空凝住,或者略有虛晃攔住對方的去路即可。可是綠衣少女那種毫不在乎的神情使歐陽玉紋心中惱火,而且她的師父在一旁冷眼旁觀,如果有所顧慮,他必定會命歐陽玉紋撤招的,因此,她就毫無顧慮地將手中的黑竹竿運足了勁向綠衣少女掃去。

  “叭”地一聲脆響,一株碗口大的紅杉樹齊腰折斷,但是那綠衣少女卻已遠離歐陽玉紋一丈有餘。別說黑竹竿沒有碰到她,甚至餘風都沒有碰到她。

  綠衣少女如何躲過歐陽玉紋威猛絕倫的一擊,是以那種身法舉步前行似對方的黑竹竿掃不到她,在場之人,誰也沒看清。

  以綠衣少女這種怪異而迅快的身法,如果她想走,恐怕沒有人能攔得住她。偏偏她又緩慢地走回來。

  歐陽王紋在發愣,目光瞅著她的師父,似徵詢他的意見,是否有發動第二次攻擊的必要。

  醜老人的酒葫蘆離開了他的嘴邊,目光中有迷離之色。顯而易見,他也摸不透眼前這個綠衣少女的來路。

  柳南江和秦茹慧在面面相覷,沉默無言。

  只有古寒秋突發一聲長笑,道:“嘿嘿!女娃兒!你竟然也將我瞞過去了,原來你有這樣一身詭異的功夫,早知如此,我老婆子又何必從暖烘烘的被窩裡爬出來,深更半夜地跑來幫你打架。噯!真是多管閒事。各位!少陪了!”

  古寒秋說完,飛快地向回路奔去,霎時不見蹤影。

  此時,那綠衣少女已行到歐陽玉紋面前,慢聲道:“並非我無姓無名,也不是有不可告人之處,只是此處有些不便。如果你當真有興趣打聽我的姓名,而保證不告訴第三者。請附耳過來,我願意悄聲奉告。”

  幾乎連醜老人在內,認定綠衣少女去而復回,是要向歐陽玉紋興師問罪的,結果卻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最感到意外的是柳南江和秦茹慧,綠衣少女所說“此處有所不便”是什麼意思呢?

  柳南江有此想法,秦茹慧也有此想法,她卻不像柳南江那樣能放在心裡不說,當即揚聲道:“姑娘大可不必如此故作神秘,我和柳相公可以離開,免得姑娘有所不便。”

  綠衣少女輕笑道:“這是你們二位的事,用不著對我說,誰也留不住你們,就像誰也無法留住我一樣。”

  柳南江知道秦茹慧一定受不了這樣的諷語,正打算和秦茹慧離開現場,而秦茹慧已經輕叱一聲,躍到那綠衣少女的面前,沉聲道:“姑娘好狂,我倒要領教一下你有多大的本事,敢在江湖道上大放厥詞。”

  柳南江本想喝退秦茹慧,不過他深知她的性格,去幹涉她的行動,也許會使她變本加厲。不如聽其自然,也許那綠衣少女一讓步,可能就沒有事了。

  此時,只聽醜老人沉喝一聲,道:“玉紋!到這裡來。”

  柳南江心中一動,這個醜老人倒想“隔岸觀火”置身事外哩!

  儘管秦茹慧此時已是蛾眉倒豎,杏眼圓睜,滿面煞氣,那綠衣少女卻像沒有見到一樣,面上毫無凜然之色,淡然地問道:“怎麼!你想找我打架?”

  綠衣少女的語氣有些稚氣未脫,以這種神情和口氣在武林中很佔便宜,有時候很有“化干戈為玉帛”的力量。

  可是,在秦茹慧面前卻不起作用。她並不是完全因怒逞強,最少有一半的原因她想秤秤這個綠衣少女的斤兩。歐陽玉紋動手在先沒有佔到上風,自己落個下風也不算丟人。而且有柳南江在,她也有把握吃不了虧。日後她和這個綠衣少女衝突的可能性很大,到那個時候吃虧就不妙了。

  對方雖然神情輕鬆,她卻沒有放鬆,依舊語氣凌厲地道:“我要教訓你這個黃毛丫頭!”

  這種口氣太狂了,柳南江都不禁暗皺眉頭,大為過意不去,而那綠衣少女卻反而流露了笑容,道:“論個頭兒,你比我高,論年齡,你也可能比我大。教訓教訓我,雖不能說是應該的,倒是夠資格的。”

  這番不輕不重的話,任誰也聽得懂,秦茹慧還沒有教訓她,她倒已經先出言教訓秦茹慧了。

  秦茹慧何嘗聽不懂,當即冷叱一聲,道:“好刁的嘴!看打!”

  語未落,手已動,一掌向那綠衣少女面頰上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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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 15:29:26 |只看該作者
三十四

  那綠衣少女根本就不曾還手,身子一閃,秦茹慧這一掌就落了空。

  秦茹意正待發出第二掌,那綠衣少女已道:“慢來!慢來!你這個人怎麼凶得像頭母牛啊!教訓的法子很多,也不一定要動手打人呀!”

  秦茹慧已發覺對方存心要戲辱她,心中狂亂不已,“呼”地一聲,又拍出第二掌。

  綠衣少女嬌笑道:“沒有見過這樣不講理的人,你只要不怕白費力氣,你儘管打吧!”

  這一次,毫無問題秦茹慧又撲了空。

  “嗖”地一聲,秦茹慧已拔出了身上的短劍。正要展開“歸真劍法”向那綠衣少女全力進襲,柳南江已一躍向前,低叱道:“秦姑娘且慢動手!”

  喝聲未落,人已橫到兩女之間,向那綠衣少女一擺手,道:“姑娘請走吧!”

  綠衣少女雙目一輪,“咦”了一聲道:“奇怪?你憑什麼教我走?”

  柳南江不禁大感意外,忙道:“姑娘不是說,有要事在身,急於趕路?”

  綠衣少女雙眉一挑,道:“噢!這樣說來,倒是你幫忙放我走了?”

  柳南江的確沒想到綠衣少女會如此刁蠻,不禁一皺眉頭,道:“姑娘不至於故意想惹事生非吧!”

  綠衣少女語氣嬌蠻地道:“告訴你,我這個人很倔,誰要想留住我,我偏走給他看;誰要想趕我走我卻偏要留這兒做他的眼中釘。”

  換一個人,也許立刻就要和她動手了。而柳南江卻不是個輕易動怒的人,於是轉頭向秦茹慧道:“秦姑娘,我們走吧!”

  秦茹慧原認為柳南江會出手教訓那個綠衣少女,卻想不到他會一走了之,自然大不甘願,忙道:“柳相公!你?……”

  柳南江截住她的話,道:“走!你忘記旅店中答應我的話了。”

  秦茹慧想起了她曾經答應過柳南江,以後凡事聽他吩咐。雖然此時心中有一萬分不甘願,也只得委屈一下了。

  柳南江拱手向醜老人和歐陽玉紋一揖,打了個招呼。

  那綠衣少女突然大笑道:“哈哈!蠻牛雖然凶,遇見牽牛的牧僮也只有乖乖地走了。”

  秦茹慧立刻無名火高三丈,一回身就向那綠衣少女撲過去。

  話聲未落,人已到了綠衣少女面前,手中短劍已向綠衣少女的面前削去。

  只聽那綠衣少女嬌笑道:“你這把劍怎麼這樣亮呀?”柳南江放眼一看,不禁心頭大駐,只見綠衣少女兩指夾住劍尖,在那裡神態自若地低頭觀看。秦范慧雖竭力想將短劍抽回來,卻無論用多大的力量都抽不動。醜老人和歐陽玉紋師徒二人也很吃驚,以秦茹慧快速劍法、對方若想不予招架而閃躲,都必須要有上乘的身法才行。綠衣少女不閃不躲,只以兩指頭挾住了劍尖,這如何不令人吃驚?

  歐陽玉紋不禁悄聲道:“師父!您老人家看……”醜老人一揚手制住她的話,低叱道:“少說話!多看!”

  柳南江非常注意自老人的反應,此時一見他的神情,就知道這位曠世奇人也在對眼前這個黃毛丫頭另眼相看了。

  此時,綠衣少女可說已經完全控制了秦茹慧,而且佔盡上風。但是她那種刁鑽驕蠻的神情反而消失了,捏著劍尖的右手往上一舉,秦茹慧手中的短劍就豎了起來,這分明在內力的較量上秦茹慧也不是對手。

  綠衣少女豎起秦茹慧手中的短劍後左手指兒在那短劍上面敲了兩下,道:“這聲音好脆,不是百煉精鋼,也是百年寒鐵所鑄造的。不過,怎會這樣亮呢?寶劍都是墨黑墨黑的呀!”

  綠衣少女此時只要一出手,秦茹慧除了放手奔劍之外別無他途。可是綠衣少女卻毫無反擊的企圖,雖然她並不是真的在欣賞秦茹慧手中那把劍,可是她卻裝得很像,而且看不出她有一絲戲弄的神色。

  醜老人師徒二人在“隔岸觀火”,柳南江卻不能坐而不視,正當他有所行動的時候,驀然從東南方有四條迅速無比的身影來到現場。

  原來那是四個年約十三四歲的青衣小僮。

  青衣小僮中一人向綠衣少女道:“小姐!你在這裡幹什麼啊?”

  綠衣少女白了那小僮一眼,問道:“你們來幹什麼產

  青衣小握國道:“夫人久候未至,以為小姐還高臥未起,想不到小姐在這裡。”

  綠衣少女道:“去回稟夫人,你們可以先上山,我隨後就到。”

  青衣小僮搖搖頭,道:“不行啊!夫人說,朝山進香一定要起五更,趁天明前登山才顯得虔城,此時已經寅正了……

  綠衣少女輕叱道:“囉嗦什麼?

  青衣小僮連連打拱作揖,道:“請小姐就去吧!夫人怪罪下來,小的又要受責!”

  綠衣少子嬌笑道:“瞧你怪可憐的……”

  語氣一頓,輕輕鬆開了手,向秦茹慧笑道:“有機會我還要好好把玩你這把劍,亮得真可愛。”

  說完之後,揚臂一揮,向東南方奔去,在月光照耀之下,宛如一顆流星。

  那四名小僮也緊隨而行,剎時不見蹤影。

  柳南江看得神往,等他回過神來,一旁站立的醜老人及歐陽玉紋都已不見了。

  柳南江邊:“醜老人師徒大概是尾隨那位綠衣姑娘去了!”

  秦茹慧緩緩地還劍入鞘,喟然地說:“這個小丫頭手底下真不簡單,我雖然一向心高氣傲,但是這跟斗栽得卻沒有話說。”

  柳南江不因使她難堪,於是轉過話題、道:“秦姑娘!你以為這個綠衣少女就是留箋訂約的人嗎?”

  秦茹慧張目反問道:“你認為不是她?”

  柳南江搖搖頭,道:“絕不是他。”

  他的口氣如此肯定,秦茹慧也不禁猜疑起來。沉吟良久,方問道:“何以見很呢?”

  柳南江道:“箋上留言溫文雅契,字跡娟秀大方,語氣是一個深藏不露之人,而這個綠衣少女卻異常刁鑽潑辣,她的語氣和箋上的語氣大不相同。而且,如果她真是約我在‘子午谷’一晤之人,此時不會暴壓的的行藏,更不會去炫露她的武功。

  秦茹慧沉吟了一陣,覺得柳南江所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不禁反問道:“照你的看法,留箋計約的另有其人了?”

  柳南江點點頭,拒:“的確另有其人。”

  秦茹慧喃喃語道:“那又是誰呢?”

  柳南江道:“人在暗中,她知你,知我,你我卻不知她是何人,這就是對方的神秘處。”

  秦茹慧不住地搖頭,遭:“這就怪了!旅店之中我已看遍,再沒有年輕女子了呀!”

  柳南江不禁失笑出聲,道:“秦姑娘!你怎麼一定肯定留書訂約之人是年輕女子呢?而且那人在留下紅箋後也未必一定要住在店中啊?”

  秦茹慧喃喃道:“相公所言甚是……”

  語氣一頓,接道:“那麼我們就無需要跟蹤那綠衣少女了吧!”

  柳南江道:“我倒不必用心去跟蹤,不過,我們只要登山,一定會與那綠衣少女相遇的。”

  秦茹慧道:“依我看,那個綠衣少女倒不是一個壞人。”

  柳南江笑道:“好人與壞人在一眼之間是難以分別的,而且好與壞之間的分別也不大。秦姑娘!不管對人,對事,定論都不要下得太早。”

  秦茹慧沒有再接卞去,仰頭看看偏西的明月。道:“天快亮了,我們走吧?”

  柳南江點點頭,於是兩人聯袂往東南方奔去。

  卯正,天已大明。山陰道上香客不絕,柳南江和秦茹慧自然也夾雜其間。

  放眼看去,人群中不乏暗佩兵器者。不過,顯得扎眼之人並不太多。

  行至半山,在一片葉林之間伸出一幅酒晃。一陣菜香也撲鼻而來。

  秦茹慧低聲道:“柳相公!樹林間有一酒店,我們去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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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 15:29:34 |只看該作者
三十五

  柳南江道:“好吧!我也感覺餓了。”

  秦茹慧道:“我並不是要吃東西……”

  柳南江輕“噢”了一聲,忙問道:“你的目的何在呢?”

  秦茹慧神色凝重地道:“這家酒店開在此處,未免太蹊蹺了。朝山香客早於半月前就已開始素食,怎可吃牛羊牲畜之肉,當然更不至於飲上一壺。請問這家酒店作什麼大的買賣?”

  柳南江心中一動,暗道:“這秦茹慧端的是心細如髮哩!”

  心中如此想,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道:“姑娘認為可疑嗎?”

  秦茹慧笑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二人加快了腳步向林中行去。

  一條通往酒店的小道是臨時開出來的,道上還有青綠嫩草。酒店的茅屋也是新蓋的,店中桌椅板凳之類也全部是新品。

  店門口一漢子正蹲在地上清理一大堆山雞羽毛,一見柳南江和秦茹慧走向店前,那人站起來歡迎,道:“二位請坐,熟羊肉燙牛肉,喝杯早酒正好趕路。”

  林中較為陰暗,店內還點著好幾盞八角燈籠。柳南江不禁有些納罕,作生意也沒有這樣早的呀!

  他心中正在猜疑,秦茹慧已搶著問道:“噯!店家!怎麼這樣早就有吃的啊?”

  店家笑道:“這幾天月色甚好,夜間也有上山或下山的人,我們都是通夜作買賣的。”

  柳南江問道:“朝山的香客也都吃牛羊肉,喝老酒嗎?”

  店家搖了搖頭,回道:“香客是既不沾酒又不吃葷的。可是登山之人不一定都是香客啊!有的是遊山玩水,有的卻是香客的隨行或轎伕,他們可不吃素哩?”

  店家說的很有道理,雖然理由不夠順理成章,總是說得過去。而且二人一再打量,也沒有看出這店家有什麼異常之處。

  因此,二人向那店堂內走去。

  原來店內已有一個食客,不是別人,卻是那個行蹤詭異的中年婦人古寒秋。

  柳南江和秦茹慧不禁相互怔視了一眼,他們心中浮著相同的疑問:古寒秋走時明明看見她走的是回頭路,怎麼反而跑到他們前面來了呢?

  古寒秋一見他們進來,即笑道:“喂!你們二位來得正好,不然我一個人在這裡吃喝不安。樹林之中孤零零一座野店,如果是下蒙汗藥賣人肉包子的黑店,那可就糟了。”

  店家笑道:“這位女客真會說笑話,一進門就嚷著酒裡有蒙汗藥,‘西鳳酒’喝下兩壺了,她還沒有倒下哩!”

  柳南江對淡淡地一笑,然後和秦茹慧在遠遠一張桌子坐下。吩咐店家來一隻山雞,一盤羊肉,燙一壺酒,東西是現成的,店家打個轉身就端來了。

  店家送酒菜,正要退去,只聽古寒秋叫道:“店家!將我的酒菜搬過去,我要和那二位並桌子,一個人吃喝太沒勁了。”

  她說完後,就端著手裡的杯先行了過來,柳南江和秦茹慧自然不便表示什麼。那店家看著二人的面色,也就將古寒秋的酒菜攤了過來——一盆生肉,一壺酒。

  柳南江和秦茹慧二人不禁望著那盆生肉發怔,難道古寒秋真是一個瘋婆子嗎?

  只見古寒秋夾一筷生肉,又夾一筷熟肉,熟肉送進嘴裡,生肉卻丟進了袖管裡。

  這不禁引起了二人的好奇心,紛紛向古寒秋的袖管中望去。

  不看則已,一看不禁使他們二人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原來,袖管內有無數蛇頭在爭食生肉,古寒秋的身上竟然是一個蛇窩。

  這樣一來,二人大起噁心,面對桌上的酒菜也無心下筷了。

  古寒秋怪聲笑道:“二位別擔心,沒有我的命令,它們不敢隨便出來……”

  語氣一頓接道:“我走了之後,那綠衣少女可曾說出她的姓名?”

  柳南江沒有直答反問道:“古娘子關心此事?”

  古寒秋嘿嘿笑道:“那女娃兒很可愛,身手也了得,真不知道哪位高手教導出來的。如果她說出姓名來,也許我還知道她的來龍去脈。”

  秦茹慧插口道:“她始終未說出她的姓名,恐怕也沒人能逼她說出姓名來。”

  古寒秋“噢”了一聲,道:“那你們也未免太差勁了?”

  秦茹慧諷道:“可惜古娘子走了,不然那綠衣少女不留下姓名走不成的。”

  古寒秋搖搖頭道:“你弄錯了,我才不會和她過不去呢!”

  正在這個時候,忽聽門外傳來了叫聲:“喂!店家。”

  聲落人進,竟然是天明前見過的那個青衣小僮。

  店家迎過去問道:“小官人,有何吩咐?”

  那青衣小僮自然認得出柳南江和秦茹慧,可是他只是在進來之初瞟了他們一眼之後就沒有再去看他們。一本正經地向那店家問:“店家晌午時候,你能辦得兩桌上好酒席嗎?”

  店家一連聲應道:“沒問題!沒問題!”

  小僮又問道:“多少兩銀子一席?”

  店家回道:“上好酒席要以山中野味為主,一席得十兩銀子。”

  小僮一揚手,一錠銀子向店家扔過去,同時叱道:“這裡先付十兩,餘下的等會兒再算。午正準時開席,誤了事當心我摘你的腦袋!”

  店家連連點頭道:“誤不了!誤不了!”

  小僮又看了柳南江和秦茹慧一眼,然後揚長而去。店家已緊跟著離開了店堂。

  柳南江低聲道:“想不到這位店家倒是個會家子哩!”

  秦茹慧也早已看見了,那小僮銀子出手時很有份量,而那店家接得卻毫不顯眼。

  古寒秋哈哈大笑道:“我一進來就發覺他是個會家子了!”

  這時,秦茹慧在桌子底下暗拉柳南江一把,柳南江明白了她的意思,同時,他也無意久留,於是,起身離座,道:“古娘子慢用,我們先走一步!”

  古寒秋道:“嘿嘿!柳相公!今天身上不便,忘帶銀兩,相公是否……”

  柳南江連忙接口道:“沒有問題,酒菜算我作東……”

  說著,揚聲道:“店家!來算賬。”

  店家慌忙走了進來,不待柳南江吩咐,就一五一個地將古寒秋的酒菜錢也算在內了。

  柳南江付了錢,和秦茹慧離開了酒店。

  一出酒店,秦茹慧就低聲道:“柳相公!今日午間,這裡將有一台好戲可看了。”

  柳南江問道:“午間此處將有一台好戲,又是怎麼一回事?”

  秦茹慧道:“方才那青衣小僮到此處來訂席,大有疑問。山中野店根本不可能辦出上好酒席,青衣小僮如何會找到這裡來。再說,既已回程下山,山腳下的酒家比這裡像樣得多啊?”

  柳南江笑道:“秦姑娘!你好像還說得不大明白……”

  秦茹慧壓低了聲音,道:“那青衣小僮扔銀子時很有份量,他一定接受了主人的命令前來試探的。店家雖然接下了銀子,也一定會稟報他的主人。到了午間,一場龍爭虎鬥恐怕是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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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4 14:36:54 |只看該作者
三十六

  柳南江也認為秦茹慧言之有理,那青衣小僮若來認定那店家是武林中人喬扮,絕不會在扔銀子時全力出手。

  那麼這野店的幕後主持人是誰呢?

  訂席兩桌,那麼來人當在二十人左右。如果這位幕後人不大有份量的話,值得如此勞師動眾嗎?

  秦茹慧見他沉吟不語,忙又問道:“柳相公有何打算?”

  柳南江一面往前走一面反問道:“秦姑娘是否想看熱鬧?”

  秦茹慧道:“我無意看熱鬧,不過那位青衣小僮所說的‘夫人’,我倒想見識見識。”

  柳南江方待答話,忽然地被一個迎面而來的人吸引住了。那不是別人,面是他那喬裝書僮的師弟——福兒。

  柳南江方想張嘴呼叫,福兒卻已擦身而過。理都沒有理他。

  柳南江雖暗納罕,卻未去叫住福兒,知道他裝著與他不識,必然是有原因的。

  秦茹慧本來走在柳南江身後,此時,向前趕了兩步,和柳南江並行,然後側首問道:“柳相公認識方才過去的那個小僮嗎?”

  柳南江略作沉吟之色,“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想想這樣說又不太妥當,萬一福兒再前來相識,自已豈不是變成了一個說謊之人?可是話出如風,已無法收回了。

  秦茹慧瞅了柳南江一眼,道:“這個小僮我好像在曲江池畔見過,他那條朝天辮子太顯眼了。”

  對於秦茹慧過目不忘的記憶力,柳南江不僅暗暗佩服,也深為吃驚。當即不動聲色地道!“乳臭未乾,難道也是武林中人嗎?”

  秦茹慧兩道清澄的目光又在柳南江的面上掃了一圈,像是有意,又像是無心。半晌方輕笑道:“可別小看他,單看他走路的架勢,就可以看出他很有點武功底子。年紀小就未必功力差,像那個綠衣少女吧!才十六歲,不試一下,你就不知道她有多厲害。”

  柳南江未認福兒心裡已經有點虛,現在聽秦茹慧如此一說,心頭不禁一怔,敢情她已發覺自己和福兒是識而不認嗎?

  柳南江用眼用餘光瞧了秦茹慧一眼,卻又未發覺任何異樣之色。故而試探地問道:“依秦姑娘看,那小僮是什麼來路?”

  秦茹慧不加思索地回道:“多半出身武林世家。”

  柳南江輕笑道:“秦姑娘,你也許太高估他了。”

  奉茹慧道:“家父常云:寧可高估對手,而不可輕視敵人!”

  柳南江驚道:“你將那小僮也視為對手?”

  秦茹慧道:“只要是身為武林中人,三尺童子以至八旬老者,都應以對手視之。一旦對立,才不致手足無措。”

  柳南江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道:“這也是令尊的教論?”

  秦茹慧點點頭道:“是的。”

  柳南江面上含笑,而聲音卻突然冷峻,道:“那麼連在下也在內了?”

  秦茹慧不禁一愣,半晌方訕然一笑,道:“請恕怒妾身失言,柳相公自然例外。”

  柳南江卻窮追不捨:“因何例外呢?”

  秦茹黃振振有辭地道:“有三個原因:家父與令師曾有往還,此其一。我父女二人全力協助相公追回貴門遺寶,只求相公代為留意”反璞歸真“那一招劍法,雙方互惠,而無利害衝突。此其二,你我同行守望相助,豈能視身伴之人為對手?此其三。有這三個原因,柳相公自然應該例外了。”

  柳南江不得不佩眼秦茹慧的辯才,當下聳肩一笑,道:“秦姑娘既如此說,那我就放心了!”

  口裡雖如此說,而他卻對秦茹慧多加了一分戒心。

  兩人言語之間,已經穿出松林,進入山道,秦茹慧停下來了,左顧右盼一陣,然後悄聲道:“柳相公,我們該找個僻靜地方休息一下,中午那場好戲,看起來也許要費點精神哩!”

  柳南江眉尖微微一皺,道:“秦姑娘!能否聽在下一點意見!”

  秦茹慧連連點頭,道:“當然聽。昨晚在‘唐家老店’我就說過,以後凡事都聽你的。”

  柳南江道:“既然如此,我們就繼續前行,不要在此停留。”

  秦茹慧想必非常意外,嬌聲嚷道:“為什麼呢?”

  柳南江道:“‘子午谷’一地必在雲深不知處,不是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到得了的地方。所以我們不該湊熱鬧,大家擠的地方,我們不去,無人去的地方,我們則應該去看看。這樣子才能比別人先找到‘子午谷’位於何處。”

  秦茹慧面現猶豫之色,喃喃道:“我……只是想看看那個綠衣少女是什麼來路。還有,那四個青衣小僮口裡所說的‘夫人’,我也想知道她是個什麼樣子的人物,所以……”

  柳南江接口道:“秦姑娘,你尋找的是那一招失傳的劍法,我尋找的是本門兩件遺寶。至於那些武林人物的來龍去脈,我們又何必花時間去探聽呢?秦姑娘?我們開始登山吧!”

  秦茹慧表示同意,二人同時加快了腳步,順著山道,向山頂奔去。

  兩人輕功雖然不錯,在這熙來攘往的山陰道上卻也不便放肆狂奔,只是比平常稍快一點而已。

  約摸一盞茶工夫,行了約五里之地。

  正行之間,道旁一座涼亭之中突然閃出一個藍衣少年,向柳南江揮手示意,高聲喊道:“那不是柳相公嗎?”

  柳南江停步一看,那藍衣少年是凌菲。由於秦茹慧和自己同行,不免感到一陣尷尬。只得硬著頭皮回道:“原來是凌兄,怎不見長風兄?”

  凌菲答道:“家兄有事別往……”

  目光向秦茹慧一瞟,接道:“這位不是秦堡主的千金嗎?”

  柳南江唯恐凌菲誤會,心中甚是不安。但是,又不得不答,只得勉強一笑,道:“正是……”

  接著,又一指凌菲,向秦茹慧道:“這位是凌少俠。”

  秦茹慧毫無忸怩之色,落落大方地道:“見過。仲秋之宴,凌少俠好像是與柳相公同席的。”

  凌菲笑道:“哈哈,秦姑娘真是好目力!”

  秦茹慧道:“座上客人雖多,出色人士卻少,像凌少俠柳相公這種人物自然受人注目了……”

  柳南江聞育不禁一皺眉尖,這雖是讚譽之詞,出自女兒家的口中卻不太妥當,秦茹慧也未免太過於豪爽了。

  凌菲的反應卻和他大不相同,聞言後,一揖到地,笑道:“多蒙青睞,不勝榮幸。”

  秦茹慧嫣然一笑,也連忙檢枉還禮。

  柳南江卻對凌菲的詞色大為不解了。仲秋之夜,凌菲的言語間對秦羽烈有不滿之意,今日因何一反常態呢?

  他正陷沉吟之際,凌菲又低聲問道:“柳兄與秦姑娘意欲何往?”

  柳南江尚未加答,秦茹慧已搶著答道:“為登高而來,自然要往最高的地方去。”

  凌菲目光一轉,笑道:“今日八月十八,離九九重陽登高還有二十一日啊!”

  柳南江和凌菲數度晤談,已知道他的精靈刁鑽,唯恐地和秦茹慧會因此事鬥嘴面鬧得不快,連忙接口道:“終南最高處為三老峰頭,若未尋得登峰正徑,二十一日也許還走不到哩!”

  凌菲笑道:“差也不差在這幾個時辰,二位待過了午時再走不行嗎?”

  這話正說中了秦茹慧的心意,連忙問道:“凌少俠,有什麼原因嗎?”

  凌菲詭譎一笑,低聲道:“因為午間松林酒店中有一場盛會……”

  柳南江和秦茹慧互相一視,異口同聲地向道:“這山中還有盛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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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4 14:37:00 |只看該作者
三十七

  凌菲笑道:“在下說句話,秦姑娘別介意。仲秋之夜貴堡辦的武林群芳賽會,盛況可說空前,可惜近年來江湖上流傳的四句歌謠中第四句‘劍國四游龍’不過是人云亦云,誰也沒有見到過……”

  不過,此時當著柳南江的面前,她卻不敢說大話,輕輕一笑,道。“所謂‘游龍’者,如野鶴閒雲,飄浮不定,請柬無法下達。他們又不肯賞光自動前來,只有引以為憾了……”

  柳南江對午間將要在松林酒店中產生的一場宴會原本就沒有興趣,再加上福兒與他擦身而過故作不識,他就決心早早離開,避免和福兒照面。此時聽見凌菲提到“劍國四游龍”,心中不由大動,忙問道:“聽凌兄口氣,莫非那四位劍國之龍都到了山中?”

  凌菲一點頭,道:“柳兄說對了!”

  秦茹慧並沒有當真將凌菲看在眼裡,只因見到柳南江和他稱兄道弟,所以才對他客氣。現在聽他說“劍國四游龍”俱已來到山中,不禁對他刮目相看了。因為那四位游龍只是道聽途說,凌菲是為何認識他們的呢?

  秦茹慧一方面為了好奇,一方面為了尋根追底,因而笑道:“凌少俠真了不起!那四位劍國之龍見過的人少之又少,少俠卻將他們行蹤弄得一清二楚,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語氣中表示了懷疑,但卻誇讚了對方。同時也是要凌菲交代清楚,否則,他的話就變成信口雌黃了。

  凌菲何嘗不懂得秦茹慧是在用旁敲側擊的方法來尋根究底?不過,此事他原本有意告訴他們。因此,微微一笑,壓低了聲道:“在下雖也年輕識淺,少在江湖走動,但是運氣卻不錯,經常會在無意中知道許多事情。比如說這劍國四游龍吧……”

  說到此處,語氣一頓,目光向四週一掃,然後向柳南江和秦茹慧招招手,示意他們到涼亭中去。

  三人進入涼亭,在石凳上成犄角之勢坐下。

  凌菲才又接道:“‘無情劍’單英傑、‘四絕劍’趙無極、‘鎮山劍’向雲飛等三人來到山中已非數日,另外一個‘玲瓏劍’柳仙仙和她的母親及一干僕從今晨方才登山。說來兩位也許不信,最後這位劍國游龍,竟然是一個十五歲的黃毛丫頭。午間這場盛會就是由她母親柳夫人作東。”

  秦茹慧道:“這黃毛丫頭,恐怕就是那位綠衣少女吧?”

  柳南江點點頭,道:“定是她。”

  凌菲不勝訝異地問道:“二位見過那位柳姑娘了嗎?”

  柳南江道:“不但見過,秦姑娘還和她過了兩招,手底下功夫不弱哩!不過怎不見她佩劍呢?”

  凌非笑道:“二位應該想想她為什麼稱為‘玲瓏劍’才是。據說她使用的兩把短劍,劍長不過尺許,只是比匕首稍長,分藏在兩隻袖管內。”

  柳南江不禁有些納罕!凌菲對劍國四游龍的情形怎會弄得這樣清楚呢?因而問道:“凌兄!你怎麼將他們的來龍去脈摸得這樣清楚呢?”

  秦茹慧也插口道:“倒看不出凌少俠還是一個江湖通!”

  凌菲面上並無得意之色,只是淡淡一笑,道:“武林中事傳揚的情別快,比如說,在下昨日已到此地,卻知道杜曲所發生的事。二位昨夕在杜曲過夜,是住在‘唐家老店’嗎?”

  柳南江點點頭,道:“不錯,凌兄聽說了些什麼事情嗎?”

  凌菲輕笑道:“聽人說起柳兄在店中向一個村夫買劍之事。”

  柳南江道:“想必有人訕笑在下了。”

  凌菲突然一皺眉尖,凝聲道:“倒沒有人訕笑柳兄,不過小弟卻為柳兄感到惋惜。”

  柳南江不勝訝然,怔視凌菲良久,方喃喃道:“在下不解何惜之有?”

  凌菲神色凝重地道:“因為柳兄放過了一把好劍。”

  柳南江先是一驚,繼而笑道:“凌兄見過那把劍嗎?”

  凌菲搖搖頭,道:“未曾見過。不過,我卻知道,那個捧劍求售的村夫一家數口昨晚悉數被殺,那把劍卻不知去向。”

  柳南江大驚失色,不禁頓足嘆道:“唉!他一家人死得真冤枉,那把劍只是一段朽鐵而已!”

  奏茹慧也不勝惶然地道:“何需殺死他一家呢?給十兩銀子他就會賣了。”

  凌菲道:“依在下猜想,無非是殺人滅口。不過殺人奪劍者未走多遠,又被他人所殺。在兇案現場遺屍三十餘具,顯然為了那段朽鐵,還經過一場浴血廝殺。這樣看來,那把劍倒不是一段朽鐵了。”

  柳南江和秦茹慧面面相覷,許久說不出話來。

  柳南江實在想不出那把劍有什麼值得爭奪的地方,但是竟有人為了那把劍殺人拚命,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凌菲見他們二人沉吟不語,又遭:“柳兄也許還有機會再得到那把劍。”

  柳南江道:“在下即使有心得到那把劍,也沒有地方去找啊?”

  凌菲淡淡一笑道,“柳兄!依小弟看,那把劍有人會送上門來。”

  柳南江緩緩搖頭,道:“凌兄的話實在教人難以理解。”

  凌菲目光一轉,低聲問道:“聽說柳兄曾在那把劍上彈下一塊朽鐵,可有此事。”

  柳南江道:“不錯。那塊朽鐵至今還在我的身邊哩!”

  凌菲雙掌一擊,振聲道:“這就對了,現在那把劍成了缺劍。如果說那把劍真有什麼價值或者具備某種作用的話,那把劍的持有人必定連柳兄手裡那塊朽鐵也想得到,自然會找上你,他想要那塊朽鐵,你自然也可以要他手裡的劍。究竟誰能如願,那就要看各人的工夫了。”

  柳南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夜之間竟然發生了這樣多的變故,此時若非凌菲告訴他,有人找上他時,他還不知道是怎樣一回事哩!

  凌罪這時輕聲問道:“柳兄能到午時以後再離開嗎?”

  聽他的口氣,好像午間的四劍之會和昨夜的兇案有著關聯,柳南江不禁問道:“難道昨夜之事與劍國游龍有關嗎?”

  凌菲搖搖頭道:“小弟不敢肯定說有關,不過,午間四劍之聚卻不尋常,依小弟看,他們可能為了商討昨夕引起廝殺的那把劍究竟有何作用。這雖是小弟臆斷,但卻自信相去不遠。”

  秦茹慧失笑道:“凌少俠,你不是臆斷,倒有點像武斷。”

  凌菲面上立刻浮現不快之色,冷笑一聲道:“姑娘何以見得在下是武斷?”

  柳南江恐怕引起無謂口舌之爭,連忙插口道:“凌兄既作為臆斷,必有根據,能否請凌兄再說明白一點?”

  凌菲面色緩和了一些,仍不免悻悻然瞟了秦茹慧一眼,才答道:“弟偶而聽見那位柳夫人說了一句話,她說:‘劍國中有了四把劍已經夠熱鬧了,我們再不能容許有第五把劍出頭。’”

  柳南江插口問道:“她這句話是對誰說的?”

  秦茹慧一邊插口道:“當然是向凌少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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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凌菲的心頭是非常舒服的,但也大感意外,怔了一怔,也連忙還禮,道:“姑娘不要客氣!”

  柳南江唯恐他們將話題扯遠,忙插口道:“凌兄,請說正題吧!”

  凌非點點頭,道:“對!此時實不宜說過多的閒話……”

  語氣一頓,接道:“二位可曾聽說過‘九指魔杖’冷如霜其人?”

  柳南江聞言不勝茫然,而秦茹慧卻驚道:“冷如霜又露面了?”

  凌菲凝聲道:“那片松林酒店就是冷如霜那個老魔頭開的。”

  柳南江雖不曾聽師父提過冷如霜其人,但見秦茹慧的吃驚神色,想必那個老魔頭是個扎手人物,因而問道:“這個人很厲害嗎?”

  凌菲點點頭道:“冷魔頭非常難纏。不過,所厲害的並非他手中那根九指魔杖,而是他那險惡的心地。他還善用百毒,使人防不勝防。”

  秦茹慧喃喃道:“奇怪?!四劍聚首怎麼偏偏選在他開設的酒店中呢?”

  凌菲道:“這是令人不解之處,以那柳夫人的言談舉止看來,是個見過世面的人物,豈有不知冷老魔為人的道理。”

  柳南江道:“也許她沒有將冷如霜放在眼中。”

  凌菲搖搖頭道:“除非她是有心上門找晦氣,否則就沒有必要上冷老魔的酒店中去設宴。誰不知道冷老魔是個用毒能手?吃起酒菜令人提心吊膽,那豈不是自找苦吃?”

  秦茹慧道:“我曾經聽家父提過,當年冷如霜被人聯手逐出中原時,曾說‘二十年後再來’,屈指一算,剛好整二十年,此番捲土重來,必然是野心勃勃,有所圖謀的。”

  凌菲雙掌一擊,脫口道:“在下也聽家師提過這件事。”

  柳南江皺眉沉思一陣,道:“凌兄!麻煩你跑一趟如何?”

  凌菲問道:“柳兄有何差遣?”

  柳南江自袖內摸出一錠銀子,道:“勞你去松林酒店訂一桌好酒席。”

  凌菲欣然應道:“好啊!小弟正有此意,就由小弟作東……”

  說話之間,已然躍出亭外,復又回頭嚷道:“二位在此稍候,小弟即回。”

  言罷,往山下奔去。

  柳南江問道:“秦姑娘,你對凌菲這人的印象如何?”

  秦茹慧道:“刁鑽精靈,聰明外透,而且有點脂粉氣。”

  柳南江訝然道:“秦姑激!你的看法和我倒是完全相同。”

  語氣一頓,接道:“我懷疑他是女扮男裝,尤其他的嗓音……”

  秦茹慧目光一轉,搶口道:“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他那雙手也是異常嬌嫩,有機會我倒要試一試他。”

  柳南江連連搖頭道:“不可!不可!我們不必戳穿別人的秘密,你豈不要被誤以為輕狂?”

  秦茹慧笑道:“多蒙相公指點……”

  語氣一頓,又問道:“方才見面之時,我彷彿聽到相公提起他的哥哥?”

  柳南江點頭道:“不錯。他還有個哥哥名叫凌長風。”

  秦茹慧問道:“有多大年紀?”

  柳南江道:“與我相若。”

  秦茹慧又問道:“柳相公你看凌菲有多大年紀?”

  柳南江一沉吟,道:“不過十六七歲而已!”

  秦茹慧道:“如果凌菲真是易釵而弁的話,我倒猜出他們兄妹的來路了。”

  柳南江“噢”了一聲,問道:“秦姑娘!你認為他們是什麼來路?”

  秦茹慧一字字如敲金擊玉般道:“‘關中一龍’凌震霄之後。”

  柳南江心神不由一震,自己因何而沒有想到呢?武林中凌姓並不多,秦茹慧的猜想可能不會錯。由此看來,凌菲真是個女兒之身了。

  柳南江突又想起了仲夏之宴,凌菲的每一舉止言談,不禁振聲道:“不錯,就是他們,凌菲果然是易釵而弁的。”

  秦茹慧皺眉問道:“柳相公!你猜他們兄妹此來的目的何在?”

  柳南江微笑一沉吟,道:“‘關中一龍’凌震霄七年前在長安城的‘七柳齋’中遇害,他們兄妹還不是為了尋訪仇家。”

  柳南江稍作保留,沒有對凌菲告訴他尋訪一件遺寶的事告訴秦茹慧。

  秦茹慧道:“照相公這樣說,凌家兄妹的武功已經不凡了?”

  柳南江微微一愣,笑問道:“秦姑娘怎會有這種猜想呢!”

  秦茹慧道:“‘關中一龍’凌震霄在武林中也非泛泛之屬,尚且被人暗害,可見仇家的武功高出一籌。如果凌家兄妹的武功沒有超過乃父,即使找到仇家又有向用呢?”

  柳南江道:“那倒也不一定,凌震霄當時正在療傷,因此才被凶手所逞,如果兩相對搏,凌震霄還不至於……”

  說到此處,忽見凌菲向涼亭處奔來,忙低聲囑咐道:“秦姑娘!千萬不要提起此事。”

  秦茹慧答道:“我知道。”

  這時,凌菲已奪進了涼亭。

  柳南江問道:“凌兄!酒席訂好了嗎?”

  凌菲點點頭道:“訂好了……”

  語氣一頓,復又眉飛色舞地接道:“小弟又順便打聽了一件事情。”

  秦茹慧搶著問道:“甚麼事情?”

  凌菲狀似神秘地壓低了聲音道:“冷老魔並不在山中,松林酒店是由他的兒子‘玉面郎君’冷山紅在照顧,方才小弟還與他打了個照面。”

  秦茹慧訝然道:“冷老魔有了兒子?”

  凌菲笑道:“秦姑娘!二十年了啊……”

  語氣一頓,又道:“那冷山紅的外號倒取得不錯,生得非常瀟灑,面上毫無邪惡之色。不過,他的心眼兒卻是看不見的。”

  柳南江忙問道:“凌兄!現在是什麼時辰?”

  凌菲仰頭看看天色,答道:“此時約摸辰已之交。”

  柳南江道:“我們午初前往松林酒店,離現在還有一個多時辰,找個地方靜坐一會兒養養神也好。”

  凌菲點點頭,向他們招招手,道:“兩位請隨我來吧!”

  三人翻出涼亭,越下山崗,消失於一片草葉之中。

  午間,那家松林酒店已經佈置好了,三張圓桌上鋪上了大紅桌圍,其中兩張圓桌擺在店堂的另一角落。

  店堂中的夥計往來奔走,忙得不亦樂乎,另有一個穿著潔淨、貌相俊美的少年在一旁指揮,想必他就是“玉面郎君”冷山紅了。

  剛交午時,一個皂衣漢子以快步奔進了店堂,自身上掏出一個紙團遞給那個俊美少年。

  那少年展開略略一看,然後捏成一團,隨手一扔。那一團皺紙竟像生了眼睛似地,穿窗越戶,落進了廚房內熊熊的火爐之中。

  皂衣漢子低聲問道:“少主人有問吩咐?”

  俊美少年微一沉吟,道:“就說我知道了。”

  皂衣漢子行禮告退,又向那松林外奔去。誰知卻有人在後面跟上了他。不是別人,正是柳南江的師弟福兒。

  皂衣漢子離去不久,二男一女來到了松林酒店,他們正是柳南江一行。

  凌菲一進店堂,就高聲嚷道:“喂!店家!我們的酒席整治好了嗎?”

  那俊美少年立即迎過來,道:“好了!就只三位嗎?”

  凌菲道:“其餘的人隨後來,先上酒菜吧……”

  說著,目光向那俊美少年掃了一圈,接道:“這位兄台貴姓上名?我們好像在哪裡見過哩!”

  俊美少年笑道:“在下冷山紅,方才少俠來訂席的時候,咱們見過。”

  凌菲抬手拍著額頭,道:“對!對!我的記性真差,轉眼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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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第六回 松林設宴

  三人在角落那圓桌上坐下來,店家立刻端上酒菜。凌菲提起酒壺開始敬酒,柳南江忙伸手攔住,道:“等一下吧!”

  凌菲故作迫不及待之色,道:“過時不候,我的肚子已餓壞了。”

  柳南江笑道:“再等一刻,他們不來我們再吃就是,免得讓他們笑我們失禮。”

  其實,這是他們想好了的藉口,花了銀子不吃酒菜一定會使別人疑心的。

  這時,門口人影一閃,進來了四個青衣小童,柳南江和秦茹慧昨晚見過,一見面就認了出來。

  那四個青衣小童沒有正眼看他們,其中一個大模大樣地向冷山紅問道:“喂!店家,我們訂的兩桌酒席好了嗎?”

  冷山紅道:“好了,請你們主人來吧!”

  那四個小童立刻又退出店堂,向松林奔去。

  柳南江坐的位置正好對著門外,他的眼睛還沒有眨一下,那四個青衣小童去而復回,接著又出現了四個青衣使女。最後那綠衣少女和一個年三十餘歲貌相端莊的中年婦人出現了。

  自然,她們就是凌菲口裡所說的柳夫人和柳仙仙。

  在柳南江的想像中,柳仙仙未必會向他們打招呼,最少在又見到後該有一點訝然之色。但是她們母女倆進門就在其中一張圓桌上對面坐下,連看都不曾看他們一眼,就像從不相識似的。

  那四名青衣使女一字排開,站在母女倆身後,四名青衣小童則站在店堂門口。

  這邊剛坐定,店外又奔進來一老二少三個男人,都是腰繫長劍,柳南江一見他們精湛的目光就知道他們不是浪得虛名的,確是御劍高手。

  三人一進門就齊聲笑道:“晚來一步,有勞夫人久候。”

  柳夫人微微一笑,道:“哪裡話!身為東主,應該先到的。”

  四個青衣小童立即挪動椅子請客人入席,三個人就在母女倆坐的那張圓桌上相對坐下。

  柳夫人一擺手,四個青衣小童立即高聲喊道:“店家,上菜。”

  店家答應一聲,酒菜立即搬上。

  三劍之中年齡較大的一個,此時向冷山紅招招手道:“喂!你過來。”

  冷山紅走到他面前,笑著問道:“請問有什麼吩咐?”

  那中年男人問道:“你這酒菜多少銀子一席。”

  冷山紅答道:“一席十兩。”

  “碰”地一聲,那中年男人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冷山紅以為他要付酒錢,忙道:“酒席銀子已經付過了。”

  那中年男子道:“我知道,去告訴那邊三位朋友,請他們換一家酒店,這五十兩銀子算是我單英傑請他們喝杯水酒。”

  原來他就是“無情劍”單英傑,他說話的聲音很高,顯然是故意要讓柳南江他們聽到。

  凌菲豎眉瞪眼就要發作,柳南江連忙遞個眼色給他,制止他妄動。

  冷山紅笑道:“這不太妥當吧!我開店作生意,怎能出面趕客人哩?”

  柳夫人也笑道:“單大俠!我們吃吧,別人礙不著我們。”

  單英傑冷聲道:“夫人金言自當遵守,可是單英傑話已出口,再難收回……”

  說著,向冷山紅一揮手,道:“去!請那三位朋友另去別家。若認為我單英傑行為太過乖張,改日單某願意擺酒賠罪。”

  冷山紅搖搖頭,道:“對不住!我不能任登門的客人走。”

  冷山紅的態度如此強硬,倒有點出乎柳南江的意料之外。照道理說,他犯不著夾在中間。如果他心藏險惡,正好挑起兩邊戰火,樂得在旁邊瞧熱鬧。

  凌菲多多少少有點唯恐天下不亂的心理,有柳南江在座,他也感到有恃無恐。因而站起來向冷山紅招招手,道:“冷掌櫃請過來一下。”

  冷山紅走過來問道:“請問有問吩咐?”

  “碰”的一聲,凌菲將銀子自腰中掏出扔在桌上,高聲道:“將銀子拿過去,趕那條狂吠的老狗走路,小爺我聽不慣那種刺耳的叫聲。”

  柳南江不禁大驚失色,那單英傑雖然行為乖張,要趕他們走,畢竟在言語上還很有分寸。凌菲一出口就是破口大罵,這豈不是有心引起事端?

  單英傑冷笑著走了過來,指著凌罪,道:“單英傑今日為赴宴而來,不想在席前鬧得不愉快,使主人掃興,趁你的雙腿還能走路,立刻離開。”

  凌菲冷笑道:“好大的口氣,小爺花了十兩銀子點滴酒菜未嘗,就此一走,未免太不上算了。”

  單英傑總算還留有餘地,凌菲卻是咄咄逼人。斗英傑有多大的修養也無法忍受。當即低叱一聲道:“好小子!你找死!”

  凌菲冷哼道:“我年紀輕輕,最少還有幾十年好活。”

  “刷”地一聲,單英傑拔出了長劍,劍身通體烏黑,閃爍著一片湛藍的光彩。柳南江搭眼一看,就知道是一把好劍。

  身為劍家之流,長劍絕不會輕易出鞘,一旦出鞘,未經一場惡戰不會回入鞘中。

  因此,柳南江深深感到為難,凌菲的功力如何,他沒見過。如果不敵“無情劍”單英傑,他不能見危不救,師出無名,輕易動劍,又非他所願。

  突然,冷山紅插口道:“二位!請恕在下交代一聲,此地是飯莊酒店,並非竟技之所,如果要動刀,請到外面去。”

  冷山紅的態度非常強硬,顯然他無意掩飾真實身份。

  單英傑冷冷地膘了他一眼,竟然馴服地向店外走去,同時向凌菲招手道:“姓凌的,出來吧?打完了,還來得及大吃大喝。”

  凌菲竟然毫不猶豫地離座而起,向店外走去。

  柳南江此時不能不過問了,不管凌菲的武功如何,赤手空拳去對付單英傑的那把寶劍,總是吃虧的。

  他飛快地起身離座,一伸手,攔住了凌菲的去路,然後向單英傑道:“朋友!為一句氣話,也值得刀劍相向嗎?”

  單英傑向他國注一陣,道:“朋友,你也是用劍之人,應該懂得劍不該輕易出鞘,現在你出面說這句話太晚了。”

  的確是太晚了,柳南江也知道,不過他卻不願意讓凌菲去以卵擊石,因而又道:“朋友拔劍太草率了一點,你的對手只是赤手空拳,你又何必劍拔弩張,嚴陣以待呢?”

  此語一出,單英傑竟然愣住了。對一個赤手空拳的後生晚輩輕率拔劍,實在有失身份。

  柳南江正在暗喜,也許三言兩語就可以化解這番紛爭了。卻聽得凌菲以“傳音術”道:“柳兄,你這句話說得太輕率了,我腰間纏著一柄軟劍啊!”

  柳南江不禁一怔,暗道一聲:“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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