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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莫顏 -【禍害成夫君(重生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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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2 00:01:4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禍害成夫君(重生之一)》作者:莫顏

前世,她使計色誘,只為刺殺他,卻反被他送上西天,
這世,她只想離他遠遠的,他卻對她起了興趣……

苗洛青痛恨冉疆,因為這男人宰她的手段,讓她九世都忘不了。
她也很怕冉疆,這男人耍起陰謀狡詐,她重生九次還是鬥不過他。

第十次重生,她不幹了!
管他什麼刺殺、什麼奉命行事,她不當刺客了行不行?
什麼都比不上保住自己的小命重要,她實在被他殺怕了。

這一世,她立誓絕不讓自己落到慘死他手中的下場!
命運之輪果然轉了方向,冉疆不死,她也不死;
冉疆生,她也生。放棄與他作對後,
她的小命果然保住了,但詭異的是,
她改變的是自己的命,怎麼他也跟著變得不對勁?

他看她的眼神,沒了冷酷,多了熾熱;他對她的態度,
前世無情,這世熱情。當逃走的她再度落到他手中時,
他吃人的眼神,仿佛要生吞了她。“你想幹麼?”
她嚇得簌簌發抖。他含笑摸著她的身子。
“乖乖聽話,把衣裳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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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2 00:02:06 |只看該作者
    【序言 莫顏】

    這本書的問世,起因於很久以前的某一日,有讀者來信說很想看重生故事,問我何時會寫小女子還記得當時的回答是,如果能找到有意思的靈戚,而我也有興趣就寫。

    世面上好看的重生故事很多,小女子一直找不到自己想寫的重生故事,所以這個承諾便一直拖延到現在。

    中間經過了好幾年,有一天,重生靈感寶寶莫名其妙就來投胎了,勾起了小女子的興趣。

    因此來到文創風的第一本書寶寶,莫顏決定要把它生出來,作為我在文創風的第一本紀念書。

    還記得上一本重生故事,是二0一三年的《宰相高深莫測》,時隔五年,二0一八年獻上《禍害成夫君》,總算完成小女子當時的承諾,哈。

    重生二字,我覺得它代表一個機會、一個希望,所以在設定這本架構時,女主角沒有開金手指,也沒有占到重生的優勢,而是自已去開創命運。

    我覺得重生的真正意義在於心境的改變,心境變了,才會有新生,而改變是會引起蝴蝶效應的。

    生命的美好,在於你永遠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這樣的人生才值得期待,你上一刻或許是贏家,下一刻可能變成輸家。

    但輸裸不是人生的全部,過程中的體悟才是淬煉出的靈丹妙藥,可以吃進肚子裡,讓人從頭石變成一顆真正的鑽石。

    所以這本重生故事,會寫到女主角在險境中的抉擇和應變。

    一個人的改變,可以牽動另一個人跟著變化,這裡的另一個人,自然就是男主角了。

    想看開外掛和金手指的,這裡看不到喔,但請相信我,根據作者對老天歷年來的觀察,以及從許多朋友故事中取經,加上自己一些親身經歷,而歸納出一個事實——老天給女主角的磨練,從來不會因為她的重生而放過,照樣讓女主角躲不開、避不掉,又意想不到。

    這樣的設定寫起來,小女子覺得十分有意思,這次的創作有些改變,唯一不變的是依然希望大家在莫顏的書中,享受到閱讀故事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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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2 00:02: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這一世,苗洛青再度死于冉疆之手。

    她是個年輕貌美的剌客,奉命剌殺錦衣衛北鎮撫使司大人冉疆。為了找機會下手,她潛入冉府,成為冉疆的貼身丫鬟,成功接近他,還上了他的床。

    她武功不差,但對手是武功高強的冉疆,所以她只能用美人計。

    每個剌客都有獨一無二的本事,苗洛青也不例外,她的本事便是媚殺,以美色為餌,媚惑對手,取其性命。

    然而,刺殺冉疆,卻成了她九生九世的惡夢。

    為何是九生九世?因為她剌殺冉疆九次,死在他手上九次,也重生了九次。

    苗洛青認定冉疆就是專門生來克死她的大惡人。說起來,她與他無冤無仇,剌殺他不過是奉命行事,但隨著每一次剌殺失敗,他們之間便累積了九世的血海深仇。

    她與他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管她如何使計耍謀,並根據前一世的經驗來修正這一世的計畫,最後活下來的都是他,而她都是慘死的那一個。

    她恨冉疆恨到都要向陰曹地府的閻王抗議了,可惜還來不及見到閻王,就又莫名其妙的重生了。

    這九次重生,她曾被冉疆一箭穿心、下毒、震碎心脈,皆是慘不忍睹。

    說穿了,冉疆對付她,就跟撚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第九次死後,她睜開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同樣熟悉的屋子、同樣熟悉的床,以及同樣熟悉的傢俱。

    她緩緩坐起來,蒼白美麗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有清冷和極度的倦怠。每次死在冉疆手中後,她都會在這個時間、在這間屋子、在這張床上重生過來。

    這次是第十次重生了。

    “嘖……又活過來了……”她自言自語,嗓音幽冷清淡,沒有一絲喜悅,只有麻痹。

    九次剌殺失敗,九次死狀淒慘,換作任何人都會感到挫敗,更何況最後一次,她被冉疆一刀腰斬,死前還撐了一會兒,處在極度恐懼和痛苦中。

    她還沒有瘋,已經算不錯了。

    屋門突然被推開,一名女子闖了進來。

    “喲,都什麼時辰了,居然還賴在床上偷懶?”

    說話的女子叫秋月,跟她一樣是冉府裡的丫鬟,見她還待在床上,立即高聲諷剌。苗洛青淡漠地瞧了秋月一眼。以往她和秋月兩人總是針鋒相對,明爭暗鬥,但今日她卻懶得跟她唇槍舌戰,只是靜靜地坐在床上望著她。

    “怎麼變啞巴了?大人回府,需要人伺候,你不在,蕊兒便代替你去伺候大人了,你還杵在這兒偷懶?”

    苗洛青依然冷漠地望著她。

    秋月與自己向來不對盤,卻特地跑來告訴她這事?依照重生的經驗,她知道秋月在說謊,真相是蕊兒被設計去頂了自己的差事。

    秋月的目的是要她和蕊兒在冉疆面前爭吵,惹冉疆心煩,她秋月好坐收漁翁之利。秋月喜歡冉疆,一直想搶走她貼身伺候冉疆的差事,而她因為有任務在身,從不讓她得逞。

    但這一世,她決定成全秋月。

    “秋月,我病了。”見秋月愣住,不等對方回答,又繼續道:“我很不舒服,這幾日恐怕無法去大人身邊伺候,你幫我跟趙管事說一聲,告個假吧。”

    秋月一臉意外,接著又露出疑惑。“你病了?”

    苗洛青垂下眼,病懨懨地躺下,做出嬌弱無力之狀。“我現在全身無力,頭昏腦脹,根本無法去伺候大人。”

    秋月本是故意來刺激她,要她去跟蕊兒吵架,沒想到人家卻病了,還想告假。她心思一轉,腦子裡立即有了另一個主意。

    “既然如此,你就躺著吧,我就勉為其難幫你去跟趙管事說一聲。”秋月不再跟她多說,轉身走出屋子,挾著心思,匆匆去找趙管事。

    秋月一走,苗洛青便又坐起來。她知道,秋月會趁這個機會去搶她的差事,如此正中自己下懷。

    苗洛青受夠了,這一世,她不想再落得慘死的下場,她決定避開冉疆,離他越遠越好。只要不殺冉疆,就少了被他做掉的危險。

    但這個決定不能讓組織察覺,她必須保守秘密。幸虧組織沒有規定她在什麼期限之內必須殺掉冉疆,所以她能拖一天是一天,至於其他,以後再看著辦吧!

    苗洛青下定決心後,便在屋裡休息三日,裝病到底。

    三日後,她出了屋門要去上工。如她所料,原來的差事落到秋月手上,她被告知去找趙管事。

    趙管事說她病了太久,那差事不能沒人做,遂找秋月頂替她,又找別人來頂替秋月。這頂替來、頂替去,最後就只剩灶房有缺人了。

    聽到自己被調去灶房,苗洛青冷笑了下。

    灶房是粗使丫鬟的差事,像她和秋月這樣有姿色的丫鬟,都是被分配到內院做些精細活,怎麼也輪不到她去灶房,這趙管事分明是故意的。

    苗洛青看著趙管事色迷迷的目光,心底有數,趙管事是在等著她“賄賂”呢。

    “明白了,我就去灶房吧。”她不在乎,不管是燒火丫鬟或洗碗丫鬟都無所謂,只要能離冉疆越遠越好。

    趙管事沒想到她連求都不求,就這麼爽快的答應了,他原本還想著只要她開口相求,他就乘機提出要求。

    “既然你願意調去灶房幹活,原來的睡房也得換了,你就搬去灶房大寮,和大夥兒一塊擠著睡吧。”趙管事狀似不經心地說。

    府裡都知道,灶房的僕人寮房跟內院的丫鬟住房差了好幾個檔次,上等丫鬟住的是兩人一屋,不管是床鋪大小或傢俱擺設都較為精細乾淨。可灶房的下人大寮就不同了,都是粗使丫鬟和老媽子一塊睡大通鋪,大夥兒全窩在一屋,什麼味道都有,到了晚上還有打鼾、說夢話、磨牙的,熱鬧非凡,吵得人睡不著。

    趙管事不信青兒這丫頭受得了,肯定聽了變色,不過他再度錯估了,苗洛青只是表面看似弱不禁風,實際上卻是能吃苦的。去灶房幹粗活、睡大寮,于她何難?連個苦字都稱不上。

    在趙管事的錯愕下,她瀟灑地轉身走人,這是打算回房收拾了。

    趙管事臉色一沉,威脅罵道:“臭丫頭!不知好歹,到時可別來求我,若是來求,就不是花銀子了事,而是用身子……”說到這裡,他滿意地瞧見青兒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著他,卻不料接收到一雙冷冽銳利的目光。

    苗洛青是刺客,自有她冷血的一面。那雙美眸暴出鋒芒,挾帶著殺意的威壓朝他襲去,直剌入他眼底。

    趙管事被她如此冷不防的盯上,霎時背脊竄起一股寒意,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人也傻愣當場。

    苗洛青得到他眼底的怯意,目的達到,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離開後,趙管事才回過神來,莫名其妙地撫著心口,不禁自問:怪了,他剛才被那丫頭瞪一眼,怎麼突然就瑟縮得說不出話了?

    思及此,他不禁怒火起,咒駡一聲。

    “臭丫頭,敢給我使眼刀,逮到機會,看我如何整治你!”他心裡想的全是下流的齷蹉事。

    當初青兒一入府,他就瞧上了她的美色,不管他如何明示、暗示,都得不到那丫頭的青睞。
    對趙管事來說,他看上哪個丫鬟,是那丫鬟的福氣。他在府裡雖是個小管事,但要不了多久,肯定能坐上大管事的位置,那青兒這般不識抬舉,他心中記恨,發誓遲早要得到她。

    苗洛青打定主意遠離冉疆,因此調到灶房,搬離住房,正好稱了她的意。她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好好想個辦法,看找什麼理由離開冉府,既不讓冉疆起疑,又能對組織有所交代。

    但這件事難在她奉組織的命令剌殺冉疆,宮主若沒收回成命,她不能離開冉府,就算要離開,也必須找個不得已的理由瞞過去。

    苗洛青本以為待在灶房便能遠離冉疆,卻沒料到命運的齒輪似乎存心與她作對,來灶房幹活不過十日,府裡便發生了大事。

    “有剌客!”

    不知是誰高聲喊叫,如驚雷炸開,讓府裡上下一陣騷動。

    苗洛青此時正在洗碗,聽到剌客二字,心頭一驚。

    她停下手邊的差事,隨著其他僕人走到外院。

    廚房管事魯大娘忙抓了一名僕人詢問。“怎麼回事?”

    “不得了,有人要刺殺大火呢!”

    “剌客有多少人?大人可有事?”

    “聽說剌客是混入咱們府裡的人,被大人下令圍住了,正在做困死鬥!”這名僕人說完,便要匆匆趕去看熱鬧,其他僕人也放下手邊的差事跟過去了。

    苗洛青默默地跟隨眾人前去,她心下暗忖,原來除了自己,這府裡還埋伏著其他刺客?不知這刺客是否跟她一樣,都是宮主派來的?

    她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她知道為了剌殺成功,組織有時會秘密加派另一個刺客

    埋伏在暗處,等待機會下手。

    這麼做一來是為了計畫周全,提高成功的機會,二來是監視,萬一第一位剌客失敗了,為了避免他在酷刑下出賣組織,第二位元負責監視的剌客便要及時殺人滅口。

    苗洛青心中懷疑,這名刺客會不會是宮主派來監視她的?見她被調到灶房,沒機會下手,便自行出手刺殺冉疆?

    苗洛青隨著眾人前去,越過人群,瞧見一名持刀女子正被眾侍衛圍住,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丫鬟秋月。

    苗洛青心中驚訝不已。沒想到秋月竟是刺客!

    此時秋月臉色蒼白,身上染血,顯然是在一番惡鬥中受了重傷,她的下巴脫臼,雙手被一名侍衛壓制在背後,動彈不得。

    剌客若刺殺失敗,為了不落入對方手上,會服毒自盡,但秋月下巴被卸,可見是來不及服毒便被制住了。

    苗洛青看著秋月,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這時,原本圍在四周的侍衛突然分成兩列,讓出一條路,而路的另一頭,一抹魁梧的身影沉穩地走來。

    他身姿挺拔,如筆直的刀鋒,劍眉星目,相貌冷峻,那一身不怒自威的迫人氣勢籠罩全場,壓得眾人噤聲不語。

    冉疆!

    苗洛青下意識低頭,退了一步,將身形隱在眾人後頭,藏得更深。因為前幾世的陰影,讓她對冉疆無形中生出一股畏懼,避他如避蛇蠍。

    冉疆來到秋月面前,冷凝的視線將她從頭到腳掃了一眼。

    “誰派你來的?若肯老實招供,便留你全屍,給你個痛快,省得本官還得費事送你進詔獄。”

    一旦進了錦衣衛的詔獄,等同入了地獄。獄內刑法殘酷,連殺人如麻的盜匪也會為之膽寒。

    秋月迎視他冷戾的目光,只是冷笑了下。光是這不服輸的眼神,便知道她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冉疆見狀,亦回以冷笑,他左手往旁伸出,一旁的侍衛立即奉上一把刀,他刀握在手,緩緩移到身前,刀面在陽光下,閃著冷冷的刀光。

    他不由分說,手中刀鋒一斜,緩緩切下秋月肩膀上的一塊肉。

    是的,緩緩。他一邊切豬肉似的割下秋月的肉,一邊好整以暇地問:“可願招供?”

    秋月下巴脫臼,無法尖叫,在刀身入肉時,喉頭只能發出痛苦的呻吟,臉上現出猙捧之色,顯示她正承受著被割肉的痛苦。

    除了侍衛們面不改色,所有冉府上下的僕人們,都因為眼前的景象而屏住呼吸。

    秋月顫抖著身子,她雙手被侍衛縛住,動彈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冉疆手中的刀便如此緩慢的東割一塊、西切一片,每割下一塊肉,便問一句是否願意招供。

    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就這麼血染全身,苦痛備嘗,卻又不至死。

    冉疆生生地割了她十三塊肉,才收刀停止。

    “送進詔獄。”他冷冷命令。

    話一出,立即有兩名侍衛上前,將秋月肢體不全的身子拖走,沿路還流了一地的血跡。

    眾僕人們已然臉色蒼白,有人禁不住反胃和恐懼,搗著嘴悄悄跑到一邊去吐。

    苗洛青知道,冉疆是故意在眾人面前行刑,借此震懾眾人,好教他人知曉,敢生出異心,或是犯到他頭上,他便讓對方不生亦不死。

    冉疆把刀丟還給侍衛,轉身大步離去,眾人也紛紛四散開來,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上,沒人敢多說一句。

    苗洛青也跟其他人一般,沉默地往回走。她的心揪得發疼,因為某一次的前世,她也如秋月一般,被他一刀一刀的淩遲,送進了詔獄。

    秋月的下場,就跟她那一世一模一樣。

    直到這次重生,苗洛青才知曉秋月是刺客。上一世自己恐怕是死在秋月前頭,所以才不知道此事。而這回自己稱病,讓秋月頂替自己的差事,才有今日的事發生。

    每一次重生,如果她改變做法,連帶也會影響到一些事情的發展,這讓苗洛青更加相信,只要不再跟冉疆作對,定能改變自己慘死的下場。

    有了這份信心,苗洛青生出了希望,讓原本因為記憶牽扯出的陰霾和疼痛減輕不少,腳步也輕快許多,繼續回到灶房幹活。

    秋月的事讓大夥兒都噤聲了,沒人敢隨意嚼舌根。大人恐怕會針對刺殺之事清查府內,這時多說一句話,恐怕禍從口出。因此大夥兒個個低頭幹活,保持沉默。

    苗洛青本以為自己就此相安無事,誰知過了一會兒,一名侍衛前來,大聲質問。

    “丫鬟青兒在哪?”

    苗洛青怔住,心頭暗驚。在靜默之下,立即感到眾人的視線不約而同朝她盯來。

    她做了個深呼吸,緩緩站起來,而侍衛的目光也同時朝她射來。

    侍衛大步上前。“你是青兒?”

    “是。”

    “隨我去見大人。”

    苗洛青輕輕應了一聲,便低頭斂目,跟著侍衛走出灶房。

    她心中驚疑不定,心思百轉。冉疆為何要見她?是不是他發現了什麼?難道他對她起疑了?

    苗洛青全身緊繃,腦子閃過許多想法,最後她確定,自己並未露出任何馬腳,冉疆沒道理會懷疑她,不如暫且觀望,走一步看一步,萬一苗頭不對……

    想到上世的慘死,她臉色一沉,下定決心,與其被他折磨,不如自我了斷。

    她跟著侍衛來到書房,低頭進了屋,一進門,便瞧見趙管事跪在地上。

    趙管事在她進屋後,抬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帶著恨意,令她心頭深感不妙。
    “大人,青兒帶到。”侍衛說完,苗洛青立即感覺到冉疆銳利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同時帶來一股威壓。

    “抬起頭來。”男人威嚴的嗓音十分清冷。

    苗洛青在他面前,必是極度收斂自己的氣場,換上一副怯弱的表情,微顫顫地抬頭,端著小心討好的臉色,帶著三分敬意、七分懼意。

    冉疆盯著她,清冷的俊眸一如以往的黑不見底,細細打量那嬌美的容色。

    青兒在他身邊服侍了半年:她細心手巧,安靜溫柔,也懂得察言觀色,將他服侍得體貼入微,頗讓他滿意。

    半個月前,青兒因病告假,管事讓秋月替了她,在他身邊伺候。他不以為意,只要伺候得好,身邊的丫鬟是誰,他並不在意,不過身邊的丫鬟竟是潛伏已久的刺客,這件事惹怒了他。

    “青兒,你本在我身邊伺候,因何去了灶房?”冉疆沉聲質問。

    苗洛青低著頭,能感受到上頭傳來的威壓。她雖忌憚冉疆,但根據幾世以來她對冉疆的瞭解,在這精明的男人面前,什麼都蹣不過他,與其對他耍心思,不如照實回答。

    “回大人的話,奴婢因為病了,告了幾日假,等到康復後,趙管事便告訴奴婢原來的差事沒了,只剩下灶房的缺。”

    “喔?你就這麼聽話?管事讓你去灶房,你就乖乖的去?”

    “不,奴婢自是不願的,但是……”她停頓了下,似有猶豫。

    上頭傳來冉疆冷冷的命令。“但是什麼?說。”

    苗洛青想了想,忽地彎下身,伏跪在地。“能服侍大人,是奴婢的榮幸,但若要奴婢獻出身子來換取差事,奴婢不願意。”

    話才出口,一旁的趙管事立即驚雷乍起般地怒吼。“賤丫頭,你別含血噴人!”

    苗洛青抬起頭,緩緩看向趙管事。

    “我說的都是事實,秋月賄賂你,搶了我的差事,我不肯求你,你便將我調到灶房折辱我。我雖是奴才,卻也知潔身自愛,要我出賣身子伺候你,我寧可去灶房幹粗活。”

    對於冉疆的能力,苗洛青是相當瞭解的,能做上北鎮撫使司的位置,可不是那麼好騙。冉疆派侍衛來喚她,而不是來押她,由此可見,冉疆並未把她當成嫌疑人。這趙管事覬覦她的美色已久,平日仗著管事之職在府裡收賄,只要冉疆有心查,必能輕易查出。

    趙管事打死都不承認這事,秋月是他調去大人身邊伺候的,卻出了剌殺這事,他難辭其咎,為了自保,他便把髒水潑到青兒身上。

    他指著青兒大罵。“明明是你為了說服我將秋月調去灶房,以美色相誘,我不答應,你便稱病不出。我是管事,豈能受你要脅?這才讓秋月替了你,把你調去灶房做為懲戒,你卻趁此誣賴我,好狠毒的女人!”

    趙管事轉頭看向冉疆。“大人,這女人居心不良,小的懷疑這一切都是她的計謀,要對大人不利,請大人明察!”

    苗洛青任由趙管事在一旁扭曲事實,她僅是低頭跪著,不急著辯白,也不說話。反正她該說的都說了,就等冉疆決斷。

    冉疆冷冷地聽著,始終不置一詞,在聽完兩人的說詞後,僅僅下了一道命令。

    “來人,將趙管事雙腿打斷,丟出府。”

    趙管事一臉錯愕,接著面露恐懼,大喊冤枉。

    兩名侍衛上前,不管不顧地硬拖他出去。

    苗洛青始終低著頭,耳裡聽著趙管事的慘叫,不多久便沒了聲音,一切又恢復如常。

    她還跪在地上,冉疆沒叫她起來,她便維持著跪姿,感受到上頭的人正盯著她。

    他二話不說就處置了趙管事,可見早就查明了原委,只不過順道聽聽他們兩人的說

    詞。她慶倖自己賭對了,冉疆雖然心狠手辣,可在這事的處理上,倒是明察秋毫。

    但他為何還讓她跪著?為何不說話,而是靜靜的盯著她?

    苗洛青心裡七上八下,她一動不動,靜靜地等待。

    這時,她感覺到身前傳來腳步聲,接著一隻手伸來,托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使她不得不迎上他迫人的黑眸。

    那張冷峻的臉龐欺近,眸底的精芒熾人,她能感覺到指上的粗糙薄繭磕著她細滑的肌膚,傳來一絲生疼。

    她近身服侍冉疆半年,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碰她的臉。

    “你可知我為何處置趙豐?”趙豐便是趙管事。

    苗洛青冷靜地看著他的眼,如實回答。

    “大人明察秋毫,知道誰在說謊、誰是冤枉的。”

    她能感覺到自己這話應該是合了他的心意,只見他唇邊勾起了淺笑的弧度。

    “趙豐誣賴你,你倒是不慌不忙,十分鎮定。”

    苗洛青心頭驚了下,心想不好,自己的反應太冷靜,讓他起疑了嗎?

    “奴婢鎮定是因為相信大人,但其實心裡還是有些怕的。”

    她怯怯地看著他,語氣透著小心翼翼,沒有故意討好,而是對他的精明厲害,實實在在的感到敬畏。

    她不知道,這時的她神情上透著一股沉靜的嬌怯,這份嬌怯不是刻意裝出來的。她在怯怕之中,對他有著信任,在信任中卻又有著提防,這幾種矛盾的神情同時出現在她臉上,讓冉疆不禁多審視了她一會兒。

    對他來說,青兒不過就是一個美貌的丫鬟。他府裡從不缺美人,來自各方巴結送來的女人各個姿色不俗,不過直到今日,他才特別注意到青兒的美。

    她信任他的同時,卻又畏懼他、提防他,倒是十分令人玩味。

    他鬆開她的下巴,挺直身子,丟了一句命令。

    “去灶房收拾,搬回原來的屋子,回來伺候。”

    這話讓苗洛青一愣。

    他挑了挑眉。“沒聽到我的話?”

    “奴婢遵命。”苗洛青忙垂頭應是,站起來,躬著身子匆匆退出書房。

    在退出去時,她沒有回頭,直到出了書房,這才悄悄朝書房看去。

    她沒想到,經此變故,冉疆又將她調回身邊。她雖然極度不願意,卻也不敢違逆他的命令。

    接下來,只能小心行事,再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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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2 00:02: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錦衣衛是皇上的鷹犬,直接聽命於皇上,專殺有異心之人,專宰反對之人,朝中群臣莫不忌憚,就算是一品大官見到錦衣衛,也要禮遇三分。

    可以說,錦衣衛就是皇上的刀。而冉疆身為最鋒利的一把刀,會惹來剌殺是很正常的事。

    苗洛青發現,自從冉疆將她調回身邊伺候,把她帶在身邊的次數就多了。

    伺候冉疆的貼身丫鬟不止她一個,除了她,還有蕊兒和穗兒。她們三人平日打理冉疆的起居,伺候他用膳、更衣、奉茶,以及其他瑣事。

    冉疆白日去北鎮撫司辦案,回到府裡時,也通常會進書房繼續和手下秘密議事。以往是她們三名丫鬟輪流跟著冉疆去書房伺候,但現在冉疆每次去書房,便會指定她跟著,因此苗洛青跟著去書房時,也有機會聽到他們議事。

    與其說是議事,倒不如說是如何挖坑讓人跳。

    “大人,咱們探得姜大人打算在明日上朝時遞摺子,說您濫殺無辜,貪贓枉法,還說備了人證和物證。”說話的手下叫黃錦,錦衣衛千戶,是冉疆的心腹。
    “那傢伙活得不耐煩了,敢做假證跟錦衣衛作對?”另一名心腹劉魁亦是千戶,這兩人跟著冉疆,唯他馬首是瞻,不管是抄家、抓人、審訊,都能見到這兩人的身影。

    若說冉疆是皇上的鷹犬,那他們就是冉疆的兩條忠狗。

    這兩人說到姜大人時,語氣充滿了嘲諷。姜大人是朝中少數敢當著皇上和眾臣的面,與錦衣衛作對的人。

    冉疆饒有興趣地聽著,一點也不擔心,反倒覺得十分有意思。

    姜大人敢上摺子,自是有靠山在背後撐腰,這背後之人便是各地藩王。

    皇上與各地藩王早有心結,錦衣衛是皇上的爪牙,自然不受這些藩王待見。

    冉疆慢條斯理地道:“無妨,讓他上摺子。他想跟本官玩,本官就陪他玩玩。”他能坐到北鎮撫使的位置,除了自身能力強之外,對於查案、抓人,以及審訊,他有著與生俱來的天分和熱情。越是難辦的案子,越是刁鑽的敵人,他越是來勁與對方周旋。

    苗洛青安靜地站在一旁,低首斂目,不管他們說什麼,她都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任何表情。

    過了幾日,苗洛青聽到一件消肩。

    進了詔獄的秋月,最終受不了酷刑,供出了幕後主使,竟牽扯上姜大人。

    冉疆帶了上百個錦衣衛連夜查封姜大人的府邸,把薑府上下鬧得雞犬不寧。

    聽到這件事時,苗洛青心驚了半晌,她直覺這是冉疆做的陷阱,對方用誣賴來扳倒他,他就將計就計挖坑給對方跳。對方以為能玩死他,卻不知到底是誰玩死誰。

    這一日,苗洛青照例在書房伺候,冉疆原本在看書策,她看茶冷了,便出去重新泡了一杯熱茶。進屋時,見冉疆坐在椅子上,一隻手肘搭在案桌上,撐著臉在閉目養神。她放輕腳步,輕輕將茶杯擱在案上,一抬眼,便怔住了。

    一隻拳頭大的黑色蜘蛛正緩緩爬上冉疆的肩膀,她立即認出那是毒蜘蛛,只要被咬到,必死無疑。

    那只蜘蛛已經靠近冉疆的脖子,她心思千回百轉,盯著那只毒蜘蛛,眼看就要咬上他的脖子,說時遲那時快,她立即大喊。

    “大人小心!”她同時出手,往他肩上拍去。

    冉疆雙目猛然暴睜,眼角歡到黑影,手中立時甩出暗器,一支飛鏢將蜘蛛的身子插在地上,前後不過眨眼的工夫。

    他站起身,目光陰沉地盯著被釘死在地上的毒蜘蛛,冷哼一聲。

    “好個毒蜘蛛,來人!”

    在他的召喚下,兩名侍衛進來,一見到地上的毒蜘蛛,立即變了臉。

    府裡守衛森嚴,大人身邊更是滴水不漏,卻還是防不勝防,混進了毒蜘蛛。幕後人這一招手段,可謂聰明歹毒。

    “立刻搜查所有屋子,看是否還有其他毒蜘蛛。”

    在他的命令下,侍衛們搜屋,而冉疆則轉頭看向苗洛青,眼中有著贊許。

    “你做得很好,本官——”他頓住,盯著青兒蒼白的神色。

    苗洛青只覺得渾身發冷,頭腦發昏,她呆呆地看著手背上的小紅點,這才發現,适才她拍開那只毒蜘蛛時,原來已經被咬了。

    早知道這蜘蛛咬人的速度那麼快,她就不要用手,這下好了,她沒死在冉疆手上,卻死在毒蜘蛛的口中,成了替死鬼。

    她眼前一黑,雙腿一軟,在陷入黑暗意識前,落入了一個寬大熱燙的懷抱。

    在意識渾沌中,苗洛青覺得胸口滯悶難當,似有一股熱流在體內壓迫、衝撞,擾得她氣血翻湧。

    騫地,“哇”的一聲,她喉頭一熱,吐出一口黑血,只覺得五臟六腑都亂了,十分難受。

    她睜開眼,覺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待那五官相貌逐漸變得清晰,冉疆冷肅的面孔近在咫尺。

    她迷茫的眼,倏地轉成了憤怒。

    “姓冉的——”她想也不想就朝他臉上打出一拳。

    拳頭被大掌輕易制住,眼前那雙俊眸閃著危險的利芒,沉聲開口。

    “你叫我什麼?”

    苗洛青懵了,她呆呆地望著他,有那麼一瞬間,她搞不清自己是在哪一世?

    一睜眼就是冉疆那張冷酷的臉,她的攻擊完全是下意識的反射動作,沒有任何思考。

    他的怒視和質問令她打了一個激靈,混沌的意識及時轉成清明,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與冉疆面對面坐在床榻上。

    他的手正平放在她的胸口上,一股真氣熱流透過掌心,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她的體內,她這才驚覺他正在運功為她驅毒。

    她想起自己被毒蜘蛛咬了,吐出的那口黑血正是她在混沌不明時,胸口滯悶難受的原因。

    她忙垂下眼,心頭發虛,幸好及時回過神來,她在驚疑不定之際,對他親自幫自己運功驅毒的行徑感到不可思議。

    她原本並不打算救他,甚至要看著他死,但她立即驚恐地想到,冉疆若被毒蜘蛛咬到,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她。而他在毒發之前,絕對有足夠的時間將她幹掉。

    為此,她當下改變主意,立即伸手將蜘蛛拍掉,不是為了救他,而是不想自己冤死。

    她真是腦子壞了才會徒手去趕那只毒蜘蛛,不過幸好現在看來,她賭對了,冉疆若是懷疑她,就不會出手救她了。

    至於适才不小心脫口而出的話,她決定就算打死也不能承認。

    冉疆沉默地盯著她,犀利的目光比星火還亮,視線從她額角滑下的冷汗,緩緩越過眉眼,瞧著那微顫的長睫,好似蝶兒的翅膀在輕輕搖晃。她的肌膚此刻十分蒼白,卻又

    帶著晶瑩的透亮,令她看起來不勝嬌怯。

    為了給她運功逼毒,他二話不說,將她身上的衣裳脫掉,上半身只留下一件遮胸的肚兜,好讓他可以將掌心平貼在她的胸口,將真氣灌入,逼出毒液。

    他倒是沒想到,這個青兒平時看似弱不禁風、嬌柔怯懦,竟會為了救他,大膽伸手將蜘蛛拍開。要知道,那蜘蛛足有女人的拳頭那麼大。

    府內的女人會想盡辦法討好他,不過到了生死關頭,肯為他犧牲的又有多少人?他是武舉出身,沒有顯赫的家世,也無官場人脈,能爬到今日這個位置,完全是他拿命去拼來的。那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手下,也是他把利益放在前頭,才能得到這些人的忠誠。而對於那些背叛他,或是犯到他頭上的,他就以暴制暴,用極盡殘忍的手段來震懾對方。

    青兒伺候他半年,他一開始並不怎麼在意這丫頭,即使知道她挺美,但向來對女色自製的他,深知美色誤人,若有需要,他只會找後院小妾,不管是男人或女人,他只在乎這人有沒有忠誠?會不會背叛?

    忠於他,給好處;背叛他,殺!

    這回青兒救了他,讓他頭一次正眼看她。

    她當時明明只要出聲示警就行了,一個沒有武功的丫鬟,看到那麼大的蜘蛛,驚叫嚇壞才是正常,但她卻在第一時間奮不顧身地撲向前,伸手為他擋掉蜘蛛。

    冉疆相信只有在最危急時,才能看出一個人的真心。就沖著青兒奮不顧身把毒蜘蛛從他肩上拍掉,只要有餘力,他就要把這丫頭救回來。

    當時不只書房,連他的寢房裡也搜到了毒蜘蛛,而他找來一名識毒的手下察看,得知自己若被這種苗疆毒蜘蛛咬到,必須立即運功驅毒,否則一刻之內會毒發身亡。

    他當下便明白,一旦自己被這毒蜘蛛咬到,就算他馬上運功驅毒,只要有人向他偷襲,他便難以抵擋。若他不運功驅毒,先與人交手,便會催發毒性,暴斃身亡。

    好個完美歹毒的殺人計,他冉疆自詡聰明狡猾,對此計也不得不暗贊一聲。

    也幸虧他命大,這個完美的計畫,被身邊這丫頭給破壞了。

    思及她的奮不顧身,冉疆冷凝的眼神難得多了抹柔軟,看她的目光也比以往溫和。

    他輸入真氣的掌心底下,是她隆起的半胸,原來那處柔軟竟比實際看起來更為飽滿,平日在衣裳的遮掩下,目測都是低估了。而這該是嬌嬌怯怯的性子,适才居然大逆不道的喊他“姓冉的”,原來嬌花耍起性子來也是帶刺的,別有一番韻味。

    他還記得,那一次她跪在地上,面對趙管事的誣賴,一臉堅毅地說:“我雖是奴才,卻也知潔身自愛,要我出賣身子祠候你,我寧可去灶房幹粗活。”

    那時,這句話入了他的耳,讓他不禁對她多看了幾眼。

    當時他就有一種感覺,這丫頭好似十分信任他,認為他會查清楚,不會冤枉她。而當時,他的確早就把前因後果都查了,知道趙豐對她做的事,叫她來,也不過是想聽聽她的辯詞罷了,卻沒想到這丫頭看著嬌弱,性子倒是挺硬氣的。

    這丫頭八成是一醒來,看到自個兒的衣裳被脫、胸口被摸,所以氣得出口不遜,還不知死活的要打他一拳。

    如此欺上,換作別人,早被他打飛了,不過……他意外發現自己並不介意,反倒覺得有幾分好笑。

    苗洛青忐忑不安地低著頭,還在擔心自己該如何解釋适才的大逆不道,免得挑起他的疑心。殊不知冉疆已經自行幫她找到理由,而她還把他灼灼注視的目光,當成了不悅的怒瞪。

    將最後一道真氣輸入她體內後,冉疆運功收掌,而她身子也突然似是被抽光力氣一般,整個人癱軟下來,卻在倒下去之前,及時被伸來的健臂一摟,將她攬入懷中。

    苗洛青被他這突然的舉止給驚呆了,而這份驚嚇,還比不上後來瞧見那雙冷酷無情的眸底,眯出一種叫做“笑意”的情緒。

    她沒看錯,他正在對她“笑”。

    在她放肆的打他一拳,還喊他“姓冉的”之後,她實在不相信他的笑會是善意的。

    怒極反笑。

    苗洛青腦子裡浮現這四個字,背脊陡地升起一股寒意。在她對冉疆的認知裡,這男人就是一個愛記仇又絕不吃虧的個性,別人打他一拳,他便斷人手骨來加倍回報。

    冉疆抱著她柔軟的身子,心想自己果然低估了她,這身子又軟又有彈性,她的胸口壓在自己胸膛上,讓那一雙隆起更鼓了。

    他低下頭,從這個角度看去,她鼓起的半胸風景全都入了眼,反倒引人遐思,很想瞧瞧那肚兜遮住的下半個風景,會是怎生迷人?

    在屋內的光線下,長睫下的墨眸有一層暗影,櫬得那眼瞳裡的熾芒更加幽亮,映著她一臉可愛的傻樣。

    “倒是個膽大的。”他低啞的嗓音裡透著淺笑,指腹輕輕摩著她的下巴時,似有若無地掃過那緊抿乾裂的唇,他突然很想低頭用唇舌去滋潤,好讓這張蒼白無血色的唇瓣,繪上鮮紅的色彩。

    體諒她剛中毒,身子虛弱,需要好好休養,他不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

    “把身子養好,康復後,本官有賞。”

    給了這句承諾後,他便將她放躺在床上,叮囑下人好生看顧後便離開了。

    苗洛青目送冉疆離去,心中的驚疑仍在。

    她本以為冉疆會發怒,卻沒想到他什麼都沒做,還囑咐她好好養傷。

    也難怪她如此驚訝,累積了前幾世的記憶,冉疆在她心裡只有壞,沒有好,只有殘忍,沒有溫柔。

    直到他離開,她還杵在愣怔和疑惑中,對他的忌憚太多了,以至於她碰到他,只會把他往壞的地方想。

    不過當她冷靜下來後,仔細斟酌适才兩人的情況,把他說的話來來回回地仔細推敲好幾遍,最後還是奉命進來照顧她的張嬤嬤,一句話點醒她的盲點。

    “你這回可立了大功!你救了大人一命,讓大人對你另眼看待。大人剛才還囑咐我把你照顧好,有什麼需要的,直接跟帳房說一聲,讓你休息到完全康復為止!”

    适才在一旁,張嬤嬤可是看得很清楚,大人抱著青兒,那態度都不一樣了,連青兒打他、罵他,大人都不計較,這可不得了。

    張嬤嬤的話讓苗洛青回過神來,轉頭看向她,吐出兩個字。

    “是嗎?”

    “是啊!你沒瞧見,剛才大人臉色多溫和。不過,我說青兒,雖然大人賞罰分明,但你也真是的,居然要打大人,這回大人看在你救了他的分上,沒跟你計較,下回你可要小心,別再犯性子了。”

    張嬤嬤這些下人較常跟青兒相處,知曉她是個不好惹的硬脾氣,要不然那個好色的趙管事也不會老是搞不定青兒,最後不但被打斷腿,連前途都丟了。依她看,這個青兒以後是有造化的,看大人臨走前那態度,肯定是看中她了。

    苗洛青恍悟。是呀,冉疆是個賞罰分明的人,她救了他,就算她不敬,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罰她,不然豈不是自打嘴巴?

    想通後,苗洛青松了口氣,軟軟地躺在床上,又想到自己身上只著一件肚兜,便問張嬤嬤有沒有衣服。

    拿到衣裳後,她立刻穿回身上,這才安心地躺下休息。

    做法不同,命運的走向果然跟著不同,苗洛青生出更多信心,也更下定決心要討好冉疆。

    不殺冉疆,她就不會慘死在他手上。

    這一日,她閉上眼,安心的在屋內養傷,這難得賺到的清靜,她可以好好利用來休養生息,並趁此思考,從長計議。

    由於白日睡得多,這一晚,她反而睡不著了。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索性起來盤腿坐著,決定趁此打坐運功,好儘快恢復。

    她屏氣凝神沒多久,立即察覺到異樣,心中一驚。

    屋內有人!

    她一睜開眼,便瞧見面前站著一名蒙面男子,她身子一僵,警戒地盯著對方。

    “陰峰沙似雪。”蒙面人一開口,苗洛青立即恍悟。

    “陽城月如霜。”她看著他,冷靜地說出下一句。

    這兩句是暗語,用來識別對方是否跟自己是同夥。

    “宮主在問,你的事辦得如何了?”

    “府裡出了其他剌客,打草驚蛇,我尚無機會下手。”

    這是她早就想好的理由,也幸虧有這個理由,讓她得以拖延,又不至於被懷疑。

    除了眼睛,蒙面人的半張臉都藏在黑布後,加上屋內光線昏暗,苗洛青無法看到他的長相,卻能隱隱瞧見黑暗中那雙銳亮的眼,恍如在夜裡伺機撲殺的虎狼。

    她知道,這人就是組織派來的第二名刺客,也是監視她的人。她在冉府潛伏半年,這男人直到現在才現身,藏得很深,就不知白天她救了冉疆的事,這人是否知曉?

    “你因何救他?”

    苗洛青心中一動。果然。

    她不答反問:“那毒蜘蛛是你放的?”

    對方沉默,並未否認,她便心中有底了,故意壓著怒意質問他。

    “你要出手,為何不挑他一人獨處的時候?你可知,當時他若被毒蜘蛛咬到,我勢必脫離不了嫌疑。冉疆的個性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任何人,你存心想害死我?”

    蒙面男子冷哼一聲。“他若中毒,我必然會出手,你離去便可,何來害死之說?”

    苗洛青恍然大悟,怒道:“你不早說,若知有幫手,我何必多此一舉,幫著你一起殺他便得了。”

    她憤怒的語氣裡有著天大的遺憾,一副大好機會就這麼白白錯失的意味,既怨他,也怨自己。

    蒙面男子盯著她,將她蒼白懊惱的神情看進眼底,沉默了一會兒,便道:“罷了,下次再找機會。”說著,便伸出一隻手。“拿去。”

    苗洛青看著他的手,掌心向上,上頭似有一粒東西。

    “這是什麼?”

    “毒蜘蛛的解藥。”

    苗洛青目光一亮。冉疆雖然為她運功驅毒,但若有解藥,當然還是吞解藥好,可保萬無一失,免得落下什麼後遺症。

    她伸手去拿藥丸,爽快的吞下肚,不一會兒,便覺腹內一陣清涼,十分舒坦。

    她抬頭問他。“如何稱呼?”

    “你可以叫我易,易容的易。”

    肯定是假名。她心中腹誹。

    “我若需要找你,去何處尋?”

    “白日在院子月門處掛燈籠,晚上在窗邊樹上掛燈火,我見了,自會來尋你。”這意思是不肯透露他藏身在府中何處了。她抿了抿唇,淡道:“知曉了。”

    蒙面男子點了點頭,身形一閃,從窗口躍出,沒入黑暗裡,如一陣風飄過,走時順道帶上窗門。

    苗洛青悄聲下床,來到窗邊檢視,窗木上沒有任何足跡,這人輕功很好。她走回床榻邊,躺在床上深思。

    既然有人監視,她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必須走得很小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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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2 00:02: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苗洛青吃瞭解藥後,隔日便覺得自己完全康復了,但她還是借此多休息了兩日。一來她不想見到冉疆,二來她需要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

    她一方面要防止冉疆發現自己剌客的身份,一方面又不能讓組織的人察覺她違逆命令。

    不管是哪一邊識破了她的意圖,都只有一個下場——慘死!

    苗洛青不怕死,卻怕死時遭受的折磨痛苦,更何況她想改變自己的命運,也就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她想到了一個計畫,既然組織又派易潛入府裡,那麼剌殺的任務就交給他吧,她只要想辦法讓冉疆對她心生不滿,把她調離身邊就行了。

    離開冉疆身邊,便失去刺殺機會,有了這個理由,組織也不會懷疑她。

    做好了這個打算,苗洛青便“康復”了,又回到冉疆身邊伺候。

    冉疆果然承諾對她“有賞”,把她叫來書房,當著所有僕人的面,讓總管端來一個木盒,放在她面前。

    當木盒蓋子掀開時,二十錠金元寶堆放整齊,閃著金燦燦的光芒,看得所有僕人們都眼紅了。

    在苗洛青眼中,二十錠金元寶不算什麼,在重生的某一世裡,她色誘冉疆,當時冉疆還賞過她價值百金的金釵玉環呢。

    不過這一次,她要讓冉疆把她調得遠遠的,所以她立即做出財迷心竅的模樣,一臉心花怒放地捧著盒子。

    “謝大人賞賜,奴婢一定好當差,才不枉大人賞奴婢這麼多元寶,奴婢作夢都會笑了。”

    她抱著盒子,又是叩頭,又是彎腰的,一副“有財便是寶”的諂媚之色。而她說的話,表面上是感激,但聽到的人都能清楚感覺到,她是為了個人利益才盡忠的,並不是為了大人。

    果然,這話一出,她敏銳地捕捉到冉疆眼底的鄙意。

    “行了,下去吧。”冉疆丟下這句命令後,斂下目光,不再看她。

    “是,奴婢謝大人賞。”

    苗洛青捧著木盒歡喜地退了出去,在她背對他時,那道灼然的視線又看過來,盯著她興沖沖的身影,多了一抹深思。

    苗洛青決定用最簡單、最直白的方式遠離冉疆,她讓自己看起來就像個愛財的俗氣女人。

    得了賞後,她一點也不掩藏自己的得意,在其他丫鬟和僕人面前,她毫不顧忌地表現驕傲的一面,並且有意無意地透露大人在為她療傷時還抱了她、摸了她,逢人便炫耀,一副深怕別人不曉得大人對自己的看重。

    居功自傲,就是她的偽裝。

    她每日甚至故意在屋內數元寶,照三餐和睡前摸一次,好似深怕別人趁她不注意時偷了她的元寶,把自己這副守財奴的行為傳得府裡人盡皆知。

    這一日,她在書房近身伺候時,不小心打翻茶水,潑到冉疆的衣上,幾乎同時,冉疆抬起的目光,如電般射向她。

    她一聲嬌呼,花容失色地跪下來,急急忙忙地拿出手絹為他擦拭。

    “奴婢該死,大人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她一邊求饒,一邊用手絹在他的下袍上擦。

    冉疆並未動怒,只是用沉靜、疏冷的目光,盯著她慌張無措的神態。而那雙水光盈盈的美眸,卻與臉上的慌亂背道而馳,流溢出似有若無的媚意。

    粉色繡花的手絹襯得象牙白似的案荑更加細嫩無骨,只不過那只手,卻盡往他雙腿間的那一處擦拭,看似無意,卻是有意。

    冉疆未動,只是沉靜地盯著她。

    他見識過不少女子討好的手段,想爬上他床的女子也很多,只是他向來對於主動投懷送抱的女子沒什麼興趣,就算有興趣也是裝出來的。

    無人知曉他中意什麼樣的女子,更無人知曉他不中意什麼樣的女子,只有他自己清楚,會對他耍心機、弄些小手段的女人,正是他最不喜歡的。即使這女人的心機是為了獻身給他,即使這女人美若天仙,可對冉疆來說,光是對方主動獻身這個想法,就足以令他冷卻一半,意興闌珊。

    他容許後院的女人為他爭寵,為他花心思手段,伺候他舒服了,作為獎賞,他也會故意寵對方,因為他知道,男人的寵愛可以激勵女人為他做得更多,更臣服於他,這才是他要的。而他也明白,讓這些女人臣服于他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擁有的權勢和身份。

    沒了這些利益,那些女人的傾慕便會消失,這一點,他在一次次的抄家、審案等等的權力鬥爭下,見得夠多了。

    忠貞不悔是個笑話,一旦遇上利益衝突,男女間的情感都禁不起打擊,即便是夫妻亦同。

    說起來,青兒服侍他也有半年了,這半年來,他唯一一次正眼看她,生起興趣,便是她在書房救他避免被毒蜘蛛咬到的那一次。

    當時,他正在閉目養神,雖如此,他的六識依然清明,他並非沒察覺異狀,他只是在等,直到她驚呼出聲。
    他很意外,當自己置身危險之境時,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鬟,竟會為了救他而拚命,這讓他重新打量起她來。

    他對她的興趣才剛剛燃起,就被她財迷的雙眸給掐熄了,當時他臉上依然帶著笑,但他的眼神已是冰冷。

    原來她救他是沖著利益,她沒有錯,他也覺得人心皆是利之所驅。

    現在,她竟然妄想攀上他,做出跟其他女人一樣的事。他原以為她真是潔身自愛的,當知道她拒絕趙管事的要脅時,他的確高看了她,卻原來是她瞧不上趙管事的身份和地位罷了,她真正想攀上的是他冉疆。

    盯著她刻意的使媚討好,他沉寂的黑眸依然靜水深流,無波無緒。

    這幾日關於她居功自傲的閒言閒語不斷傳來……看樣子,他得換個人伺候了。

    苗洛青依然不屈不撓,那雙水汪汪的美眸含情脈脈地瞅著他,一副“你一定捨不得罰我”的眼神,是吧?是吧?是吧?

    冉疆二話不說,直接把她從院內調到院外,從此以後不得貼身伺候。

    她失寵了。

    原本在府內,大夥兒都知道,丫鬟青兒捨命救主,所以才讓大人對她青眼有加。但賞罰分明的大人,在她打翻茶水後,照樣罰她去外院掃地,充分表明大人的態度,有功賞,有過罰,如此罷了。

    “不過是個奴婢,運氣好,得了個功勞,就蹬鼻子上眼,踐起來了,還當自己是主子呢!”

    “依我看,她是故意的,把茶水潑在大人身上,是想藉機給大人更衣時,好爬上大人的床!”

    “瞧她這心機,當自己傾國傾城呢,咱們大人什麼漂亮的女子沒見過?她這是自取其辱!”

    幾個丫鬟和下人們聚在一塊嚼舌根,嘲笑苗洛青,對她倨傲的態度早就看不順眼,現在知道她被罰去外院掃地,都樂得奚落她。

    對於那些落井下石的冷言冷語,苗洛青也很配合地裝出一副氣怒怨恨的模樣。

    在別人眼裡,她輸了。

    在她心裡,她這步棋贏了。

    順利調離那頭狼的身邊,正是她要的。

    長睫下的美眸,藏著別人不知道的笑意。

    在她被調往院外的隔天,這一夜,她躺在床上,到了子時,仍未有睡意,因為她有預感易會來找她。

    當她察覺到屋內有另一個人的存在時,她見到易了。

    這男人依然一身黑衣,刻意融入黑暗裡,讓人無法窺其全貌。他半臉蒙面,唯獨露出一雙精芒,在暗夜裡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怎麼回事?”他沉聲質問。一句簡單的話,不用明說,彼此心知肚明他在問什麼?

    苗洛青早有心理準備等著他來質問。

    她坐住床上,冷著臉看他

    “我昨日在書房,趁著四下無人色誘他,沒想到他不動心,反而把我調離。”

    “你平日謹慎,昨日為何輕率行事?”

    她擰眉。“昨日是大好時機,他在為我療傷時摟了我,也摸了我,分明對我意動,只不過礙於我毒傷未愈,需要'休養。打鐵要趁熱,今日只有我與他在書房,孤男寡女,我當然得乘機表示些意思,讓他被我迷惑,才有機會下手,這叫看準時機,哪裡輕率了?”

    這一番說詞,她前後仔細斟酌過,覺得合情合理,沒有任何漏洞,相信能說服對方。

    易沉默下來,那雙隱在黑暗中的墨眸與她微怒的目光對峙,似在深思她的話。

    她坐在床上,幾絲月光淡淡投射在她身上,描摹出明暗不一的光影線條,為她鍍上一層神秘美。

    她本就生得嬌媚,嬌而不俗,媚而不豔,而她冷著臉色時,自有一股讓人想要征服的清冷。

    易盯著她,心想當初上頭之所以選定她進冉府,便是衡量過她的美色和手段,應是冉疆會感興趣的,卻沒想到冉疆不為所動。

    一陣沉默後,易緩緩道:“他將你調離,你已失了機會。”

    “我知道。”她冷淡的語氣裡充滿懊惱和遺憾。

    “無妨,接下來的事,我自會安排。”

    苗洛青聽了,心中一動。“你有何計畫?”

    他未多說,只丟下一句。“時機一到,聽我命令列事。”

    見他說完要走,她立即叫住他。“等等。”

    他回頭看她,等她開口。

    “下次來之前,打聲招呼,免得我不方便。”她說。

    易冷哼一聲。“哪來那麼多規矩。”說完,不再停留,一如來時,鬼魅般眨眼消失,恍若驚鴻一瞥的掠影。

    他一走,苗洛青立即下床察看。

    也不知這男人是從哪裡進來的?無聲無息的,直到他站在自己面前,她才發現他,這樣很不好,萬一哪天她正好在更衣或是方便時,被他瞧見怎麼辦?

    她來到屋內另一頭,丫鬟穗兒就睡在那頭的床榻上,從頭到尾都沒醒過,應該是被點了睡穴。

    苗洛青盯了穗兒一眼,便走回自己的床榻,上床睡覺。

    冉疆這人的狠戾毒辣,固然讓人害怕,但不可否認的,他亦是清俊有魅力的男子。有些女人就對這種壞男人萬分依戀,其中就包括了七公主。

    七公主對冉疆的迷戀人盡皆知,對高傲的七公主來說,若能征服英俊又冷冽的冉疆,讓他成為她的裙下之臣,是一件非常有成就的事。

    她不只迷戀冉疆的相貌,亦迷戀他魁梧挺拔的身形。七公主認為武舉出身的冉疆,比那些翩翩的文人公子好看多了,她就愛武人的粗獷英武,尤其像冉疆這種還帶點壞壞的冷戾。七公主恨不得想知道,到了床榻上,脫掉那一身衣袍後,他是否如同野獸一般猛浪?

    想到床榻上的冉疆,七公主只覺得身子一熱,臉蛋浮起的緋紅,不知是酒醉還是欲望?

    今日她特地來冉府作客,此時,她正舉著酒杯,言笑晏晏地與冉疆對飲。

    不管她如何明示暗示,冉疆總是不假辭色,看似恭敬有禮,實則與她保持疏遠的距離。

    她想要的男人就一定要得到手,對冉疆,她是勢在必得。

    想到今日來此的目的,七公主臉上的笑意更醉人了。她向一旁的宮女看去,那宮女對她輕輕點頭。這宮女是母后給她的人,一身功夫了得,能助自己成事。

    “冉大人,我敬你一杯。”她嬌滴滴地說。

    冉疆望著七公主含羞嬌媚的美眸,眼中笑意輕淺,端起酒杯,笑道:“不敢,應是下官敬公主才是。”

    他舉杯飲酒,七公主一杯又一杯地敬著他,他也一杯又一杯地喝著,面對七公主,他始終端著笑,把七公主眼底的心機看得一清二楚。

    七公主仗著自己的身份,擺明瞭想灌醉他,他也不慌不忙,陪著她喝。

    在喝完一壇酒後,他還沒醉,反倒七公主已經身子不穩了。

    冉疆放下酒杯,聲音平穩地讓下人去召來內侍公公和服侍的宮女。

    “公主醉了,服侍公主回府休憩吧!”他對內侍公公說。

    內侍公公朝他一禮,對兩名宮女們吩咐。“還不扶公主回去。”

    兩名宮女應是,小心地扶起公主,此時左邊的宮女一個踉蹌,竟不小心碰翻了酒壺,黃色的酒液便傾倒灑在公主的衣裳上。
    內侍公公見狀,當即大怒。“你們是怎麼辦事的,這樣公主還怎麼出去?讓人瞧見,豈不笑話!”

    犯錯的宮女慌亂地跪地求饒,公公罵了她幾句,便又命令。“還不扶公主到屋裡換衣裳!”

    兩名宮女立即攙著公主,竟是連問主人一聲都沒有,便要往冉疆的寢房而去。冉疆面不改色,立即命令。“來人,領公主去客院。”

    大總管知曉大人的心思,立即恭敬上前,卻是刻意擋住他們的路,把手一抬。

    “請隨奴才往這兒走。”

    公公和兩名宮女早受了公主的指示,要找個理由留下來。客院就客院,反正目的已達到,便扶著公主隨大總管去。

    他們嘴上說要幫公主換件乾淨的衣裳,但是一到客院,便不肯走了,他們用的理由是公主一沾了床,便睡下不肯起了,若是有人動她,她便生氣,惹得奴才們都不敢動她。

    冉疆聽了大總管的報告後,只淡淡吩咐。“既如此,來人,去通知姨娘們,全去客院伺候公主。”

    冉疆一方面命人把後院姨娘全都叫去客院,一方面派人去宮裡傳話,將七公主酒醉之事稟報上去。

    他讓小妾們去伺候公主,至於他自己,卻是命人備了馬車,即刻出府。

    他早就看透七公主打的如意算盤,堂堂公主身份尊貴,他不能趕她走,但他可以走。

    就算七公主在他府中過夜又如何?他人不在府中,所有侍妾都在客院當證人,不但可保公主清白,還可把自己摘出去,既不得罪公主,也避免讓人鑽了空子設計他,這是兩面兼顧之計。

    馬車很快備好,就停在前院裡。

    冉疆帶了六名手下,來到馬車旁,正要上車,卻頓了下,想了想,回頭看向大總管,丟了句命令。

    “去把青兒叫過來。”

    大總管應是,轉身命令一名下人,立即去把苗洛青找來。

    此時苗洛青不知大難臨頭,正躲在自己的屋裡涼快呢。

    當她從一名管事口中聽聞七公主進府找冉疆時,她便知道後續會發生什麼事了。

    每一世,隨著自己改變做法,有些事也跟著改變了走向,但有些事情的進展也依然跟前世一樣,例如七公主對響疆的迷戀,又如今日七公主來訪,冉疆不得不設宴款待她。

    不過她相信,宴會後發生的事必不會跟前世一樣,因為她已經調離冉疆身邊,不再參與其中。

    想到此,她嘴角一勾,坐在屋裡喝茶,樂得輕鬆自在,哪想到不過才剛放下心,麻煩便找上門來了。

    “青兒何在?”

    苗洛青拿著茶杯的手一頓,又立刻放下來,起身出了屋。

    “青兒在,有何吩咐?”她認得這小廝是在前院伺候的。

    “大人召你,跟我走吧。”

    聞言,她頓住,一股不好的預感籠罩心頭。

    “這位大哥,大人喚我,不知是為了何事?”

    “大人要出府,大概是喚你隨行伺候。”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別人不知,苗洛青卻是知曉,冉疆喝了七公主敬的酒,此刻恐怕正上火呢,她這時候跟在他身邊,無疑是把自己往狼口送。

    她不明白,冉疆不管找誰伴駕,都不可能找她才對。她才剛失寵,他怎麼突然想到她?

    不能去!絕對不能去!

    傳話的小廝見她沒動,喝令道:“發什麼呆,還不快隨我去前院,你不怕大人怪罪,我可怕呢!”

    苗洛青低頭應是,跟在那名下人身後,拳頭緊握,心裡急轉著應變之道。

    怎麼辦?怎麼辦?冉疆是哪根筋不對,怎麼誰人不找,卻找上她這個才剛犯錯得罪他的丫鬟?難不成自己今晚在劫難逃?

    苗洛青每走一步,便如鉛重,恨不得多點時間想法子,不過等著覆命的小廝可不准她耽擱,頻頻催她加快腳步。

    終於來到前院,她抬眼,便瞧見等在那兒的馬車。

    “大人,青兒帶到。”

    “上來。”馬車裡傳來冉疆低沉的嗓音,平穩有力,不容置疑。

    苗洛青悄悄握緊了拳,低頭上前,踩著腳凳,上了馬車。她一抬眼,便撞進一雙深幽莫測的眼裡。

    冉疆的視線沉寂威嚴,又似虎如狼。

    她飛快地低頭,掩住眼底的驚慌,卻壓不下心頭的劇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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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2 00:03: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馬車逐漸駛出冉府,沉默的車廂內,只聞兩人的呼吸聲,一人壓抑,一人喘息。冉疆背靠車壁,慵懶地坐著,苗洛青則跪坐在他腳邊,低著頭,感覺到上頭目光灼灼,自己則是頭皮發麻。

    自上車後,她便維持這個跪坐的姿勢,不去奉承討好,也不出聲,像個啞巴似的不動。

    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冉疆終於開口。

    “過來。”簡單兩個字,卻已聽出其中語氣,比适才多了幾分喑啞。

    他藥性發作了!

    苗洛青依然低著頭,沒動一步,腦子亂糟糟的,還來不及理出個頭緒,男人卻等不及了,大掌握住她的手臂,往懷中一拉,把她整個人抱到大腿上。

    苗洛青身子一僵,緊接胸口一熱,是他的大掌罩在左邊的渾圓上,靠近她的心臟,揉捏她的飽滿。

    冉疆一手圈住她細緻的蠻腰,另一手揉著她的胸脯,而他灼熱不穩的氣息,已吮住她敏感的耳垂。

    他果真是要拿她來泄火,好去除媚藥發作的藥性。

    苗洛青壓抑的怒火,終於被他如掠奪的撫摸給點燃了。

    他的後院那麼多小妾,隨便抓一個都行,要不然還有其他丫鬟,為何偏偏找上她?苗洛青努力忍耐再忍耐,最後還是沒忍住,伸手壓住在胸前作亂的大掌。

    “拿開。”他命令。

    她不從,死活不給。

    冉疆緩緩移開一點距離盯著她,明明是飽含情欲的眼,此時卻眯出了冷意。

    “你不願?”

    她當然不願,小手壓著他的大手,不肯妥協。雖然嘴上沒說不,動作卻是明白的拒絕。

    她竟然拒絕他?她怎麼敢拒絕他?

    冉疆臉色更為陰沉。“怎麼?你先前向我獻媚,難道是假的?”

    “大人那時候拒絕我,難道也是假的?”

    不但拒絕,還敢頂嘴,真是活膩了。冉疆在蘊怒的同時,也諮異她的大膽。

    他知道七公主命人在酒水裡下了媚藥,他故意飲下,也故意備馬出府,順道還要帶上個女人。

    在挑人時,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青兒。

    這丫頭不是想攀上他嗎?他乾脆成全她,好讓七公主知道,他冉疆不是個能任女人耍心機的男人,即便她貴為公主也一樣。他就用她給的媚藥,把欲火發洩在一個丫鬟身上。他甯要個丫鬟,也對公主沒興趣。

    豈料,這個丫鬟竟敢不怕死的拒絕他?

    苗洛青是沒辦法了,因為她忍不了,上一世,他便是在馬車裡要了她。

    那是一個殘忍又可怕的記憶,她趁著冉疆中了七公主的媚藥,成功誘惑他,與他在車廂裡情欲交纏,使出渾身解數挑逗他。

    他越是精蟲沖腦,對她越是有利。她任他蹂躪、泄欲,一手卻悄悄摸向發裡的銀針,眼看他喘息衝刺,完全沉溺在她酥媚入骨的肉體中,手上的銀針離他的天靈蓋只差一寸,她的手腕卻被他硬生生地折斷了。

    她驚恐地瞪大眼,無法置信地看著他。

    那冷酷無情的利眸裡,哪還有情欲?有的只是殘酷的寒芒,以及沉寂的戾氣。而當時,他那碩大的欲望還深埋在她的花徑裡,激烈地衝撞著。

    他折斷她兩隻手,盯著她恐濯的眼,嘴角勾著殘佞的笑。他在笑她的自不量力,原來他早已看透她的伎倆,而她還以為自己成功誘惑他,其實是他挖了陷阱等她自投羅網。

    這男人一邊對她發洩欲火,還能一邊用甜言蜜語似的聲調,在她耳畔呢喃。

    “人夠媚,身子夠辣,的確讓我滿意,可惜是個刺客。”

    前世殘忍的話言猶在耳,狠狠掐疼她的心臟。

    當時,她被扳斷的雙臂無力下垂,身子被他大力衝撞,她滿眼是屈辱和恨意,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繼續冷酷無情地玩弄她的身子。然後,她死在他震碎心脈的掌力下,死時她全身赤裸,絲毫尊嚴都沒有。

    每次重生,這些噬心的痛苦記憶也像惡夢般糾纏她,紮著她的心口,一想起來,讓她連呼吸都在痛。

    前幾世,她為了剌殺他,連身體都可以當成武器,只求完成使命。但是這一世,她只想活下去。她不願再給他,前世今生,拒絕重蹈覆轍。

    這是她第一次挑戰他的威嚴,完全任性而為,她的身子排斥他,讓她無法去思考,拒絕他之後的下場會是什麼?

    冉疆眯起目光打量她,眸中精芒明暗不定,車廂內緊繃的氣氛如一根拉到極致的硬弦,隨時會斷裂。

    兩人僵持著,她在等他發怒,但是除了沉默如死水般的盯視,他一言不發,一如暗夜裡蟄伏不出的猛獸,冷靜懾人。

    突然,她腦子裡似有什麼一閃而過,如微光乍現,卻又難以捉摸。

    她畢竟是訓練有素的刺客,也有女人敏銳的直覺,好似有什麼事被她忽略了,她努力捕捉那瞬間即逝的靈感。

    猛然的,她想到了!

    她知道哪裡不對了——他太沉穩!

    中了媚藥的他本該臉色潮紅、喘息壓抑,現在他明明還將她拘在懷抱裡,但是抵在她臀下的那處灼硬,卻已然悄無聲息地軟下。

    一個想法如電光掠過她的腦海,她猛然悟出什麼。

    他是裝的!

    他根本沒有中媚藥,又或者他中了媚藥,但是已經服下解藥,倘若他能運功為她驅毒,那麼區區媚藥又奈何得了他?

    他這麼聰明狡猾的人,怎麼可能會中了七公主的媚藥?除非他是自願的,而他這麼做,只有一個可能,便是這一切是他設下的陷阱。

    難怪啊難怪,難怪自己前世會死在他身下,難怪自己會中了他的圈套,什麼中媚藥、什麼出府躲七公主,全都是裝的!

    他早就設好陷阱,等著獵物入甕。

    苗洛青打從心底升起寒意,整個人如墜冰窖。

    他還是懷疑她了嗎?所以即使在被調離後,他還是把她叫過來,這便是他挑選她伴車駕的真正目的。

    遲來的領悟讓她血液急速上流,心臟再度凝縮,好似被人重重掐住她的死穴,而她只能任由身子發僵,四肢麻木。

    在他深沉而寂靜的目光下,她的血液快速冷卻。難道這一世又要慘死在他手上嗎?即便她努力回避,不與他作對,放棄剌殺,下場還是無法改變嗎?

    絕望,是她此刻唯一的情緒。

    她沉陷在黑暗中,什麼都做不了,也不敢做什麼,就這麼僵著,直到一個聲音傅來。

    “大人,到了。”

    這聲音……苗洛青原本死絕的心,仿佛注入一滴活水。

    她認出易的聲音,原本好似停止的心臟又有了跳動,麻木的神經又有了知覺。

    我自有安排,聽我命令列事。

    腦子裡瞬間浮現易說過的話,她再度有了絕處逢生的希望。

    “下去!”冉疆沉聲喝令。

    她抬眼,瞧見他眸色如火,她趕忙離開他的大腿,跪到車板上,低著頭,再度伏低做小。

    冉疆冷哼一聲,打開車門,下了馬車。

    稍後,已恢復鎮定的她,也跟著下了馬車,同時,她快速抬眼,不著痕跡地掃了一旁的男人。

    一名侍衛打扮的男子,正在車旁等候她下車,而她看向他時,他的目光也與她視線交會。只一眼,苗洛青便知道他就是易,而他眼中傳達了一個訊息——他即將刺殺冉疆!

    苗洛青垂下目光,表面平靜無波,心頭卻已陷入滔天巨浪中。

    易用眼神告訴她,當他下手時,她必須見機行事,與他合作。

    她該怎麼辦?她不敢殺冉疆,但是不殺,易不會饒了她。

    她看似冷靜,其實每一步都走得虛浮,整個人好似魂魄游離。她抬眼看著走在前頭的冉疆,即便他背對著自己,她都懷疑這男人背後長了第三只眼睛,監控著一切,教人不敢輕舉妄動。

    冉疆來到悅來客棧,進了屋,往大堂中間一坐,整間客棧因為他的氣勢而瞬間噤聲,壓得眾人不敢抬頭。

    “錦衣衛查案,在場一個個都不能走!”一名手下當堂宣佈。

    客棧上下,不管是掌櫃、夥計,還是用飯的、打尖的,全都叫出來排排站,錦衣衛嚴格審問,從他們的祖宗八代開始調查。

    錦衣衛官威太大,沒人敢反抗,全都戰戰兢兢地待著。

    苗洛青站在冉疆身旁,偷偷瞄他,俊容上似有媚藥殘留的潮紅,那半睜半閉的雙眸似有隱忍,濃眉輕輕蹙起。

    悅來客棧位在熱鬧大街上,人來人往,他來查案,便把這事弄得附近百姓都知道,

    而他這麼做的目的,便是為了讓人知曉,七公主雖在他府裡,但他人卻在外頭忙著查案,雖然這只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他眉宇間帶著煩躁,面有倦容,意興闌珊,身邊帶的侍衛又不多,這時候動手殺他,怎麼看都是千載難逢的時機。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不,她不信,這是陷阱,引剌客入甕的陷阱。

    當剌客易使出必殺一擊時,苗洛青也動了,但她沒有幫他,而是以身為盾,護在冉疆身前,為他擋下這迅如流星的一劍。

    劍身入肉的那一刻,真的很不好受,但是和酷刑淩遲相比,這一劍真的沒什麼,即使它幾乎刺穿她的身體。

    她瞧見冉疆沉穩如山的面孔露出了驚詫,那雙向來深沉莫測的冷眸一,因為她的拚死相救,終於掀起波瀾,有意外,有茫然,還有不可思議。

    苗洛青突然生出無比的快意,還有說不出的欣慰。

    哼哼,猜不到吧!想不透吧!任你料事如神,詭詐如千年狐,老娘就是要讓你一、頭、霧、水!

    今日的冉府,註定是個不安寧的夜。

    冉疆外出查案遇刺,這事當日便火速傳到宮中,七公主當日沒有在冉府過夜,而是被太監接回宮裡。

    冉疆之所以遇剌,七公主要負些責任,若不是她一心想在冉府過夜,冉疆為了避嫌,就不會貿然出府,也不會防備不周;若不是因為七公主在冉疆茶中下了媚藥,冉疆不會腦子不清,讓剌客有機可乘。

    在他被眾剌客圍攻時,若不是他身邊的丫鬟青兒以肉身護持,為他擋住那一劍,或許他已經重傷或歸西了。
    這些是錦衣衛秘密傳到宮中的消息,皇帝震怒,為此罰了七公主,同時訓斥皇后的放任。

    經此一劫,七公主想再纏著冉疆,恐怕是沒機會了。而事實證明,隔日皇上在朝中當場賜婚,直接為七公主指了駙馬,三個月後下嫁兵部尚書大人之子。

    至於苗洛青,外頭的大事她全管不著了。

    易這一劍,幾乎剌穿她的身體,據事後大夫說,劍身只離她的心臟一寸,差點就一命嗚呼,雖保住性命,卻也是重傷了她。

    苗洛青重傷後,便處在浮沉中,有時候昏睡,有時候又好像有些意識。

    朦朧間,她仿佛聽到男人憤怒的命令。

    “把她救活,不准死。”

    語氣斬釘截鐵,還帶著威脅的狠勁。

    她就算睜不開眼,都能聽聲辨出冉疆的聲音。除此之外,她還聽到其他人唯唯諾諾的應著。

    “大人,她傷得太重,恐怕藥石難救——”

    “她死了,你們就跟著陪葬。”聲音極冷,即使她在睡夢中都能感受到,話裡帶著殘忍的威脅和怒意。

    她有意識,眼皮卻沉重得睜不開,自己的靈魂好似困在軀殼裡,動彈不得。

    她會死嗎?不,她不想死,她救冉疆,就是想為自己殺出一條血路,改變棋局,賭回一條命。倘若因為救他而白白送掉自己的小命,那太不值了!她不甘心,她要活下去,她絕不向命運低頭!

    苗洛青不知道,就因為她的意志力,才能讓她命在旦夕之際有了一絲轉機。

    遇上刺客,冉疆並不意外,也知道刺客是誰派來的。

    甯王盤據西南勢力,暗地屯兵斂財,早就是皇上的眼中釘。他帶著錦衣衛到處抄家、抓人、審訊、查封,對像幾乎都是甯王在京中的人脈和羽翼,他這麼做,是在幫皇上剷除異己,削弱甯王在京中的勢力。

    為了跟皇上勢力抗衡,甯王肯定是要禮尚往來的,而他身為皇上身邊少數幾個忠誠厲害的爪牙,甯王第一個就要宰了他。

    甯王買通剌客殺他,他不怕。危機就是轉機,有刺客就有證據,他還怕人不來呢!

    他早早就做了防備,精細佈置縝密的計畫,他甚至還利用七公主對自己的迷戀,將計就計,就等著刺客自投羅網。

    然而,他千算萬算’卻獨獨漏算了一個意外——青兒捨命救他,完全始料未及。

    他發現自己居然有些看不懂這個丫頭了,她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有情還是無情?是想攀附求榮,還是居心叵測?

    她冒死從毒蜘蛛口中救了他,讓他對她有了改觀、起了興趣,但在她居功自傲、于書房獻媚時,他的興趣消失了。

    她不知道的是,即使他將她調到外院,他依然在暗中打量她。

    一般人被調到外院,本該傷心難過,可他卻在四下無人時,發現她的自得其樂與淡定,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被這丫頭的表相給騙了?

    她在自己面前,是不是隱藏了什麼?

    冉疆的手段向來狠辣,處事卻不拘一格,有時雷厲風行,有時讓人捉摸不定。他表面上藝高人膽大,但暗裡心細如塵,擅於察細觀微,從小事看大局,從小處估長遠。他審訊人犯,聽的不是他們是否說實話,而是他們說了什麼話?有什麼反應?

    一個人再會裝,也無法兼顧最細微之處,尤其是遇事時的直接反應,那是騙不了人的。

    青兒撲向他,為他擋住刺客那一劍時,他在她臉上瞧見一絲寬慰、一縷鬆快,還有一抹釋然的微笑。

    那笑是如此絕美,令他驚異的眼底閃過一抹驚豔。

    她救了他的那一刻,眼中沒有後悔、沒有害怕,只有欣慰。人再會假裝,這細微的反應也騙不了人。

    他對她,依然還有許多疑惑,卻已經相信,這女人為了他,可以連命都不要。

    冉疆坐在床沿,盯著床上昏睡的人兒,那嬌柔的臉蛋雖然蒼白,可在他眼中,美麗不減反增。

    他的指掌沿著她臉部的線條輕輕撫過,從眉眼、鼻子,一直到小嘴,而他的目光有著罕見的溫柔,好似一把銳利的繡春刀,難得收進刀鞘,為她隱去鋒芒。

    丫鬟蕊兒端著藥盅進屋時,見到的便是這不可思議的畫面。

    大人的手正撫摸著床上的人兒,那眼底閃著溫柔的碎光,讓蕊兒不禁怔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大人。

    坐在床邊的冉疆並沒有看她,卻好似背後長了眼睛,對她丟了句沉穩的命令。

    “把藥端來。”

    蕊兒回過神來,忙碎步上前,才靠近,大人的手便伸來。

    “給我。”

    冉疆一手接過藥盅,另一手則將人抱起來,這是打算親自動手喂藥了。

    蕊兒在一旁暗暗吃驚,但只敢無聲抿了抿唇,心底萬分羡慕又嫉妒。

    “大人,青兒昏睡著,無法喝藥,得把她的嘴撬開用灌的,這麼做難免會把湯藥灑出來,怕是會弄髒大人的衣襟,還是讓奴婢來吧!”

    蕊兒以為自己這麼說,冉疆就會把伺候湯藥的差事還給她,豈料冉疆連考慮都沒有便拒絕了。

    “不必。”

    他把掀了蓋子的藥盅往自己口中一灌,接著便低頭覆上苗洛青的唇,竟是親自用嘴哺喂。

    蕊兒震驚得瞪大眼、張大嘴,一時看傻了。

    冉疆旁若無人,就這麼一口一口地用自己的嘴,把藥喂進苗洛青的嘴裡,溫柔的、耐心的,不讓一滴湯藥溢出,小心地不弄髒她的衣襟。

    直到喂完最後一口湯藥後,他還直直盯著懷中昏睡的小臉,發現唇邊有些殘餘的湯藥,他便伸出舌頭,輕輕在她唇邊舔過,把那湯藥舔得一滴不留。

    他滿意地瞧見,在他的精心潤澤下,原本全無血色的小嘴多了一絲淡淡的粉色。

    他喂得理所當然,也親得理所當然,好似這本來就是屬於他的權利。

    他抬眼,見到蕊兒臉上的驚愕,俊逸的薄唇緩緩勾起一抹迷人的淺笑,但說出的話,卻是令人膽顫心驚的警告。

    “蕊兒,從現在開始,青兒就是你的主子,你伺候她,要像伺候我一樣,呵護備至,體貼細心,若是她的衣裳髓了一點、被子少蓋了一點,或是身上多了不明不白的烏青,那青樓舞坊就是你以後的歸宿,你可明白?”

    蕊兒整個人呆掉,接著恍悟什麼,心神劇震地跪下來。

    “奴婢明白,奴婢不敢,奴婢……一定盡心伺候好青兒姑娘。”蕊兒嚇壞了,知道是自己服侍得不周,暗地裡對昏迷的青兒粗魯,惹大人不高興了。

    冉疆沒叫她起來,就這麼讓她跪著,居高臨下地睨著她。

    “青兒雖然昏迷,不過這屋子裡有我的眼睛在看著,伺候好了,有賞;若照顧得不好,本官的手段,你是明白的。”

    蕊兒這下子確定了,什麼都逃不過大人的眼。她嚇得渾身發抖,再不敢多說一句,五體投地伏跪著。

    “奴婢遵命。”

    苗洛青依然在昏睡,不知自己賭命為冉疆擋的這一劍,完全翻轉了她的人生。她的身子還沒給冉疆,就從他的丫鬟直接升格為他的小妾。

    一切待遇,完全比照姨娘的規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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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2 00:03: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苗洛青在昏迷五日後醒來。

    她一睜開眼,人便怔住了,就見冉疆坐在床邊看書。

    男人的側臉轉過來,仿佛她一個無聲的睜眼,他都能輕易察覺。垂下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的眼,讓她想裝睡都來不及。

    “醒了?”冉疆放下書冊,隨口朝外頭命令。“來人,傳大夫來。”

    接著又回過頭,那雙黑眸盯著她,眼底的笑意竟有溺死人的錯覺。

    苗洛青完全沒想到,甫一睜眼,就見到這樣的冉疆,用這樣溫和的表情,有這樣曖昧的距離。

    當他的大掌撫上她的臉時,她整個人都僵了,一動也不動,只聽得他滿意道:“燒退了。”

    原來,他是在測她的溫度。

    苗洛青雖然醒了,意識仍有些遲鈍,不過冉疆的面孔、聲音,總能立即帶給她激靈,讓她的腦子瞬間清醒,很快回想起一切。

    她沒死,她還活著,自己身上包了繃帶,躺在乾淨的床上,冉疆還笑看著她,這表示她成功了,冉疆沒有懷疑她,還為她叫了大夫。

    “怎麼,傻了?”他問。

    “大人……啊……”她呻吟一聲,擰眉閉眼,扯疼了傷口。

    “別動,你受重傷了。”聲音竟是無比的溫柔,讓人有被寵愛的錯覺,令她不禁睜開眼,心頭感到些異樣。

    不過她只快速看了冉疆一眼,便又閉上眼。

    “大人恕罪,奴婢……”她要起身,但肩膀被大掌堅定地按著。

    “說了別動,聽話。”

    “是……”苗洛青依言不動,心裡卻在想,看來受這一劍,沒讓冉疆懷疑她,還得了他的看重,也算值了。

    大夫匆匆趕來,為她看診把脈,不時將她的傷勢復原狀況,仔細向冉疆稟報。

    苗洛青這才知道,原來易的那一劍,避過了重要的骨頭筋脈,但只差一寸就會傷及心臟,算她命大。

    在冉疆與大夫交談時,她再度閉上眼,狀似困倦,如此也能避開他的視線。

    她知道這時候,自己最好儘快養傷,暫時不用擔心冉疆,但她必須擔心易。她擅自作主,再度破壞易的剌殺計畫。

    易會認為是她背叛,萬一傳到組織裡,她的小命依然不保,所以她必須儘快找到易。也不知易的情況如何了?刺殺失敗後,他是被抓,還是逃了?

    幸虧這時候有手下來報,在冉疆耳邊低聲幾句,冉疆便去處理,臨走時,囑吩她好生休養,他還會再來看她。

    苗洛青狀似乖巧,點頭謝恩,待冉疆一走,她強忍著痛爬起來。這點痛她還是忍得住的,因為她承受過比這更痛苦的折磨。

    蕊兒正好進門,一見到她起身,立即放下膳食,趕緊過來扶著她。“姑娘,快別動呀,有事吩咐我就行了。”

    苗洛青盯著蕊兒。蕊兒一向不喜她,突然對她露出如此恭敬又關心的態度,令她十分納悶和狐疑。

    “你稱我……姑娘了。”

    蕊兒神色尷尬,但隨即想到什麼,立刻露出討好的笑容。“是呀,姑娘,奴婢恭喜姑娘、賀喜姑娘。”蕊兒說她的身份往上提,大人要收她做姨娘,自己是來服侍她的。

    苗洛青聽得一驚,懷疑自己聽錯了。

    “大人要納我入後院?”

    “可不是?姑娘救大人有功,大人知曉姑娘的心意,所以在姑娘昏迷時,大人就下令姑娘現在是主子的身份,要咱們好好伺候呢。”

    苗洛青十分錯愕,她當時只想到把命賭了去救冉疆,借此打消他對自己的疑慮,卻沒想到賞罰分明的他,竟會收她入房當做獎賞。

    難怪她适才就覺得他的眼神很怪,笑容太詭異,現在想來,原來他打算收了自己。若是前幾世的她肯定高興,畢竟她的任務就是誘惑他、接近他,再誘殺他。

    但現在的她很不高興,冉疆要收她入房,不好,非常不好!

    苗洛青絕不相信冉疆對她有意,前幾世她沒少用各種方法誘惑他,偏這男人冷心、冷血,對美色誘惑的自製力強大得令人心驚。

    各方巴結送給他的女人可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也沒見過他沉迷在哪處溫柔鄉,就連青樓的紅牌花魁柳飛鶯,堪稱床上功夫了得,也留不住他一夜春宵。倒是抄家、審訊、緝匪、鬥官這些齷齪事,可以讓他興奮得三天三夜不睡覺,帶著大批的錦衣衛,今天抄這家,明兒封那家,查案查得樂此不疲。

    這男人就是天生的劊子手,苗洛青深深篤定,死也不會忘記九世累積下來血淋淋的教訓。不過倘若她知曉在她昏迷這幾日,是冉疆親自用嘴巴一口一口哺喂她湯藥,是他抱著她,把手貼在她赤裸的胸脯上,將真氣緩緩輸入為她療傷,她肯定驚得下巴合不上。

    她不知道,冉疆日日都來瞧她,他不僅動手摸,還動嘴親,雙目灼灼似火,盼著這個愛他愛到願意為他死的可愛女人快點醒來。

    蕊兒雖然畏懼大人的權威,對青兒小心伺候,但心裡終是不甘心的,所以不肯告訴青兒,大人在她昏迷時,對她做了哪些事。

    大人每次來,便要蕊兒退下,但蕊兒禁不住好奇,便大膽地隔著門簾往內偷瞧,這一瞧,直把她驚得熱血沸騰。

    蕊兒想起那畫面就臉臊身熱,服侍大人這麼久,哪曾見過大人對一個女人如此上心?依大人的相貌和地位,要什麼女人沒有,莫說那些後院的姨娘,只要大人勾勾手指頭,她和穗兒兩人都願意在床上伺候。孰料大人誰都不找,偏偏對一個昏迷不醒的青兒這哀摸摸那兒親親,她在一旁看了都覺得這畫面好詭異,卻又忍不住臉紅心跳,又妒又羨。

    苗洛青盯著蕊兒誰異的表情,臉上還有著怪異的潮紅,禁不住疑惑。

    “在想什麼?為什麼臉這麼紅?”

    蕊兒終於回過神來,迎上青兒狐疑的視線,忙陪著笑。

    “沒有、沒有,姑娘初醒,肯定餓了吧?大夫叮囑了,姑娘多日未進食,先喝點粥。”

    苗洛青的確餓了,但她更渴,心想不管如何,先填飽肚子,再找機會想辦法連絡易。

    她心思全在這上頭,便也不去管蕊兒心裡想什麼。

    她一邊喝粥,一邊打量現在的屋子。從蕊兒口中得知,冉疆決定收下她後,便將她移到這間竹軒養傷。

    竹軒是離冉疆主院最近的一座院子,本來是空置的,冉疆命人打理乾淨後,便將她移到此處休養,又派了丫鬟、僕廝過來伺候,在她昏迷期間,他直接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

    苗洛青之後又旁敲側擊,想知道那日在客棧的情形,在她昏迷後,剌客易是生是死?但蕊兒一個內院的丫鬟,又豈會知曉府外的情況?反倒還想從她口中套話,問問當日她是怎麼救大人的呢。

    苗洛青嫌她煩,便將她遣出去,另外叫了其他下人進來,卻無人清楚當日的情況,她只得另想辦法從別處打聽。

    這次的逆轉,真可謂九死一生。

    以往苗洛青住在下人房,不管是出入行動,都容易避開人,保持隱密,但現在住在竹軒,身旁都有丫鬟、僕廝,她身受重傷,不管是喝水,或是上茅廁,只要她稍有動作,立即有人上來看顧。

    “大人交代了,姑娘若有任何閃失,咱們的人都得提頭見。”

    “大人如此著緊,是對姑娘極為中意哪!”

    “姑娘救了大人,從此以後榮華富貴,熬出頭了!”

    嬤嬤和丫鬟們在她身邊東一句恭喜、西一句諂媚,臉上盡是羡慕和討好。

    苗洛青臉上淡笑,心下卻深感不妙這。情況對她十分不利,現在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她又重傷不便,想要神不知、鬼不覺走出竹軒,大有難度。

    有這麼多眼睛盯著,她要如何去打聽易的情況?

    她破壞易的計畫,這事傳到組織裡,她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們都下去吧。”她淡道。

    嬤嬤和丫鬟們聽了,忙點頭稱是。

    等眾人出了屋門後,蕊兒憤憤不平地低罵。

    “有什麼了不起,瞧她那態度,成了姨娘,就狗眼看人低了。”

    穗兒聽了,忙提醒她。“小聲點,她現在得志了,壓在咱們頭上呢。”

    “哼,姨娘又如何?又不是正妻,姨娘也是奴婢,只不過比咱們高一點而已,等大人新鮮感一過,看她還能不能這麼囂張?”

    穗兒聽了,也冷笑道:“說得也是,就看後院那些姨娘的下場便知了,有哪個能恩寵不衰的?就連最美的倩娘,也還不是被大人遺忘在後院了?”

    蕊兒聽到這兒便樂了。“那是,咱們雖是丫鬟,卻天天能見到大人,比那些守活寡的女人強多了。”

    兩個女人低聲壞笑,其實她們兩人平日也是明爭暗鬥,但現在面對得了勢的青兒,兩人很自然就站在同一陣線了。

    她們雖然壓著聲音,卻不知這些話,一字不漏地被苗洛青聽了去。

    苗洛青冷笑。她早知這兩個丫鬟面善心不善,在她面前也只是裝個樣子,一轉身,就把自己排擠個遍。

    苗洛青不在乎她們,這兩人面和心不和,有機會倒是可以利用。令她傷腦筋的是嬤嬤、管事和院裡的僕人,因為這些人看她看得很緊,而且他們是有功夫底子的。

    端看他們走路無聲,氣息平穩綿長,便知他們都是練武之人,除非有意隱瞞,例如她自己,為了不讓人察覺她暗藏武功,便暗地裡封住自己身上的氣海穴,阻礙內力,讓自己的氣息和脈絡都處在柔弱的狀態下。

    唯有在夜深人靜時,她才會悄悄將穴位解開,運氣打坐半個時辰,疏通全身筋脈。

    她將人都趕出屋子,放下床帳,讓自己隱在裡頭,悄悄坐好,深深地做了一個吐納後,解開自己的氣海穴,悄然無聲地運功療傷。

    她以為遣開眾人,她能安心打坐,卻不知有人瞞過她的耳識,無聲無息地靠近,探手緩緩撩開床帳,讓那姣好的身形一覽無遺。

    苗洛青正運行真氣,在體內迴圈一周,凝神專注,閉目養神的容顏上一片寧靜之色,宛若觀音坐禪,清美賽仙。

    不知是否天生的敏銳太過,還是她太多疑,她忽感不安,總覺得有人在暗中窺視,似有一股無形的視線在她身上周遊,從頭到腳,目光灼灼,讓她無所遁形。

    她心口一驚,美眸倏睜,仿佛從夢中驚醒。

    屋內靜謐,床帳依然垂下,將她運功打坐的身形朦朧隱藏,四下無人,沒有風吹草動,有的只是她心中忐忑不安的動搖罷了。

    她不放心,掀開些床帳,仔細打量四周。

    屋門是關著的,也探不到四周有任何聲息,她悄悄松了口氣,伸手抹去額間一滴冷汗。果然是她多心了。

    “大人。”

    外頭穗兒的一句話,讓苗洛青才剛放下的心,立即又繃緊了。

    “怎麼都在屋外,沒守著姑娘?”冉疆的聲音裡含著指責。

    “大人恕罪,姑娘想一個人靜一靜,不要咱們在屋裡守著,奴婢們怕擾了她,便在屋外。”

    這話說得委屈,表面上是恭敬,私下是拐個彎告狀呢。

    苗洛青不在乎她們告狀,卻在意冉疆的來到。大白天的,他不是應該在北鎮撫司裡嗎?怎麼回府了?

    她忙收攝心神,點了自己的氣海穴,藏起內力,在房門被推開之前,她已經背對外側躺好,閉目裝睡。

    隨著男人沉穩的腳步靠近,她也感覺到自己暴露在一雙視線之下,冉疆正在看著她。

    她感到床榻外側往下微陷,他坐在她的身邊,而她極力掌控著輕淺的呼吸和脈動,不讓他察覺自己是清醒的。

    她不知曉,今日她一清醒過來,立即有人將此事稟報給冉疆,這便是他突然回到府裡,出現在她屋中的原因。

    她只知道,自己一醒來就從丫鬟變成他的小妾,她不想跟他有任何沾染,更不願被他碰,卻也怕觸怒他,或是引起他的疑心。

    她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在想出如何應付他之前,她只好先裝睡。

    好在她身有傷勢,相信在這種情況下,冉疆不至於急色地碰她。

    正當她如此安慰自己時,忽感到肩膀上的熱燙。他的大掌透過衣料,將溫度煨貼在她的肌膚上。

    她敏銳地感覺著那只手,沿著肩膀緩慢移動,順著她側睡時的體態線條,探進了薄被裡,從肩膀摸到腰。

    她面上睡得寧靜,但一顆心卻隨著腰上遊移的大掌,也跟著變得不安分了。

    他想幹什麼?

    熱燙的大掌溫柔地伸入她衣裡,貼著她的腹部,來回地撫摸著,掌心上的粗繭也緩緩磨著她的細嫩光滑。

    耳邊一熱,是男人的氣息欺近,薄唇印在她細緻的頸窩處,緩慢的吮吻廝磨。無聲的欲望在床帳裡蔓延,他不出聲喚醒她,卻用這種磨人的方式來騷擾她。

    冉疆盯著她嬌美的側顏。她的呼吸很淺,脈象也穩,看似深睡,不過百密仍有一疏,他沉寂灼熱的目光盯著她的頸子,在他的舌尖挑逗下,肌膚上冒出幾粒淺淺的疙瘩。

    他不點破,允許她的裝睡,而他則緩行漸進地親吻她的臉頰,含著她的耳垂,吮吻品嘗。

    他的手掌緩緩上移,溫柔地包覆她一邊的柔軟,食指和拇指輕撚著最頂處的粉紅蓓蕾。

    苗洛青依然閉著眼,氣息平穩淺慢,不因他的挑逗而有任何混亂,但天知道,此刻她的內心有多麼驚悚。她睡著時,他都這般放肆了,那她醒著時,還不被他給吃了?她只能繼續撐,只不過微擰輕蹙的眉頭,悄悄洩漏了她的內心。

    “大人,刑部崔侍郎來訪。”門外傳來手下低聲的請示。

    苗洛青心中大喜,以為冉疆會就此罷手,立刻離去,誰知他只傭懶地回了一句。

    “讓他等。”

    等什麼?刑部崔大人官至三品,在你之上,你居然讓他等?

    苗洛青幾乎要咬牙切齒了,這男人非但不罷手,那不安分的大掌還往她大腿內側摸去,她快要忍不住了。

    醒?還是不醒?

    她陷入天人交戰,此時門外的手下又傳來一句提醒。

    “大人,崔侍郎身負皇上的旨意而來。”

    摸入腿間的大掌終於停下,只差一寸就要探入花徑。

    冉疆收回手,為她掖好被子,這才起身走人,對屋外的人吩咐好生看顧,便踏著穩重的步伐離開。

    人雖走,氣息卻仍盤踞在床帳裡,殘留在她的肌膚上。

    苗洛青睜開眼,大口喘著氣。憋了太久,她差點就裝不下去了。

    她萬分懊惱,依這情況,冉疆遲早會要了她,一想到自己不得不在他身下屈意承歡,便感到渾身發冷。

    這時蕊兒進屋,見她醒著,便上前討好地笑。

    “姑娘,可要喝水?”

    苗洛青抬眼看向蕊兒,見到她不安分打量的眼,知道她是故意來探看,想知道适才冉疆在屋裡與她做了什麼。

    此刻她正心煩,又對蕊兒這種小心眼的女人感到厭惡,本想將蕊兒斥退,但她忽然靈光一閃。

    她盯著蕊兒,突然想到可利用之處,於是她彎起一抹笑。

    “蕊兒,我在床上躺得久了,想活動一下筋骨,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蕊兒見她露出笑容,不似以往冷著臉,心想必然是因為大人的關係,讓這女人心情大好,禁不住心下咒駡她,但臉上不顯,也露出討好的笑容。

    “是,走走也好,好得快。”蕊兒上前扶著她,一副體貼伺候的丫鬟模樣。

    她雖然嫉妒青兒,但也知道自己若是惹對方不快,也討不了好果子吃。更何況她在這裡服侍有個好處,便是能夠常見到大人。

    苗洛青讓蕊兒扶著,在院裡走走,既然有這麼多雙眼睛在看,那她就坦坦蕩蕩的,如此反而能避開眾人的目光。

    如苗洛青所料,因為有蕊兒陪同,兩人很順利地就出了竹軒,她又藉故說想上茅房,蕊兒不疑有他,便扶著她走去。

    一進了茅廁,苗洛青故意傲慢地說:“我動作慢,會久一些,你若是嫌慢,便進來服侍我也行。”

    蕊兒才不想進去服侍她,便道:“姑娘慢慢來,不急,奴婢在外頭等著。”

    苗洛青瞟了她一眼,便歎了口氣。“好吧,我自己慢慢來,但為避免扯到傷口,我會很慢,你可別催。”說完,她自己進了茅廁。

    蕊兒在外頭等,其他人便會以為她在裡頭。苗洛青趁這個機會,忍著傷口的疼痛,身形快速一閃,神不知、鬼不覺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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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2 00:03:4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苗洛青來到悅來客棧,向店小二打聽消息,店小二眉飛色舞地敘述當日的情況,她總算瞭解了大概。

    易剌殺失敗後逃走了,並未落入冉疆手中。

    看來,冉府她是不能待了,莫說她不想再與冉疆有任何瓜葛,光是違背剌殺令,救了冉疆一命,組織便不會饒她。

    待在冉府,只有等死一途。

    離開悅來客棧後,她低頭走在大街上。她現在做一般百姓布衣打扮,臉蛋也塗黑了點,就跟一個不起眼的粗婦一樣,不會惹人注意。

    自從放棄刺殺冉疆後,她就準備好退路,等著哪天需要時,能夠順利離開冉府,現在便派上用場了。

    她身上背著包袱,決定立刻出城。由於身上有傷,不宜花費太多力氣,因此她叫了一輛牛車,付給車夫碎銀,送自己出城。

    牛車走了一段,突然停下來。

    苗洛青將車簾掀開,擰眉問:“老漢,怎麼不走了?”

    車夫是個年約五十幾歲的漢子,回頭道:“姑娘,前頭錦衣衛查案,把路給堵住了,得等。”老漢的語氣,似是對這種事早已見怪不怪。

    苗洛青一聽到錦衣衛,臉色就變了。

    “老漢,繞其他路吧,我多給些銀子。”

    “好咧!”車夫聽了,立即把牛車調了個頭,往其他巷道去。

    牛車轉了一個大彎,過了幾條街後,與其他牛車相會,車夫似是遇著了其他夥伴,停下來與對方說了些話,回頭告訴她。

    “姑娘,聽說其他往城門的路也堵了,錦衣衛查人呢,還是得慢慢等。”

    苗洛青臉色一暗,拿出碎銀遞給老漢。“既如此便算了,我用走的。”她下了牛車,也不用老漢找零,自行背著包袱走人。

    她混在人群中,瞧見不少錦衣衛來來往往,一旁的百姓們也此起彼落的討論著。

    “怎麼回事啊?該不會又是哪位大官的家要被抄了?”有人問。

    “不是抄家,聽說冉大人要抓人。”

    “什麼人?逃犯?”

    “不清楚,但好像是在找個女人,大批的錦衣衛把各條主要出城的道路都堵住了,正一個一個的查人呢。”

    “可不是?我聽咱家的說,四個城門都有錦衣衛守著,查出城的人查得很嚴呢!”幾個百姓你一言、我一語,這些話全都一字不漏地傳到苗洛青耳裡。她心頭震撼,自己離開冉府才多久,冉疆就派人封了四個城門,速度之快,讓她措手不及。

    她低頭繼續走,不一會兒,瞧見前頭有一批官差正在調查路上的姑娘和年輕的婦人,其中一位穿著大紅飛魚服的錦衣衛是黃錦,冉疆的手下。

    她立即調頭,走進一旁的巷子,步伐無聲加快。

    她額上泌出冷汗,畢竟受傷不久,為了躲過冉府侍衛的耳目,她施展輕功,動用了內力,扯疼了傷口。

    她咬牙忍著,加快腳步,一發現巷口盡頭也有官差盤查,她立刻閃到一旁,貼著磚牆。

    眼看宮差要往這兒來,她腳下一點,翻牆而入,進了一座大院裡,卻在落地時,腳步踉蹌了下。

    她閉上眼,等待一陣黑暗的暈眩過去,待回復清明後,悄悄打量四周。

    這是一座大戶人家的院子,僕人不多,她要避開不是難事,決定暫時先躲在這兒,等風聲一過,再想辦法出城。

    只可惜,她打的算盤並不如意,才待了一個晚上,隔日清晨,她就在一陣騷動中驚醒。

    向來敏銳又淺眠的她,稍有風吹草動便會警醒,但昨夜或許是受傷之故,她居然睡得很沉。

    她猜那湯藥裡肯定有安神的成分,否則她怎麼會睡得一無所覺,直到這麼大的動靜才驚醒過來。

    現在逃走有些慢了,她趕緊躲進一間屋裡,聽著外頭的僕人低聲談話,她才知道,錦衣衛的搜查擴大到逐門逐戶的搜索。

    苗洛青感到一陣頭大。錦衣衛果然難纏,但她又不禁狐疑。

    說實在的,她不相信冉疆會如此大張旗鼓地動作,只為了找她。對他而言,她不過就是個無足輕重的丫鬟,就算救了他,讓他對她生起好感,也不至於為了找她,而調動大批錦衣衛和官差全城搜查。

    苗洛青忍著傷疼,在官差逐屋搜到她那一間前,混過耳目,及時逃了出去。

    如此動用武功,施展內力,讓她的傷口又裂開,她能感覺到背上的血浸濕了衣裳。她在城中東躲西藏了十日,這十日,城門崗哨一直嚴密查人,城中各地都有錦衣衛來回搜查,最後居然連乞丐都不放過。

    苗洛青感到寸步難行,也不知冉疆的搜查何時是個頭?她不敢住客棧,也不敢在一處逗留太久,這幾日都露宿在外,有時躲在屋頂上睡,有時藏到人家院子裡打地鋪。

    尚未入秋,但夜色已有涼意,她受傷不輕,加上這幾日的逃亡,傷勢有惡化的趨勢。

    苗洛青低咒一聲,若不是錦衣衛弄得全城風聲鶴唳,她何必餐風露宿,何必躲得這麼辛苦,這時候早出城了。

    她早上吃了兩個路邊攤買來的熱餅,喝了一碗粥,卻仍覺得頭重腳輕,躲了十日,她感到壓力越來越大。

    她去了藥鋪,想抓些傷藥,好壓下傷勢。

    “姑娘受了傷?”掌櫃笑問。

    “是來幫我大哥抓藥的,他受傷了。”她說。

    掌櫃又問:“那姑娘大哥是受哪種傷?刀傷?燙傷?還是怎麼著?”

    “我大哥昨日和人打架,被人用劍剌傷了。”

    “喔,是劍傷。”掌櫃的一副明瞭的表情,開始為她抓藥。

    過了一會兒,掌櫃笑笑地對她道:“姑娘稍等,有一味藥沒了,我去後頭拿。”苗洛青望著他,含笑點頭。“有勞了。”

    掌櫃轉身,朝身後屋內走去,他一掀門窗,進了屋,苗洛青二話不說,立即轉身就走。

    她並沒說自己受傷,臉上又塗了黑,並未洩漏自己的病色,但是掌櫃第一句卻問她是否受傷。

    他抓藥動作太慢,雖然臉上帶笑,但眼中對她多加打量,這會兒又說少一味藥,要她稍待。

    基於以上三點,她已經有九成把握,這家藥鋪有問題。

    她一轉身出了店鋪,立刻快步走進對面的巷子,躲在一株大樹後頭瞧。

    不一會兒,幾名錦衣衛匆匆趕來,進了藥鋪,苗洛青立刻轉身離開,心頭冒起的第一個想法,便是藥鋪不能去了,恐怕都安插了錦衣衛的眼線。

    那藥鋪掌櫃是沖著她來的。女人、劍傷……冉疆要抓的人是她。

    苗洛青只知道,絕不能被抓到,一旦落入冉疆手上,就算不死也會脫一層皮。她才離開藥鋪沒多久,接著猛然心頭一驚,勁風而至,她立即轉身,掌風襲來,倉促之間,她連忙用手去擋,被震得往後跌去。

    她摔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剛要起身,冰冷的劍已經架在她的脖子上,讓她動彈不得。

    同門剌客!

    苗洛青一見到這些黑衣人身上的穿著,便知道是組織派來的人,心中一沉。

    她躲過了錦衣衛,卻來不及躲開組織的追殺。

    苗洛青頭上的黑罩被粗魯的拿下來時,只感到眼前極為剌眼,直到適應光亮,她才看清楚眼前的男人。

    一雙狹長的單鳳眼,配上飛揚的劍眉,挺直的鼻,整個人立在那兒,修長的身形跟一棵樹般。明明是斯文俊秀的臉,配上冷肅的表情,便多了刀鋒般的威懾之氣。

    “你是易?”

    這是她頭一回見到易的真面目,他一直以蒙面示人,在客棧剌殺那日,他也是易容。雖不知相貌,但她認得這眼神。

    見他不承認也不否認,她更加肯定是他了。

    迎上他冰冷的目光,她的目光毫不退縮,並回以冷嘲。

    “這是做什麼?你想殺自己人?”

    “背叛組織的下場,你該知道。”他的審判,清冷無比。

    她冷哼,厲聲道:“我若是真的背叛組織,豈會被冉疆追得無處可逃?若非為了救你,我豈會錯失接近冉疆的機會?”

    這話一出,所有黑衣人都怔住了。

    易也是一怔,繼而冷笑。

    “你為冉疆擋住我一劍,怎麼看,你救的都是冉疆吧?”

    “那一日,你以為他中了媚藥,身邊只帶了六名侍衛出府,其實是他利用七公主,將計就計,四周埋伏了人,布好了局,就等著大魚上勾。”

    易聽了一怔,繼而擰眉,銳利的目光盯著她,半信半疑。

    苗洛青繼續道:“他出府,大可挑其他女人與他伴駕,卻挑中已經失寵的我,你不覺得詭異?”

    這話一出,易陷入沉默,似有深思。

    “你出手行刺,我若助你,就會一起中了他的計,他便能將我們一網打盡。情急之下,我只得艇而走險,為他擋住一劍,這麼做,不但可以壞他計畫,還能讓你及時脫逃。而他也因為對我感到意外,一時拿不准我是敵是友,趁他猶豫不定時,我則利用機會及時脫困。”

    易聽了確實意外,卻又眯起眼。“你說的是真?”

    她不答反問。“你說呢?我犯得著為他擋劍嗎?又犯得著救了他之後,不當他的恩人向他討富貴,反倒逃出府,然後落得被你押來的下場?”

    易沉默了,雖然他的目光依然銳利,但苗洛青知道,他已經不那麼確定她是不是叛徒了,甚至有幾成相信她的說詞。

    她這番解釋沒有破綻,因為冉疆設了埋伏,的確是事實,易只要去查,便能知曉。更何況錦衣衛到處搜查她,弄得雞飛狗跳,人心惶惶,易豈會不知?

    果不其然,易只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便開口對其他人命令。“將她帶下去,看好。”

    苗洛青垂下眼,隱藏心中的喜意,悄悄松了口氣。

    能保住命就好,只要易信了她的話,她還有機會逃。想到這裡,她又升起希望,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她絕不輕易放棄,不管是冉疆或是易,都不能決定她的生死。

    苗洛青雖然被易軟禁,但或許是她的話起了效果,易把她關在屋裡,並未虧待她,並派了一名女手下,為她的傷口重新包紮,給她的吃食也照三餐送。

    苗洛青東躲西藏了這十幾日,本就體力透支,加上傷口裂開惡化,所以發起高燒,這時雖然被軟禁,卻也讓她得以喘息。

    她吃了藥,一直在床上昏昏欲睡。三日後的夜晚,她突然被人叫醒,不由分說,將她押上馬車。

    “怎麼回事?”她問。

    押她上車的是易派來的女手下,沒有回答她的話,押她上車後,便退出馬車外。過了一會兒,易上了馬車。

    他一進來,原本還算寬闊的馬車瞬間變得狹窄。

    “啟程。”他命令,嗓音清冷一如往常。

    苗洛青瞄了他一眼。他就坐在她的對面閉目養神,從進來到現在,他都沒瞧她一眼,但她卻深深感覺到,即使他閉著眼,自己的一舉一動也在他的掌握之下。

    苗洛青深思著,半夜突然要走,八成是他們藏身的地點已經不安全了,所以才要換地方。

    她會問他的手下,卻不會想問他此行要去哪?畢竟手下都不回答了,他又怎會告訴她?雖然她的解釋暫時讓易不處置她,但她知道,易並不完全相信她。

    苗洛青十分困倦,索性把身子一偏,背靠著後頭的軟枕,把頭倒在一旁的車壁,才剛閉上眼,正打算睡一會兒時,易的聲音幽冷傳來。

    “為何救我?”

    苗洛青睜開眼,發現他正盯著自己,墨眸幽沉,精芒如炬,威視迫人。

    苗洛青與他對視一會兒,便垂下眼。

    “因為……”她略微疲倦的嗓音,比平常多了幾分嬌啞軟儂。“想救就救了,不想你白白送死。”

    這是她臨時能想到的理由,希望借此打動他的惻隱之心,別把她帶回組織。她猜,他應該尚未把她救了冉疆的事回稟,他還在審度她,而她必須把握良機,安撫這個男人。

    “你就沒想過自己會白白送死?”他再問。

    她抬眼瞪他,不客氣地回答。“哼,老實說,我當時還真沒想到。”語氣帶點冤,又帶點怨。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後,一副“懶得理你,愛信不信隨你”似的閉上眼,負氣睡覺去。
    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她臉上,接著便移開眼,看向車窗外。除了馬車轆轆的車輪聲和馬蹄聲,四周很安靜。

    過了一會兒,他的目光又移回她臉上。那疲憊蒼白的臉色,少了刺客的冷凜,多了女子的脆弱,睡覺時依然蹙著眉頭,似是睡得不安,惹人嬌憐。

    他們是刺客,總是習慣冷漠對人,不會有太多個人情緒,彼此間也不會有太多交流,只說正事,並且長話短說,簡潔有力。

    适才她負氣的話顯得潑辣,還帶點孩子氣,令那病弱的臉龐多了靈動的生氣。

    她說,想救就救了,還說,不想你白白送死。

    刺客向來奉命行事,甚少感情用事,個人負責個人的任務,不會多想,更不會為了救其他剌客而影響剌殺任務。

    他們的宗旨是,任務永遽排窗人性命前?

    然而,她适才說的那番話,不知怎麼著,就讓他記在心裡了。

    “停車。”外頭傳來一聲喝令,打破了四周的寂靜。

    苗洛青猛地睜眼,下意識地朝易看去。

    “是巡街官差。”一名手下貼近車窗旁,向易低聲告知。

    苗洛青心想,是官差,不是錦衣衛,還算好辦。

    她看向易,他不動聲色,顯然也是這麼認為。

    隨著馬蹄聲,官差已經接近,來到馬車旁。

    “你們從哪兒來?要往哪兒去?”

    “稟官爺,咱們是藥商,奉令趕著出城采藥。您看看,這是咱們的通行令……”外頭的手下正與官差交涉,苗洛青仔細聆聽,心想原來是扮成藥商要出城?難怪她一上車,就聞到草藥味,易敢在這時候出城,應該是計畫好一切,有他在,或許自己真能混過錦衣衛耳目,順利出城。

    “車內坐的是誰?”

    “回官爺,是我家掌事和他夫人。”

    夫人?

    苗洛青才愣了下,下一刻便感到身旁一擠。

    原來是易坐到她身旁,肩上傳來微沉的力量,是易的手搭上來,將她的身子往自個兒胸膛上靠攏,納入臂彎裡。

    陌生的男人氣息,瞬間籠罩全身。

    她反射性的要退開,但當車門打開那一刹那,剌客的敏銳讓她即刻融入“夫人”這個角色,親密地偎在易的懷裡。

    “官爺,在下趕著出城,還請行個方便。”說時,易將一錠金燦燦的元寶,遞給對方。

    不同於平日清冷低沉的嗓音,這時候的易,說話聲調已不同,音調略揚,有種斯文老爺的腔調,好似換了個人。

    苗洛青若不是跟他在一起,親耳聽他說,還以為是別人呢。看來這男人不但擅于易容,對變聲也很有一套。

    官差掂了掂手中的元寶,四處看了看,放進衣袋裡,慢條斯理地道:“藥商哪,既是出城采藥,怎麼帶著婆娘呢?”

    “實不相瞞,拙荊病了,在下便想趁此帶她出城,訪醫治病。”說著,易將懷裡的苗洛青摟緊了些,並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關懷寵愛之情溢於言表。

    官差收了他的元寶,有心放人,便道:“這幾日錦衣衛在搜個女人,查得緊,小心別讓什麼人混進車隊跟著出城,否則有苦頭吃了。”

    “原來如此,多謝官爺提點。”

    “行了,走吧。”

    官差不再刁難,放他們離去。

    車門一關,也隔絕了外頭的視線,苗洛青便主動退離他的懷抱,而他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臂也鬆開了。

    易沒有回到對面的位子,而是繼續坐在她身邊,苗洛青也不在意,反正有了官差那句話,易應該更相信她了,她也就更安全了吧!

    許是因為相信易安排好了萬全計畫,必能安全帶她出城,所以她放鬆下來,把頭靠著車壁,本想閉目養神一會兒,卻不料這一眯眼,便沉沉睡去。

    馬車行走在路上,車身搖晃,她睡著、睡著,身子居然往前倒下,眼看就要跌下去,身旁及時伸來一隻手,矯健地將她撈回,而她便這麼順勢倒在他身上,直接在他身上睡得不省人事。

    易低頭盯著她,沒推開,而是讓她繼續睡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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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2 00:03:5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這一路,苗洛青睡得很沉,當她緩緩睜開惺忪的睡眼時,還能感覺到馬車搖晃,卻不會顛得她難受,甚至還睡得挺舒意。

    她突然一怔,發現自己現在靠著的不是車壁,而是某個人的……胸膛?

    這個認知令她混沌的腦子完全清醒,車廂內,除了她跟易之外,沒有別人,也就是說,她是靠在他的胸膛上睡的。

    她居然睡得如此迷糊,窩在人家胸膛上都沒發現,由此可見,她的警覺性變得有多低。

    她維持不動,意識到這尷尬時刻,不知道該悄悄離開,還是繼續裝睡下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在猶豫之中,她突然聽到熟睡的呼吸聲從上頭傳來,她禁不住疑惑地悄悄往上瞟,發現易正在熟睡。

    她恍悟。難怪,他若是清醒,豈會任由她靠在他身上,怕不早就躲開了。

    想到此,她放鬆了,悄悄直起身子,往一旁挪了挪,讓兩人間隔開點距離。

    她伸手掀開一點窗簾,想知道他們現在到哪兒了?

    這一瞧,她呆住了。

    他們出發時,天色仍暗,此時已是天光大亮,馬車行在大道上,兩旁盡是一望無際的山巒起伏,藍天白雲,遠離了城中的喧囂和那看不完的錦衣衛。

    出城了—?

    多日來,無法出城的緊繃、東躲西藏的不安,以及負傷的壓力,在這一刻釋放了。她的心雀躍,美眸星亮,一個人很輕鬆。

    她已經脫離冉疆的威脅,不必再擔心會被他發現刺客的身份,不必害怕再度慘死於他手中,那一世又一世的惡夢,終於不再繼續,命運不再輪回。

    這一世,她終於改變自己的命運了。

    苗洛青此刻的心情,就好比那天邊的雲朵,在天地間輕盈飄揚。在她眼中,那路邊不起眼的雜草野花,比牡丹更加嬌豔?,那樹上烏鴉的嘎叫,比黃鶯還要悅耳。

    此情此景,她看什麼都美麗。

    她看得太專注,不知道在她醒來時,易就已經知道了。這一路上,他一直是保持清醒的,所以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易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裝睡?為何要假裝不知道她靠在自己身上?

    當她悄悄離開自己的胸膛時,那屬於她的柔軟和溫度依然殘留在他身上,屬於她的味道,纏繞了他一路。

    他沉默地盯著她的側臉,能瞥見她嘴角彎起的弧度。

    他能感覺到她很開心,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興奮。

    他不知道她在開心什麼,她看外頭看得很專注,而他,則在一旁專注地盯著她。刺客都是孤兒,因為不能有拖累,不能有牽掛,他們接受嚴格的訓練,被要求無血無淚,只為剌殺而生。

    然而身為人,怎麼可能無血無淚?只不過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符合組織的要求,便裝作無血無淚罷了。

    早在她來之前,他就已經潛伏在冉府一段時間了,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他將俊容遮掩,易容成冉府的一名侍衛,而原來那個侍衛,早被他悄無聲息地做掉了。
    後來,他接到組織的密報,將會派一名美貌女子潛入冉府當丫鬟,任務是對冉疆進行色誘剌殺。

    當她進入冉府時,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並未讓她知曉自己的存在,直到組織給他命令,要他接觸她,執行命令刺殺冉疆。

    他從未失手過,可因為她,他失手了兩次,但奇怪的是,他並不怪她。而對於她的解釋,他親自去查證過,那日在悅來客棧,冉疆的確設下埋伏的人馬。

    倘若刺殺失敗,他自然有把握撤退。他做事向來縝密,會設想一切可能的突發狀況,他唯一猜不到的,是她。

    為了保留實力,他不得不先退出城外,向組織彙報後,再行斟酌。

    在趕了兩天路後,這一日正午,他們放慢速度,將馬車停在溪邊的一株大樹下,稍做休整。

    他們像往常一樣,有人打坐運功,有人背靠樹幹休息,有人則擦拭著自己的兵器。每個人不管在做什麼,都是靜悄悄,唯有一個人例外。

    苗洛青在馬車上坐了太久,見到潺潺溪水,一雙眼亮如日月。

    她走到溪邊,脫下鞋襪,赤足漫步在水裡,舒服得籲了口氣。

    溪水清澈,魚兒悠游其中,她雙足泡在溪水裡,偶爾彎身用雙手掏起一池清涼,輕潑在臉上。

    走累了,她就坐在溪中的石頭上,雙腳踢起陣陣水花,玩得不亦樂乎。

    她一雙天足本就生得秀美,上頭的水珠閃耀著日光,那一雙白晰小巧,也被日光照得透亮晶瑩。

    她這模樣與其他沉默的人大不相同,其他人即使在休息,也籠罩著一股嚴肅的氛圍。不像她,坐在那兒玩水,偶爾還會撲捉幾隻經過的粉蝶,頗為自得其樂,好似她是出來踏青的。

    眾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盯著她,連易也在看著她。

    “她真的跟咱們同夥?”一名刺客問道。

    他問的也是其他人心中所想的,他們很少見到其他刺客會在跑路時遊玩,畢竟養精蓄銳,才是他們該做的事。

    這次的行動是易主導,所以關於這個問題,大夥兒很自然地看向易。那女人實在不像刺客。

    易沉默了會兒,淡道:“她是色誘組的。”

    這話一出,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沒回答。那女人那麼美,一看也知道會被安排到色

    誘組進行訓練,專門學習誘惑男人。而既然要迷惑男人,就不能太死板,必得清靈動人,因此易的回答,讓眾人覺得有理。

    動人的不只是美貌,舉手投足都必須是動人的。

    苗洛青才不管其他人的視線,她長這麼大,第一次感覺到生命的可貴。

    水中的倒影、魚兒的戲游、白雲的飄泊……在她眼中,一草一木是那麼生機勃勃。她靜靜坐在石頭上,微抬下巴,仰望藍天,微風拂過她的鬢髮,似楊柳輕輕飄蕩;嘴角輕揚的笑意輕淺而愜意,這樣的她,雖無華服在身、無胭脂淡抹,卻自有一股脫俗不染塵世的淨靈之美,令眾人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身上。

    易看著她,看著大夥兒,突然擰眉,覺得這個青兒似有擾亂眾心之嫌,這不適當,他身為領頭,必須制止。

    “出發了。”他的命令打破這份寧靜,而他精銳的目光也瞥見她臉上閃過的一抹遺憾。

    他站起身,其他人也跟著動了,各自去做自己負責的差事,準備動身。

    易站在溪邊,銳目盯住苗洛青,等著她自己走過來。

    苗洛青歎了口氣,只好起身,小心地踏在石頭上,一步一步地走回來,而她一雙赤裸的小腳,也清楚地盡呈在他幽沉的目光下。

    若是平日,她施展輕功,一步就到了,但她身上有傷,不想動用內力,所以像普通姑娘家一般慢慢走回去。

    當她赤足踩在其中一顆石頭上時,那石頭突然滑動,令她低呼一聲,身子失衡,不過下一刻,她的人已被抱起,是易閃身過來,及時打橫抱起她。

    他幾步便輕鬆將她接回陸地上,卻沒有放下她,繼續走向馬車。

    “放我下來。”她說。

    “太慢。”他答。

    在眾目睽睽下,他就這麼面無表情地抱著她上了馬車。

    冉疆沒想到,他才出府沒多久,自己精心安置在竹軒的青兒,竟然無緣無故失蹤了!

    他一收到消息,大為震怒,立即策馬奔回冉府,將竹軒一干奴僕、丫鬟全部收押審問。同時傳令下去,讓錦衣衛全城搜捕,並將四個城門設置崗哨,嚴格搜查出城者。

    整個冉府因為大人臉色陰沉,上下都籠罩在一片恐懼當中,而當日服侍苗洛青的蕊兒則被打到暈過去,接著又被打到醒過來。

    冉疆雷厲風行,領著人馬去搜人,他不信在自己的全城監管下——人就這麼消失了,就算他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當然,他不會讓人知道,他冉疆如此勞師動眾,只為了找回自己的小妾。他出師的名義,當然是緝拿罪犯這種光明正大的理由。

    十幾天過去了,他不但在城中找活人,也在所有河道或池子裡找死人,是生是死都不放過。

    錦衣衛曾在一名大戶人家的院子裡發現血跡,也在一間藥鋪裡收到一名女子抓藥治劍傷的消息。

    綜合這些蛛絲馬跡,冉疆懷疑,能夠躲過他布下的眼線,對方肯定不止一人。於是他開始搜屋,專搜那些地勢上可能藏著密室或暗道的地方,果然被他的人找著了。

    只可惜慢了一步,他趕到時,那間藏有密室的屋子已經人去樓空,而室內還彌漫著一股藥味,地上遺留的車輪和足跡顯示對方早在半個時辰前就匆忙離開了。

    冉疆在屋內巡視一遍,伸手拿過手下在屋內發現的那條染血的繃帶,陰狠的臉色冰冷如羅煞。

    這時一名手下來到他耳邊低語幾句,他立即轉身出房,來到廳堂裡,坐在手下搬來的椅子上。

    “把人帶進來。”他命令。

    “是。”手下依令而去,沒多久,便押著一名官差進屋,跪在他面前。

    這名官差叫牛二,便是收了易的元寶,隨意將馬車放行的人。

    此刻牛二跪在地上,面對北鎮撫使司首撫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大人,嚇得臉色蒼白,簌簌發抖。

    冉疆陰惻惻地盯著他,沉聲道:“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若是讓本大人滿意,便饒你不死。”

    牛二聽到有活命的機會,立刻趕緊招了。

    “回大人,他們一共有八人,六名男子騎馬,隨護一輛馬車,車廂內坐著一對夫婦,男的是藥商,他身上還帶了出城令,趕著出城采藥,那出城令還是城守親自核准的,小的便是見了這出城令,這才敢放行的。”

    冉疆聽了,哪管什麼出城令,只知道一個重點。

    “車內兩人多大年紀?相貌如何?胖或瘦?著何種衣裳?氣色如何?”

    牛二哪裡知道,他根本連看都沒看,但是他不敢說。

    “回大人,那男人生得挺斯文,長得不錯,一身淡藍色的衣袍,梳髻、戴冠。他妻子長得普通,就是生了病,氣色很差,她丈夫趕著帶她出城去醫治。”

    冉疆聽完笑了。“喔?她病了?”

    “是呀,大人,那男人將她護在懷裡,極為寶貝,夫妻倆看起來十分恩愛哩!”

    牛二心想,大人要抓的是個美貌女子,雖然自己沒見到那女人的長相,但故意說她長得普通,也是借此幫自己脫罪。而且人家是夫妻,跟大人要抓的人不相干,只要大人認為不重要,自己頂多被罰個幾板子,不至於丟掉小命。至於那元寶,沒了就沒了,總比小命沒了好。

    果然,他這麼一說,錦衣衛大人笑了。

    “原來是一對急趕著出城醫治的夫妻,又有城守親自簽押的出城令,看來是沒什麼問題了。”

    牛二也笑了,心下松了口氣,看來自己這條命是保住了。

    冉疆忽而收了笑,沉下臉色。“當時天色未亮,車廂內的人又未下車,哪裡瞧得出長相。藥商?依我看,謊稱是藥商,是為了掩飾那女子身上的藥味吧!至於城守那老家

    夥的出城令,花高價就買得到,你以為編個謊,就能把本大人唬弄過去?來人,將他押入詔獄,罪名嘛,便是刺客的幫兇,一併處置了。”

    牛二聽了,當場嚇得腿都軟了,連求饒的話也說不出口。

    牛二被押下去後,冉疆立即帶了大批人馬去追。

    他接連兩次遇刺後,皇上派了刑部侍郎帶話來,讓刑部接手撤查剌客一案,因為皇上要他專心查甯王的異動。

    近來水路有一批官船被劫,損失幾千斤的米糧和鹽,但讓皇上震怒的,卻不是這些被搶的糧草,而是隨著官船運送的那批工匠。

    那些工匠都是有大才之人,各個是能人巧手,其中有兩名工匠是專司兵器研製。皇上想改良軍中兵器,強化皇朝武力,於是秘密在民間尋訪,搜羅人才,這兩名工匠是皇上極重視的人才,卻被搶了。

    試想,這兩人若是落到藩王手中,尤其是甯王,可謂如虎添翼,到時將成為皇上的心腹大患。

    冉疆猜測,這批人說不定跟甯王有關,若是抓到,抽絲剝繭之下,或許可以查出些眉目。

    牛二的話,雖是摻假居多,但也有些是真。六名護衛護著一輛馬車,車內的男子便是他們的頭兒,至於那名病重的女子……

    冉疆一雙墨眸眯出一道狠戾的邪芒,那女子最好不是青兒,若真是的話……

    那男人將女子護在懷裡,極為寶貝。

    冉疆冷冷邪笑。扮成夫妻嗎?他此刻有著噬血飲渴的衝動,敢算計他,不管對方是誰,他會讓對方付出慘痛的代價。

    苗洛青莫名其妙打了一個冷顫,她回頭看著來時路,心想出城已經五天了,離城已經很遠,冉疆再厲害,這時候也不可能追上來。

    她轉回身,不禁一怔。易修長的身影正駐足在客棧門口,一雙沉寂的眼盯著她,似在等她。

    妯猶豫了下,便垂下眼,邁開步子走向他。此時她頭上戴著一頂幃帽,這是易早就讓人準備好的,她戴著正好遮住面貌。

    直到她過來,易才轉身跨入客棧,她則隨他身後進屋。

    這間客棧位於進京的叉道交會上,來往商旅不少,趕著進京的商人或百姓大多會經過此地,或許住宿,或許休憩,因此他們扮成藥商,與其他商人混在一塊,是最安全不過了。

    進了客棧,苗洛青也沒有摘下幃帽,隔著帽紗,一雙美目四處打量。

    客棧裡來往的客人不少,而易的一名手下正與掌櫃說話,沒多久,店小二便領著他們上樓。

    看來今晚是要宿在此地了。

    這裡客人這麼多,卻仍有空房,可見易早就安排好了。她心中竊喜,在馬車上待了五日,今晚總算不用睡在馬車上,也不會在易的監視下了。

    自從出城後,她腦子就不斷地轉著逃跑的辦法。冉疆的威脅已除,她只要能脫離易的掌控,天下之大,她去哪兒都行。

    她想過了,自己是不願再當剌客受人主宰了,組織也好,錦衣衛也罷,都與她無關,她只想平平凡凡地過日子,或許找個老實的男人,只要對她好,她就守著對方,做個知足常樂的妻子。

    想到末來可期,她不禁有了盼頭,嘴角也不自覺彎起一抹笑。突然,她感覺到一道精明的目光,抬起眼,與易的視線對上,不禁一怔。

    她擰眉。這男人到底在看她什麼?他話不多,但那雙眼太深沉,令她看不透,也猜不著。

    她突然升起奇怪的感覺,雖然頭上還戴著幃帽,但易好似能透過帽紗,瞧見她的表情似的。

    是多心吧?她想,因為她有了另一個心思,難免也對易起疑,怕他瞧出什麼來。

    店小二領他們到一一樓上房,當苗洛青發現自己獨自一間時,感到意外的同時,心也樂開了花。

    自從離開冉府後,她便沒機會淨身,好不容易今晚有床可睡,她最需要的,便是從頭到腳好好將自己打理乾淨,她跟店小二要了一桶水,因為身上有傷,不宜泡澡,但是能洗洗頭髮、擦拭身子,便覺全身舒暢。

    畢竟等她逃走後,下回不知要等到何時,才有沐浴淨身的機會了。

    是的,她要逃,今夜是個機會。

    在馬車裡,易日夜守著,連去方便也有女手下跟隨監視,現在她獨處一屋,屋外或許有人看守,但比在馬車上的機會多。過了今夜,她不知下回還有沒有機會逃走,所以她必須把握。

    然而,她還是太天真了,也低估了易的謹慎。

    等她把自己打理乾淨、換上乾淨衣裳後,易進屋了。

    她看著他,一臉狐疑,全神戒備。

    “有何貴幹?”她以為他是來找她問話的,哪想到他把門關上,接著便挑了張椅子坐下。

    “我今夜待此。”丟了這句話,他便閉目養神,只是招呼她一聲,也不管她同不同意。

    他竟然要跟她同處一屋,待一整夜!

    “想監視我,你可以守在外頭。”她咬牙。

    誰知他無動於衷,只是淡淡地丟回一句。

    “外頭招蚊,不妥。”

    她死死地瞪著他,而他視若無睹,擺明就在這椅子上坐著睡一夜,這是盯緊了她。苗洛青肯定,這傢伙怕是看出她想逃跑的意圖,所以打算整夜緊迫盯人,她氣憤地握緊拳頭。

    她真是低估他了,這男人跟冉疆一樣,疑心重,賊精得很。

    她氣憤之余,忽而靈光一閃,眯起美眸,彎起一抹笑。

    她款款上前,一屁股就坐到他的大腿上。

    易瞎開眼,一雙墨眸盯住她。

    她偎著他,用著媚骨酥軟的嗓音道:“長夜漫漫,你一個人怕是無聊吧,不如咱們幹點別的事,嗯?”

    她的鼻息拂在他的頸窩處,好似羽毛輕輕搔癢,仰望的美目瞅著他,盈盈眸光似水流轉。

    她一邊用軟儂的嗓音蠱惑他,一邊用手揉著他的胸膛,而她的嬌臀也往他兩腿間磨蹭。

    易盯著她,大腿充分感覺到她渾圓有彈性的肉體,胸膛上那只調皮的手好似蝶兒戲在心房上。

    她剛洗浴過的身子,飄著淡淡的清爽之氣,和著藥草味,形成她身上獨有的氣息,撲上他鼻間,不管裡裡外外,都是她的柔媚氣味。

    他盯了她一會兒,緩緩開口。

    “你可以試試,我不介意你脫光身子。”

    如斯鎮定,不動如山。

    苗洛青收斂笑容,冷冷地盯著他的眼。她看不到裡頭有欲火,只看到一片死寂的冷靜。

    “嘖。”她嗤了一聲,臉色一轉,便離開他的身子,哪裡還有适才的狐媚討好?

    “不要就算了。”她負氣地轉身回到床榻上,把床帳一放,阻隔兩人的視線,倒頭就睡。

    她真是頭殼壞了才去誘惑他,她怎麼就忘了,他也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受過禁欲訓練。在他們這種人眼裡,女人的裸體只怕跟一具屍體差不多,她想用美色引他上當,將他弄昏,根本是癡人說夢。

    苗洛青懊惱著,卻不知曉,在她轉身後,背後那雙冷然的眸光轉瞬即逝,取代的是隱忍熠動的暗芒。

    易稍稍調整了下姿勢,拉了拉衣袍,好遮掩住雙腿間不小心硬起的欲望。

    是他隱藏得太好,她才沒發現。他也是有溫度的男人,只因她而變化。

    苗洛青心知今夜走不了,便閉上眼,本以為屋內多了一雙眼,會讓她輾轉難眠,誰知沒過多久,她便困倦睡去,沉入夢鄉。

    或許是養傷之故,也或許是出城後的輕鬆仍在,這一夜她同樣睡得很沉,就算半夜有人掀開床帳,離她只有咫尺之距,只怕她依然不會發覺。

    驀地,胸前一疼,她驚醒過來,雙目大睜,雖然屋內一片黑暗,但那雙盯住自己的眼卻如狼眼一般,在黑暗中亮得驚人。

    她想質問,卻發現自己被點了穴,發不出聲,也動彈不得。

    “事態有變,對不住了。”易的聲音在暗夜中傳來。

    她感覺到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襟口上,二話不說,將她的衣襟打開,露出她胸前一片清涼。

    他竟然在脫她的衣裳!

    苗洛青憤恨地瞪著他。敢情這男人不喜歡女人投懷送抱,反倒喜歡霸王硬上弓?簡直是變態!

    她在無聲的咒駡和怒瞪中,被他強行脫光了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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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2 00:04:1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大批出現的錦衣衛,頃刻間呈包圍之勢,將客棧前後左右都堵住了,震動的馬蹄踢踏聲,也將客棧裡的百姓從床上驚醒。

    錦衣衛來勢洶洶,全都騎著快馬,點亮的火把將客棧裡裡外外全部照得大亮。

    一列錦衣衛闖入客棧大堂,訓練有素的四散開來,把樓上每間房裡的人全部叫出來,一個不落地命令到樓下大堂裡集合。

    掌櫃匆匆忙忙趕出來時,連鞋子都穿錯腳了。睡夢中的眾人從床上被挖起來,被趕到大堂時,人人臉上俱是驚慌失色,對錦衣衛的包圍陣仗感到害怕,不知發生了何事。

    客棧外頭火光大亮,客棧內的錦衣衛也點燃了燭火和火把,將客棧每一個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晝,一眼便能看清,毫無疏漏。

    一樓大堂集合的百姓全都戰戰兢兢,人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錦衣衛來查什麼人?又不知是誰找死,居然讓錦衣衛大費周章地出城,跑到離城百里的客棧來抓人?

    肅立兩列的錦衣衛手持繡春刀,面無表情地站著,似乎在等待什麼大人物出現,主持這個嚴肅的局面。

    不一會兒,那大人物出現了,他亦是一身的錦衣衛飛魚武服,身姿挺拔高大,步履沉穩地跨入客棧。隨著他的出現,大堂裡的氣氛好似一下子更為沉重肅靜,籠罩在一股無形的威壓當中,壓得每個人心驚膽跳,尤其是大堂人群裡的一名瘦小男子,幾不可查地輕輕顫了下。

    這名瘦小男子便是苗洛青扮的,她此時身著男人的衣裳,臉上已經換了一張面孔,肌膚微黃,嘴邊還留了胡渣,而幫她易容的人,正是站在她身旁的易。

    錦衣衛突然出現,讓苗洛青恍然大悟,原來易突然在半夜點她穴道,是因為要給她易容;他脫光她的衣,是要給她換上男子的衫袍。

    她猜,易怕是早有準備應付這樣的突發狀況,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她易容,換了一個身份,因為她身上的衣衫、褲子,完全符合她的身形。

    其實易大可直接告訴她緣由,她會配合,因為她也不願被錦衣衛帶走。

    易似是看懂她眼中的疑惑,回了一句。

    “避免你乘機逃走。”所以他才會不由分說點了她的穴道。

    苗洛青心中大罵,原來易除了要防範冉疆抓到她,也要防她趁此脫逃。這男人果然心思縝密,一次防了兩手。

    他點她啞穴,便是要她當啞巴。畢竟他雖能改變她的容貌,卻無法改變她的聲音。不得不說,易的易容術的確高明,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把她易容成另一張面孔。當她看到銅鏡裡的陌生人時,還真嚇了一跳,只希望這副容貌能瞞得過冉疆的眼。

    大堂裡的人被上前的錦衣衛吆喝,命令他們排排站,這是打算一個一個查了。

    苗洛青的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忍不住看向一旁的易。

    易此時面無表情,十分淡定,瞧不出一絲慌張,可這一回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無法平靜下來。

    光是冉疆追來這個事實,就叫她心頭忐忑不安。

    都已離開五日,她本以為這一回是真的離他遠遠的了,才剛放下心,哪知這男人就蹦了出來,給她一個措手不及。

    她不知如何是好,因為前幾世,她還沒走到這一步,也沒有走得這麼遠,根本拿不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隨著冉疆一步一步走過來,越來越靠近,她的心跳也跟著越跳越快。

    苗洛啊苗洛青,你要冷靜,你現在易了容,冉疆認不出你,千萬不能自亂陣腳,被他瞧出破綻來。

    想到這裡,她悄悄地做了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終於,冉疆來到她面前,當那一雙利眸落到她臉上時,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在這一刻停止了。

    那道精銳的目光掃過她臉龐,好似在灼燒她的肌膚,令她有想逃的衝動,但她必須忍住,絕不能被他瞧出異樣。

    “叫什麼名字?多大了?”冉疆沉聲質問的聲音,總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壓迫。

    “回官爺,我這位小兄弟是個啞巴。”一旁的易出聲代答。

    “喔?”冉疆挑眉,看了一旁的易一眼。

    “怎麼啞的?”

    “小時候大病一場,壞了嗓子。”

    此時的易是文人打扮,一張斯文秀氣的臉活像個老實的書生,連聲音都與原來不同,更與藥商不同。

    冉疆在他們兩人身上來回掃了幾眼,便移動腳步,往下一個人而去。

    苗洛青依然垂首斂目,但心頭卻是重重地籲了口長氣。對於易的應變能力和謹慎,不禁更高看了幾分。

    她就站在冉疆面前,可冉疆卻認不出她,只盤問了幾句,便不再看她,這感覺實在決意。

    頭一回她覺得自己占了上風,把冉疆耍得團團轉。

    冉疆一個一個審問,到各樓各屋搜查的手下們也一一向冉疆回稟結果,找不到任何可疑之人。

    清查完畢,冉疆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出客棧,隨著他的離去,原本盤踞在客棧各處的錦衣衛也一一收隊。

    轟隆隆的馬蹄聲再度響起,漸行漸遠,很快的,便只剩下一團塵煙,走得俐落而乾脆。

    錦衣衛一走,原本死氣沉沉的客棧大堂又恢復了吵雜的人聲,眾人虛驚一場,臉上各自露出慶倖和放鬆的笑容,嘴裡也沒閑著,開始彼此探聽八卦,不知錦衣衛在抓什麼人,如此大陣仗的追到了城外?

    苗洛青臉上也是笑著的,她忍不住瞧了易一眼,而他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回過頭捕捉到她的視線。

    兩人對視一眼,她很快移開,回到樓上的客房,進了屋,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知道易也跟進來了。

    關了門,她立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易望著她,那雙美眸在他的巧手下,被易容成單眼皮,卻掩蓋不了那眼瞳裡的光輝,如此生氣蓬勃,如此期盼。

    他沉吟了會兒,伸手一點,將她的啞穴解開。

    苗洛青感到喉頭一松,那被壓制的滯悶感消失了,不過剛恢復時,還有些幹啞。

    她倒了杯水潤喉,清咳了幾聲,這才開口。

    “咱們何時出發?”

    對於冉疆的出現,她餘悸猶存,早走早好,省得夜長夢多。

    他瞧出她想早點離開的心意,淡道:“現在就走。”

    “好。”她舉雙手贊成,不禁對他露出這一路上最誠摯的笑容。

    易將她的笑容收入眼底,卻是面色淡然,只有墨眸裡藏著不容人察覺的深幽。

    “準備好就上路。”

    他轉身出屋,留給她一人打理自己的空間。

    其實苗洛青也沒什麼好收拾的,這一路上,用的、吃的、喝的、穿的,都是易為她準備好的,她什麼都不必做,就是跟著他而已。

    她走出房門,易在門口等她,見她出來,他便轉身下樓。

    她跟上前,低聲要求。“解開我的穴道,武功被封住,讓我很不安。”

    易的腳步頓了下,又繼續向前走,沒作任何答覆。

    苗洛青不死心,又央求道:“路上若是有個萬一,我也好自保,剛才若是被發現了多危險,我連幫都幫不了。”而且也逃不了,這對她實在太不利了。

    見他沉默,她再接再勵地說服他。

    “你武功這麼高,又有這麼多手下看著,根本不必擔心我逃走。”

    易終於停下腳步,轉過臉,垂眸望著她。

    “你想逃?”

    說了這麼多,他只抓住這句重點,盯著她,像是要看透她的想法。

    苗洛青低罵了聲,臉上卻裝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我又沒做錯什麼,為何要逃?”她絕不承認,一路裝到底。

    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臉朝前方,再度邁開沉穩的步子。

    “不必,我會護著你。”

    苗洛青心中暗罵。他也不可能護她一輩子,更何況,若是被組織發現她有離去之意,到時候他又怎麼護她?

    他們倆都是組織訓練出的棋子,只能聽命殺人。而對待一顆背棄的棋子,組織只會消滅,不會放生。

    苗洛青思忖著,靠別人不如靠自己,不出三日,自己必能運功衝破穴位,到時候,她一定要找機會離開。

    她如此暗暗盤算,只可惜,她不曉得自己連三日都等不到,就等來又一次的危機。

    上了馬車後沒多久,就遇土了劫車的盜匪。

    在刀光劍影下,易一手摟住她,另一手將一名試圖闖上車的盜匪徒手震開,在車廂被刀劍擊碎前,他抱著她,破車而出,騰空躍起。

    對方人馬不少,那些扮成家僕的刺客為了對抗這些盜匪,不得不用真功夫去打,一個個抽出藏在布裡的刀劍,卻在這時,一聲尖銳的哨聲,讓這些盜匪突然退開,同時以包圍之勢,將馬車四周圍成死路。

    他們將臉上的蒙面一扯,脫掉身上灰黑色的匪衣,露出了真面目,也露出穿在裡頭的大紅飛魚袍。

    錦衣衛!

    苗洛青渾身劇震,驚愕不已。這些盜匪竟是錦衣衛扮的,他們埋伏在此,就等著他們!

    她轉頭看向易,瞧見他繃緊的下巴以及陰暗的臉色,心中暗叫不好,看來這事已超出易的預料,他沒有退路。

    錦衣衛中,一人策馬上前,此人正是他們的領頭冉疆,正冷冷地盯著他們。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前世的惡夢總是以不同形式糾纏著她。因為恐懼,她不由自主往後一縮,而這個小動作,卻被冉疆淩厲的目光給掃到,令她僵住身子。

    雖然兩人隔著不算短的距離,但他的視線牢牢鎖住她,那深沉如刀的銳目似是看透她的偽裝,連易容都無法擋住他精明透澈的眼。

    他從馬背上輕功一躍,踏空而來,如大鷹獵殺,朝他們撲來,速度快得驚人。易也不再隱藏,迎戰而上,殺氣如虹,猛然迸發。

    兩個男人在空中掌力相擊,內力碰撞,兩股威壓衝擊之下,形成一圈龐大的氣網,朝四周震開。

    苗洛青因為內力被封,一時被震得往後跌開,倒在地上,頓時感到胸口氣血上湧,差點要吐出一口血來。

    她抬起頭,當兩個領頭的男人鬥上時,兩方人馬也同時交手,刀光劍影,兵鳴馬亂,頃刻間,已是修羅戰場。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她當機立斷,爬起來轉身就逃,趁亂時搶了一匹馬,跳上馬背,扯住韁繩,腳下用力蹬著馬肚,迅如箭發,駕駛而去。

    她只盼著那兩個男人能鬥上一陣子,無暇管她,那麼她就有機會逃出生天了。

    她策馬奔了一會兒,便聽到後頭有馬蹄聲,回頭一瞧,有三名錦衣衛正策馬緊追在後。

    她緊抿唇瓣,回過頭,更加奮力踢著馬肚,加快速度。

    突然,後頭哨聲傳來,她座下的馬兒聽得主人的哨聲,猛然煞住,這突然的變故,令她猝不及防,身子朝前飛去,眼看就要重重跌落在地,猛然腰間一緊,一個力量拉住她的墜落之勢,身子碰地時,只是輕輕一躺,並未讓她重創。

    苗洛青低頭一看,她腰間被一道長鞭給卷束,抬頭一瞧,鞭子的另一頭牢牢握在為首的錦衣衛手上。

    她這時才看清,這人是冉疆的心腹黃錦。

    她坐在地上,看著黃錦下馬,朝她大步走來,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起來。”他命令。

    苗洛青眼神一黯,以她目前的狀況,根本打不過三名錦衣衛,掙扎亦是枉然。

    她垂頭喪氣地起身,沒有任何抵抗,被他們押回去。從頭到尾,她都低著頭,臉上是一片絕望之色。

    到了這時,無謂的抵抗只會換來更殘忍的對待,所以她只能順著他們。

    黃錦將她帶到一輛馬車上,三人在馬車四周看守,沉默地等待著。

    苗洛青多麼希望這一刻的時間能夠停止,她害怕見到冉疆,害怕他勾著殘酷狠戾的冷笑,笑她的不自量力。

    這幾日的輕鬆快活,好似只是一場短暫的夢,夢醒了,她還是落到他手中,命運依舊又走回原來的路,她仍然逃不過宿命。

    大約是精神緊繃到一個程度後,她已經麻木了,就這麼呆呆地坐著,也不知過了多久,車簾一掀,一道如電的目光鎖住她,她麻痹的心還是因此而顫了下。

    她抬頭,瞧見冉疆冰冷的眼神,接著他緩緩上前,隨著他渾身威壓襲來的,是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易他們都被殲滅了嗎?像易那樣手段高明的人,也一樣敗在冉疆手上?冉疆這人簡直就是個魔鬼。

    當他的手向她伸來,她知道自己要死了。死前,她連反抗的意願都沒有,只恨不得他給自己一個痛快,不要折磨太久。

    然而,她料錯了。

    她只感到臉上一輕,冉疆將她臉上的易容給撕下。

    因為時間緊迫,當時易只求能暫時蒙混過關,所以臉上臨時的易容貼得並不牢,並不需要用繁複的藥水卸去。

    從冉疆沉怒的眼神裡,她知道自己的面目已經顯露出來,所有計謀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冉疆伸手禁錮住她的腰,如同大鷹攫住了鳥。她不敢妄動,也不敢掙扎,怕他殘忍無情地折斷自己的翅膀。

    馬車駛動,車廂內一片沉默,她能感受到他渾身的血腥戾氣,她知道,他最恨背叛,這一回,他要如何弄死她呢?

    她渾身冰冷,額角突突地跳著,胸口一片滯悶,呼吸困難。

    終於,她壓不住血氣逆湧,一股腥甜沖上喉頭,吐出了血。隨之而來的,是一片黑暗。

    她很想就這麼昏死過去。

    只可惜,冉疆不允,他不知給她聞了什麼,讓她從昏沉中被弄醒了。

    錦衣衛擅長嚴刑拷問,更擅長如何把昏死過去的人再弄醒,苗洛青就是這麼被弄醒的。

    一睜眼,她就對上令人畏懼的冷眸。

    冉疆正盯著她,也不知他盯了多久,她只是僵著不動,發現自己已不在馬車上,而是在一間屋子內的床上。

    她知道,他這是要對她嚴刑逼供了,雖然她絕望如心死,但事到臨頭,她還是怕了。

    他的手一動,她便立刻想往後退。

    “別動。”他擰眉警告。

    明知掙扎無用,但她忍不住,因為他吃人的眼神,仿佛要生吞了她。

    “你想幹麼?”她嚇得簌簌發抖。

    他忽而笑了,伸過來的手似刀鋒冰冷,貼著她的肌膚,冷得她打顫。

    “乖乖聽話,把衣裳脫了……”他的聲音好似惡魔在耳邊低語,令她害怕。

    她搖頭,緊抿的唇瓣已無血色。

    似是不容她拒絕,他一手禁錮住她掙扎的雙腕,另一手拿起一把鋒利的小刀。她一看,便知這把小刀足夠銳利,稍稍一劃,便能對她剖肚開腸。

    “不,求你……”她無助地低泣,驚恐的淚光濕了眼。

    刀身已然貼在她的胸口上,俐落地劃開一道口子,不過兩三下,她的衣襟被剝開,露出肚兜,而他的動作沒停,將她的肚兜除去,讓她赤裸的上身再無遮掩,盡呈眼前。

    冉疆盯著她胸前的柔軟,眼神一黯,打量了下,接著又將她的身子轉過來,讓她背朝上,再用刀子將上衣切開、剝去,瞧見背上的繃帶已浸了血,幽暗的眼瞬間染上戾氣。

    “該死。”淡漠的兩個字,仿佛是死亡的宣判,令她連最後一點掙扎都放棄了。苗洛青心想,死就死吧!死了之後,說不定又會重生,重生後又是一條好漢……

    “是我的疏忽,若非我大意,必不會讓你被人擄了去,遭這種罪。”

    咦?

    聽到這句話後,她原本緊閉的眼倏地睜開。

    “你背上的劍傷又裂開了,必須重新上藥,可能有點疼,忍著點。”

    這聲音恁地溫柔,掌心撫背的動作極輕。

    她沒有被剖肚開腸,那把小刀只是切開她的衣,好方便除去。他這麼做,是要察看她的傷,重新上藥。

    苗洛青現在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原以為必死無疑,卻沒有預期中的酷刑,只有背上那輕柔撫摸的動作,在一點一點地為她處理傷口。

    由於她趴著,所以沒瞧見冉疆臉上的心疼,當他把她背上的繃帶仔細除去時,已經乾涸的血漬將繃帶黏在傷口上,剝開時也帶起一些血肉,這景象活似有人在割他的肉、吸他的血,令他緊蹙的眉皺得嚇人。

    他冉疆的女人,竟在他的護佑下被人劫走,一路顛簸,傷口又撕裂,再度惡化,那白嫩的肌膚就這麼被人如此踐踏,他恨得想血刃對方。

    他小心地為她清洗傷口,動作極輕,生怕弄疼了她。

    此時苗洛青的驚訝早已蓋過疼痛,本以為山窮水盡疑無路,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冉疆以為她是被人劫走的,沒發現她是自己逃跑的。

    是了!她逃走後,又被易劫持,一路上都是任人擺佈,冉疆一路循線追查,便會理所當然地以為她是落入賊人手中。

    他不是來抓她,而是來救她的!這個認知,讓她的心跳好似又復活了,腦子也靈活了,整個人又生起了希望。

    她的命尚未走到盡頭,他不會殺她,她活下來了!

    冉疆將她背上的傷口處理完後,發現她從頭到尾都沒喊一聲疼,不禁感到欣慰。早知這丫頭有一股強勁,明明如此柔弱,卻硬是不喊一聲疼,讓他既欣慰又心疼。他彎下身,氣息來到她頸窩處,嗓音多了些磁性。

    “別擔心,回京後,我會請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來醫治你,絕不讓這漂亮的背上留下一絲疤痕。”說時,輕輕在她肩上印下一吻。

    他這番溫柔的安慰,她卻沒一點反應。冉疆一愣,仔細一瞧,恍然大悟,繼而失笑。

    這丫頭居然睡著了,難怪沒一點動靜,瞧她眼睫上還沾著幾顆淚珠,怪可憐的。

    冉疆心頭一軟,慢慢將她抱起,小心翼翼地收進自己的臂彎裡,同時他的唇,也輕輕印在她的臉上。

    “睡吧,有我在,必不叫任何人再動你分毫。”

    他說得深情,可惜這番感人的對白,苗洛青是一個字也沒聽到。

    她累極了,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都被逼到一個緊繃的極限,一旦放鬆下來,再也支撐不住,索性睡他個不省人事。

    接下來,任何天塌的事,都等她睡飽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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