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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雙 -【路上撿個王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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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18 00:04:0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明白自己的真心

  狀況好像有些不對啊!

  雲淺淺有些疑惑地眨眨眼,再眨眨眼。

  明明受傷的人是他,但為何即使落了地,她依然被人抱著,小心翼翼得彷彿她是易碎的美玉一般。

  他的傷不疼嗎?

  想到兩次為他包紮的經驗,只要他的衣服一掀開,就會看見他身上大太小小交錯的傷痕,實在很難讓人相信,這個讓人觸目驚心,滿布傷痕的身軀會是屬於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子的。

  他們不該是一直被小心翼翼的被保護著,尊貴到只要蹭破一點油皮,都是天大的事兒嗎?

  可這樣的保護在他的身上卻看不見,除了臉上那猙獰的傷痕之外,最讓她不解的還是他那滿身的傷痕。

  她想,這世上應該沒有哪個人有那個膽子敢折騰、折磨堂堂的皇室血脈,更何況有些傷口看起來非小打小鬧所造成的。

  「你的傷讓我瞧瞧。」

  望著他的眸中隱隱含著一股擔心,而那擔心入了殷驥驍的眼,也入了他的心。

  雖然個性孤傲冷漠,可那不代表他不懂得裝弱博同情,於是在穿過園子,進了屋子以後,他刻意讓腳下不著痕跡的一個踉蹌。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雲淺淺伸岀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襟,深怕被摔落地面,接著,她隨即想起他的傷勢,於是手腳並用地掙扎起來,道:「你快放我下來,我得瞧瞧你的傷。」

  無論兩人之間的糾葛如何,也不管那些黑衣刺客到底因何而來,他為了自己受傷是事實,所以她自然不可能對他的傷勢視若無睹。

  感受到她話語裡的焦急,他那狹長深邃的眸子驀地過了一絲心滿意足,再看著她那因為剛剛的紊亂而微微有些髒污的臉龐,他伸手想要撫去她臉上沾的灰塵。

  當他那略帶著粗礪感覺的手拂上她白晳溫潤的臉頰,那微微的刺痛感讓雲淺淺頻頻皺眉。

  然後他低下頭,額對額、眸對眸,急著對她許諾,「你別惱,今兒個這事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知道後頭的主使人是誰,也知道為什麼,必定是皇貴妃以為是雲淺淺的出現才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所以才狠下毒手,想要讓他依舊乖乖地為她的親兒子鋪路。

  「誰在惱這個?」她瞪著他,因為他渾身散發的那種親密感,讓她極度不適應,她與他似乎並不適合這樣親密吧?

  「既然沒惱,因何皺眉?」

  殷驥驍發現自己愈來愈無法看她陷入困境又或者是心裡不快。

  「因為你現在應該把我放下,然後找大夫來治傷。」瞪著他臉上的那道疤,雲淺淺一如既往的沒有移開視線,只是眸中蘊積的星火逐漸燃燒了起來。

  因為曾經在生死邊緣掙扎,所以她更珍惜生命,看他那毫不在乎的模樣,她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忍不住開口叨念。

  「我喜歡這樣抱著你,不喜歡大夫在耳邊囉囉嗦嗦的。」他在她耳際咕噥著說,對於自己的傷一點也不在意,他知道自己的背後被劃開了一道口子,但他不在乎,他唯一慶幸的是自己到得及時,而她毫髮未傷。

  「你立刻放我下來!」向來溫潤的嗓音帶著一絲的緊繃,還揚高了一些。

  低頭仔細地看著雲淺淺,看她板著的臉,殷驥驍有些好奇的瞧著她眸中那一簇簇的怒火,她的憤怒對殷驥驍既新奇又吸引人。

  在自己的面前,她從來都只是唯唯諾諾,就算有些離恭敬很遠的心思和小動作,可也都沾染著一絲小心翼翼。

  他很清楚,她從來不曾在自己的面前表露過自己的真性情。

  這是她第一次對著他發火,可他卻沒有絲毫被命令的惱火。

  「你生氣了,為什麼?」不懂她的怒氣所為而來,難道她不喜歡自己的親近嗎?

  為什麼生氣?難道只許他這樣糟蹋自己,還不許人家生氣嗎?

  當初她冒了那麼大的風險和費了那麼多的勁去救他,難道就是為了讓他這樣糟蹋自己的嗎?

  菱角似的紅唇被拉成了一條直線,她的怒火顯然因為他的話而更加熊熊燃燒。

  總是看她帶著笑的模樣,無論是真心開懷或假裝快樂,這還是殷驥驍頭一回瞧見她認真生氣的樣子。

  幾個大步,他將她放在屋子裡的貴妃榻上,雲淺淺當然可以感受他的輕柔和小心翼翼,但她還來不及感動,他已經很自然地在她的身邊落坐,然後非常認真的看著她問道:「為什麼這麼生氣?」

  就像一個好於求學的小男孩,他很認真的凝視著她,宗全不知道自己的話再次挑起了雲淺淺的怒火。

  「我沒有生氣!」她咬唇說道,想要再次回到那種不在意的雲淡風輕的態度,可身子卻忍不住往後靠了靠,眼角餘光果然就見到他背後那道被砍得皮肉外翻的傷口。

  若是平常,她可以視而不見,可這傷卻是為她而受的。

  想到這裡,她清潤的眸子瞇了瞇,她知道若他不在乎,自己就更應該表現得不在乎,可是……

  她真的覺得自己在乎!

  終於,她忍不住起身,正面瞪視著他,語氣有些激動的說道:「你不知道你受傷了嗎?那麼大的一個傷口,為什麼你可以像個沒事人似的?就算為了救我出重圍,現在都已經到了你自個的地盤上,為什麼還不喊大夫,有什麼話不能晚點再說嗎?」

  說完這些話,雲淺淺有些氣喘吁吁的,這幾年來她身子的毒雖然已經去除,但終究還是較一般人來得虛弱些。

  「你是因為這個生氣?」

  殷驥驍的語氣聽起來彷彿帶著一抹隱隱的雀躍和滿足,向來如古井無波的眸子閃了閃,長久以來冰寒的心竄過了一絲絲的暖流。

  「怎麼,我不能生氣嗎?你不知道當初我救你一命很辛苦嗎?我救你,就是讓你這樣糟蹋你自己的嗎?」

  雲淺淺哪裡還有以往那種怯生生的小白兔模樣,但落在殷驥驍的眼中,只覺得滿滿的可愛與感動。

        打從他知事後,當發現過往的真相與周遭眾人虛情假意的利用,他的心因此越發堅若磐石,他曾經以為這世上再無任何的事物可以撥動他的內心。

  可如今的他,心中著實激蕩不已,只因為看出了雲淺淺潛藏在怒意之下那顆關心他的真心。

  「你這是在擔心我嗎?」忍不住的,殷驥驍再三確認。

  薄薄的唇瓣輕掀,他問得小心翼翼,完全不似他平素的那種冷然張狂。

  他眸中的渴望這樣明顯,望著這樣的他,雲淺淺原想張口否認,可一想到他背後的傷口,就什麼都不想說了,只粗聲粗氣地問他刀傷藥在哪兒。

  可惜的是這個主兒也未必知道刀傷藥放在哪兒,但他不知道也無所謂,王傳廣知道就行了。

  也不知道這個忠僕打哪兒冒出來的,出現時還捧著個藥盒,他默默地將藥盒遞給了雲淺淺之後,話也不說一聲,便直接走出門外。

  「你……他……」她很是愕然地瞧著王傳廣離去的身影,再回頭看看漾著滿臉期待的殷驥驍。

  果然是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手下,雖然雲淺淺很想跟著撂挑子不幹,可惜的是她從來就沒有一顆冷硬的心,只好認命的繞到他的身後,替他細細地處理起那道傷口。

  好不容易包紮好他的傷口,看著整齊圍繞在他身上的白布巾,雲淺淺緩緩地吐了口氣。

  再這麼下去,她都可以去藥房當差了。

  沒做過的事,自然不可能做個一兩回就完美,可這回雲淺淺就是覺得自己做的挺不錯的,她有預感自己以後包紮的技術會更好。

  包好了傷口,原本紊亂的思緒也終於回復往日的條理分明,她覺得是該好好和他談談的時候了。

  「你……」望著他,她張嘴正想說話,忽覺一陣天旋地轉,自己再次跌入他的懷抱之中。

  「你想幹什麼!」她抬眸望向他,便見此刻的殷驥驍眸光不似平素那樣冷冽,炯炯地望著她。

  迎著他這樣的眼神,雲淺淺心中的警鐘驟響,手腿並用的想要掙扎出他的懷抱。

  「頭一回你救了我,我保你這幾年的康泰,第二回你替我包紮傷口,我決定以身相許,所以我在想,這一回該用什麼回報於你。」

  「你……你……你冷靜些!」面對他如此直接的話語,她不放棄的繼續掙扎著想要逃岀他的懷抱,一邊揚聲抗議道:「我可沒說過我的救命之恩要這樣用的。」

  那可是她手底最後一張勉强可以制住他的底牌,不到最後關頭怎能輕易出手。

  上回他說要以身相許時,她雖然震撼,其實心底多少覺得他應該是在開玩笑,畢竟他的性子說風是風說雨是雨,如此的不可捉摸。

  可今日他已經第二回提起了,而且語氣中的堅持和認真讓人完全無法忽視。

  明明花姊姊還在努力地幫她物色適合的夫婿人選,可他卻無端端的自告奮勇,他究竟是在盤算什麼?

  儘管雲淺淺努力想要保持鎮定,不被他的言語和行為隨意牽動情緒,可被他禁錮在懷中的那種肌膚相親感覺,還是讓她略顯蒼白的臉很快泛起了微微的紅暈,幾乎無法思考。

  她的慌亂、掙扎、害怕,以及她眸中的遲疑全都一絲不錯的落入殷驥驍的眼中。

  殷驥驍也不急著解釋或安撫,就那麼靜靜的看著她,低聲喃道:「你不想用你的救命之恩沒關係,但我對你的救命之恩,就要這麼用。」

  那張透著機靈的臉上未施粉黛,唇色是淡淡的粉色,顯露一股魔魅般的誘惑,殷驥驍的心怦然而動。

  他並非未經事的人,雖然說不上縱橫花叢,身邊也曾美女如雲,但是都不曾有過這樣極度的渴望,她悄然地讓他上了心,引發了最深的觸動。

  低頭,在她睜得圓圓的大眼注視下,他那有菱有角的薄唇輕觸上她的唇,一碰即離,微涼的感覺引發了雲淺淺的一陣輕顫。

  被他整個人的氣息所籠罩,雲淺淺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他從四面八方給環繞住了,竟找不到一絲逃出生天的機會。

  她費勁地想要推開他傾靠過來的身軀,然而無論怎麼掙扎,他都像是磐石一般的立著,竟無半絲破綻可尋。

  「殿下……殿下……」雲淺淺開口急急直呼,想要喚回他的理智。

  即便不曾經歷,可她知道他要做什麼,總覺得若是真讓他一意孤行去,只怕自己這一生就只能認命的卷進皇朝最陰暗污穢之地裡了。

  她的呼喊並沒有阻止他的侵掠,既是執拗的性子,既已認定,又怎可能讓自己有回頭躊躇的時候呢?

  「放心,既然決定以身相許,此今爾後,絕不會再讓你一人踽踽獨行。」

  那宛若呢喃在她的耳際的告白,短短幾句話卻舉重若輕,直直撞到了雲淺淺的心間,激起了無限的漣漪。

  他這是在告訴她,以後絕對不會放她孤單一人嗎?

  自從她爹驟然過世後,她便漸感孤單,即便有蘇嬤嬤和紫蘇陪著,但還是不一樣。雖然她從不言苦,可獨自一人在雲家的後宅撐著,殫精竭慮的想要讓雲家更好,在夜深人靜的時侯又怎麼可能不覺得孤單呢?

  「你怎麼……」

  雖然心中激動,但雲淺淺並非一般的閨閣千金,在許多人還享受父母寵愛的時候,她便已嘗盡了人間冷暖,她自然是孤單的,所以當她聽到殷驥驍的話時,她的心被撼動了。

  從花素錦的口中,她知道他對自己很好,也知道他在自己還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處處扶助於她,甚至不惜買下雲裳閣,讓她能有自力更生的機會。

  她的心不是未動,只是覺得兩人之間即便有些恩義,可遠遠沒有到必須成為夫妻的地步。

  可如今出身高貴的他不只用自己的身軀為她擋下致命的一刀,甚至親口許下了諾言。

  她知道,時間一久,人心或許會變,但從他的種種作為,以及此刻眸中所閃爍的認真,她真的相信現在的他是真心的。

  「唉……」輕輕一聲似是屈服的嘆息從雲淺淺的檀口中逸出,知道自己終歸要嫁人,與其嫁個不知根底、從未謀面的,不如便應了他吧。

  即便在外人看來,他的行事乖張難測,可在她看來,外在的乖張舉止只怕是他的一張面具罷了,若真的是一個皇室紈褲,又何至於將自己的救命之恩牢牢記在心,甚至默默回報。

        她那幽幽的嘆息勾跑了殷驥驍最後的理智,他再度低首掠奪,微涼的薄唇落在了雲淺淺那光潔飽滿的額頭,輕輕的、柔柔的。

  然後是她的眼瞼、小巧的鼻梁、豐潤的粉頰、小巧玲瓏的耳垂,最終銜住她那柔軟的雙唇,他的動作宛若蝴蝶振翅一般,溫柔輕憐,與他平素那種霸氣招搖的感覺完全不同。

  初時,他不敢深入,只敢淺嘗,就怕自己心中的欲念會因為她的甜美而一發不可收拾。

  雖然他曾威脅自己的皇帝老子,說要帶著淺淺私奔,可私心裡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待她如此輕慢。

  可理智是一回事,當那誘人的香唇在他的眼前輕輕顫動時,心中的欲念就像爆發的洪水一般,再也無法輕易壓下。

  殷驥驍那暗沉的目光似乎有著吞噬一切的瘋狂,又有著說不完道不盡的溫柔繾綣。

  雲淺淺原本還勉力維持的理智被他的瘋狂卷入了驚濤駭浪之中,在他的誘哄下,她不由自主地微啟朱唇,無助地任由他攻城略地。

  微微地闔上了眼,將他眸心中蕩漾著的繾綣溫柔全都收攏在自己的心間。

  一眼足矣。

  若是天意如此,縱然眼前是刀山火海,除了迎難而上,她還能如何?

  細想從前到現在,或許她早已陷入殷驥驍布下的漫天大網而不自知。

  若說對於他小心翼翼的呵護沒有半點的心動,那是騙人的,而她向來不喜自欺欺人,但究竟情深情淺,此時的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說是隨波逐流或許太過,但他的護持澆灌了她總是孤單的心是不爭的事實。

  在瘋狂而迷亂的一吻之後,他在她的耳邊沙啞的低道:「你放心,今日之事我自會給你一個交代,將來任何人想要欺你,必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

  很簡單的一句話,甚至沒有什麼高低起伏,但奇異的,雲淺淺竟然信了,她微微地翹起了唇角,滿足地笑了。

*             *             *

  巍峨的寺廟裡,沉沉的鐘聲和誦念佛經的聲音讓她幽幽轉醒。

  若非那被蹂躪得微微腫脹的紅唇,那種恍然如作夢的感覺會一直在她的心裡縈繞不去,說不定她會當這一切是夢。

  尤其當他發誓般地低喃著不會再讓她受任何人的委屈的言語,更讓她的一顆心暖得不像話,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耳旁彷彿還回蕩著他昨日擁著她時的低低絮語和保證,她知道以他的個性,絕對不會讓先前的意外輕飄飄的過去。

  待在普濟寺那座專屬於殷驥驍的院子裡,雲淺淺單手支著自己的下顎,一手輕輕敲著石桌,腦袋瓜子裡不斷的想著究竟是誰會對她痛下這樣的殺手?原本,她第一個懷疑的是駱景福,可想到昨日那些殺手的氣息和舉動,雲淺淺就覺得這樣的人不似平常的殺手,反而更像是前陣子她與殷驥驍見面時,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暗衛。

  若真是暗衛,顯然就不是駱景福能夠支使得動的,難不成是宮裡的?

  但以她的身分,宮裡頭的那些大人物又怎會將她放在眼底,還派出這樣多的人只為圍殺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閨閣小姐呢?

  一直以來,在世人眼中她就是個乖乖待在後院的閨閣千金,想要在她身上找事的除了駱景福之外,她還真想不出第二個。

  但別說駱景福沒有這麼大的能力,就是傾整個駱家之力,只怕也沒有這種財力可以養這麼多的死士。

  那些死士的狠勁,到現在她還心有餘悸,她很清楚若非殷驥驍到得及時,她的這條小命只怕就要交代在那兒了。

  畢竟就連殷驥驍派來的那些暗衛都受傷不輕,她這個身子弱又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又怎可能幸免於難?

  所以究竟是誰想置她於死地呢?

  百思而不得其解之際,她的眼角餘光忽爾岀現了一抹燦艷的紅,她抬頭,就見平素颯爽的花素錦依舊身著一身耀眼的紅色,而她的眼眶也明顯殘留著明顯的紅腫,彷彿哭過一般。

  雖然花素錦極力遮掩自己的心情,依然表現出一身颯爽氣息,笑靨如花,可是細心的雲淺淺還是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笑意在她的臉上漫著,雲淺淺並不多加刺探,只是伸手拉著花素錦坐下,然後抿著一抹淺笑,自顧自地替她煮茶、斟茶。

  「喝點吧,茶雖然不比酒,但有的時候喝點茶還是能讓你舒服些的。」

  「就說你的眼兒利,還是被你瞧出來了?」

  自從她的身分被雲淺淺識破之後,花素錦與她的往來便自在了許多,她真心的把這個命運多舛的姑娘當成自個兒的妹妹一般,所以也不會在她的面前刻意遮掩自己的心情。

  「是啊,瞧得出姊姊心緒不好,只不知是為何?」

  「情之一字,自古難解唄!」她懶洋洋的坐下,然後接過雲淺淺遞過來的茶,豪邁地飲了一口,並沒有隱瞞關於自己的心事。

  「姊姊有心儀之人嗎?」有些驚詫的問道,雲淺淺望著花素錦的眸子中閃滿了好奇的光芒。

  「嗯,有一個。」

  「是誰?他現在在哪兒?」

  「就在這普濟寺裡頭。」舉目眺望,花素錦的語氣有些幽幽。

  昨日雲家後宅之亂,花素錦聞訊後到的較晚,所以只來得替雲淺淺帶出了在一陣慌亂之後飽受嚇的蘇嬤嬤和紫蘇,然後便找到了普濟寺來。

  心中本來還帶著些許的期待,希望能見看那人一面,可惜的是,他一如往常的躲著她,她出現在普濟寺,他便說要閉關。

  「咦!」雲淺淺眼睛一亮,難道是……

  想到那日在竹林見著的淨空大師,思緒再轉了圈,忍不住詫異地驚呼道:「是淨空大師嗎?」

  對於雲淺淺的聰慧,花素錦並沒有太驚訝,點了點頭,印證了她的猜測,現在的自己的確也需要有個人能說說話。

  「你怎麼猜到的?」

  「淨空大師看起來不似出家人那樣無欲無求、氣質空靈,還有他對待四皇子的態度也不一樣。」

  不得不說雲淺淺是一個很觀察入微的人,僅僅只是這些觀察,再加上花素錦的神情就猜到了。

  「是啊,他哪裡像個出家人,出家人就該萬事皆空,他哪裡有萬事皆空呢?出家不過是他逃避心裡虧欠的蠢法子罷了!」

  有些話一旦出口,再接著說下去就簡單很多,花素錦望著西北方說著,而那裡正好是淨空大師的院落。

        「記得幾年前你救了殷驥驍那小子的事吧?」

  「自然記得。」若不是那一次的出手相救,她與他也不會有那麼多的糾葛。

  「如今的淨空大師其實是殷驥驍那小子當年的護衛之一,打小就被選在他的身邊,所以當他被送出宮拜師學武藝的時候,蕭洛里也是跟著的,而他們拜的那個師父恰恰好是我爹。」

  很顯然的又是一個近水樓台、兩情相悅的例子,但為何最後一個出了家,一個過了婚嫁年齡依舊苦苦守候?

  她沒開口追問,只是又伸手替花素錦斟了一杯茶,然後靜靜陪著,任由花素錦整理好自己的心緒。

  「那時剛到我家的殷驥驍不過是個安靜少言的孩子,十歲的年紀卻帶著一股子驕傲氣息,而跟在他旁邊的蕭大哥則像是個細心體貼的兄長,處處照顧著他,就算有時他起了性子,也只是好言輕哄……」

  安靜少言和驕傲氣息嗎?

  的確很符合他現在的表現,雖然經過了這些日子的接觸和相處,雲淺淺多少有些了解殷驥驍性子裡頭的彆扭。

  他那種性子就算關心也會不小心表現成不關心,所以她完全相信花素錦的說法,甚至腦子裡還隨著花素錦那略帶低沉的聲音,描繪出殷驥驍小時候的模樣。

  「那時我的年紀比那小子大不了多少,可從小身為獨生女,我爹的個性又安靜,總是沉迷於武學之中,我娘又死得早,所以那時候的我很寂寞,對他們的到來自然好奇得緊,可偏偏那時自己也不懂得表現自己的開心,所以就想盡了法子捉弄殷驥驍……」

  想到那時兩人之間的水火不容常讓蕭洛里頭疼得直想撞牆,有時當真氣不過了,就一手一個拎著他們的衣領,直拎得他們嗷嗷叫,他才會將他們放下地,然後便板著臉訓起話來。

  「瞧起來淨空大師不似敢以下犯上的模樣啊?」

  「你倒是想想被兩個淘皮的孩子嚷嚷到頭快炸了的遭遇,就知道為何蕭大哥會氣得拎起我們倆長篇大論地叨念一番。」

  說著說著,花素錦的鬱悶驟然消失,笑得樂不可支。

  「你都不知道,那小子可是被我揍了幾回的,說是鼻青臉腫也不為過,可他性子倔,怎麼揍都不肯服輸,明明我這個師姊比他高明不知多少呢!」她愈說愈起動,也越發的洋洋得意。

  對於殷驥驍的過去,雲淺淺也聽得入迷。

  「是嗎?我還以為他的武功比你好。」說著說著她也來了勁兒,她不只聽得興味,也忍不住插話說道。

  斜睨了雲淺淺一眼,花素錦心直口快地說道:「嘖,知道你們倆現在關係匪淺,但也不必這麼戳我吧!」

  驀地,兩紅雲飄上了雲淺淺的雙頰,她原就生得好,再添上兩抹紅霞,更顯幾分嬌艷,這樣的雲淺淺,倒是花素錦不曾見過的。

  「你……現在是在說你們小時候的事呢!」雲淺淺啐了花素錦一口,說起話來卻結結巴巴。

  見她那嬌羞的模樣,花素錦知道彆扭的殷驥驍想來已是心想事成,心下感到安慰,可一想到自己和蕭洛里的糾纏,原本的開懷頓時變得萬分惆悵,臉上的笑容亦不復在。

  「姊姊這是怎麼了?」,

  沒有回答雲淺淺的問題,花素錦繼續開口說道:「如果早知道快樂的日子那麼短,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然後呢,發生了什麼事?」

  「殷驥驍有一天突然被皇上召了回去,過了一段時間再回來便再也不笑了,總是心情鬱鬱,甚至喜怒不定,接著便常常消失就是好長一段日子,然後出現的時候,身上便時時帶著傷。」

  雖然總是被殷驥驍氣得七竅生煙,但花素錦的語氣中還是滿滿的心疼,即便沒有說出口過,可她是真的將他當成自己的親弟弟。

  隨著花素錦的話,雲淺淺立刻想到自己看到殷驥驍那滿布傷疤的前胸和後背,這些交錯的傷疤每一回看到,都讓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氣,然後便是無止境的心疼。

  為什麼?明明就是一個天之驕子,卻讓自己一直處於極端的危險之中,到底是什麼緣由?

  彷彿還能看到他倒臥雪堆奄奄一息的模樣,那日,若是自己沒有及時發現他,只怕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世人口中的紈褲四皇子了。

  「你一定很好奇,這是為什麼吧?」

  見雲淺淺點了點頭,花素錦繼續說道:「小四的生母在他出生時便因難產走了,他娘的出身並不好,所以與今上相戀時,遭到皇室和朝廷重臣的反對,可是皇上不顧眾人的反對,硬是迎了小四的娘進宮,一個單純的小姑娘進了那豺狼虎豹滿布的地方,就算皇上一心相護,想仍然難以時時刻刻將她護在身邊。

  「而再周全的保護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他的生母在即將生產前被人下了藥,以至於難產,既然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做手腳,那毒自然也是奇毒,本打算讓他們一屍兩命,所幸小四命大,皇上也四處遍訪名醫,這才讓小四活了下來。

  「然而人是活了來,但皇上為了不再發生一樣的憾事,便讓小四養在皇貴妃的膝下,並且隱晦的告訴皇貴妃,只要她將小四護得周全,那麼二皇子將會成為儲君。」

  沉重,是此刻雲淺淺心中唯一的感覺,花素錦的每句話都像是拳頭,拳拳打在了她的心上,如果她猜的沒錯,皇貴妃對殷驥驍的所有維護,都是基於他能為二皇子的儲君之位鋪路。

  心微微地為他發疼,可她不願在這事上繼續糾結,於是調整了心情,轉而問道:「那你與淨空大師是怎麼回事?」

  「就是你救了他的那回,小四若不是要救陷於危難的蕭大哥,也不會中了敵人的陷阱,還被劃傷了臉龐,從此無緣於皇位。身為小四的暗衛,蕭大哥面對這樣的事自是內疚萬分,覺得若非為了救他,小四還有機會爭大位,他自責得想取了自己的性命,但小四不允,結果蕭大哥最後央著小四准他出家,決定一世為小四誦經祈福,那時我們本已定下了婚期……」

  原來,是這樣嗎?

  就因為心中的愧疚,所以辜負了一心等待他的未過門妻子,便連她痴痴守候至今,也不肯見一面?

  「呵呵呵……」

  雲淺淺突然笑了出來,那銀鈴似的笑聲引來了花素錦的不解,卻也驅走了花素錦即將盈眶的熱淚。

  「妹妹笑什麼?」見雲淺淺兀自笑著不說話,花素錦終於忍不住的問道。

  畢竟,她從來都以為自己與蕭洛里之間的事也算得上是滿凄風苦雨的糾葛,怎麼她聽完卻笑得那麼開心。

        「笑你的蕭大哥是個傻瓜!」

  「怎麼說?」

  「你想想,若是真如你所言,他是皇上的愛子,若是他真的不想要臉上的那道疤痕,難道當真沒有辦法除去嗎?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皇上想要什麼秘藥找不著?」

  這世上總有一些不世出的高人,從閻王手裡搶人都沒問題,區區一道疤痕又怎麼會束手無策呢?

  「呃……」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觀點來看這件事過,花素錦被她這麼一說,頓時如遭雷擊一般愕然。

  「他臉上那傷不是不能好,而是不想好,如果我猜的沒錯,他不想治好那道疤,不過是不想皇貴妃對他心生忌憚,在他心裡,應該始終是感念著皇貴妃的養育之恩的。」

  回過神來,花素錦雖然張口想要反駁雲淺淺,可是想了半天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想不通這個關竅,是因為從來不曾往這方面想,總以為是因為留了疤,無緣於至尊之位,所以小四的性情才會大變,陰晴不定,因此蕭洛里才會內疚不已。

  但若事情真如雲淺淺所猜測的,那麼從前很多她想不通的地方,現在竟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比如打從臉傷了之後,小四才開始暗地裡培養屬於自己的組織和勢力,也是從臉傷之後,小四的性子忽地變得張狂和喜怒難測。

  「你倒是真懂他!」

  想了半天,花素錦終究只能艱難的吐出這一句,不得不認雲淺淺的分析是很合理的,想通了這點,一股積壓已久的憤怒開始在她的心裡堆積。

  有事不能好好說嗎?就算心裡頭有什麼想法,也能說給她和蕭洛里聽啊!犯得著什麼都不說,然後眼睜睜地瞧著蕭洛里想不開嗎?

  呃……看著花素錦燦亮水眸裡的熊熊怒火,雲淺淺突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好像不小心拆了殷驥驍的檯。

  可她半點兒都不心虛的吐了吐自己宛若丁香一般的小舌,莫名地竟然有些思念起一早便出去了的殷驥驍。

  想著他幼時多舛的命運,即使身為皇子,但因為生母歿了,即便皇上疼愛,卻也不得不讓他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更不能在明面上表現出太多的寵愛,甚至得不時表現出不待見他的模樣。

  心驀地再次緊縮,忽然間,她感受到一抹灼熱的視線朝她看來,心有靈犀的她驀地抬頭,果然見到他正站在不遠處的廊中瞧著自己。

  他眸光灼灼,帶著一絲不似平常的激動,他那深邃的眼神宛若有著一種勾人的魔力,竟讓她情不自禁地朝他伸出的手走去。

  這是頭一回,且她是很清醒的、主動的將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若原本還只是迷迷糊糊的被迫接受,可聽到他遭遇時心中那一陣陣的抽痛,讓她很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真心實意。

  若是不在乎,又怎會因為他的遭遇而心疼?若是不在乎,又怎能立時就洞悉了他的想法?,

  或許,在世人的心中,他只是個乖張狂妄的四皇子,可在她眼中卻不過是個極度渴望旁人真心對待的孩子。

  而那份真心,她能給,也想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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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18 00:04: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隻身入虎穴

  百鳥爭鳴,鳳凰為首!

  小巧的爐身精細雕刻著百鳥朝鳳的圖案,細細把玩著那個精緻的手爐,皇貴妃的臉色卻很是陰沉,本是愛不釋手的把玩,但下一刻那個精巧的手爐就被重重扔在了地上,雖然地上鋪看厚厚的毛毯,仍然發出了不小的金屬碰撞聲。

  真的是他嗎?

  自己十幾年來盤算謀劃,原該精細得無懈可擊的佈置,竟在最近這一段時間幾乎被推毀殆盡。

  是誰?為何?

  連一向對她信任有加的皇上這一個多月都幾乎不再踏足未央宮,連帶她的兒子殷驥霖在朝堂上的處境都相對艱難很多,有時皇上更是在眾位大臣面前大聲斥責他,這是這十幾年來幾乎沒有過的。

  而三皇子殷驥書更是把握著這段時間,表現出足智多謀,並為皇上分解勞,頻頻得到皇上與大臣們的讚賞。

  此消彼長,一時之間,原本風頭無兩的殷驥霖立刻被邊緣化了,甚至蹭上來的人也明顯少了很多,這點讓皇貴妃和殷驥霖兩人心中都產生很强烈的焦慮。

  難道四皇子殷驥驍真的不能再為她所用嗎?

  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她對殷驥驍的好有時連親兒子都會吃醋,她怎麼想也不認為他會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可是……他最近卻頻頻針對那些已經投靠霖兒的大小官員,不但對余家岀手毫不容情,甚至就連駱家家主都還被關押在牢裡,即便她悄悄使力,可這麼久了還都撬不出一個洞來。

  她自認了解那個孩子的脾性,也相信殷驥驍不是因為對她起了懷疑,只是因為喜歡上了雲家的姑娘雲淺淺,所以才會這麼排斥自己為他找的皇子妃人選。

  雲家嫡麼女?

  這樣的聯姻不能為她和霖兒帶來多大的幫肋,所以在剛知道時,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果斷的讓霖兒派出一批暗衛,在光天化日之下闖進了雲家後院,想要處理掉那個痴心妄想意圖高攀的雲淺淺。

  之所以會選在白日,求的就是岀其不意,不讓殷驥驍有太多的時間準備,就算真的失敗了,因為行動的地點是在雲家的後院邊角,那浮雲閣的位置十分僻靜,後頭還連著小山坡。

  再加上駱景福一向想要攀著自己為她夫君謀出路,想要抹去這件事的痕跡並沒有這麼難,所以她這才大膽行事。

  誰知道,這個行動不但折損了二十幾名的暗衛,顯然還惹怒了殷驥驍。

  平素那孩子不喜多言,最是聽她的話,只要是她說的,那孩子便會想盡法子替她達成,可這幾回召他入宮,他的態度較之平常更為冷淡許多,尤其當他那雙深邃的眸子,直盯著她看的時候,她就沒來由的一陣心驚膽顫。

  這孩子到底在籌謀些什麼?既然一擊不中,她自然不會蠢得再來一次,畢竟如今的雲淺淺待的可不是雲家的後院,現在她應該是待在普濟寺裡頭,那不是她的手能輕易伸進去的地方,所以她自然也不會輕舉妄動。

  殺不了雲淺淺,就拉攏她?

  既然皇上都已經打算揀個良辰吉日她與小四指婚了,那麼這或許是個可行之計,但雲淺淺與駱景福如今只怕已是水火不容,不過若是她能應承雲淺淺除去駱景福,再讓人多加走動,讓雲淺淺的大哥謀得一個官身,最後再替雲漸生另外指上一門有助於他的親事……

        如此全面的好處,她就不信不能打動那個才剛要及笄的小姑娘。

  再次盤算好自己打算的計劃,宮門之外已經響起了宮人通稟雲姑娘到來的聲音,皇貴妃驀地坐起身,抬手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物,然後臉上漾起一抹笑容。

  低著頭,雲淺淺隨著內侍的腳步進入了未央宮中,行走之間繫於腰上的壓裙連動都沒有動一下,所行的禮儀規矩更是一絲不錯。

  一進殿,她便恭恭敬敬的與皇貴妃行了一個大禮,纖直的背脊即使連跪下時都挺得直直的。

  面對她那宛若行雲流水般的行禮姿態,皇貴妃挑了挑眉頭,雖然不願但仍在心中暗喝了一聲好。

  小四眼光倒是好,也不知道怎地從幾乎要泯於眾人的雲家中找出了這一個寶貝。

  瞧瞧小姑娘雖然身形纖細、家世單薄,可在面對她時卻不慌不忙、底氣十足的模樣,是誰給了她這樣的底氣?

  「起來吧。」

  沒有多加為難,皇貴妃兀自叫起,然後揚聲賜座,一得令宮人們便快手快腳地端來了一個錦繡小櫈讓雲淺淺坐下。

  雲淺淺大大方方地再朝皇貴妃躬了躬身,然後姿態優雅的側身坐了下來。

  接著微微低頭,露出了弧度優美的白皙頸項,無意間便流露出一股端方的氣質。

  「雲姑娘不怪本宮匆促之間宣你入宮吧?」

  尋常來說,若是皇貴妃今日想見雲淺淺,那麼早幾日便會有旨意下去,好讓雲淺淺有準備的時間,可今日皇貴妃的旨意卻是連同宮裡的馬車一起去到普濟寺的,當時的旨意便是即刻入宮。

  所以雲淺淺在略略梳冼打扮之後,連通知殷驥驍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坐上了宮裡頭派來的馬車,隻身入了宮。

  「民女惶恐,哪裡當得了貴妃娘娘這麼說,貴妃娘娘宣民女入宮,是民女無上的光榮。」

  她的回答無慨可擊,雖然態度落落大方,可在小處依然刻意地顯示了自己心裡的惶恐不安。

  「其實啊,本宮一見你就很喜歡你。」

  「謝貴妃娘娘厚愛,民女哪裡擔當得起。」

  「果真是個有玲瓏心竅的好姑娘,這回小四的眼光倒真是不錯,這孩子啊一向性子彆扭……」

  幾句檯面上的寒喧之後,皇貴妃便刻意地說起殷驥驍,宛若慈母一般地講了殷驥驍打小到大的點點滴滴,看起來真像個和藹的母親在和未來的媳婦話著家常。

  雲淺淺面上恍若聽得仔細,但心思卻早已悄悄地轉開。

  其實,這段日子在殷驥驍和花素錦的言談之中,她已經大致了解了如今整個朝廷及後宮的局勢。

  以皇上而言,大抵不希望這個兒子位登九五,畢竟殷驥驍並無母族的支持,若是最後登了皇位,只怕會很辛苦,甚至一不小心,就會牽扯出一片腥風血雨。

  而後宮之中皇子眾多,但最被看好的,除了皇貴妃所出的二皇子殷驥霖,皇后娘娘所出的三皇子殷驥書之外,其餘的不是年紀尚小,就是母妃不得皇上喜愛,不論權力,名聲都也沒有拼上一拼的本錢。

  因為殷驥驍從小就養在皇貴妃的身側,所以一向被歸為二皇子派。

  這幾年,為著母子情分,殷驥驍也一直在暗中替皇貴妃和殷驥霖掃除他位登九五道路上的荊棘。

  向來對皇位沒有任何的興趣,又感念皇貴妃一路護持他成長,費盡心機為他打算,還說動了皇上讓他出宮習得一身的好武藝,這種種慈母的表現,其實殷驥驍都是感念在心的。

  若非那年他去替皇貴妃刺殺政敵,結果中了對方的圈套,不但身受重傷又傷了臉,他從來就不曾懷疑過皇貴妃對他懷有惡意。

  因為那次刺殺十分絕密,除了幾個心腹知曉之外,就只有皇貴妃一人知情。

  既是心腹,自然不可能會出賣他,可若無人出賣,為何對方會清楚知道他的一舉一動?

  甚至在對戰之時,發現不能輕易取他性命之後,對方竟連命都不要,只求能毀去他的面容。

  傷了身、傷了臉,還死了好幾個心腹,蕭洛里又因內疚而剃度出家,在經歷了這種種之後,殷驥驍終於對皇貴妃起了疑心。

  既然起了疑心,以殷驥驍的性子又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做。

  他悄無聲息地建立了自己的人馬,靜靜的打探消息,即便皇貴妃亦是心思縝密之人,但終究讓他發現了蛛絲馬跡,然後順藤摸瓜將後頭一串串令人感到惡心的陰謀詭計全都揪了出來。

  原來不只是他的遇伏,他臉上的傷,就連他親娘之所以難產而死,也逃脫不了皇貴妃背後的算計。

  知道了真相之後,殷驥驍陷入了永無止境的矛盾之中,在報仇與不報仇之間擺蕩遊移,也正因為這樣的矛盾,殷驥驍的心性才會大變,他做盡所有荒唐事,只為消彌心中那為與不為的掙扎。

  「瞧我,年紀真的大了,一說起小四就沒完沒了的,你應該聽得也覺得無趣吧?」

  「怎麼會呢?能聽得四皇子兒時的趣事,民女又怎會覺得無趣呢?」

  她的回答依舊滴水不漏,面色亦是掛著淺笑,完全讓人找不著半絲的破綻。

  「這幾年,本宮也多少聽了雲家過得有些艱難,本來雲家對皇上有大功,皇上對於雲愛卿的驟逝也是傷心的很,只是國事如麻,一時間倒有些顧不上了,認真說來,皇上和本宮倒真的欠雲家不少。」

  「皇貴妃言重了,先父一直認為能為皇上辦事,是他該盡的本分,又哪來的欠與不欠之說呢?」

  雲淺淺心知這是要進入今日的主題了,於是她適時的面露惶恐,還帶著一股不安,話亦說得滴水不漏。

  「淺淺姑娘倒是會說話,這話若讓皇上聽著,必定也會欣喜的。」眸心劃過一抹厲色,但皇貴婦臉上的笑容不減。

  雲淺淺的答案並不是她要的答案,她想要的答案是雲家和雲淺淺都能靠向她的霖兒,甚至還要殷驥驍繼續做自己兒子的馬前卒。

  「其實,本宮一見淺淺姑娘就很喜歡,小四親自看中的姑娘就是合我心意,小四與他的兄長一向兄弟情深,你若有空,也上他兄長的府上,找二皇子妃聊聊天吧!」

  「謝皇貴妃垂愛,只是民女不過一個白身,又怎敢兀自攀附呢?」

  「咦,小四沒有告訴你,皇上已經準備擇日下旨賜婚了?」

        「民女與四皇子僅有數面之緣,四皇子又怎會在民女面前議論皇上的行事呢?」雲淺淺低頭垂眸,有些不安的說道。

  進宮後一字一句都得好好斟酌,要不然小四就要讓人下了套,一如方才,若是她的回答稍有不妥,只怕明日市井就能流傳出她與四皇子關係匪淺之說,到時她名節受損,皇上賜不賜婚都是兩難。

  好一個四兩撥千斤啊!這話裡話外不但沒有半點親近的意思,更拉出了長長的距離,難道這就代表了小四的心意嗎?

  俗話說的好,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或許也該是時候了斷她與小四之間的母子情分了。

  皇貴妃心中沉思,但面色不顯,徑自揚聲招呼著宮人們上茶果點心。

  就在宮人們穿梭之際,雲淺淺心有所感的一抬頭,就瞧見殷驥驍黑著一張臉,踩著急匆匆的步子進來。

  「母妃安好。」很草率的向皇貴妃行禮問安,然後不等她說話,他長手一伸,就將雲淺淺從凳子上給拉了起來,然後又對皇貴妃說道:「母妃,兒臣有事要同雲姑娘說,兒臣告退。」

  望著那匆促離去的身影,皇貴妃抿著唇沒有說話,眼中的陰狠再起。

  看來,小四當真已與她離了心,不論為了什麼,既已離心,便不能再留了,只是為免皇上勃然大怒,這事還得再好好策劃一番才是。

*             *             *

  面上黑得宛若大雨前那黑黝黝的天際,雲淺淺知道,此時的殷驥驍是生了氣的,而且只怕不只是生氣,還是很氣很氣的那種,或許是他只要一開口就會噴出火來的那種氣。

  望著他這側宛若無瑕美玉的臉龐,她皺了皺鼻頭,忽然發覺他似乎很習慣拿沒有疤痕的這一邊來面對她。

  這樣的發現讓她心裡有點不悅,於是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她那幾乎皺成一顆包子似的可愛模樣,殷驥驍全都一絲不漏地瞧在眼底。

  雖然覺得她可愛,可他卻沒有軟和了臉色,她那完全不知輕重的模樣更讓他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女人真是膽大包天!

  沒有他的陪伴竟然也敢隻身進宮,也不想想這宮裡是個怎樣的龍潭虎穴。

  就算皇貴妃不敢在明面上對她做什麼,可只要暗地裡使點絆子也足夠她受的了,更何況皇貴妃也算是位高權重,很多事不用她親自出手,自然有的是人前仆後繼的想要替她辦事。

  若是她一個不小心,那麼……

  只要想到那一點點的可能性,殷驥驍就覺得自己宛若要陷入瘋狂,幾乎失去了理智。

  所以方才在皇貴妃面前,他甚至無法保持自己以往的那種平靜淡然,只想要趕緊帶走她,找個無人處確認她的安好。

  「你生氣了!」雲淺淺開口問道,微微使力掙開他緊握的手,她故意快走了幾步,然後站到了殷驥驍的另一側,仰起頭望著他帶著傷疤的臉,白皙無瑕的面容閃現著滿意的笑容。

  其實,人人都覺得那道疤痕很恐怖,可她卻覺得即便白玉有瑕,一點也沒有減損他的俊美。

  就這麼迎著她帶笑又真誠的目光,殷驥驍心中的火氣竟然在轉瞬間熄得乾乾淨淨,於是他的怒吼立刻變得蒼白而無力。

  「你究竟是怎麼想的?竟然還敢一人進宮,若不是花素錦派人傳話給我,我還不知道你竟然做出這樣的蠢事!」

  他吼他的,雲淺淺卻忽爾踮起了腳尖,然後冷不防地朝著那猙獰的傷疤吻了上去。在兩人漸漸心意相通之際,這事她很早以前就想做的了。

  「你……你……你幹什麼?」

  雖然早知道以她的性子不會介意自己臉上的疤,可她這樣親吻那醜陋的疤痕,還是讓他胸臆之中一時五味雜陳,說起話來更是破天荒的結巴。

  知道是一回事,如今她用行動宣告著她的不在意,還是讓他的心流竄著一股化不開的甜。

  「你不相信我?」雲淺淺瞇著眼兒,低聲地朝著殷驥驍問道,語氣裡指控的意味濃厚。

  「這跟相不相信有什麼關係?我這是擔心你的安全。」他還是吼著,只不過底氣似乎不再那麼十足,尤其在他的臉頰還因為她的吻而發燙的時候。

  對皇貴妃那樣沉浸宮鬥幾十年的女人來說,雲淺淺說是小白兔也不為過,所以在他知道淺淺隻身入宮時,才會那麼心慌意亂。

  「你覺得我若進宮會有危險,就是不相信我。」

  耐著性子再說一次,但見殷驥驍還是一臉不解,雲淺淺只好開口解釋道:「你若相信我,就不會認為我進宮會惹下麻煩,難道在你心裡,我就是個天真無邪,只能攀附男人的小白兔嗎?」

  完全不能理解為何兩人之間的話題會跑偏到這個地步,明明他應該理直氣壯的生氣,可是她卻比自己更加理直氣壯。

  他想張口吼人,然而一看到她那張繃著的小臉上寫滿了堅持,就忽然咽回自己的怒吼,然後斜睨著她,用眼神警告她,她最好解釋清楚自己的話。

  見他不被怒氣主宰,願意聽自己說話,雲淺淺連忙抓緊了時機說道:「就算你真的沒有意願爭大位,可是你身為皇室的血脈不假,將來我若嫁了你,難不成我還能日日躲在你的府裡?」

  「這……」是不能。

  朝著他再踏一步,雲淺淺再問道:「就算你真的安心做個逍遙王爺,難道上位者就真的不再疑心於你?」

  面對雲淺淺的質問,殷驥驍這次連開口都無法,因為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無可反駁。

  「難道以後我次次進宮,你都能寸步不離的守著?或者你想要像皇上一樣,只是努力的掃除你娘身邊的危險,想不讓她學習面對危險,然後終有一日被人覷著了破綻,最後便只能香消玉殞,然後再留下一個可憐的孩子,得不到真心的關懷?」

  伴隨著她那清脆的嗓音,雲淺淺的一字一句,皆重重地擊向殷驥驍的心房,讓他無話可反駁,只能愣愣地看著纖細的她,只覺得她彷彿擁有著無比堅毅的氣勢。

  然後,他懂了!

  原本愕然的眸光漸漸染上了狂熾,她這是在學習怎麼樣做他的妻子,她在努力讓發生在他身上的憾事不再重演啊!

  因為明白了她的努力,便也懂得她的心意。

  殷驥驍再也顧不得他們還身處皇宮之中,長手一撈就將她緊緊地鎖在了自己的懷裡。

  得此女子相伴生,夫復何求!

  靜靜的依偎在他的懷裡,汲取著由他身軀蔓延過來的溫度,說老實話,她哪裡是真的不怕呢?

  她不過是個將近十五的小姑娘,這輩子哪裡見過那麼大的陣仗,從被召入宮那一刻開始,她的心裡便惶惶不安,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在皇貴妃的面前有任何的露怯,既然早已認定了他,那她無論如何都要讓自己擁有那個能力和氣度,可以站在他的身邊。

  她向來是個很能看清事實的人,就算殷驥驍無心大位,但是以皇上對他的另眼相看,要怎麼保全自己就是很重要的問題了。

  仰首,亮晶晶的眼神筆直的望著他,雲淺淺很認真很認真的問道:「你真的不爭嗎?若是不爭,咱們以後還有安寧嗎?」

  這兩個字徹底地取悅了殷驥驍,向來冷漠得宛若冰塊的臉龐漾著滿滿的笑意,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那總顯得有些蒼白的臉龐,滿意的看到她那柔嫩的肌膚泛起了一絲的紅暈。

  「讓你說。」

  什麼意思?

  她怔怔地望著他,有些不能接受他這樣的輕率,就算她再聰明,可終究不曾涉足朝堂,又怎能輕易斷言這樣的事呢?

  「你若想要與天比肩、一人之上,那我就去為你爭一個這樣的榮光,你若想要安穩快活一生,我就與你遊遍世間山川峻嶺。」

  知道他在乎自己,卻沒想到他竟然是如此的在乎,甚至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她來決定。

  這段時間,她有時都會忍不住地去想,究竟她做了什麼,竟能得他這樣的另眼相看。

  「你……認真的?」她忍不住再次確認。

  就算明知道這樣的承諾將來會因為種種的事情而改變,但她依然渴望他的承諾,至少現在是真的。

  「自然是認真的,現在想想,當日你那奇貨可居的決定的確是對的,畢竟若是早早來索要,又哪能換得這樣高的價碼?」

  這是記恨啊!

  殷驥驍還是忍不住含笑口戳了戳雲淺淺,換來的卻是她那充滿著萬千風情的一睨,她笑言道:「想來,我興許還有些做生意的眼光。」

  從初時的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到如今的言笑晏晏,在感受到他的在乎後,雲淺淺完全地敞開心房。

  瞧著她那自豪得意的小模樣,殷驥驍愛到了心坎裡頭,又將雲淺淺給密密實實地摟緊了。

  原來傳聞中性格怪異的四皇子也有這一面嗎?

  在他們還未出宮,躲在角落窺看到這溫馨畫面的宮人,已經將話傳到了宮中的每個角落,包含在御書房的聖德帝耳中。

*             *             *

  雲霧裊裊,普濟寺後山的竹林被籠罩在那片白茫茫的霧氣之中,一抹青綠若隱若現。

  輕撥琴弦,清脆的琴音夾雜著蟲鳴鳥叫,竟營造出別有意趣的氛圍。

  一曲既罷,殷驥驍習慣性地往自己身側看去,但佳人身影未入眼簾,他這才想起今兒個那個小姑娘被他給騙出普濟寺去了,只因為不願她有絲毫的危險。

  在沙沙的竹葉晃動聲中,足履輕點竹梢的聲音響起,雖然那聲音在風聲中微乎其微,但殷驥驍卻知道自己所等的人已經到了。

  他依然悠閒坐著,伸手端起眼前的酒杯,豪邁的將杯中酒仰首飲盡。

  再定睛一瞧,他身前的石桌上竟擺放了幾道美食佳肴,其中不乏天香樓的幾道名菜,醬肘子、冰品醉雞等等。

  「四弟果然好瀟灑,便連在佛寺之中,竟也不避葷腥。」

  翩然落地,殷驥書笑言道,並不等殷驥驍招呼便自顧自地在他對面坐下。

  斟了酒,殷驥驍並未遞過去,卻是彈指將酒杯疾射而岀,而殷驥書也毫不慌張,直接以兩指接住,在兩人較勁的過程中,那一杯滿滿的酒竟然沒有灑落半分。

  「三哥也是好身手啊。」

  殷驥驍拿起面前酒杯朝著殷驥書的方向舉了舉,然後飲盡杯中美酒,恣意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心緒浮動。

  殷驥書瞪著他,幾乎連眼珠子都要瞪掉了,但殷驥驍卻還是我行我素,顯然他的怒氣殷驥驍完全不放在眼底。

  直到他瞪得眼兒都酸了,他這才暗暗嘆息,自小因為皇貴妃和母后的關係,與這個四弟的關係說不上好,但也不曾交惡。

  但在殷驥驍那浪蕩紈褲的名聲傳出,並且毀了容之後,他的母后便連他想維持面子上的交情都不允,深怕自己的名聲被他所帶累。

  雖說明明是親兄弟卻僅是點頭之交,但他私底一直頗為在意這個弟弟的一舉一動,總覺得那些個恣意張狂的行為,其實全都是他的一張面具。

  尤其最近,他的探子隱隱探出了殷驥驍與皇貴妃母子倆的關係生變,他還在努力思索該怎樣運用這樣的矛盾時,竟然就在自己的書案上發現一張署名殷驥驍的請柬。

  初時他感到驚嚇,畢竟他的府邸也算稱得上是固若金湯,可殷驥驍卻能隨意將那請柬送至他的桌上。

  雖然他猶豫懷疑不信,畢竟平素他們算得上完全沒有交集,在暗地裡行事時也是政敵的關係。

  拿著那張請柬推敲琢磨了三天,終究還是在最後一刻前來赴約,他至少想弄清楚自己的這個四弟葫蘆裡在賣什麼藥。

  當他坐定接下酒杯,利眸再一掃石桌上的菜肴,他便知道殷驥驍對他的到來是胸有成竹、絲毫沒有任何懷疑的。

  「你知道我會來?」

  「三哥來對皇位看重,沒有道理不來。」殷驥驍淡笑著說道,對於自己的胸有成竹毫不掩飾,渾身的精明外露,與平素那種紈褲的模樣大相徑庭。

  殷驥驍的話直接得讓人皺眉,像他們這樣出身皇室的人,哪個說話不是雲裡霧裡彎彎繞繞的,就只有殷驥驍一句廢話都懶得說,句句直指核心。

  心中五味雜陳,殷驥書其實分不出自己的心裡是羨慕還是嫉妒,只是徑自仰首飲酒。

  那完全沒有半點戒心的模樣看得他的暗衛生生捏了一把冷汗,又不能衝上前去押著主子將那口酒給吐出來。

  「三哥倒是好膽識,怎麼不怕我下毒?」

  「你做不來這種荒唐的蠢事,換成是二皇兄倒是有這個可能。」

  「倒是對我有信心,若是你真了解我,應該知道這天下事就沒有我不敢做的。」

  「什麼意思?」

  「很間單,我今天找你來,是想跟你談一個條件。」

        若以殷驥霖和殷驥書來說,其實真正適合為皇的是殷驥書,雖說這個三哥也是野心勃勃之人,可至少有腦不衝動,懂得權衡利害關係。

  就算自己真的不想爭大位,可是為了未來的安穩,他自然也寧願選擇一個心胸不那麼狹溢的人。

  「嗯,我知道。」對於殷驥驍的話,殷驥書點了點頭,但卻沒再多說,只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玉盒,那玉盒泛著溫潤的光澤,看得出來是由一塊美玉所打造,可真正讓人好奇的不是這塊玉有多價值連城,而是什麼樣的寶物能配得上這個玉盒。

  將玉盒放在桌上,殷驥書將那玉盒推向殷驥驍,以不經意的語氣說道:「這個給你。」

  挑了挑劍眉,殷驥驍抿唇不語地看了殷驥書好一會兒,才伸手探向那個玉盒,掀開。

  望著玉盒裡的物事,殷驥神色一斂,頓時坐直了身軀,雙眸更是炯炯地瞪著盒子裡頭一株呈現翡翠色的靈芝。

  一直以為這是傳說中的藥材,雖然他從沒放棄過尋找此物,可是幾年下來也難免灰心,本以為那不過是藥典裡面編來騙人的,卻怎麼也沒想到竟會生生的出現在他的眼前。

  「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一株是《明皇藥典》裡頭記載的翡翠靈芝,對於延年益壽很有功效,尋常萬金難得,皇兄知道你一直在派人尋找這個。」

  他自然也有耳聞前幾日四弟與雲家嫡麼女在御花園中旁若無人相擁之事,基於知己知彼的原則,這幾日,關於雲家的一切都堆在了他的書案上頭。

  細看了那姑娘的生平,殷驥書也知道那姑娘曾替三妹妹擋禍而被毒壞了身子一事。前幾年,雖然她爹為她求得良藥讓她身體內的毒素盡除,可長久以來的侵害就算毒性去除,身子到底比一般人來得弱些,能不能活到天命之年只怕還很難說。

  因為知道那姑娘對於小四的重要性,他這才忍痛拿出這稀世之寶,只為求得小四的不爭。

  雖然他心有壯志,想要位登九五,但他本性並不殘佞,更不想手足相殘,他的所求不過是小四能夠在他與殷驥霖之間不偏不倚。

  「所以呢?」他目光炯炯地看著那個玉盒,想起了淺淺那蒼白的臉和較之平常人更弱的身子,他知道即便付出所有,他也想得到那珍貴的翡翠靈芝。

  「只要小四能在我與二皇兄爭奪之時不出手,那麼這稀世珍寶便屬於你了。」

  「三哥倒是好大的手筆!」

  僅求一個他不出手,就雙手奉上這樣珍貴之物,他這個三哥也真是個人物。

  忽爾,殷驥驍笑了,那笑卻不似以往的浮於表面,顯得發自內心。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三哥竟然會這麼忌憚自己,他還以為自己的哥哥們個個眼高於頂,每個人都有一種皇位捨我其誰的優越感。

  「明人面前不說假話,你以為三哥不知道這幾年你看似狂妄不羈,其實私底下心思縝密,幾番言談就成功地替二哥收攏了許多的人手。」

  若不是最近小四為護雲家嫡麼女,幾次鋒芒畢露,連他都差點被這個弟弟給唬了過去,這也難怪,明明以殷驥霖那種心思狹隘之輩,怎麼可能這麼成功的收攏不少朝廷重臣替他賣命發聲。

  原來一切的運籌帷幄,除了皇貴妃之外,還有殷驥驍的暗中相助。

  「所以三皇兄是想要我背叛我的母妃?」

  「小四,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從來在皇貴妃的眼中你不過就是個可供利用的棋子,若是有一天你再無可利用之處,他們母子絕對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對你除之而後快。」

  對於殷驥書的話,殷驥驍沒有否認,與皇貴妃當了母子多久,他自然也明白皇貴妃那算計的本性。

  「三哥,你信不信我可以在三個月內讓父皇立你為儲君?」殷驥驍忽然正色問道。

  「代價呢?」沒說信不信,反而直接問出自己應付出的代價,顯然殷驥書對於殷驥驍的手段很是看好。

  「除了這翡翠靈芝之外,我還要西川雲滇那塊土地做為我的封地,再來個幾塊丹書鐵券免死金牌,只要我不對皇位起心動念,你必須要保我及我的子孫一個榮華富貴,另外,你得替我搞定雲漸生那個不成器的家伙……」

  有些傻眼地瞪著殷驥驍,殷驥書頭一回深切地體認到,什麼叫獅子大開口。

  瞧這家伙洋洋灑灑的要地要封號,還要免死金牌,最誇張的是他還得幫他為雲漸生那個自詡文人雅士的沒用公子哥兒謀官位,順便再保證雲家這一世的榮華與富貴,甚至還要他幫雲漸生物色個溫良恭儉的大家閨秀……

  愈聽他的條件臉色愈鐵青的殷驥書,終於再也忍不住地開口打斷殷驥驍的滔滔不絕,問道:「你到底有多愛這雲家姑娘,為自己謀算還不夠,還使勁地顧著這雲家?」

  「她在,這天下蒼生可保安穩,她若不在,就別怪我出手攪動起這江山風雲。」

  殷驥書不會問他有沒有能力攪動這江山風雲,若他能在三個月內讓父皇下定決心定自己為儲君,那麼他絕對有那能力攪動這江山風雲。

  殷驥書瞪著他,心裡覺得憋屈,可卻始終說不出個「不」字。

  或許從今天開始,他該好好物色朝野的名醫聖手,以備不時之需啊!

  為一人而瘋魔,只求佳人長壽天年,也不屑九五至尊之位?

  望著這個他不是很了解的四弟,殷驥書相信這種事殷驥驍絕對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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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18 00:04: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一生一世雙人

  若是已經背叛,自然不需要再多問為什麼了!

  本以為是一條聽話的狗,誰知道會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

  經過最近這幾次的挫敗,以皇貴妃的精明,還不能想出是誰在後頭搞鬼,那她就白白在這後宮了這麼多年的時間了。

  上回暗衛的損失讓她清楚知道殷驥驍下手有多麼的快狠準,這麼多年來,她也讓他替自己辦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事兒,以前不曾警覺,現在她卻處處都覺得心驚肉跳!

  若是小四是個這麼心機深沉的人,但凡他經手的事,能不留下一些證據嗎?

  只要那些證據一旦出現在皇上的金案上,那麼她這個皇貴妃也就做到了頭,若是自己栽了,以自己兒子那種衝動的個性,只怕再無出頭之日了。

  絕對不能眼睜睜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

  狹長嫵媚的鳳眼微瞇成了一條縫,她十四歲被選入宮,花費了無數的心思,手沾了無數的鮮血,就連小四那愚蠢天真的娘的難產也是她一手謀劃的。

  她費盡了無數的心血才做出這個天衣無縫的局,便連皇上都不曾懷疑過她,還親手將小四抱到她的身邊養著。

        若不是養著小四能給自己的兒子帶來無比的好處,她又何需時時端著慈母樣,為他收拾爛攤子?

  這幾年為了他,自己的親兒子可沒少與她鬧脾氣。

  本以為他毀了容,性情大變,應該早知道自己無緣於皇位,誰知道他還留著一手等著她呢!

  她撥弄著手中一直把玩著的佛珠串,然後纖指一扯一弄,竟將那串佛珠解了一顆。

  這顆原是預備在最不得已時,拿來對付聖德帝的最後手段,可如今為了搶得先機,立於不敗之地,只好先拿下來對付殷驥驍了。

  上回刺殺雲淺淺失敗,讓她很清楚對付殷驥驍,刺殺只怕成不了事,既然刺殺不得,那就毒殺吧!

  「來人!」她揚聲喊道,她向來是個果決之人,就像當年害死殷驥驍他娘一樣,想了就做。

  話聲一落,一個步履輕靈的小宮女閃身而入,那宮女臉上有著不同於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該有的肅殺。

  這是她為了在宮中立足所暗暗培養的死士,每個皆為不足十歲的小丫頭,這樣不顯眼的丫頭在宮中穿梭,完全不引人注意。

  小宮女的武功當然不見得有多高深,可這樣的丫頭勝在低調,就算想要做些什麼也不容易引人懷疑。

  「把這顆珠子賞給雲家的長媳駱氏。」伸手,將那顆五彩琉璃珠遞給了小宮女,然後繼續交代道:「告訴駱氏,一旦此次事成,那本宮保她夫婿雲漸生能夠立時官袍加身,至於她娘家的父親也能馬上從天牢裡放出來,做與不做,看她想要怎樣的前程了。」

  以聖德帝對殷驥驍的疼愛,在聽聞殷驥驍對雲淺淺的重視之後,絕對不日便會下聖旨賜婚。

  皇子大婚,總不可能在普濟寺迎娶,雲家姑娘收了聖旨,就該回到雲家待嫁。

  只要下了毒,便能以雲淺淺逼迫小四就範。

  暗殺不行,那就明殺吧!

  一旦將雲淺淺的生死掌握在手中,那殷驥驍就算私底有再多的算計又有何懼呢?

  「屬下領命。」

  小宮女恭敬地收下珠子,見皇貴妃疲憊地揮揮手,便靈巧的退了出去。

  就在她離開的那一刻,殷驥霖氣急敗壞地闖了進來,就連掀簾的宮女想要上前伺候,都被他一腳給踹得滾在地上。

  見殷驥霖那氣急敗壞的模樣,再對比殷驥驍那老謀深算、暗自籌謀卻不露半點聲色的樣子,皇貴妃只覺得自家兒子總是性情急躁,動不動就喜形於色,這般的沉不住。

  明明都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到底是哪兒出了錯,竟然個性會如此南轅北轍?「這又是怎麼了?」

  「母妃,我再也受不了了,那小四不但讓人砸了我的皇子府,還當著我的面讓人鞭打我新納進府的小妾,只因為那妾室在大街上對雲淺淺不敬,我要他死!」

  這不是頭一回他在自己母妃面前說這句話,但每回他這樣嚷,一定會遭到母妃的喝斥,他這次已有心理準備,即便拼著被母妃的喝斥,也不願再維持那種兄友弟恭的假象。

  誰知他嚷嚷完,預期的喝斥並沒有到來,他愕然抬頭,卻見皇貴妃正直勾勾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並無以往的不悅。

  「母妃?」見皇貴妃久久不言語,他這才大著膽子試探地喊道。

  「受不了了,你當如何?」

  「兒臣要他死!」長久的妒恨和嫉妒讓殷驥霖咬牙說道。

  「你有那個能耐讓他死?」皇貴妃語氣平靜的問道。

  「臣就算沒那個能耐,可是母妃有,不是嗎?」

  「就算他死了,你以為你就從此高枕無憂了嗎?」

  「兒臣不管,兒臣就是要讓他死,母妃既知父皇對他另眼相看,難道就不怕有朝一日父皇心一橫,不顧朝臣的反對立他為太子嗎?」

  「你倒是長進了,也知道想得這麼遠了。」皇貴妃輕聲喃道,既沒有以往的氣急敗壞,也沒有苦口婆心的諄諄善誘。

  而她這樣的表現卻讓殷驥霖眸心一亮,既驚且喜地嚷道:「母妃這是答應讓我弄死小四了?」

  「憑你,想要弄死小四?」

  勾勒得精緻的鳳眉一挑,皇貴妃那句話宛若一桶冰水兜頭淋在了殷驥霖的頭上,他憤怒得粗喘著氣,就是不懂為何自己的親娘這般看不起自己的能耐。

  「瞧你,母妃不過一句話,你就氣得沒了理智,這麼瞪著母妃,你這性子就算沒了小四,還有那殷驥書呢,你能鬥得過他?」皇貴妃瞋了兒子一眼,聲聲追問。

  說起殷驥書,又是一個令他氣結的存在,就因為這兩個人,他才會活得這樣憋屈。

  「就算兒臣沒有法子,母妃也一定有辦法的吧?」

  看得出母妃的動搖,殷驥霖喜出望外,雖然不解為什麼母妃的態度突然有這麼大的轉變,但衝動的他向來不會細究這種事,連忙拍起了皇貴妃的馬屁。

  「嘖,瞧瞧你,多大的人了,還什麼事都想靠著母妃。」

  「兒臣還要靠您一輩子呢!若是有一天兒臣位登九五,那母妃不就是太后了嗎?」

        這話自是說得皇貴妃鳳心大悅,她也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看來這場與皇上和小四的對奕是沒有再拖下去的理由了,於是她答應了。

  「好,這回母妃就讓小四死,就連那雲家的小姑娘也一並斬草除根。」

*             *             *

  一樣光鮮亮麗的朱漆紅門,一樣的門前冷落車馬稀。

  曾經,她以為自己不會再回到這裡,雲淺淺任由紫蘇和蘇嬤嬤替她繫上披風,她素手輕抬,微微掀簾,神色複雜地望著眼前這一間她曾經如此熟悉,現在卻感到那麼陌生的宅子。

  她沒想過會有回來的一天,可皇上即將親下聖旨賜婚,她沒有不回來的道理。

  馬車駛過了大門,再彎進了旁邊的二門,馬夫拉扯著韁繩停住了馬車,紫蘇俐落地掀簾跳下,然後招來小廝擺好了小凳,伸手扶著雲淺淺下車。

  一襲淡粉色的八幅襦裙襯得她的身形穠纖合度,嬌美如花。

  過往那蒼白的臉龐,如今布滿了喜人的粉嫩,不用脂粉就能襯出雲淺淺那動人的美麗。

  當初明明狼狽岀逃,可再歸家後臉色卻更勝以往,那種淡淡的粉嫩是胭脂水粉塗抹不岀的好氣色,光是臉色就可以瞧出雲淺淺這段時間過得很不錯。

  相較於雲淺淺的精氣神十足,駱景福卻好似被推殘了不少,看起來生生老了十幾歲不止。

  挑了挑眉,望著這樣老態盡顯的駱景福,雲淺淺的心裡很難生出任何的同情,尤其當她的眼光落在駱景福身後跟著的平氏是那樣的珠圓玉潤時,她那菱角似的唇忍不住地高高翹起。

        說她是幸災樂禍也罷,說她沒有同情心也好,自從和殷驥驍兩情相悅之後,往常的那些閨訓基本上早被她拋到了腦後。

  既然認了這麼個無法無天的主,既然自己無法改變他,那就加入他吧!

  她投降認輸的速度很快,但不得不說,脫去了這世間莫名加諸在女人身上的束縛,她的確活得更加舒心和恣意一些。

  「妹妹總算是回來了。」

  眸中幾乎淬出火來,一想到最近自己的處境,若非一絲理智尚存,駱景福恨不得衝上前去,一把掐斷雲淺淺那纖細的頸項。

  「是啊,總算是回來了,若非皇上的旨意明日就要賜下,妹妹倒是巴不得在普濟寺裡頭多住些日子,至少清心的多。」

  沒有想到向來隱忍自持的雲淺淺會這麼說話,滿心恨意的駱景福被嗆得一愣,隨後怒火更熾,卻偏偏拿她沒有辦法,只能恨得握緊了被她串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串,以求壓抑自己心中的怒氣。

  「妹妹進屋吧!」

  本就沒想與駱景福多糾纏,雲淺淺兀自往前邁去,那模樣就似完全不把駱景福瞧在眼底,不過在經過平氏時她略略停了停下腳步,還開口關切了幾句。

  會這麼做,自然是因為她最近才知道,原來這個平氏竟也是殷驥驍的人。

  為什麼安插這麼個人在雲家,說到底自然也是為了她。

  若是兄長一直迷戀寵愛駱景福,那麼她必然投鼠忌器,若是兄長的心不在駱景福的身上,那麼雲家換一個主母也不是難事。

  對於他的用心良苦、心思縝密,雲淺淺不得不佩服,在聽聞他的安排時,她甚至還不爭氣地紅了眼眶,那模樣還讓花素錦恥笑了好幾天。

  「好好安心養胎,將來這孩子必然是個有福的。」

  既然知道是自己人,雲淺淺自然對她另眼相看,朝著平氏粲然一笑,說起了祝福的話。

  「妾身謝三姑娘吉言。」

  多少知道如今的三姑娘與四皇子已經心意相通,雖然初時是接受了四皇子的命令才會委身雲漸生,本是當個任務,但相處的時日一長,雖說雲漸生才學上不顯,可待她卻是真的很好,再加上如今腹中的胎兒,這會的平氏倒是真心想要與雲漸生好好過日子的。

  既然知道四皇子對於三姑娘的看重,她自然更加想要交好,再說了,將來她若想要除掉駱景福,只怕還要靠著雲淺淺,所以待她自然更是恭敬。

  對於她們兩人旁若無人交流情感的表現,駱景福在一旁瞧了,滿是咬牙切齒的憤怒。

  若原本心中還有那麼一絲絲的猶豫,到了現在也全都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

  鋌而走險又怎樣?

  要她看著雲淺淺從此陪住在殷驥驍的身邊,看著她享有那個男人傾心的寵溺,那種折磨還不如殺了她。

  光瞧著雲淺淺如今的嬌艷欲滴,就可以知道她的日子過得有多滋潤。

  就在這一瞬間,駱景福下定了決心,要成為皇貴妃的一把刀。

  孤注一擲又如何?

  反正再這樣下去,一旦平氏誕下了庶子,她在雲漸生心裡的地位只怕也會大不如前,與其眼睜睜地被人逼進了死路,倒不如就拼這麼一次,一旦皇子登了大位,至少駱家還能再次光耀,到那時她就不信雲漸生還敢這樣堂而皇之的欺侮她。

  想到這裡,她再無猶豫,這一回,她絕對會親手送雲淺淺下地獄!

*             *             *

  嘖嘖嘖!這毒還下得真全面啊!

  原本還覺得殷驥驍這回讓她帶了幾位嬤嬤回府有些小題大作,可看著眼前這一盤盤的特製佳肴,雲淺淺就不得不佩服起殷驥驍的算無遺策了。

  若不是這些經驗老道的嬤嬤,她就算心有警戒,頂多也是讓紫蘇用銀針試試這些菜肴就罷了。

  但這回駱景福的毒頗為刁鑽,一般的銀針根本試不出任何的毒性,那些菜肴看起來就真的像是為了歡迎她歸家所做的慶賀。

  但老嬤嬤們只是略略一聞味道,就知道這些菜裡頭都含著宮裡那些陰狠的秘藥,只要吃上一口,若無解藥,身體便會日日衰敗下去,就連御醫也瞧不出中了毒,然後中毒者很快便會香消玉殞。

  看來,又如殷驥驍所料,駱景福已經成了皇貴妃手裡的刀,想要收割她的性命,或者想要用她的中毒來要挾殷驥驍聽命。

  駱景福真的狠心至斯,完全不顧念家人親情。

  那她再也不會對她手下留情,單就駱景福對殷驥驍的魔怔,她或許只覺得憐憫,不會想要取她性命,可她次次出手陷害,若是再留下她來,那雲家的未來只怕也是雞犬不寧。

  「魯嬤嬤,勞你替我回敬一下嫂子的好心吧。」

  「奴婢遵命。」

  毫不多話,魯嬤嬤因為清楚知道雲淺淺在她的主子殷驥驍的心裡是什麼地位,所以但凡她所希冀的,她必會為她達成。

  「嘖嘖嘖,你這丫頭的心肝和那小子一樣黑了,不愧是夫妻啊!」

  「我哪裡心黑了,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雲淺淺對著花素錦嬌嗔道,她可是很善良的好嗎?

  她只是早已經厭煩了駱景福這越發變本加厲的小動作,她知道這種人若是踩她不死,必然麻煩不斷。

  雖說殷驥驍已表明了不爭大位的意思,可就算只想做個太平王爺,也不好時時讓人踩、招人忌,那麼自然就該在火苗剛起之際就將之踩熄。

  休說區區的駱景福,便是皇貴妃和二皇子殷驥霖,只要有必要,她也不介意朝他們踩個幾腳,只求沒有後患,而她也正在這麼做。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心狠的,外表倒是隻溫馴小羊。」

  「我哪裡就是真的心狠呢?只是有了想要守護的人,所以有些事不得不做。」

  聞言,花素錦挑了挑眉,忍不住問道:「你當真決定跟著他去闖刀山、過火海了?」就她看來,那殷驥驍可真不是一個好對象啊!

  那小子性子那麼彆扭又小氣,更別說他出身皇室,哪裡避得開紛擾,他到底有什麼好的,還不如她的蕭大哥。

  想到蕭洛里,花素錦的臉色黯然。

  那日雲淺淺一語戳破了他們的盲點,想叫他們不再自責,一點就通的她興匆匆地去找蕭洛里,想將雲淺淺的話一股腦地說給他聽,可誰知道他卻依舊躲著不肯見她。

  他不是個絕情的人,她知道,可是望著他的背影,真有那麼一時半刻,她希望他乾脆絕情一些,好讓她從此慧劍斬情絲。

        或許,待雲淺淺和殷驥驍成親之後,她就該離開了吧。

  「姊姊看四皇子自然不如淨空大師,但我看淨空大師,也覺得他不若殷驥驍呢!」

  這就叫做情人眼裡岀西施,但她的打趣只換來了花素錦訕訕的表情,心思靈動的雲淺淺怎麼可能看不出她正勉强打起精神來應付自己。

  她有些心疼伸手將花素錦摟進了懷裡,輕拍她的肩,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或許也該趁著這次的事情,一並解決了蕭洛里這個腦袋僵化了的蠢男人。

  但該怎麼做呢?

  望著窗外春意盎然的鮮花,一個計策在她的心裡浮現,微彎的唇畔露出了一抹小狐狸般的淺笑。

  她揚聲喚來另一個殷驥驍派來的老嬤嬤,與她低聲說了幾句,聽完後老嬤嬤詫異地瞧了她一眼,隨即眸中滿意乍現。

  這樣的姑娘,的確有資格伴在她們的主子身側啊!

  「姑娘此計甚佳,足以引蛇出洞,也可成全花姑娘的一片心意。」老嬤嬤是何等的人精,只聽雲淺淺略略一說,就知她的想法為何。

  「那嬤嬤準備,至於四皇子那邊,就暫時先別說了吧。」

  兩人交頭接耳的商量完,雲淺淺這才轉向花素錦,卻見她一臉愕然,顯然將剛剛她與老嬤嬤的交頭接耳全都聽了進去。

  「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若是真照淺淺這種玩法,殷驥驍怕是得瘋魔了。

  想到那人瘋魔的模樣,實在讓人忍不住心頭一顫啊!

  可再想到這麼做或許可逼出蕭洛里的真心,她的心思也跟著蠢蠢欲動。

  「這一切不都是為了姊姊嗎?若是姊姊出了事,那淨空大師還是無動於衷,等到一切事了,不如就由妹妹為姊姊選個夫婿,怎樣?」

  「這……」花素錦原本還有些猶豫,但只要想到這幾年來,自己的滿心情思盡付,卻連見上他一面都不可得,她索性心一橫,點頭答應。

  「做就做,誰又怕了誰呢?只是你找的夫婿人選可不能差過我替你尋摸的,知道嗎?」

*             *             *

  怎麼可能?

  他明明算無遺策啊!

  明明只待今日聖旨一下,雲淺淺就會成為他殷驥驍的妻子……

  他是這樣的期待,可如今聖旨雖下了,但雲淺淺還沒來得及接旨便整個人昏了過去,更讓人心驚的是,在一片紊亂之後,就連花素錦也跟著昏了過去。

  是百密一疏嗎?就似當初他父皇護著他母妃一樣,因為一時的大意?

  聞言準備急赴雲家的殷驥驍心裡浮現這句話時,臉色瞬間鐵青得嚇人。

  因為淺淺的關係,對駱景福他僅僅是施以警告,他以為這樣的警告對於駱景福是有嚇阻作用的,卻沒想到那女人的膽子倒是真大。

  殷驥驍心煩意亂,可急匆匆的步伐卻突然頓住,只見原該在普濟寺裡輕易不出來的淨空大師竟然一身袈裟擋在他的身前。

  「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素錦出事了?」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過去幾年的默契馬上知道彼此心中的打算。

  淨空大師沉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淺淺昨兒個回家去等聖旨,我派了幾個經驗老道的嬤嬤跟隨,花素錦愛湊熱也跟著去了,本以為只是一夜的時間,那些人應該不會這麼急,怎知道還是出事了!」

  一字一句從殷驥驍緊咬的牙關中迸出來,猶如冰珠子似的凍人,皇貴妃和殷驥霖也未免太過著急了。

  其實,只要他們不再有任何舉動,他亦沒有傷害他們的打算,畢竟他與他們母子的恩怨著實難以算清楚。

  有恩有仇,孰輕孰重,他都還沒理出個頭緒,誰知他們竟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置她於死地。

  至於為何會是淺淺,殷驥驍只消一想便明白他們的心思,他們想要用淺淺挾制他嗎?

  只可惜他們不曉得,前幾天他已讓人將翡翠靈芝調製成藥,讓淺淺服下,所以淺淺現在的身子雖不能說得上百毒不侵,但尋常的毒藥已不能奈何她了。

  當這個想法閃過腦海時,殷驥驍原本疾行的步伐突然緩了下來。

  原來,他也有這麼慌亂且失去理智的時候嗎?

  他竟忘了此時的淺淺算得上是百毒不侵,更何況他派著跟回去的嬤嬤也是研究毒藥的個中高手,她又怎麼可能輕易中毒?

  想到這裡,殷驥驍原本急切紛亂的心思恢復了清明沉穩,著急想去探望淺淺的想法也稍稍褪去。

  再說以那丫頭的聰慧,在懷有戒心之時,又怎麼可能輕易在駱景福的手裡吃虧?

  想到前幾天淺淺還在問他關於花素錦和蕭洛里兩人之間的事,突然他便有了個意外的想法——這妮子怕是想要做個大媒人吧!

  本來,他倒也懶得理會淨空大師的死腦筋,總覺得終有一日他會想通,誰知道這廝硬是鑽進了死胡同中,任那花素錦怎麼揪就揪不出來。

  其實在他心裡,一個是他兄長,一個是他師姊,他不可能真的放任他們不管,但直接下令淨空大師還俗娶親,只怕對方也是不肯。

  本想等自己抱得美人歸以後,再與淨空大師好好溝通一番,也算是答謝花素錦這幾年為他照顧淺淺的勞苦,誰知道淺淺竟然如此心急,連這點時間也等不及,竟直接想要設計淨空大師,一時之間,他望著淨空大師的眼神竟隱隱地帶著一些憐憫。

  那眼神看得淨空大師頭皮發麻,他來不及問,殷驥驍就先一步的說道:「走吧,咱們進宮,這事只怕與皇貴妃脫不了關係,這回她可是下了狠心的,若是找不著解藥,只怕淺淺和花素錦再難活於世間。」

  這話重若千鈞地擊在淨空大師的心裡,本該無欲無求,可他持著佛珠的手竟微微發顫。

  他總覺得自己可以放下,到頭來,這才發現這幾年的經是白念了。

  終究……放不下啊!

  手中的珠串驀地斷裂,檀木磨成的渾圓珠子散落一地,兩人的身影便在眨眼之間杳然無蹤了。

*             *             *

  接到自己收買的侍者傳回的消息,皇貴妃已經陰沉了幾天的心情驟然天晴。

  她撫弄著自己的指尖,含笑等待,她知道以殷驥驍的精明,很快就會想到她的身上,所以便好整以暇的等待著人主動上門。

  她要的很簡單,以殷驥驍的命換雲淺淺的命。

  一命換一命,應該再划算沒有了!

  一旦殷驥驍死了,雲淺淺那個小姑娘還不是任她搓揉嗎?

        聽說那安國公府的二少爺如今還躺在榻上醒不過來,那王家的老祖宗可是恨不得能夠使勁的折騰雲淺淺,畢竟若不是王建欽看上了雲淺淺,又怎會有兩家合謀想要逼婚的事兒?

  若是沒有那件事,如今王家的心肝寶貝應該還好端端地過著他吃喝玩樂的荒唐日子吧!

  「娘娘,四皇子來了!」

  小內侍匆匆來報,隨著話落,殷驥驍人已經到了殿外。

  來得倒是快!

  她朱唇未啟,便見殷驥驍龍章鳳姿地走了進來,皇貴妃的水目直勾勾地打量著他。但見今日的他一臉鐵青,甚至連平素那張恍若沒心沒肺的面具也忘了,即便上有一道蜿蜒的疤痕,他俊美的容貌依舊引人注目。

  只是,現在他甚至沒有行禮!

  「小四怎麼來了?這陣子母妃總是讓人召你入宮,你怎麼樣都不肯進宮,今日倒好,母妃沒召你,你便來了。」

  注意到殷驥驍的不對勁,皇貴妃心中得意萬分,但仍沒有讓心中的得意表現出來,反而嬌聲嗔道。

  「閒著無事,便進宮來瞧瞧母妃和二皇兄,順便拿些東西給母妃瞧瞧。」

  「你二皇兄今日也沒進宮,母妃正覺得孤單,不如小四今兒個留下來陪母妃用膳吧。」皇貴妃做岀慈母的樣子,笑意盈盈地倚著美人榻,然後彷彿又想起了殷驥驍剛才的話,並問道:「小四有什麼東西要給母妃看的?」

  殷驥驍伸手入懷,掏出了一本小冊子,一個箭步上前,一如既往地在美人榻旁蹲下,將東西交給了皇貴妃。

  食指微曲地接過了那小冊子,翻開,皇貴妃原本流露著溫柔的美目驀地變得猙獰。

  啪的一聲,她驀地闔上了冊子,瞪著殷驥驍的眼神溫柔難再,大大的眸子滲出駭人的怒氣與恨意。

  「小四這是什麼意思?」

  「母妃派人給淺淺下毒又是什麼意思?」

  「我沒……」在殷驥驍的瞪視下,皇貴妃下意識想要否認,但隨即想到雲淺淺對他的重要性,頓時又覺勝券在握、理直氣壯。

  「小四,你從小便是我帶大的,應該知道母妃的個性,母妃不喜歡不聽話的人,這十幾年來你瞞著母妃做了那麼多的事,母妃當然是生氣的,可偏偏母妃一向疼你,又怎捨得罰你?那雲家姑娘身分低微,不過也是代你受過罷了,要她不受過也很簡單,只要你親自了結了自己的性命,那本宮自然也會放過她。」

  挑了挑劍眉,殷驥驍目光冷然地看向依然斜倚著的皇貴妃,安靜的聽完她那胸有成竹的威脅。

  一改方才蹲在躺椅旁之姿,殷驥驍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皇貴妃,冷聲說道:「淺淺怎麼會身分低微呢?」

  「不過是個無父兄庇護,又缺少家族護持,還親娘不疼的小姑娘,究竟憑哪一點配得上你呢?」

  「母妃,你怎麼忘了,別說雲家對父皇有功,就說當年我娘不也是個山野村姑,父皇還不是給了萬千的寵愛?」

  「你……」皇貴妃被噎得一窒,眸心倏地漾過一絲慌張。

  「母妃,我說錯了嗎?難不成你忘了,當年父皇是怎麼疼寵我的母妃,而你……又是怎麼計劃縝密的取了她的性命。」

  嚇得手一縮,那小冊子滾落地面後整個攤開,看著上頭那工整得一筆一劃彷佛全數化成錦緞,緊緊地勒住她的頸項,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若只是冊子裡的罪,她素手一揚就可找岀千百十個願意替她領罪的替死鬼,但只要一牽扯到殷驥驍他娘,那帝王之怒,只怕不是她能承受的。

  可……他為什麼會知道?

  是誰告訴他的?當年參與這件事的人不都已被她一一除去了嗎?

  也是因為封了口,她才敢放心地答應將殷驥驍給養在身邊,而不怕有朝一日遭到反噬,畢竟當年的事,連皇上都不曾查到她的身上,十幾年過去了,他又怎麼可能會知道真相呢?

  「母妃,你當真以為當年之事,我娘不知道背後其實有你的操控嗎?我娘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蠢笨。」

  「你……」完全沒有想到殷驥驍會發現,他的發現讓她不知所措,他的話更是讓她完全怔住。

  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事,畢竟這世間哪裡有人那麼傻呢?明知道有人對她不懷好意,竟然還願意親近?

  「你應該還記得你剛跟我娘在宮裡以姊妹相稱時,有個小宮女不小心在奉茶時將茶水灑在你身上的事吧?」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

  當時如貴嬪還很不好意思幫她擦拭,並將那個宮女逐出了她的宮殿,倒是她看那個宮女傻傻的,便將她帶回了自己的宮殿之中。

  若是她沒記錯,那宮女一直在她身邊伺候,漸漸成了她的心腹,然而五年前卻因患了熱病被送出宮,再也沒回來,對方是死是活她從沒有在意過。

  五年前……不正好是小四毀了容的那年嗎?

  所以那宮女出了宮是為了找小四,將一切的過往告訴小四?

  這幾年她一直覺得小四恍若對她若即若離,再也沒有了未受傷時那種全心的依靠,便是有時她親近些,他也會流露出不適應的感覺。

  想通了這些,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殷驥驍,然後問道:「你知道了一切,所以來為生母報仇了?」

  「其實我沒想過報仇,當年我娘本就得了不治之症,就算平安生下我,只怕也活不過我滿月,既然都是個死,她便決定順勢入你的算計,如此一來,你自覺天衣無縫,便會為了自已的兒子保我一個平安。」

  不得不說,在他剛知道事實時,他也是很不能接受,可那宮女說得這樣信誓旦旦,還拿出了他娘的親筆信,那一封封的信,道盡了身在深宮的無奈和希望他能平安長大的心願。

  所以,他信了!

  既是將死之人,皇貴妃的計謀也不過是讓她早點離世罷了,所以他才會在養恩與仇恨之間徘徊那麼久。

  這回,若非皇貴妃對淺淺起了殺心,這個秘密只怕他一輩子都會藏在心間。

  「所以,如貴嬪妹妹對於我所做的一切,她都是心知肚明的?」她語氣尖銳的質問道。

  那這幾年她的籌謀不就全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嗎?

  而她竟還為了這個笑話沾沾自喜了幾乎一輩子。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她幾乎像是被天雷劈中一般,久久無法回神,直到門外傳來了一個既傷痛又憤怒的聲音才回過神——

  「原來是你!你造了一次孽還不夠,這回竟然還要用雲家姑娘的性命逼著小四自裁?」

        伴隨著那威嚴的聲音而來的是聖德帝,他瞪著皇貴妃怒聲質問,聲音泛著微顫,他竟然也是直到今日才知道真相。

  如貴嬪對自己身體狀況的不願聲張,多少也是對他的體諒,她這是怕他逼著她打掉胎兒好保全自己的性命,也是想要為他留下念想,這樣他才不會太過傷心傷神,是嗎?

  一時間對如貴嬪的愛意與眷戀全都湧上了心頭,聖德帝對於皇貴妃的憤怒更像澆了油的火,熊熊燃燒,像是想要將皇貴妃整個人吞噬乾淨。

  「皇上……您怎麼來了?」

  皇貴妃驚呼一聲,幾乎是用滾的從躺椅上下來,然後渾身發抖地跪在聖德帝的面前。

  「你這個臭小子,既然知道這些,為什麼不早和父皇說?」

  「因為我娘不想讓您知道。」殷驥驍理直氣壯地說道,在聖德帝面前依然是那副氣死人不償命的死性子。

  既然被父皇聽見了秘密,想來將來的一切他自有處置的法子,那自己也樂得當個甩手掌櫃。

  只不過才前行了幾步,就瞥見守在廊上的淨空大師,或者應該說是蕭洛里那張心急如焚的臉龐,他繼而想起了淺淺的那齣戲。

  想來他的淺淺正玩得開心,那麼他自然也得將戲給演足,於是又頓住步伐,幾個踏步走向皇貴妃,居高臨下的說道:「把那毒的解藥給交出來,我可保殷驥霖做一世的安樂王,只要他不做死便不會死。」

  聽到殷驥驍的話,聖德帝忍不住吹鬍子瞪眼。

  這是吃定了他這個做父皇,竟用這樣的方式利誘皇妃,而且還毫不遮掩的就在他的面前說出這種大話!

  彷彿意識到他的怒氣,殷驥驍回頭掃了聖德帝一眼,還挑了挑眉頭,彷彿大有他不同意可以直說的挑釁意味。

  望著兒子這樣的表情,聖德帝張了張嘴,始終沒有開口否定殷驥驍的承諾,其實他自己心裡也很清楚,雖然對皇貴妃沒有感情,甚至巴不得將她千刀萬剮,卻也不可能因為此事便要了自己兒子的命。

  皇貴妃可以找個由頭三尺白綾賜死,又或者冷宮幽禁一生,可是自己的親兒子他又怎能下得了手?

  望著眼前父子倆這一陣的眼神官司,皇貴妃彷彿也察覺到自己兒子的一線生機,於是她連忙伸手掏出了解藥遞給殷驥驍。

  瞧著他毫不遲疑的又要離去,她心一急便衝著他的背影喊道:「小四,記得你的承諾,他……終究是你的二哥啊!」

  聽見皇貴妃的呼喊,這回殷驥驍沒有回頭,只是微微停步,說道:「我記得,無論如何,你都護持了我這十多年,你也始終是我的母妃,只不過咱們母子,這輩子就不用見了吧!」

  是恩,是怨,從此兩清!

  剩下來就是他父皇的事了,於是他將解藥拋給了蕭洛里,便與他一起並肩往雲家奔馳而去……

*             *             *

  這也算得上是一箭雙雕嗎?

  沒想到自己不但毒倒了雲淺淺,還一並連那個花掌櫃的也給毒倒了?

  駱景福悄悄地看著院子裡頭那著急得四處亂轉的嬤嬤們,只覺得這些日子以來的鬱氣都一掃而空。

  方才她也悄悄地遣人出去打聽,聽說不多時殷驥驍已經匆匆進了宮,應是皇貴妃接到了她的消息,準備對他下手。

  雲淺淺中毒,殷驥驍喪命,這段日子以來壓在她心頭的巨石終於全都被推了開來。皇貴妃也答應她、不但會為雲漸生安排前途,也會把她爹從天牢裡放出來,娘家起復後,她相信自己的日子也會像過去那幾年一樣的順逐。

  所以眼前的景象愈慌亂,她的心頭便愈得意,皇貴妃說過這是奇毒,若是沒有解藥是不可能解開的。

  雲淺淺死定了!

  此時的駱景福太得意了,得意到完全沒有發現在她的後方落下了兩道同樣瀟灑的身影,等到她發覺身後一股冷意襲來,驀地回頭,卻見殷驥驍望著她的眼神就像是望著死人一般。

  昔日的恐懼又竄上心頭,她張嘴想要求饒,卻快不過他的速度,手一伸便一如當年那般鉗住了她的頸項。

  迎著他那冷然的目光,她越發不能呼吸,她想掙扎,卻發現自己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乾了一般。

  這已是他第二回用這樣的方式想要取她性命,她哀哀低鳴,這回卻沒換來殷驥驍的鬆手,他曾經為她留下一條生路,可她卻還是不知死活地針對雲淺淺,那麼她便死不足惜了。

  將已經人事不知的駱景福摔在地上,殷驥驍與蕭洛里並肩走進了院子,他想也沒想就走進了那間屬於雲淺淺的房間,而蕭洛里則衝進了隔壁的那一間房。

  一進房,他就瞧見她那微微顫動的睫毛。

  果然,如他所想,就是裝的!

  又好氣又好笑的殷騹驍伸手掐住了她那秀氣的鼻頭,然後數了不過三聲,她便漲紅了一張臉,雙眸倏地睜開,氣鼓鼓地瞪著他。

  「有你這麼捉弄人的嗎?」

  望著她那燦燦的眸子,聽著她那綿柔且帶著怒意的嗓音,殷驥驍提著的一顆心終於徹底落下。

  雖說他對於這樣的結果早有預料,可沒見著她安好的樣子,他心依舊惴惴。抿著唇,對於雲淺淺的指控,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伸手將她撈進自己的懷裡,狠狠地用力將她抱緊。

  直抱得她喘不過氣來,拍著他掙扎,他這才稍稍鬆了力道,讓她退開了一些。

  「你怎敢這樣嚇我?」

  「你那麼算無遺策,怎會被我嚇著?你應該知道我要嚇的人從來就不是你,更何況不讓他們以為得逞了,這事糾糾纏纏的還得多久?」

  雲淺淺比他更理直氣壯,半點沒被他的怒氣給嚇著。

  知道她這是吃定了自己不會真的對她怎麼樣,就是個打不得罵不得的寶貝。

  殷驥驍瞪著她好一會兒,這才帶著滿心無法宣洩的怒氣吻住了她那嬌艷欲滴的紅唇,輾轉吸吮,嘗盡了屬於她的甜美……

  只願一生一世一雙人!

  借著這個吻,殷驥驍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空落落的心,都被這份甜給填滿了。

  「傻丫頭,下回別再這麼嚇人了,要是你真怎麼了,只怕成魔啊……」

  「嗯!」即便被吻得幾乎喘不過氣,但雲淺淺聽見了他話裡的真心。

  這樣的男人能為她成魔、成仙,還有什麼能更清楚說明他的在意?

  從此一生一世一雙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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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18 00:04:52 |只看該作者
【尾聲】   洞房花燭夜

  洞房花燭夜該是怎麼樣的?

  就算再心思剔透,可是雲淺淺畢竟未經人事,又無長輩教導,所以一等殷驥驍被喚岀去陪賓客飲酒,她就心中惴惴,很是坐立難安。

  而早她一步已經梳起了婦人頭的花素錦雖然不改往日颯爽,可在行為舉止上也難免流露出一股以往沒有的嬌美。

  「我說雲妹妹,你就別再這麼動來動去的,瞧瞧這衣裳都被你給弄亂了。」

  出息!想著那日自己成親時雲淺淺鬧洞房的那股豪邁動,再看看眼前這個坐立難安的小雞仔,這是同一個人嗎?

  「姊姊還說我,那日你不也是如此嗎?」

  在殷驥驍的寵溺之下,雲淺淺早已沒有了以往走一步看三步、說一句話得在心裡兜三遍的小心翼翼。

  如今的她張揚的很,說起話來更是毫不遮掩自己促狹的本性。

  「我是如此,可你那時不是還很用力的取笑我嗎?」

  花素錦撇了撇嘴輕嗤,不過對於淺淺,她還真是當親妹子疼的,畢竟若非她當日那「餿主意」,只怕自己和蕭洛里還是和牛郎織女般總見不著面,更不可能再續前緣。

  「我……」

  被吐槽得啞口無言,雲淺淺圓亮的眼珠子惡狠狠地瞪著花素錦,正想說什麼,突然間花素錦就在她的眼前消失了。

  再定睛一看,原來花素錦竟被不知何時回來的殷驥驍給扔出門外,而原本還等在旁邊伺候的宮人們也全都被他一個冰冷的眼神給嚇得魚貫走了出去,最後房門還被人體貼的闔上。

  就在殷驥驍滿意於眾人消失的速度時,原本闔上的房門又被人推了開來,他抬頭望去,幽深的眸子迸出一道冷冽的眸光。

  便來人是當今太子殷驥書,也被那一瞪而止步,他澀然地說道:「四弟且先別惱,我只是來送這個的!」

  話說完,他便將手中拎著的一個小盒子朝著殷驥驍扔去。

  抬手接住,殷驥驍卻看也不看那東西一眼,依然瞪著殷驥書,目光冷然且帶著駭人的殺意。

  「嘖,四弟也太急躁了些,三哥跟你說……」

  話聲未落,殷驥驍已經伸手拔了淺淺頭上的髮簪疾射而去,那勁道,若非殷驥書的身手俐落,先一步關上房門,只怕那根簪子就要插在他身上了。

  但殷驥書卻絲毫不以為意,幾聲朗朗大笑傳來,頗有放心的意味。

  看來以殷驥驍對雲淺淺的在乎勁,那是壓根不會想要再來與他爭位子了。

  既然他不想爭位,那麼許他一個太平王爺安穩度日又如何?

  至於房內,冷著一張臉,殷驥驍將手中那盒子往旁邊一拋,與眼前秀色可餐的佳人相比,誰又在乎那幾塊破爛的免死金牌呢?

  幾個箭步上前,他牢牢地閂上了門閂,這才又回過身來與她四目相對。

  被他那幽深的眸子瞧著,有那麼一剎那,雲淺淺以為自己會墜入他那幽深的眼睛之中,再回過神來時,發現他已經親自動手除去了他的冠冕與大禮服。

  「你……你……」一定要用這麼目中無人的態度嗎?

  前頭被扔岀去的那一位可是他的師姊,而剛剛被拿簪子扔的那一位可是將來的皇上耶!

  她想開口譴責他對待花素錦和殷驥書的方式一點兒也不適當,可張了張嘴,卻只覺自己的喉頭乾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恣意欣賞著她那結巴與無措的模樣,殷驥驍帶著滿臉笑意欺近她,再無顧忌的吻向她的紅唇,大手更是肆無忌憚地在她那穠纖合度的誘人身軀上游移著。

  也不知道他父皇是不是故意懲罰他的知情不報,竟然暗示了欽天監把他與淺淺大婚的日子定在老遠以後,而且還不容他抗議半分。

  好不容易將等待的日子給蹭完,再見此時盛妝打扮的雲淺淺,他餓虎撲羊一般的扑上前,完全不讓淺淺有任何拒絕他的機會。

  而雲淺淺那賣力卻生澀的配合大大地取悅了殷驥驍,稍稍用吻撫平了自己心中的飢渴,他便放任自己的手在她已然裸露的嬌軀上燃起一簇又一簇的火苗。

  望著她有些無助而扭動著的雪白嬌軀,殷驥驍的眸透出了渴望的光芒,眼眶更是因此有些發紅。

  他再也不客氣地將自己勁實的身軀覆上她的雪白,然後在雲淺淺的嬌吟聲中讓兩人合而為一。

  他滿足的喟然長嘆,那嘆息悠悠的直接闖入雲淺淺慌亂不已的心房,面對他那强熱的攫取,她本能的想逃,可這一聲長嘆,卻讓她想起了從頭到尾他那小心翼翼的溫柔和體貼。

  深吸了一口氣,雲淺淺柔滑的小手攀上了他的頸項,然後又主動送上了紅潤柔軟的唇,宛若無骨般的攀附著他,任由他予取予求。

  龍鳳雙燭的火光透過紅紗帳灑落在兩人交纏的身軀之上,一夜荒唐……

  即便殷驥驍已然精疲力竭,但他的雙手仍緊緊地鎖著她,怎麼也捨不得放手,望著她那幾乎是被自己榨乾了一般疲累得沉睡的模樣,殷驥驍其實有些後悔自己毫不顧忌的索要。

  可抗拒實在太難啊。

  想到自己差點將她親手送到旁的男人身邊的過往,便讓他下意識瘋狂的想要證實她的存在,想要更多更多。

  還好……她終究留在自己的身邊!

  他又喟嘆岀聲,心滿意足地摟著她,調整了一下睡姿,終於也跟著安心入睡……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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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18 00:05:15 |只看該作者
【後記】   怪怪的運氣 葉雙

  最近臺灣天氣怪怪的,冬天不像冬天,春天又太早來到,天氣怪,小雙雙的生活也怪,碰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雖然最後都是和平收場,可卻把小雙雙的膽子小了不少。

  話說清明連假時,小雙雙回了雙娘家一趟,回來時就發現自己住的地方味道有些怪,可又找不出怪在哪裡,本就是個大而化之的性子,所以找了一會沒找到,也就不再執著。

  結果洗了澡,看了小說,夜深人靜要躺下來睡覺的時候,就一直聽到有氣體破管而出的聲音,小雙雙頓時心生不妙之感,立馬再起身查看,果然就發現熱水器的天然瓦斯管破了一個大洞,瓦斯正急速的往外噴,當下就嚇得小雙雙冒出一身的冷汗。

  要知道,小雙雙才剛洗了澡,沒氣爆還真是運氣好,偏偏小雙雙就是個機器白痴,碰到這種事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結果雙姊更天真,本來躺下去的她聽到我弄出的聲響起來查看,發現是瓦斯漏氣時竟然連想都不想就說,反正漏了一晚也沒事,就繼續睡吧,睡起來再請人來處理。

  一時之間,小雙雙傻在原地,頭頂上群烏鴉飛過,我神經已經夠大條了,結果雙大姊比我的神經還大條,眼看她真的轉回房間睡覺,雙想要揍死她的心都有了,傻了一會兒,心知要是不處理,小雙雙絕對不可能睡著,我可不想睡到半夜直接被炸到半空中,只好繼續硬著頭皮尋找,終於讓小雙雙找到了開關,關上了瓦斯,終於才得以安心睡覺。

  以為莫名其妙的運氣這樣就結束了嗎?當然沒有,結果隔了幾天小雙雙晚上騎車出門,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鬼遮眼了,一個分心竟沒有發現有一個阿姨牽著腳踏車走在路旁,一時不專心的我就這麼撞了上去,還好小雙雙的速度不快,阿姨的腳踏車倒了,人也跌坐在地上,幸好沒有付麼大礙,至於小雙雙則是因為一時驚嚇,全身腎上腺素全部出動,身體酸痛了好幾天。

  以為這就完了嗎?當然沒有啊,上禮拜小雙雙的好朋友——結石先生或小姐又來找我泡茶聊天了,害我頻頻跑醫院去處理,處理完了結石,更悲慘的事發生了,小雙雙的牙齦腫了個大包,聽說這個不太好處理,目前還在處理中。

  聽完了小雙雙最近的悲慘史,相信各位好朋友一定能夠了解小雙雙這回為何寫書慢了,可別以為這是小雙雙為了推卸責任所以掰出來的藉口,那個誰誰誰……告訴我誰,因為想要拖稿而將自己置於水深火熱之中的?與寫稿比較,我倒寧願多寫點稿子,也不想碰到這麼多奇奇怪怪的事好嗎?

  唉,天氣怪怪,運氣也怪怪,不過小雙雙向來是個心大的,雖然過程曲折,但至少結果都是好的,這就代表老天爺依舊疼愛小雙雙,所以只要有驚無險都是好事,只希望老天爺下回別再這麼讓小雙雙一驚一乍的,膽子嚇久了也是會消失的!

  好啦,再說說這本難產的書寶寶吧,這本書小雙雙寫的挺辛苦的,光前面就不知道重寫幾回,還硬是拖了很久,有時坐在電腦前面,一個小時爬不出幾個字來,卡稿,卡到最高點,說是嘔心瀝血也不為過。

  啥?為什麼會卡稿?這個問題好艱難,編編們也向過我,但我只能說,對一個全憑感覺寫稿的人來說,此題無解。只希望在經歷了以上那些驚魂之後,老天能夠多疼雙一些,讓雙的下一本寫得行雲流水,下筆神速嚕!

  咱們……下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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