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陌客] 超人末日未來 (全書完)

力寶龍

第四十章 新項目

　　哥譚市。

　　幾乎終年籠罩的陰雲覆蓋在這座黑黢黢的現代都市的正上方，陰森的陰霾中甚至閃起了陣陣電光。暴雨毫無徵兆地從雲層後傾瀉而下，嘹喨密集地拍打在陰沉的街道上。

　　芭芭拉‧戈登坐著她的輪椅坐在鐘樓的窗邊，雨水有如瀑布懸掛在窗外，隔著層水流虹膜俯瞰這座城市就好像看著一個正在沉睡的惡魔。

　　多年前，她也曾是這座城市的變裝鬥士中的一員。蝙蝠女孩，那曾經是她的代號，但那是在她的腿被一個化著小丑妝的綠頭髮瘋子開槍打殘之前的事了。現在，她自稱神諭，是世界最頂尖的黑客之一，在哥譚至高點的這個位置為披風鬥士們提供後勤支援。

　　她一向討厭雨天，哪怕在這座常年陰雲籠罩的城市裡住了這麼久也一樣。

　　身後的電梯發出了一聲「叮」的脆響，那是只有少數幾個擁有通行權限的人才能搭乘的直達電梯。她控制著輪椅調轉了過來，看到女獵手一手支撐在電梯側板上喘著粗氣出現在了門前。她頭髮凌亂，紫色的斗篷被撕爛了一角，模樣看上去相當狼狽。

　　芭芭拉揚了揚眉毛：「你沒通知我們說你回哥譚來了。」

　　她和海倫娜關係一直不錯，雖然海倫娜現在已經跳槽去給政府打工也依然沒有變。

　　「我這兩天一直在哥譚的據點裡，直到他們把我趕出來——就為了這玩意兒。」海倫娜走上前，從腰帶裡掏出了一枚U盤，「拜託，我需要你的幫助。這很重要。」

　　芭芭拉接過U盤，問道：「讓我猜猜，布魯斯還不知道？」

　　「我沒告訴他。」海倫娜淡淡說道。

　　「那也許你該考慮。」芭芭拉將U盤插進了自己的電腦，同時說道，「他畢竟是你父親，你們不能永遠這樣下去。另外他也需要你。」

　　海倫娜沉默不語，沒有答話。

　　芭芭拉嫻熟地在自己的電腦上打開了U盤，名為「S.D.E.Project」的項目很快跳出在了屏幕上，同時還有海倫娜曾遇到過的警告對話框以及密碼輸入欄。芭芭拉皺著眉將這名字念了一遍，問：「這就是讓你看上去如此狼狽的東西？那它一定挺重要。」

　　「我只是試圖訪問它的內容，他們就像是把我當成一級通緝犯一樣追捕。」海倫娜道，「我試著破解，但失敗了，而且它還自動向上級的服務器發送了警告，我只來得及將數據拷貝了下來。但是小心點，假如破解失敗......」

　　「它可能還會上傳數據，暴露我們的位置。多謝提醒，你還真是帶來了個燙手山芋啊。」芭芭拉雖像是在抱怨，面上卻沒有絲毫退卻的意思。她拉伸活動了一下纖細的十指，就好像準備大幹一場。

　　「但你會搞定的，對嗎？」海倫娜問，「你總是能搞定。」

　　「那是當然，在後面睜大眼睛看好了。」

　　芭芭拉嘴上說得輕巧，但實際上這卻並不是那樣輕鬆的工作。在這之後的整整半個小時裡她都沒有說半個字，只是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屏幕。海倫娜看著她的手指在鍵盤上靈活地翻飛，一行行綠色的代碼像是滔滔江水般在黑色背景的界面上滾過。她雖然看不太懂，但也能看出這是場不大好打的仗。芭芭拉神色嚴峻，就像象棋大師遇到了平生難見的敵手，正與敵人展開酣暢淋漓的對攻。

　　海倫娜知趣地在一旁安靜地等著，沒有出聲打攪。她給自己拉過來一張椅子坐下，不禁有些犯困。

　　過了好一陣子，芭芭拉面前界面上翻滾的代碼才終於停了下來，破解成功的提示窗無比及時地彈在了界面正中，就連在一旁觀戰的海倫娜都禁不住感到了類似地獄難度遊戲通關的興奮。

　　芭芭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就像完成了萬里長征：「你想看的這東西還真是有些名堂啊，這是軍工級別的加密——不，甚至猶在那之上，上一次破解這麼麻煩的安全協議是什麼時候的事我都記不大清了。」

　　「我都說了它很重要了。」海倫娜迫不及待地趴到了芭芭拉坐著的椅背上，催促道，「快打開看看，裡面究竟是些什麼東西？」

　　芭芭拉點開了文件夾，傑伊曾看到的那份長長的相關者名單率先出現在了二女面前。芭芭拉依次點開了後續的文件夾，詳細的資料向她們講述了一個關於外星探索和一位回應了人類的邀請降臨地球的氪星訪客的故事，一如另一邊傑伊在這個項目僅存的倖存者口中聽到的那樣。

　　「所以這就是那個氪星小鬼的來歷了。」海倫娜咂了咂舌頭，嘟噥道。

　　「誰？」芭芭拉還未完全消化這些信息，驚訝地問道，「你是說這是真的？一個我們都不知道的氪星人一直藏在地球上，你還見過他？」

　　「見過，布魯斯也見過。」海倫娜隨意地說道，「下次有機會說不定也能介紹給你認識一下，是個挺有趣的小男生......等等，這兒是不是還有個附件？」

　　芭芭拉這才注意到這個因為她們都忙著驚訝而險些忽略掉的附件，命名為「S.D.E-NEO」，似乎這個計畫竟然還有後續。

　　她們本以為之前看到的部分已經足夠令人詫異了，而萬萬沒想到真正令人窒息的內容從這兒才剛剛開始。當芭芭拉將這附件點開，海倫娜感到自己幾乎停止了呼吸，她沒法不去懷疑記述在這裡的這些內容的真實性，因為它們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

　　如果這是真的，那她們所看到的、所經歷的、所生活著的這一切，全部都是一個無比龐大的騙局。

　　大都會，醫院。

　　夜幕悄然落到了沉睡的大都會上，太陽一點點地藏進了夜色下都市的輪廓之下，人造的燈火透過病房僅有的一方窗戶透射了進來。卡拉已在病床邊待了好幾個小時了，露易絲仍神志不清地躺著，她面色蒼白，沒有絲毫醒轉的跡象。

　　偌大的病房裡無比寂靜，監測心率的「滴滴」聲顯得分外刺耳。

　　傑伊幾乎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地落在了陽台上，就像一陣沒有實體的微風，但終究還是被卡拉察覺了。她快步走出，很快注意到了傑伊臉上寫滿的疲倦和難過。

　　「他就在我面前，那個可憐的老人。」傑伊低落地道，「我們......我們大概就像這麼近。但我沒能救到他。」

　　「傑伊......」

　　「我本應救他的。」傑伊沒有理會她的打斷，仍是低落地說道，「我應該反應更快一點，在火焰之前帶他離開那個房子......我應該早點察覺那枚炸彈的，我......」

　　「傑伊。」她用手輕撫著他的臉龐，直視著他那蒙上了陰鬱色彩的淡藍眼睛，「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我可以想像，因為我們都曾經歷過。但你得記住，那不是你的錯，好嗎？」

　　「我看著他在我的面前被燒成灰燼。」傑伊輕輕握住了她的手，「那感覺就像......就像被痛苦地燒死的人是我自己一樣。」

　　「我知道。」卡拉柔聲道，「我們都會那麼感覺，而且以後你可能會感覺到更多，甚至比這還要糟得多。秘訣就在於記住這些痛苦並不屬於你。也正因如此，我們才必須去幫助痛苦中的人。你得記住，縱使我們有著這麼強大的能力，可我們終究不是神明，我們都只是在不斷嘗試做出正確的選擇。」

　　傑伊沉默半晌，問：「所以這種感覺，它永遠不會消失對嗎？」

　　卡拉點點頭：「沒錯，它們不會。」

　　傑伊望向陽台下燈火通明的都市，深吸了一口氣。

　　「謝謝，」他說，「我現在感覺好點了。」

　　頓了一頓，他又說：「我得走了。」

　　「我可以幫忙。」卡拉說道。

　　「不，我需要你幫我照看好露易絲，還有我爸媽，他們都可能會有危險。」傑伊道，「我雖然還不知道我面對的對手是誰，但他們朝我的辦公室扔了一枚導彈。而在我剛剛找到一個願意向我透露消息的人時，他們炸掉了那間房子。」

　　卡拉不禁摀住了嘴：「拉奧在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還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這已經成了我的事。」傑伊說著，人已重新浮上了空中，「我得去弄明白這些，我可以拜託你幫我照看好他們嗎？」

　　「當然。」卡拉點頭道，「去吧，做你必須做的。」

　　「謝謝。真高興能有你在我身邊，真的。」

　　他微微一笑，身形一動，化作道藍色殘影衝進了夜空。

力寶龍

第四十一章 統治者

　　猶他沙漠。

　　西蒙‧希爾森將軍告訴了傑伊他能在這個地方找到一座十分隱蔽的基地，他還真沒誇張。這座基地規模絕說不上小，但隱蔽性卻是極佳。它藏身在黃沙滿天的荒涼山谷之間，天然的地形為它提供了絕佳的掩護，如果是一般的偵察機從空中飛掠過去有九成可能會將其忽略。

　　但它終究逃不過傑伊的超級感官。

　　如果換做海倫娜來，她可能會有一套專業的潛入技巧無聲無息地摸進這座戒備森嚴的基地，可惜傑伊不大懂這一套，所以他選擇了更加簡單直接的方式。他從千米的高空垂直空降到了這座基地的正中，落地的剎那黃沙如海嘯般朝著四面八方推了出去，在整條山谷內引起了一陣規模不小的地震。

　　這樣高調入場當然無法避免地引起了大量的注意，穿著迷彩服的士兵們紛紛不由分說便舉槍向著神秘的入侵者便是一通掃射，結果自然只是在浪費他們的子彈。傑伊本想直接無視他們，但那此起彼伏的槍聲實在吵得令人心煩，於是他轉過身足足地吹了一口氣，層層疊疊的黃沙在冷凍吐息的推動下形成了數十米高的幕牆將士兵們吹得七零八落。

　　這座基地挺大，建築設施也著實不少，但傑伊甚至沒有猶豫就找準了自己的目標。說來十分奇怪，從降落的一刻起他便好像感到有什麼東西出現在了他的腦子裡，就好像在他大腦深處畫出了一條指引他前進的路線，呼喚著他的到來。

　　他本能地向著最中央部位一座半球形的建築走去，期間無可避免地又遇上了槍林彈雨的阻撓。但他任由漫天子彈劈裡啪啦地在他的鋼鐵身軀上擠壓變形，不管不顧地向著目標建築走去，期間還隻手掀翻了一台衝他開火的坦克——而他之所以沒用熱視力引爆它只是因為不想傷害坦克駕駛艙裡的士兵。

　　那棟半球形的建築貌似是整個設施中科技含量最高的一棟設施了，三層防護的復合金大門擋在了傑伊面前，門鎖更是需要密碼、指紋和磁卡的多重認證。而就連杰伊也不得不承認這扇門著實是他到現在為止見過最結實的一扇了，因為它吃下傑伊一拳後竟只是深深地癟了進去而已，這足以證明它至少是有導彈級別的防禦力了。

　　但它終究沒能吃下第二拳，沉重的門板倒下的瞬間整棟半球的建築都彷彿劇烈一顫。傑伊大步走進其中，一艘小而精緻的宇宙船率先佔據了他的視線。那是一艘白灰色的飛船，有著類似子彈的造型，外殼上刷著深黑的線條，周匝印著些傑伊看不懂卻本能地感到親切的文字......或許是氪星文字。

　　他能清晰地感到，就是這艘船在呼喚他。

　　當他踏進這個房間的瞬間，這艘船便自行啟動了。駕駛艙內淡藍色的螢光穿過透明的玻璃透射了出來，引擎吐出綠光，發出類似空轉的嗡鳴。一層透明的虛像在傑伊面前投影成型，構築成了一個有著藍色面孔的虛擬形象，從體型看起來或許還是個女性。

　　「熱忱歡迎！」她用清脆如銀鈴的聲音說道，「星之子，偉大之星與皎潔月光的兒子。」

　　傑伊茫然地指著自己：「你......是在說我？你是誰？」

　　「我是希吉恩，搭載你來到這個星球的飛船的人工智能。」她用毫無波動卻又無比柔和的聲音說道，「我已與本地人類網路內的一切數據相連，我可以回答你的任何問題。」

　　這可真是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展開，傑伊絲毫沒有料到能在這種地方遇見搭載自己的氪星飛船，這讓他不由得感到分外親切。他腦子裡一瞬間湧出了數不清的問題，但他強迫自己將那些暫時無關緊要的先放到了一邊——他沒忘記此行最初想要弄清的是什麼。

　　「代號S.D.E.Project的項目，」傑伊試探性地問道，「你能查到嗎？」

　　「當然。」希吉恩看上去根本沒有花費時間檢索，直接乾脆地回答了他的問題，「那最初是人類以探索外星生命體為目的啟動的項目，但作為回應，我們循著線索來到了地球，該項目在那之後交由山姆‧萊恩將軍處理，並且性質變更為了以氪星孩子作為秘密武器的絕密項目。該項目在六年前天啟的軍隊入侵後終止。」

　　聽上去和西蒙‧吉爾森將軍告訴他的內容一樣，可那並沒有回答全部的問題。傑伊皺了皺眉，追問道：「就這些了嗎？還有別的嗎？」

　　「關於S.D.E.Project的內容以上就是全部了。」希吉恩說著，停頓稍許，又補充，「但兩年後，從這個計畫上又拓展出了S.D.E-NEO.Project，需要說明嗎？」

　　傑伊神色一動：「需要。」

　　「許多年前在S.D.E.Project中，人類向地外發射了火箭和大量邀請外星來客來訪地球的訊號，那些訊號還被另一個外星人收到了。但是直到天啟大軍侵略結束一年後，他才來到地球。那個外星人的名字，叫做蒙戈。」

　　傑伊心頭猛地一跳，已開始隱隱預料到接下來將要聽到的內容可能會很難以接受了。

　　「蒙戈是一位外星暴君，移動要塞『戰爭世界』的統治者......」

　　「跳過這個部分，我知道蒙戈是誰。」傑伊急促地道，「告訴我之後的內容。」

　　「好的。」希吉恩道，「外星君主蒙戈循著信號找來地球時，這顆星球正處於全面混亂的狀態。天啟的入侵讓地球元氣大傷，整個世界的經濟都倒退了幾十年。英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體制陷入了一片混亂，人類的精神狀況也普遍陷入了空前的低迷。而這正給了蒙戈可乘之機。

　　蒙戈暗中推動了人類的世界聯邦政府的構建，並將所有高層變成了他的傀儡。他像個無形的暗影潛藏在人類社會的背後，卻實際擁有人類社會的至高權力。他將人類社會變為了『戰爭世界』的附屬品，多年來他從地球上掠走了大量的資源、能源以供『戰爭世界』使用，同時將人類作為奴役抓去『戰爭世界』勞作，或者改造成強化怪人參加『戰爭世界』的角鬥。」

　　「打住，打住，」傑伊急忙叫住，他必須在希吉恩繼續說下去之前確認一下這不是什麼不著邊際的夢境，「你的意思是說，一個宇宙暴君統治了我們的世界這麼多年，而我們全部都被蒙在鼓裡？？」

　　「是的。」希吉恩平靜地說道。

　　傑伊覺得他有點暈，而這不能怪他，這些確實有些太難以消化了，甚至令人沮喪。他開始感到有點害怕了，他雖料想到敵人可能非常強大，但也完全沒料到會如此誇張。如果希吉恩說的是真的，那意味著他所要對抗的不僅僅是蒙戈，更是在他統治下的整個世界。

　　也許......也許這已經不是他能力範圍內的事了，對初出茅廬的菜鳥級超級英雄來說——他甚至還不覺得自己算一個超級英雄——對抗一個擁有如此級別資源的外星人貌似有點太過困難了。這應該交給真正的大人物來辦......

　　隨即他很快意識到，這兒已經沒剩多少大人物了。

　　超人不存在了，正義聯盟也不存在了，這個世界已經失去了它的依靠。

　　也許他可以試著去找蝙蝠俠，但海倫娜說蝙蝠俠現在心境已經大變，對哥譚以外的事完全漠不關心，他並不確定蝙蝠俠會不會為這件事破例。

　　也許如果連他也不做點什麼的話，就不會有人做些什麼了。

　　就在這時，似乎有一發沉重的坦克炮打在了建築的頂部。傑伊腳下一陣劇烈地晃蕩，微不可見的灰塵從屋頂被震落。門外傳來了透過擴音器放大的嘹喨清晰的嗓音：「裡面的人聽好了！放下你的武器，雙手抱頭走到外面來！否則我們就不客氣了！」

力寶龍

第四十二章 聯邦政府大廈

　　「各單位注意，各單位注意，已確認目標就在『巢穴』中。目標危險性極高，我們已獲得毀滅性武器授權。一旦目標出現，各單位可自由開火。」

　　著軍官服的中年男人坐在武裝直升機的副駕座上將上述內容重複了三遍，這才放下對講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此刻整座基地的全部兵力都已被調來了這座名為「巢穴」的半球形建築外，戰鬥機、坦克群以及數百支槍的槍口齊齊對準了那唯一的出口，而如此的陣勢卻僅僅是為了應付裡面的一個人。

　　而且就算有著如此陣勢，男人仍覺得心裡沒什麼底氣，他知道自己的隊伍也都一樣。坐在他身側的女副官小聲問道：「長官，我聽說這次的闖入者......是他？」

　　男人沒有回答，目光一動不動地緊盯著那扇門。

　　「但那不可能，對嗎？」副官像是在自言自語，「他已經死了，超人早就不在了，那不可能是他。」

　　男人瞥了她一眼，沉聲道：「我們是軍人，戰場上只需要服從指令就好，多餘的事不要去想。」

　　「是，長官。」

　　但雖然他這麼說著，可當那道他們都倍感熟悉的人影出現在寬闊的門口時，男人卻無可避免地和他的下屬們一樣怔住了。那深藍色的戰袍，醒目得幾乎刺眼的「s」標記，還有那戰旗般飛揚的鮮紅斗篷，一度曾指引了無數人前進的方向。

　　所有的槍口、炮管都指准了那道人影，但他們並未立刻扣動扳機。

　　男人一咬牙，替自己的隊伍下定了決心：「開火！」

　　一發坦克炮的咆哮拉開了這場激戰的序幕。子彈鋪天蓋地向著那藍色的影子席捲而去，戰鬥機的導彈、坦克的重炮接連落下，當場化作光和熱炸裂了開來。火焰形成了十數米高的幕牆升騰而起，好似有一隻形態不定的惡魔棲身在烈焰和濃煙之間扭動身軀。

　　傑伊站在火力的正中央，無數彈片從他身上臉上劃擦而過，陣陣滾燙的衝擊波將他的披風吹得鼓足了勁，卻沒法撼動他本人一分一毫。

　　他側過頭，向這建築內望去，那艘屬於他的飛船仍安靜地躺在那兒，人工智能希吉恩雙手自然地交替在身前，像個等待主人吩咐的管家。

　　但他不能帶它走，至少不是現在——他對這艘外星科技的飛船還知之甚少，另外他總不能把它扔在自家後花園吧？

　　「我會回來找你的。」他在震耳欲聾的槍炮聲中輕聲說道，並且他十分確信希吉恩聽見了。

　　士兵們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他們看到的東西。火焰和黑煙被疾風形成的氣刃割裂開來，紅藍相間的殘影拖著一道螺旋狀的黑煙衝天而起，就像一發衝天炮一般。他有如一尊天神，完全無視了傾瀉在自己身上的炮火，無視了這些不敬的凡人，帶著聲音爆將滾燙的濃煙也甩在了身後，倏地衝入了無際的蒼穹。

　　所有人都停止了開火，呆呆地向著天空望了好一陣。他們的攻擊毫無意義，甚至沒能引起對方的重視。

　　「我覺得那個就是他，長官。」武裝直升機上的女副官說著，眼神中竟透著一絲無法掩飾的興奮。

　　世界聯邦政府總部。

　　這座建築的位置倒不算是什麼秘密，它就坐落在紐約市內。那是一座被裹在鐵黑玻璃幕牆中的摩天大廈，高度足接近兩百層，是目前紐約全城最高的建築。

　　傑伊換上了一身便裝，他儘可能讓自己看上去不顯得可疑地繞著大廈外圍轉了一圈，同時用x視力將其掃瞄了一遍。可惜的是除了大廳外整棟樓裡到處充斥著鉛結構，那阻撓了他的透視能力。

　　事實上他還沒想好自己究竟是來這兒做什麼的。直面蒙戈然後把他胖揍一頓？而且他甚至不確定自己能否贏得了蒙戈。

　　他盤算再三，覺得這樣冒失地衝進去實在是個蠢爆了的主意，至少他應該找個真正有主意的人談一談。雖說蝙蝠俠現在對哥譚以外的事務都毫不關心，但傑伊覺得如果告訴他這個驚人發現，或許他會出手做點什麼。

　　而就在這時，一個他挺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如果這就是你的偽裝的話，那我得說你真是沒這方面的天賦。你注意到自己已經十分可疑地在聯邦政府大廈的外圍晃了五分鐘了對麼？」

　　在他回頭之前他就已認出了海倫娜清脆的嗓音，在這個關頭簡直沒法更加悅耳了。傑伊回過頭，見海倫娜穿著身幹練的皮夾、紮著單馬尾的辮子無聲地出現在了他身後。

　　「海倫娜？」傑伊驚喜道，「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和你一樣的理由，我猜。」她說，「既然你已經在這兒了，我想你也知道蒙戈的存在了？」

　　「如果你指的是一個長相醜陋的外星大塊頭在我們毫無知覺得情形下統治了我們的世界長達五年——是的，我非常不幸地已經知道了。」

　　「很好，那省去了情報交流的功夫。」海倫娜點點頭，說道，「這意味著我們能直接開工了。」

　　「開工？」傑伊茫然，「好吧，你還沒具體說明呢，我們究竟要怎麼做？進去把蒙戈胖揍一頓？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在不在地球上。」

　　海倫娜白了他一眼：「這就是你來這兒的計畫？」

　　「我，呃......還沒有計畫。」傑伊有些尷尬地道。

　　「那就用我的計畫。」海倫娜說著的同時已不由分說地將他拉走。

　　傑伊一邊跟著她走一邊問道：「等等，你還沒說你的計畫是什麼呢。」

　　「潛入那棟樓，找到蒙戈操控著聯邦政府的證據。」海倫娜說道，「他隱藏了這麼久，服務器數據、文件、和外星連通的接口，或者駐紮在地球上的外星士兵，他沒法抹去所有證據。」

　　「唔......有道理，可那棟樓不是在那邊麼？我們這似乎是在向相反的方向去。」

　　「那棟樓從頂到底全部藏著陷阱，連玻璃上都遍佈運動、熱度等等多種傳感器。它從一到十層是普通辦公室，再想往上走不僅需要刷卡認證，還需要對進入者的步態、心跳都進行掃瞄監測，就算你有超級速度，想要在不驚動任何一個傳感器的情況下溜進去也是不可能的。而假如你觸發了任意一個傳感器......」

　　「我們就得跟世界軍正面開戰，那糟透了，我懂。」傑伊像個虛心求教的學生一樣舉起了手，「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從下水道系統，直接進到大廈的絕對禁止區域。」海倫娜說道，「我搜了關於那座大樓的全部資料，發現其中有一片絕對禁止的區域，哪怕是聯合政府的總理都不能在未辦理一系列複雜的授權手續的情況下進入。那個區域裡有些什麼完全未知，我的朋友幫我黑進了他們的內部網路甚至都沒有任何數據記錄。」

　　傑伊嚥了一口口水：「那可真是......刺激。」

　　「很冒險，但那是我們僅有的機會。」

力寶龍

第四十三章 下水道

　　海倫娜領著傑伊七彎八拐，不知在哪個荒無人煙的角落找到了個早已被人遺忘的下水井道入口，鑄鐵的井道蓋鏽跡斑斑，上面刮花的花紋幾乎已難以辨認，也許它已經有超過百歲了。

　　傑伊跟在她身後從鏽蝕嚴重的扶梯上爬了下去，問道：「你怎麼找到這個老成這樣的入口的？」

　　「我仔仔細細研究了我所能收集到的聯邦政府大廈全部結構圖，包括鏈接在它下方的管道系統。」海倫娜在下方扶梯還剩最後三級時縱身跳了下去，說著，「據我觀察，這是唯一的入口。末日入侵摧毀了半座紐約城，許多東西都被重建了，但這條管道卻是在那之前就一直存在的。它能直接引著我們通往那座大廈絕對禁止的區域，雖然我不知道我們在那兒會遇到什麼，但這是唯一的途徑。」

　　「那可真是叫人安心。」傑伊說著也跳了下來，「也許有一整支來自戰爭世界的外星軍隊等著把我們抓去外星角鬥場。」

　　海倫娜停住了腳步，回瞥了他一眼，認真地說道：「有這種可能。」

　　「......我開玩笑的。」

　　兩人暫時不再說話，一前一後開始向前行進。海倫娜摸出了個手電筒，用金色的光束探索著前方濃郁的黑暗。看上去至少關於這條管道已很有些年頭的情報是錯不了了，它圓形的內壁上纏繞著墨色的植物，兩人立足的窄道內遍佈青苔。電筒的光芒時不時會照到些黑黢黢的動物，但它們一見到亮光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竄進了黑暗。

　　海倫娜一路都保持著沉默，一言不發。黑暗如影隨形地跟著兩人前進，雖然它並不能阻擋傑伊的視線，但那詭異的氣氛卻讓他不安。海倫娜也許是個相當優秀的搭檔，但這種時候卻並不是個一流的陪伴者，她詭異的沉默只更襯託了環境的黑暗壓抑。

　　不過傑伊知道蝙蝠俠也是如此，也許她這一點就是和她老爸學的——任務過程中儘量減少必要以外的交流。傑伊忽地忍不住想到，漫畫故事裡貌似每一個超人都注定有一個蝙蝠俠作他的最佳搭檔，那麼他的最佳搭檔會是女獵手麼？

　　他的注意力開始轉移向了海倫娜，從側面打量她的面龐看上去分外精緻，黑暗的環境只更凸顯了她成熟自信的氣息。雖然她沒有任何超能力，但她不容置疑地有著繼承自父親的敏銳偵查能力和解決問題的能力，作為搭檔那讓人覺得安心可靠。

　　「你看上去走神了。」海倫娜冷不丁地開口。傑伊一愣，他以為她一直背對著自己，莫非她後面也長眼睛麼？

　　「啊不，我只是......只是你一直沒有說話，感覺怪怪的。」

　　海倫娜頭也不回地繼續走著，說道：「儘可能減少不必要的交流能夠幫助我們集中精力，這對任務有好處。」

　　「聽上去像是蝙蝠俠教的。」傑伊隨口問道，「話說，我們是不是至少該通知他一下？」

　　海倫娜腳步稍微停頓了一下，終於回過了頭來意味不明地白了他一眼。

　　「除非你害怕了，你可以自己去。」海倫娜淡淡道，「後面我可以一個人繼續。」

　　「好吧，我知道這不關我的事，但我是真覺得也許你該試著修復你們的關係。」傑伊道，「你都說過不為你媽媽的事怪他了不是嗎？再怎麼說他是你父親，你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海倫娜背對著他，一言不發，腳步不停地繼續向前方的黑暗中走著。傑伊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了，他確實多管閒事了。且不論海倫娜在與父親關係的處理上究竟是對是錯，但這畢竟是她的家務事，而他也許確實還沒跟她熟到能插嘴她的家務事。

　　但出乎意料，海倫娜並沒有生氣。她沉默了好一陣，忽然開口：「我有對你提過，媽媽出事後我找到她的情況嗎？」

　　「......沒有。」

　　「我從天啟類魔撤走的貧民區廢墟間發現她時，她的皮膚燒傷高達百分之四十。要不是她身上殘破的制服，我幾乎沒法辨認出她來。但那時她還頑強地留著最後一口氣。我記得她用沾滿鮮血的手撫摸我的臉龐，告訴我她有多麼愛我，告訴我不要責怪父親，說她理解父親為大局做出的選擇，並且那也是她愛他的原因。」

　　她停頓了一下，低沉地道：「那時她就躺在我的腿上，我看著她的生命一點點消逝，而我什麼都做不了。」

　　「我很抱歉。」傑伊道，「我不知道......」

　　「她讓我不要責怪父親，而我也盡力那麼去做了。我理解父親的選擇，他是蝙蝠俠，他必須顧全大局，我完全理解。我告訴他我不會為媽媽的事責怪他，我也一遍遍這麼告訴我自己......但我猜我撒謊了。也許內心深處，我一直都沒原諒他......也許這才是我選擇離開哥譚，這麼長時間來與他保持了距離的原因。」

　　這話題使得本就黑暗壓抑的氣氛更平添了一份沉重，兩人接下來好一陣都沒有說話。他們沿著這條管道走到了盡頭，順著鐵梯下到了另一條看上去更新的管道時，傑伊才忍不住開口了：「好吧，也許這是你的理由。但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他一直以來也與你保持著距離？」

　　海倫娜愣了愣，隨即說：「他和整個世界都保持了距離。他把自己關在哥譚的小天地裡，對除了阿卡姆瘋子之外的事全部變得漠不關心。」

　　「但你不一樣，你是他的女兒，他僅剩的血親。」傑伊道，「你失去了你的母親，但他也失去了摯愛的妻子，甚至失去的更多。難道這個時候，他不應該更需要你嗎？」

　　「......所以你覺得是為什麼？」

　　傑伊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能......猜測。我想有可能，他只是也為你母親的事感到愧疚。也許他每當看到你就會回想起自己的過錯，也許他只是在懲罰自己，覺得自己罪有應得。也許他只是覺得......覺得他沒法面對你。」

　　海倫娜沉默了。她的腳步不自覺間隨著她的思緒放慢了，手電的金色光束在管道無邊的黑暗中上下晃動。

　　「要我說，他需要你，正如你也需要他。」傑伊自顧自地說道，「畢竟你們只剩下彼此了，還有什麼比家人更重要呢？」

　　海倫娜不發一言地沉思了好久，之後長舒了口氣，換上了輕鬆調侃的語氣：「嘖，老蝙蝠對你的看法倒確實沒錯，真是天真陽光的想法。是不是你們氪星人都喜歡把所有事看得這樣簡單？」

　　傑伊微微一笑：「我就把這當做稱讚了。」

　　「確實是。」海倫娜說著，頓了一頓，道，「不過說起來真是古怪，你分明只見過蝙蝠俠一次，卻對他瞭解得好像熟識了很多年一樣。莫非這也是超能力嗎？」

　　傑伊暗自汗顏，他打了哈哈：「誰知道？單純的直覺吧。」

力寶龍

第四十四章 生物實驗

　　傑伊跟在海倫娜身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水管道里走了二十多分鐘，管道前方的盡頭處傳來了一陣咆哮般劇烈的轟鳴。兩人走到管道出口向下望去，只見下方的地下水已化身為了奔騰不息的河流，泛著白色的水花被抽進水輪機飛旋的扇葉，響聲迴蕩在整個空曠的管道里。

　　「這意味著我們快到終點了。」海倫娜指了指遙隔著三十多米的對岸，下方被奔騰的激流隔斷，「對面就是世界聯邦政府的底層了，『絕對禁區』的入口。」

　　傑伊向下方湍急的地下水望了一眼，問：「需要我帶你過去嗎？」

　　「不。」

　　海倫娜不容商榷地回答著，同時掏出鉤爪槍射出繩索固定在了上層的管道上，身形輕靈地蕩到了對岸。傑伊聳了聳肩，跟在她後面懸空飄了過去。

　　「你知道我可以讓這簡單很多的。」他說。

　　海倫娜沒有理睬，兩人繼續行進。再往前便是屬於世界聯邦政府的領地了，對他們而言是完全未知的區域，兩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準備應對各種可能出現的狀況。

　　但敵人卻一直都沒有出現，甚至連基礎的電子安保系統都沒看見。他們進入了一條低矮狹長的通道，換氣扇的扇葉發出低啞的嘶鳴，將來自下水道的渾濁空氣盡數抽出。兩人沿著這僅有的一條小道走了好一陣，期間拐了不知多少次彎。傑伊仍嘗試著用x視線進行透視，可這兩側牆壁中卻和政府大廈本體一樣摻雜了干擾x射線的鉛元素。他不禁覺得他們可能進入了一條無盡的迷宮，繞了一圈又一圈卻只不過不停地在原地打轉。

　　好在他們總算還是走到了盡頭，這一路倒也沒遇到什麼機關陷阱，只是路比較長比較難走而已。出口處一間畫風與先前都截然不同的房間正等著兩人，傑伊踏入其中的瞬間只覺像是從一部九十年代的電影場景走進了現代科幻片。這房間並不大，地板鋪著充滿實驗室氣息的銀白合金，四壁沒有一扇窗戶，房間內僅有正中央放著個巨大的生物水缸。無數電線從四面八方被接到缸的外圍，內部的液體呈深邃的幽藍色，看起來很有些深。

　　來自液面下的藍光是房間內僅有的光源，它將整個房間映照成了深藍的顏色。海倫娜湊近缸邊，將手電光向暗光閃動的水面打去。傑伊向那水下深處瞥了一眼，不由臉色忽變，急忙提醒：「女獵手，離開那兒！」

　　海倫娜聽到他聲音的剎那便連忙後撤，但已經晚了一步。一個漆黑的巨影從水下深處迅速上浮，黑色輪廓在液面上迅速擴大。深色的水面驟然爆開，巨獸周身帶著劇烈的水花撲騰而出，張開令人脊背發寒的血盆大口向海倫娜的腦袋咬來。它身長足足七米，脊背上幾根觸目驚心的骨刺破皮而出，像螢光棒一樣散發著耀眼的藍光——那就是這個房間裡光芒的來源。

　　尖銳的獠牙向著海倫娜當頭咬落，它來勢極快，海倫娜根本已無可閃避，死亡的陰影將她瞬間籠罩。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傑伊宛如一陣藍色的旋風猛然搶上。他一把握住海倫娜的胳膊將她遠遠拽到身後，同時自己無畏地飛身迎向那張開的巨口，就像一枚出膛的子彈正朝著那張令人作惡的嘴巴射了進去。

　　那隻龐大的怪物嘴巴猛地閉上了，看上去就好像把傑伊整個人吞下肚了一般。它從喉嚨裡發出一聲飽含著憤怒和痛苦的咆哮，身軀劇烈扭動在水面上掀起一陣雪白的浪花，隨後便猛地沉入了水下。

　　液面上的漣漪逐漸恢復了平靜，幽藍的光源也漸行漸遠，很快沉回了深處。剛剛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海倫娜驚魂未定，焦慮不安地望著水面，不由自主地擔憂起了傑伊的安危。

　　十數秒過後，黑色巨影再次以驚人的速度浮上了水面。海倫娜下意識地後退開來，右手按在了自己藏在腰間的多功能腰帶上。黑影宛如火箭升空般躥騰而出，雪白的水浪隨著它一同竄起了數米高。巨獸整個兒離開了水面，重重地摔落在了金屬地板上，長長的身子痛苦掙扎著，就像離水的活魚。

　　它的上顎被以蠻力撐了起來，獠牙已被攔腰折斷，目測已經吞進了它自己的肚子裡去。傑伊單手撐開它的口腔從中飛了出來，臉色蒼白地半跪在地，口裡嘟噥著：「不行了，我覺得我要死了。」

　　海倫娜暗生愧疚，急忙上前扶著他問道：「你還好麼？它傷到你了？」

　　「傷到？它差點用那噁心的氣味殺了我。」傑伊臉色難看地道，「你能想像它嘴巴裡究竟有多臭麼？天啊，在那之前我以為戰爭世界的垃圾站已經足夠臭了，看來我還是太年輕。」

　　海倫娜一愣，隨後不禁衝他翻了個白眼——搞半天原來只是被氣味臭到了，害人白白擔心。

　　傑伊捏了捏鼻子：「我現在覺得下水道裡的氣味簡直就是香水。」

　　「那你可以裝一瓶回去，天天起床的時候抹一點。」海倫娜沒好氣地道。

　　傑伊笑道：「真的？我那麼做你還肯跟我搭檔麼？」

　　「搭檔？想得美。」海倫娜也笑了，「我會有多遠躲多遠。」

　　她厭惡地向地上仍在不斷抽搐的大傢伙瞥了一眼，道：「這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外星動物都長這樣麼？」

　　「我能看到它的DNA，」傑伊道，「它看上去......原本似乎只是一條魚，來自地球。」

　　那麼究竟是經歷了什麼才讓一條魚變成了這麼只龐大的食肉動物？他們幾乎不願意去想。

　　「門在那邊。」傑伊向前方指了指。兩人隨即暫時拋下了關於這條魚的問題，走進了下一個房間。這一瞬間，他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和他們現在看見的比起來那條變異的魚簡直就是個可愛的吉娃娃。

　　這個房間比先前那個開闊了不知多少倍，妖異陰暗的綠光充斥著整個房間，而那光芒則是來自房間內林立的生物培養罐。它們數量多得難以計數，在房間內列著整齊而望不到邊的方陣。每一個培養罐內都漂浮著一隻樣貌猙獰的怪物，其中有些還能看得出原料是人類。

　　傑伊感到呼吸一陣滯澀，他能聽到海倫娜的呼吸一樣變得沉重了起來。他不由低聲道：「天，這裡簡直......簡直是......」

　　「地獄。」海倫娜說出了他想說的那個詞，隨即閉嘴不語了。

力寶龍

第四十五章 蒙戈

　　當傑伊看到這個充斥著詭異綠光的房間、看到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實驗體時，他本以為今天已經沒法再見到什麼令他更加驚異的東西了，可惜他還是再一次地低估了這棟大樓為他準備的驚喜。他和海倫娜正在這些生物罐之間走著，機械運作和齒輪咬合的聲音陡然鑽入了他的耳朵裡。

　　他沒法透視灌了鉛的牆壁，但他的聽力可沒受到任何干擾。他警覺地拉著海倫娜隱蔽到了一列生物罐的後面，從縫隙間窺見一側金屬牆壁上竟滑開了兩片極隱蔽的自動門，原來那裡竟然藏著部電梯。一位兩鬢斑白的中年男人從電梯裡走了出來，他穿著筆挺的西裝，蹬著手工定製的名牌皮鞋，打扮倒顯得挺精神，只是那張臉顯得極度不自然。他面部肌肉如同僵硬了一般沒有絲毫的表情，眼睛裡沒有半點神采，就像一具行屍走肉。

　　傑伊記得他，那是萊斯利‧布爾韋爾，世界聯邦政府的一個高官，是電視媒體上的常客。傑伊記得每次在電視上看到那張臉上面都寫滿了激憤，就好像他對任何事都特別不滿。傑伊幾乎要以為那副憤慨的表情是與生俱來刻在那張臉上的了，他做夢也想不到這位官員也會像殭屍一樣毫無神氣。

　　兩人壓低聲音蹲在掩體後面，看著這位官員表情木訥地從生物罐的隊列間穿過，呆呆地站到了漆黑的牆壁前。他伸手在牆上某處按了下去，牆內發出一聲也許意味著識別通過的提示音，一扇暗門打開在了他的面前。官員大步走了進去，那扇門緊跟著便要合攏。

　　傑伊反應迅速地一手提起了海倫娜的衣領，帶著她化作一道殘影猛然衝出，成功在那扇門合攏前的一瞬閃了進去。

　　海倫娜回過神時已被他超速提著衝進了這扇新的暗門，突兀的加速令她內臟一陣劇烈不適。她惱火地一把拍開了傑伊提著她衣領的手，正要發作，卻注意到了傑伊那驚異得無以復加的表情。於是她也下意識向前望去，不由也驚訝得張大了嘴巴，滿腹的不滿一時間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畫面或許非常難以置信，但所有他們曾聽說過、見過的世界聯邦政府高層官員，此刻都聚集在這個房間裡。房間中央長著一棵巨大的植物，它枝幹扭曲，無數的根系像是觸手般緊趴在地面上，粗壯的主幹直插入了天花板。它的底部圍著一圈靠椅，每張椅子上都躺著一位官員，從植物主幹上延伸出的枝條繞著圈裹纏著他們的腦袋。他們每個人都目光迷離，嘴角掛著滿足的笑容。

　　這場景讓傑伊心底情不自禁地升起了一股惡寒。那引著他們進來的那官員也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張靠椅坐下了，一根枝條從主幹上延伸了出來，也纏上了他的額頭。

　　海倫娜輕手輕腳地繞過這株巨大的植物，它龐大的身軀遮擋住了後方的電腦主機。十分幸運，這台電腦居然沒有加密，也許是對方根本沒想到會有人突破到這裡來的緣故。海倫娜迅速將其打開，很快找到了所有她需要的東西——這座基地裡所有人體實驗的資料和數據，對政府高層每一個人精神狀態完全的監視和掌控，甚至還有蒙戈遙控著政府做出的每一個決策和選擇的書面記錄。

　　兩人精神不由為之一振，這便是他們此行的目標了，甚至比預期得更好，只不過顯得有些太過簡單了，簡單到令人沒法不起疑。

　　「好吧，不管怎麼說我們拿到東西了。」傑伊壓低聲音道，「差不多該打道回府了。」

　　海倫娜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但另一個聲音卻冷不丁在這房間裡響了起來，如悶雷般打破了寂靜的空間：「先別急著走，小鬼們。你們來了我的地盤，我們還沒好好聊聊呢。」

　　傑伊瞳孔一縮，猛地回頭，只見一個高大魁梧的巨人已聳立在了兩人身後，猩紅的眼睛裡透出的目光同時糅合了興奮和殘忍。

　　戰爭世界的統治者蒙戈，他親自來了。

　　氣氛彷彿突然之間沉重了數倍，兩人的心臟一瞬間都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蒙戈旁若無人地走到了房中央那株巨大的植物邊，雙手負在身後以陶醉的目光欣賞著它的身軀，就好像在欣賞藝術品。

　　「它真美，不是麼？」蒙戈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如果你老家所有人的審美都像你一樣糟糕，那還真是個悲傷的故事，傑伊心想。

　　「『黑色仁慈』，我在卡爾-艾爾——就是你們所說的超人——身上實驗過這株植物，效果相當好。而這個，是它的變種。」蒙戈說道，「它能夠讓人看見自己想看的，永遠沉醉於自己最美妙的夢境之中，以最幸福的方式迎接死亡。瞧，他們笑得多開心。」

　　「都結束了，外星人。」海倫娜低聲道，「我們已經拿到了決定性的證據，你對這個世界的操縱已經結束了。」

　　蒙戈向她瞥了一眼，紅色的眼睛裡流露出的或許是好笑，或許是不屑，但絕無半點緊張的情緒。

　　「有人發現真相是遲早的事，這早在預料之中。只是我確實沒想到，第一個找來這裡的竟然會是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

　　蒙戈轉過了身，面向他們兩人，臉上掛著古怪的笑容，道：「也許你們覺得目前這個狀況是我早有預謀，也許你們不會相信我要說的話——但你們錯了，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確確實實也超出我自己的預料。我本以為這個星球上總會有人察覺，就算尋常民眾沒有反應，地球上那些奇裝異服的超級英雄也應當會有人發現真相。但事實是，沒有，一個也沒有，甚至沒有人提出問題。你們難道不好奇，這是為什麼嗎？」

　　兩人全神貫注地盯著他，默然不語。

　　蒙戈咧嘴一笑：「這是因為，在內心深處，人類希望被我奴役。」

　　「扯淡。」海倫娜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兩個字。

　　「事實就是如此。」蒙戈繼續說道，「和天啟星的那場戰爭摧毀了你們的意志，奪走了你們的希望。人類需要一個人來統治他們，建立一個統一的、更好的世界。你們瞧瞧看我建立的東西——消除了戰爭和爭端的統一世界，這是超人奮鬥一生也從未做到的。你們覺得我是反派，但要我說，我才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拯救者。」

　　「這話你可以留著跟那些被你綁去角鬥場的人說。」海倫娜沉聲道。

　　蒙戈聳了聳肩：「抱歉，我不習慣無償奉獻。況且這與我所提供的相比，這不過是小小的利息。」

　　海倫娜惱火地張嘴又想反駁什麼，卻被傑伊輕笑著打斷道：「實話說，我倒不是個種族主義者，讓外星人來當總統聽上去好像也不是那麼荒謬。」

　　海倫娜詫異地望著他，眼神中充滿難以置信。蒙戈也向他投來了意外的目光。

　　傑伊緊跟著道：「但如果那是個整張臉皺巴巴而且看上去像屎黃色的醜八怪，那還是算了。畢竟總統得代表咱們形象對麼？萬一給了其他星球的朋友以我們地球人都是這樣醜八怪的印象，那可糟糕了。」

　　蒙戈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毫無遮掩的憤怒取而代之地出現在了他鐵青的臉上。他雙目毫無徵兆地光芒一閃，兩道高濃縮的能量衝擊倏地擊穿空間正射在了傑伊胸口，將他整個人推得凌空而起，裹在一團火球中重重撞在了身後的牆壁上。

　　「傑伊！」海倫娜關切地大喊。

　　「別......擔心，海倫娜。」傑伊咧著嘴從高熱烈焰中爬起身，渾身衣物又已燒燬大半，剩餘的部分也燃著烈火，「我沒事。」

　　他一把撕掉了著火的外衣，露出了下方鮮豔的「S」標記和深藍制服，紅色斗篷刷地從身後垂了下來。

　　蒙戈驚訝地怔住了瞬間，隨即目光一閃，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氪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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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大戰蒙戈

　　震耳欲聾的轟鳴響徹了整個地下空間，那是傑伊被外星暴君一拳狠狠揍在臉頰上倒飛而出的聲音。他的身體從這種植著被蒙戈稱為「黑色仁慈」植物的房間裡橫飛而過，一口氣撞穿了四面牆——或者是五面，他沒數大清楚，接著一口氣洞穿了進來時七彎八繞了老久的那條迷宮通道，倒飛回了設施外的下水道裡。

　　地下水道中的水流仍奔騰不息地被抽進飛速運轉的水輪機，扇葉不知疲倦地飛速旋轉，直到傑伊從正對面破牆而出，像一枚子彈射進了運行的水輪機裡。金屬外殼像紙糊的般被輕易撞破，有如利刃的扇葉在切割到傑伊身體的剎那「鏗」地一聲被崩成了兩截，拖著一長串雪白的水花拋了出去。水輪機發出劇烈的悲鳴，隨著飛濺的水花和黑煙停止了運作。

　　傑伊從水流中爬起身來，冰冷湍急的地下水從他熱辣辣的臉頰上沖刷而過。他微一咧嘴，剛剛那下還真有那麼些疼。

　　另一道人影緊跟著撞破牆壁追出，沉重地落在了他的面前。傑伊一抬頭，蒙戈巨大的手掌已倏地鉗住了他的脖頸，將他狠狠按在了報廢的水輪機殘骸上。蒙戈那醜陋的臉貼近了過來，猩紅的眸子彷彿在燃燒。他邪笑著道：「知道嗎，小子，自從那次你來我的地盤搗了亂，我就一直想找到你。我和氪星人......這麼說吧，有些不大愉快的過節。卡爾-艾爾死後我以為我已經失去了報復的機會，但你的出現又給了我這個機會，你甚至將他的制服、他的標記穿在身上！所以對於你，你是我的樂趣，而我不會讓任何人奪走這份樂趣。」

　　「呃......挺令人難忘的發言，但知道嗎？我也有些話想要對你說說。」

　　蒙戈眼睛動了動：「什麼？」

　　「你話太多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傑伊右拳卯足勁使了記上勾拳結結實實轟擊在了蒙戈的下顎上。驚人的力道從他的拳中如滔滔不絕的江水奔騰而出，蒙戈身形猶如火箭升空貫穿了層層管道飛出了地面，一直高高昇到了幾十米高度才重新墜落下來。他龐大的身子不偏不倚砸在街上一輛不幸的轎車頭上，轎車的每一扇玻璃同時碎裂成渣，車頂癟得貼上了座椅。嚴重變形的轎車打著旋兒撞飛了街邊的消防栓，水柱衝天。

　　傑伊從蒙戈撞出的破洞中衝天而出，也落在了繁鬧的街區。街道在一瞬之間陷入了徹底的混亂，蒙戈的「從天而降」引起了一連串的交通事故，高高拋起的水柱化作無數水滴像下雨般潑灑在了路面上。

　　紐約的人民似乎已經好些年沒在街上碰到這種神仙打架的情境了，他們幾乎都已經了「正常」的生活節奏，可惜這個記錄終於還是在今天被打破了。

　　蒙戈無視了驚慌失措的人群，站起身緩步走來，與傑伊隔著十數米距離相互對立。來自消防栓的水像傾盆大雨沖刷著他們的身體，將路面洗得反光。

　　蒙戈露出一絲笑意，揉了揉自己的下巴：「你的拳頭很有力，我會承認你這一點。但比起超人？那還差得遠了。」

　　「那倒確實是。」傑伊聳了聳肩，「但對付你？足夠了。」

　　蒙戈低哼了一聲。他弓起巨大的身軀，一手按在潮濕的路面上，就好像蓄勢待發的獵豹。他大吼一聲，彈出的瞬間腳後跟處的馬路轟然開裂，飛揚的塵土彷彿形成了個氣圈，推得他的身形猛然爆發。

　　傑伊猛然提氣，雙拳向前，也加速朝著蒙戈飛沖上前。鮮紅的披風在他背後獵獵作響，他身體與空氣的劇烈摩擦形成的風壓像刀片一樣切開路面，長長的裂痕追在他身後向前延伸。

　　這是力量與力量的直接碰撞，沒有任何的取巧餘地。兩道殘影裹挾在一起飛掠而出，從街頭一家健身房中橫貫出來，勢不可擋地飛出了兩條街區，將沿路一切障礙都蠻橫地撞開，衝擊餘波或許還掀翻了三五輛倒霉的汽車。

　　蒙戈身體狠狠地砸進了瀝青路面，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個有著他體型的巨坑。他腦袋嗡地一震，眼前一陣恍惚，視線恢復的剎那便見那氪星小子高高飛起，身後是一輪燃著耀眼金光的太陽。他以萬鈞之勢疾速落下，拳頭直指蒙戈的腦門。

　　蒙戈反應迅速地一個側翻，傑伊勢大力沉的拳頭幾乎是擦肩落在了地面上。駭人的衝擊以裂紋的形式呈放射狀擴散，從高空俯瞰就像一張龐大的蜘蛛網。蒙戈避開這一擊，反身一拳趁傑伊不及收招猛掃在了他的臉上。傑伊感到身體在那麼短暫的一瞬又脫離了自己的控制，他十分不走運地狠撞進了一輛印有石油標誌的卡車油罐上，超速摩擦產生的火花瞬間點燃了滿罐的油，劇烈的火焰頓時將他整個兒吞沒，如同張牙舞爪的惡魔沖上高空嘶聲咆哮。

　　傑伊晃了晃腦袋，從熊熊燃燒的烈焰裡走了出來，將滾滾燃燒的大火拋在了身後。他忽然覺得自己這會兒看上去肯定很帥，就像電影裡毫髮無損走出烈焰的終結者。緊接著他又看到由兩人大戰造成的一切驚人痕跡，看上去就像兩支全副武裝的大軍在城裡大戰了一場。

　　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這看上去著實不可思議。確實他一直知道自己理論上能做到什麼，但他從未真正這樣做過——毫無保留地釋放自己的力量，他從未以這樣直觀的方式看到自己的實力有多麼可怕。

　　也許這又能引出一堆值得他去思考的問題，但不是今天，至少不是在那個外星大個子倒下之前。此時蒙戈又不依不饒地向他再一次發動了進攻，他嘶聲大吼，手裡托舉起一輛漆成黃色的大巴，車內滿載著驚慌失措的孩子們，似乎是輛校車。

　　他似乎是想將那輛校車當成一根鐵棍衝著傑伊砸來，如果他真的那麼做了，縱使是防撞鋼樑和防彈外殼也沒法保護那些孩子們的安全。傑伊幾乎沒有思考的餘暇，兩道粗紅的熱視力光束幾乎出自本能地從他的雙目中爆射而出，正中小腹將蒙戈遠遠擊飛了出去。

　　蒙戈被火紅的激光束推著撞斷了幾根路燈柱後倒飛進了一個地鐵站，先前被它舉著的校車在萬有引力的牽扯下猛然下沉。傑伊身形一晃閃到了其正下方，雙手穩穩接住了這輛大巴。驚魂未定的孩子們瞪大雙眼趴在車窗上看著這位超人大哥哥，傑伊小心翼翼地將車身平穩地放在了地面上，一手扯開了變形卡死的加固合金車門。

　　「好了，到站了孩子們。」傑伊儘量露出了友好的微笑，「下車注意安全。」

　　前排一個小女生睜大眼睛問道：「你是超人嗎？」

　　「不，我不......好吧，我是。」

　　「大家都說已經沒有超人了，我早就說了那不是真的。」一個小男生面色紅潤地說道，「我早就說過超人一定會回來的！」

　　如果時間允許，傑伊或許會像以前的超人一樣多花點時間跟孩子們互動，但現在他沒這個功夫。不遠處的地面「嘭」地爆了開來，蒙戈從飛揚的磚石和塵土間再度竄出，雙足沉重地在地面上踏出了深深的腳印。

　　他看著傑伊飛落到自己面前，低哼了一聲：「比我想像的有種，但這讓這過程更加有趣了。」

　　「面對現實吧，蒙戈，」傑伊道，「都結束了。人們會看到真相，你的傀儡政府馬上就要走到盡頭了。要我說如果我是你，我會趁著在任的最後幾秒趕緊買艘飛船跑路。」

　　「哦，是麼？」蒙戈嘴角一勾，帶著自信地笑道，「我可不這麼想。」

　　「什麼？」

　　傑伊從他的眼神中察覺了異樣，隱約發覺了不對。他猛地抬頭，發現剛剛還掛在空中的太陽不知何時已消失了蹤跡。蔚藍的天空突然間便陰沉了下來，他能夠看到大氣內瀰漫著特殊的顆粒，呈螺旋狀分佈向著大氣層外的某個中心延展。

　　而很快，他便注意到了釋放這些粒子的中心——世界聯邦政府的大廈，它就像一座黑色的發射塔，持續不斷地向著大氣外釋放某種特殊的波動。

　　「終於察覺了麼？」蒙戈笑道。

　　傑伊瞪著他問道：「你做了什麼？」

　　「記得我說過，事情會發展到這樣一步根本不在我的計畫之中麼？」蒙戈笑著道，「遙控你們所謂的世界政府，借用傀儡操縱人類社會，本來的計畫根本不是這樣，我完全沒想到這會如此簡單，我更進一步的計畫根本派不上用場。不過為了防止某一天有人發覺這一切——就像現在這樣，我把原本計畫當做了緊急預案。而我和你們見面的十分鐘之前，我已經啟動了這個預案。」

　　傑伊咬著牙問：「你到底，做了什麼？」

　　蒙戈一咧嘴，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齒。

　　「我建立了一個足夠大的空間隧道，用你們政府的大樓作為標識進行了精準導航，」他說，「我即將召喚來『戰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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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倒計時

　　就在蒙戈得意洋洋地向傑伊敘述他完美的後備計畫的同時，政府大廈地下設施裡的那台電腦主機也告訴了海倫娜相同的故事。主機屏幕上跳動著鮮紅的倒計時，界面上佈滿了她看不懂的外星文字，但圖形界面和倒數也告訴了她宇宙中的一顆滿載著星際武器的超級移動要塞正在逼近地球的事實。

　　海倫娜嘗試了阻止它，但她沒法讀懂這外星界面，就連她腕部裝載的電腦終端也無法識別這台主機的代碼。不過她發現了這台主機系統雖然完全屬於外星科技，但它本身卻仍和她頭頂上這棟大樓的內部網路相連。也就是說如果她能夠接觸到這棟大樓的總服務器，她就能切斷給這台地下主機的資源供應，從而阻止它正在進行的工作。

　　但正如之前說過的，世界聯邦政府大廈的安保系統嚴密得像個鐵桶，就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去，她要怎麼才能繞過重重障礙摸去頂層的主服務器所在呢？

　　之前房間的牆壁內暗藏的那部電梯頓時閃入她的腦海。

　　只要記得藏在牆裡那部電梯的大致位置，它就並不算難找。海倫娜很快摸索到了嵌在牆板內側的機關，隨著機關觸發，小巧的密碼鎖盤從牆板後彈了出來。下半部分是個手掌印的形狀，目測需要掌紋驗證，而上半部分則是個視網膜掃瞄儀。

　　這鎖肯定也直接與政府大樓的系統相連，且不說她有沒有能力破解，就算有那肯定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不過所幸，她現在也不需要為這區區電子鎖頭疼。她回到了先前的房間，從「黑色仁慈」植物底部的座位上隨便挑了個看上去級別挺高的官員拽了起來，一路拖到了密碼鎖盤邊。她提著衣領將這爛泥似的官員拎到了鎖盤前，後者臉上仍露著幸福的傻笑，嘴角還掛著哈喇子。

　　兩項驗證都成功通過，暗藏的電梯門「叮」地一聲在她面前打開。海倫娜對這官員說了聲謝謝，接著隨手將他扔到一邊，自己走進了電梯。

　　政府大廈，頂層的走廊上，三名黑西裝男子正並肩在電梯門前等待。電子顯示器上的樓層數一路無阻地迅速飆升，片刻功夫便停在了他們所在層的數字上。電梯門隨著一聲「叮咚」的悅耳提示音打開，裡面空無一人。

　　三人一面交談著些工作事項一面走進了電梯，而就在自動門合攏的剎那，女獵手的身形便從頂部倏然落下，凌空一個膝撞重擊在一名黑西裝腦門上將其擊暈了過去。另兩人反應倒也迅速，遭遇變故的瞬間幾乎毫無猶豫便齊齊發招。海倫娜後仰避過其中一人的拳擊，手臂如一條靈活的水蛇順著對方的胳膊纏了上去，反摁住了對方後腦勺。她清喝一聲，猛一發力，一個過肩摔將這名黑西裝狠狠砸落在地，接著在對方有任何反應機會之前當頭補上了一腳，拿捏恰當的力道恰使他昏迷了過去。

　　三名黑西裝瞬間只剩下了最後一個。但他素質倒也過硬，這種情形竟完全不慌不忙。他不知從哪兒摸出了匕首，在手心轉了半圈嫻熟地反握在了手中，帶著呼呼地寒風向海倫娜掃來。海倫娜了連避兩招，看準機會單手架住了對方持刀的手臂，另一手的手肘狠撞對方鼻樑。那黑西裝腦袋不由自主地向後微仰，動作稍滯，海倫娜回身反踹，身形迴旋三百六十度一腳狠狠地蹬在了對方胸口。黑西裝悶哼一聲，沉重地撞在了電梯後側的牆壁上。

　　電梯門重新打開，她跨過地板上橫臥著的黑西裝，正欲離去時卻突然本能地感到不對。當她再次回頭，卻見那三名被放倒的黑西裝都已再度起身，機械般地活動著關節，骨骼發出「喀拉」的令人不適的聲響。

　　海倫娜看著他們三人的面龐飛速變形，皮膚迅速褶皺，兩條如蛇般的骨骼沿著面頰鑽到了頭頂，瞳孔變成了綠色，讓人聯想到極度致命的毒物。

　　三個能易容的外星人，這可能會暗示著一個更糟的結果——也許這棟樓裡還有更多。

　　海倫娜按著她的萬能腰帶，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呃......現在說對不起是不是遲了點？」

　　此時此刻，紐約城區。

　　兩個外星人戰鬥的波及範圍正飛速擴大，越來越多的區域變成了災區。鋼筋混凝土的建築在戰爭世界的統治者與氪星人面前就像積木一樣不堪一擊，他們一次跳躍就能從一條街的一頭跳到另一頭，一拳就能將對方打得橫貫曼哈頓。

　　詹姆斯‧傑羅姆已是空軍中的資深機師了，他曾是六年前抵抗天啟大軍的先鋒軍，並在那地獄般的戰場上倖存了下來，而他貌似是同等資格的機師中僅存的倖存者。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接到過類似的任務了——外星人在紐約城區肆無忌憚地搞拆遷，他本以為這樣的時代已經永遠地消失在歷史中了，這讓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剛剛登上戰鬥機的時候。

　　那時他還是個剛加入空軍沒多久的菜鳥，任務目標是個在大都會鬧事的外星人，也許是叫卡多姆還是什麼星球的，他記不大清楚了。他只記得那傢伙個頭很大，身體像岩石一樣堅硬。他鼓起勇氣衝著那玩意兒射了兩枚空對地導彈，但效果貌似只相當於給那傢伙撓了撓癢。

　　接著那隻外星怪物口中噴出了高濃度的能量束，他嘗試著迴避，但仍被擊中了機翼。結果座椅那該死的彈射拉桿又十分不幸地卡住了，這使得他沒法在著火的戰鬥機與大地親密接觸前跳傘逃生。

　　那本應就是他短暫飛行生涯的終點了，如果那一刻超人沒有出現的話。

　　詹姆斯至今仍能清晰地回憶起他初次見到超人的那一天，包括其中的每一個細節，它們全部都好像烙印在他的腦子裡一樣清晰。他記得超人就像天神降臨般以不可思議的高速追上了俯衝的戰鬥機，用雙手托住機身幫助它平穩落地。隨後他掀開了駕駛艙，以他那彷彿有魔力的微笑看著詹姆斯，說道：「你沒事吧，長官？」

　　他永遠也沒法忘記那一天，永遠沒法忘記那個瞬間。他本應死在那裡，是超人讓他又多飛了這麼多年。

　　所以當他再次駕駛著超音速戰機來到紐約，看到與蒙戈對峙的那藍色的身影，旗幟般飛揚的紅色斗篷，一瞬間不由百感交集，就好像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天，又變回了當初那個新人菜鳥。

　　「見鬼，」他忍不住自言自語，「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你總是會回來。」

　　他通過對講機道：「這裡是貓頭鷹，發現目標！重複，發現目標！請指示！」

　　「這裡是白狼。打擊目標特徵，穿有藍色緊身衣、紅色披風。已確認目標具有高危險性，允許使用毀滅性武器，完畢。」

　　詹姆斯愣住了，大腦一時間內似乎沒法接收這條指令。

　　「你說什麼？」

力寶龍

第四十八章 希望

　　「什麼？」當聽到來自總部的指令時，詹姆斯‧傑羅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下意識地問出了聲。

　　於是通訊頻道中又重複了一次，一字一句都顯得冰冷而清晰：「打擊目標特徵，穿有藍色緊身衣、紅色披風。已確認目標具有高危險性，允許使用毀滅性武器，完畢。」

　　詹姆斯愣住了，他直到現在才直到自己具體的任務目標是什麼。他是一名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他就像一把屬於政府的利劍，上級揮去哪兒他就必須刺哪兒，無論有多麼不情願都一樣。

　　那被列作目標的藍色身影此刻正與對面大個子外星人相互對峙，站在凌亂的廢墟之間一動不動，這使得他十分容易被瞄準。但當詹姆斯拇指搭在導彈發射的按鈕上，這小小的按鈕卻就像卡住了般沉重，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法按下去。

　　與他搭檔的兩架戰鬥機和他並肩從戰局上空飛掠而過，他是現場負責行動的小隊中，兩個戰友都在等待著他的指示。

　　他緊盯著下方對峙的兩人，猶豫了好一陣，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解除了空對地導彈的安全鎖，咬著牙低聲道：「現在所有單位，聽我指揮......」

　　當三架戰鬥機從兩人頭頂低空掠過時，蒙戈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仰望著它們，隨後對傑伊說道：「知道最諷刺的事情是什麼嗎，小鬼？那就是你為這個星球的人類而戰，但他們卻壓根不領情。不管你相不相信，這三架戰鬥機在一分鐘內就將對你實施打擊。」

　　傑伊也仰頭望了一眼空中掠過的戰機，不由咬了咬牙。蒙戈現在手裡掌握著難以想像的權力，所以看起來不能指望這些戰鬥機是來幫自己的了。

　　它們從兩人頭頂飛過後，果如蒙戈所說的般掉過了頭來，就像三隻輕靈的燕子。它們壓低了機頭向下瞄準，就如同捕食的飛鷹。每架飛機下都有兩枚導彈從掛架上脫離，尖銳地拉出了耀眼的火線俯衝了下來。而投下導彈的三架飛機則整齊地提升了高度，重新拉升回了空中。

　　蒙戈帶著滿臉得意的笑意看著三對六枚導彈高速飛來，帶著撕裂空氣的銳響。他帶著嘲諷地向傑伊望去，就好像在炫耀自己的勝利。

　　然後六枚導彈一同在他那張笑盈盈的臉上炸開了花。

　　強烈的火光在一瞬間被釋放了出來，蒙戈猝不及防，巨大的身軀從火光中倏然破出，拖著一長串帶有火焰的濃煙穿透了一層又一層的建築和牆壁，狼狽的模樣和先前的囂張形成了鮮明對比。

　　詹姆斯駕著他心愛的戰鬥機極速拉升，自言自語地笑罵道：「媽的，這才過癮。」

　　來自總部的通訊頻道毫不意外地斥問起了他在做什麼，詹姆斯乾脆直接將通訊切斷。他在戰機迴旋時一把扯掉了臉上的呼吸器，衝著那披風飛揚的身影豎起了大拇指，頂著引擎的轟鳴大聲喊道：「狠狠踹他的屁股，超人！」

　　那聲音幾乎被嗡鳴的引擎完全吞沒，但傑伊聽到了。他感激地向這位飛行員點了點頭，目光重新回到了正灰頭土臉爬出來的蒙戈身上。

　　蒙戈咬牙切齒地盯著空中飛旋的三架戰機，眼睛裡彷彿要噴出火，看起來他並不大適應被光速打臉的尷尬。傑伊在他來得及向戰鬥機發難前飛撲了上去，一拳頭又送他飛出了十餘米。

　　「你錯了，蒙戈。」傑伊大步向被擊倒在地的蒙戈走去，喊道，「你說人類渴望被你統治，這些人就是活生生的反例。他們在你的統治和希望之間選擇了後者，而這個星球上還有更多相信希望的人。他們所需要的只是一個提醒者，提醒他們希望一直都在。」

　　蒙戈還未站穩便狂吼著向他再度揮來一拳，被傑伊單手架住，同時空出的右手全力一肘轟在了蒙戈臉上，擊得他再度騰空飛起，身體在一棟大樓的外壁上劃拉出了長長的裂痕，磚石和碎片像水浪般飛揚。

　　「滾出我們的星球。」傑伊冷冷說道。

　　「夠了！」蒙戈惱火地爬起身，抹去了嘴角的一絲血漬。他惡狠狠地盯著懸浮在面前那道身影，那刺眼的「S」彷彿和當初的超人融為了一體，所有曾經對那個超人的怨毒憤恨全部在此刻湧上了心頭。

　　「你的所為已經挑戰了我憤怒的界限，氪星小鬼。而你，將為此後悔！」

　　他沒有開玩笑。當傑伊看到蒙戈竟不知從哪兒摸出了枚精雕細琢、閃著螢光的綠色匕首時，他幾乎就要開始罵娘了。

　　一柄氪石匕首，這傢伙還真是做足了準備。

　　從聯邦政府大廈發射出的粒子已經凝聚到了肉眼可見的級別了，鐵黑色的大樓整個兒化作了一座發射塔，青色光束衝天而起，直插雲霄，在大氣之外撕開了裂口。

　　在地球上較好觀測位置的人們已經能夠看到天空中的異狀了，一個無比龐大的漆黑影子正從裂縫中向地球逐漸逼近，那正是滿載著毀滅性武器的宇宙要塞「戰爭世界」。一旦它成功來到地球外層，那麼蒙戈就有了能隨時抹平地球上任何一座城市甚至是地球本身的軍事力量，那時他就不再需要藏身幕後，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以實力要挾征服這個世界。

　　而此時政府的叛逃特工女獵手，正在聯邦政府的大樓裡努力試圖阻止這些發生。

　　海倫娜覺得這肯定是她執行過難度最高的潛入任務了，政府大樓裡的外星人不僅十分耐打、體能領先人類一截，而且最麻煩的是耳朵還特別靈敏，海倫娜鑽通風管時披風和金屬板的摩擦聲他們都能聽到。

　　她一面和這些外星人在結構複雜的走廊間七彎八繞，一面向神諭發送了通訊請求。謝天謝地，芭芭拉沒花太久接聽通訊。

　　「海倫娜？」

　　「啊！感謝上帝你接了！」海倫娜說話時正一腳把一名穿西裝的外星人踹進電梯井，「聽著，我現在非常非常需要你的幫助，屬於世界毀滅的那種級別！」

　　芭芭拉茫然：「慢點說，海倫娜，到底......你那邊那是槍聲麼？」

　　「呃，我正在料理一堆外星特工，」海倫娜說著將又一名外星人的腦袋猛砸進了牆裡，補充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極度危險的程式被在這兒啟動了，而我可能是唯一有機會關掉它的人，你能幫我麼？」

　　「幫你？怎麼幫？」芭芭拉問，「如果你是想讓我黑進世界聯邦的系統，我想那不大可能。」

　　「如果我能手動接入進他們的主服務器呢？你能通過我的終端搞定嗎？」

　　「唔......也許能，這我從來沒嘗試過。」芭芭拉問，「但你打算怎麼做？你知道那個服務器被安置在有著世界頂尖安全措施的大樓裡對吧？」

　　「知道，我正在那裡面，」說到這兒時，海倫娜已站在了一個平台的邊緣，正下方二十米處是一個正飛速旋轉的巨大風扇，那是主服務器的散熱排氣扇。

　　「......而且我正打算跳進主機裡去。」

力寶龍

第四十九章 氪石

　　正如所有家用電腦的主機一樣，世界聯邦政府的主機同樣有著它自己的散熱扇，只不過規模大得多。飛速旋轉的扇葉就像巨大的鍋蓋覆蓋在主機的正上方，超級電腦的服務器便藏在扇葉下層的房間中。

　　但散熱風扇也並非永遠轉得那樣快，它會有著一定規律地減速甚至停下。海倫娜沒有充分的時間和耐心等它完全停下，她用鉤爪槍固定在了房間頂部，估摸著扇葉減速到差不多時便縱身從二十米高度向那緩緩減速的扇葉跳了下去。

　　她這番操作已是驚險至極，她計算得極其精準，恰在風扇的一片扇葉剛剛轉過的瞬間從兩片扇葉之間落下。鉤爪槍的繩索幫助她安全著陸兩秒後便被排氣扇鋒利的金屬扇葉攔腰切斷，真的是險到了極點。

　　目前主機溫度大概已超過了六十度，而且主機資源被大量佔用的現在溫度還在不斷上升。海倫娜感覺就像跳進了一個加熱階段的大烤爐，只數秒功夫汗水便浸透了她全身的制服。她覺得自己沒法在這兒呆太久，她必須儘早完事。

　　「我進來了。」海倫娜說著的同時快步穿梭在林立的主機櫃邊，迅速找到了服務器的核心，「現在我準備接入進去了，你那邊準備好了麼？」

　　「隨時都行。」芭芭拉拉響了指關節說道。

　　海倫娜蹲在機櫃邊，看著自己腕部的終端電腦由芭芭拉接管，屏幕上開始飛速滾過各式代碼，催促道：「儘量快點，神諭，我覺得我在這兒撐不了太久。」

　　此時此刻，紐約。

　　望著亮出了氪石小刀，帶著猙獰笑容步步逼近的蒙戈，傑伊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步。是的，他害怕了，並且他覺得這沒什麼丟人，因為這是生物面對死亡時的正常本能。dc漫畫有無數平行宇宙、無數的世界，但幾乎對於任何版本的超人而言氪石都是永恆不變的絕對剋星，光是呆在它釋放出的輻射範圍內氪星人的細胞就會自我衰亡，各種神奇的超能力都會飛速削弱，最後虛弱得甚至不如常人。

　　「我相信我在你的眼睛裡看到了恐懼，小鬼。」蒙戈得意地笑著，緩步靠近了過來，「但如果你現在後悔的話，可惜那已經遲了。我不會讓你死得太痛快的，不當然不會，你還能在角鬥場上發揮你的價值。但在那之前，我會讓你非常痛苦，我會讓你乞求我殺了你。」

　　他大笑一聲，身形驟然加速，腳下猛蹬的瞬間身後地面轟然開裂。傑伊瞳孔收縮，盯著那晶瑩剔透的匕首劃著美麗而致命的綠色光路掃來，竟忘記了第一時間躲避，直到它揮到面前才急忙抽身後撤，堪堪躲過這一刀。

　　蒙戈看著他慌亂的樣子不禁得意地獰笑，舞著氪石匕首如狂風驟雨般劈砍。傑伊咬著牙狼狽躲閃，終於在第五刀的時候避無可避，下意識地舉起了胳膊擋住，但這樣做其實並不明智——蒙戈的匕首多半會把他整條胳膊剁下來。

　　然而那並沒有發生，或者應該說接下來發生的同時超出了他們兩個人的預料。

　　散發著綠色螢光的氪石匕首裹挾著蒙戈的巨力猛然砍落在了傑伊的胳膊上，爆出了一聲就像重擊在鋼鐵上的清脆聲響。緊接著那匕首竟硬生生被他的肌肉崩斷成了兩截，雕琢精細的刀尖飛旋著甩了出去，在空氣中留下了長長一串綠色粉塵。

　　不僅是蒙戈，連杰伊自己都一臉茫然地怔在了原地，完全沒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難道他不是氪星人麼？為什麼氪石會對他無效？但如果說他不是氪星人，那超人留下的這套戰衣又為什麼能識別他的氪星基因？

　　這說不通啊。

　　「不，」蒙戈望著手裡只剩半截的氪石匕首，震驚得甚至忘記了繼續出招，「不不，這不可能！氪元素的克制是絕對的，怎麼可能......」

　　「誰知道，」傑伊聳了聳肩，再次揚起了拳頭，「我猜也許只是你今天出門前忘記看黃曆了吧。」

　　一拳以全力猛轟在了蒙戈仍未從錯愕中恢復過來的面門上，只轟得他整個兒像一枚炮彈橫飛了出去。大塊頭的身體攔腰撞斷了一條高架的鐵軌，將街角的雜貨店撞得嘩啦啦垮塌成了一地磚石。

　　蒙戈從廢墟中爆出，憤怒已無以復加，但那隻更接近於身處絕境困獸的最後一搏。他扔開了手裡那半截失去作用的氪石匕首，狂吼著飛撲而上。傑伊身形離地懸浮了起來，身周爆開了圈乳白色的氣圈，帶著有如雷霆的轟鳴迎著蒙戈猛衝而出。

　　兩道殘影都驟然提速，氣浪翻騰，周匝的一切景物都化作了模糊的幻象，雙方都積攢著無與倫比的動能醞釀著最猛烈的碰撞。

　　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那三架盤旋的戰鬥機又一次低空俯衝了下來。三對六枚導彈拖著耀眼火線呼嘯而出，直指蒙戈而去。正速度全開衝至中途的蒙戈根本無可閃避，零點幾秒後便與六枚飛彈正面劇碰。飛彈炸開的瞬間釋放出滾燙的衝擊抵消掉了他的大半動能，蒙戈腳步踉蹌地從濃煙中衝出，又正撞上了傑伊的拳頭。

　　殘暴的君主感覺身體徹底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他就像個斷了線的風箏無力地隨風飛蕩，橫穿過一家銀行的大廳沉重地嵌在了厚重的保險庫大門上。他剛搖搖晃晃地起身，那氪星小鬼的身形卻又已緊跟著閃至了他面前，緊接著補了一拳將他從銀行的天花板再度擊飛了出去。

　　蒙戈已經數不清他接著又吃了多少記拳頭了，就像他已分辨不出自己究竟被擊得飛出了多遠一樣。傑伊的每一拳落下他的意識便模糊些許，當他最終被從百米空中一拳擊落進時代廣場中的人形巨坑中時，他終於徹底失去了再次站起身的力氣。

　　傑伊輕輕降落在了他的面前，喝道：「都結束了，蒙戈。」

　　然而已是強弩之末的蒙戈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辦法克服氪石的弱點，」他說，「但你以為這樣就贏了？你以為這是你可以用拳頭解決的問題？不，你什麼都沒有改變。只要在等一下下，等戰爭世界降臨地球......」

　　然而他後續的囂張宣言甚至沒能說完便嚥回了肚子裡。從政府大樓射向天空的青色光束陡然間中斷了，無數的粒子失去了核心向空氣中四下消散，大氣外的空間裂口逐漸合攏，戰爭世界的巨大黑影重新離地球遠去了。

　　「不！」蒙戈費力地抬起脖子，不甘地吼道，「為什麼！？」

　　是海倫娜。傑伊不禁微微一笑，腦海中又浮現了「最佳搭檔」的字樣。

　　「抱歉，這次看起來貌似確實是我們贏了。至於你......」傑伊走到他面前，左手捏著脖子將這脫力的巨人懸空提起，右手拳頭緊攥，灌入了前所未有的力道。

　　傑伊咬緊牙關，右拳驟出，力量比之前的每一拳都猶有過之，仿若要撕裂空間。他拳頭與蒙戈的下顎碰撞的一瞬，氣浪化作肉眼可見的波紋呈排山倒海之勢推開。地面以兩人為中心轟然開裂，劇變的氣壓將兩人身側幾輛車的殘骸倒吸而起，隨著漫天碎石落回地面。

　　早已沒了反抗之力的蒙戈任由這一拳的力量毫無阻礙地轟擊在身上，整個身體像火箭升空般騰空而起，在極短的瞬間加速到了肉眼無法捕捉的超速直衝天際。大氣層倏然間被撕開了巨大的缺口，這位外星君王直衝出大氣、速度幾乎絲毫不減地衝進了宇宙空間，眨眼便無跡可尋了。

　　傑伊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背：「......祝你星際旅途愉快。」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環顧著周圍滿目瘡痍的街區，回想起來仍覺著不可思議。幾乎三分之一的紐約城都毀在了他們短暫的激鬥中，放眼望去倒塌的建築、散架的車輛遍地都是，水柱從地下破裂的水管中高高地噴濺在地面上，就像下雨一般。

　　傑伊懸在空中，享受著太陽照耀下來的金芒，不由愈發覺得到現在為止的這一串的經歷就像夢一樣難以置信。但好在一切都結束了，現在他總算能久違地休息一下，回到家什麼也不想......

　　就在這一瞬，他聽到了心跳，一個他無比熟悉但正迅速衰弱的心跳，正來自那棟政府大廈。

　　傑伊臉色驟然一變，想也不想地瞬間騰空而起，帶著一聲音爆直朝著那棟鐵黑色的大樓爆射而出。藍色殘影從廢墟間掠過的剎那有如無形的刀刃劃拉過去，劃得碎石亂濺。

　　政府大樓，主服務器室，室溫九十度。

　　海倫娜靠坐在主機的機櫃邊，汗珠涔涔地沿著額頭淌落，在落到滾燙地板的瞬間便蒸發成了水汽，發出了駭人的「噝噝」聲響。服務器的房間就像個蒸籠被全封閉在巨大的排氣扇下，連一個窗戶都沒有，主機高負荷運轉時的高溫遠遠超出了人類所能忍受的上限。

　　海倫娜知道她已經脫水了，高溫讓她幾乎開始出現幻覺，耳機裡神諭的呼喊也愈發模糊了起來，聽上去就像和她隔著十萬八千里。她費力地將熾熱的空氣吸進肺裡，數次徒勞地嘗試後終於放棄了站起身來的嘗試。

　　她費力地向自己腕部終端的螢屏瞥了一眼，上面顯示著「傳輸完成」字樣，這意味著好歹她的任務完成了，只希望這不是脫水帶來的幻覺。

　　她平靜地坐了下來，輕聲說道：「神諭，我想......我應該沒法從這兒出去了。」

　　「別說傻話，海倫娜。」耳機另一端芭芭拉厲聲道，「我們剛剛阻止了一顆滿載戰略級武器的移動要塞入侵，而你告訴我你沒法戰勝脫水？」

　　海倫娜沒有理會，自顧自道：「知道嗎？之後我又想了很多你所說的，關於你說我應該和父親修復關係......我想也許你是對的。我想要你幫我告訴爸爸，說我很抱歉一直沒找他談談，說我並不為媽媽的事怪他......」

　　「那就自己去對他說，海倫娜。」芭芭拉大聲道。

　　但海倫娜再沒回應了。耳機中神諭的喊話聲聽上去越來越遠，很快便幾近細不可聞了。淋漓的汗水順著她長長的睫毛淌落下來，讓她眼前更加恍惚。她禁不住想到了很多關於父親的事，想到了媽媽還在的時候，想到了自己還很小的時候，那遙遠的生活顯得是那樣簡單幸福。

　　她幾乎放棄了希望。

　　然而就在這時，他來了，那個乳臭未乾的氪星小子。他就像一枚藍色子彈霸道地衝進了這棟蚊子也飛不進的大樓，在一眾外星人驚惶的大呼小叫間用身體撞穿了一層又一層的牆壁，帶著一陣清涼的旋風出現在了主服務器的房間內。他不由分說地將意識迷離的海倫娜以公主式抱法抱起，身形噌地筆直竄上了高空。

　　百米空中的冷風很快幫助她恢復了少許的意識。她沉重地睜開眼皮，看到傑伊近在咫尺的面孔時，迷迷糊糊地露出了微笑：「你來啦。」

　　傑伊讓她躺在自己臂彎裡向著醫院的方向飛去——謝天謝地市醫院沒有在剛剛的激戰中被摧毀。他微笑道：「嗯，我來了。別說話，我現在送你去醫院。」

　　海倫娜低喘了兩聲，竟然真的聽話地不說話了，但那很快就被證明了那只是因為她的意識還沒完全清醒過來。半分鐘後她似乎恢復了神智，冷不丁問道：「你是不是讓我躺在你胳膊裡？」

　　「呃......是，怎麼了？」

　　「放我下來！」她彷彿一瞬間恢復了銳氣，以不容商榷的口吻喝道。

　　「誒？可是......」

　　「我說，放我下來！馬上！」

　　傑伊無奈，只得乖乖降落。他看著海倫娜落地時小腿不由自主地一軟，竟險些連站都站不穩，肚子裡不由暗暗吐槽這怪脾氣簡直像是蝙蝠家傳，父女一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