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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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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南羅 - 《寵妻到白頭 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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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0:20: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那日,是先帝忌日的第十日,她在皇宮東南角偶遇藜澤,吳嬤嬤說了一句:「藜澤公主,你該對靜沅公主行禮!」
  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曾經,她不也曾向這個皇帝伯伯的女兒,一次次地行禮問安嗎?
  可是,藜澤呢,仰著頭,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吳嬤嬤,輕輕掃過她一眼,便孰若無人地走了!
  那一晚,父皇第一次來她的寢殿,卻並不是看望她,而是甩了她一巴掌,道:「靜沅,你該知道長幼有序,知道兄友弟恭,知道,藜澤的母后是太后!」
  藜澤的母后是太后,她的母妃只是束妃!
  老爺雖還沒回來,可是西院裡的茉兒,還得有人去管啊!老管家搖著頭,無奈地招了兩個管家娘子,道:「後宅裡的事,你們比我懂,這茉兒以前是伺候在夫人身邊的,現在,唉,這樁先不提,趕緊將夫人身邊伺候的丫鬟補上!」
  說著,老管家便要提腳走,這些糟心的事喲!
  一個年長些的管家娘子問道:「老管家,那茉兒呢?安排在何處?」
  老管家不由皺了眉,東院是夫人的,夫人正在氣頭上,往東院安排,夫人怕是更不痛快,往西院安排,老爺,老管家忽地開了靈竅,淡道:「將西院旁邊的兩間柴房收拾出來,今個天也晚了,讓茉兒跟小丫頭們湊合一夜,明個將柴房收拾整齊些,讓茉兒住進去!」
  待老管家走了,年長些的管家娘子笑道:「也虧得老管家這般尊著夫人,老爺卻是一眼都不多看的,你想,論姿色身段,那茉兒抵不上夫人千分之一,可是,還不是入了老爺的懷。」
  另一個娘子接話道:「我隱約聽說,夫人以前在娘家有些勾扯,老爺心裡怕是膈應的慌!」
  「勾扯?呸!」年長的娘子不屑地看了一眼西院,又悄悄地伏到同伴耳邊道:「夫人至今是完璧之身呢!老爺連新婚都不曾圓房,怕是心裡不是住著人,就是看不上夫人,才扯這些有的沒的!」
  那同伴驚得瞪大了眼,「還是完璧?可夫人這等都看不上,那茉兒。老爺也沒拒了啊!這真是造了什麼孽哦,怪道成親這些年了,也沒見夫人開懷!」
  年長些的管家娘子左右看了一眼,見無半個人影,才繼續爆料道:「不然,茉兒敢爬老爺的床,這以後要是生下一子一女,搞不好就是張家唯一的子嗣呢!」
  返身回來的張士釗立在屋檐後頭轉角處,靜靜地聽著兩個婦人在嚼舌頭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聽他和蘇清蕙,才驚覺已經三年了。
  子嗣?
  張士釗沒有驚動前頭的兩人,轉身出去找宣威將軍程修喝酒去了。
  程修一早便得了張家那頭的消息,見這般晚了,張士釗竟像沒事人一般來府上喊他一塊去喝酒,淡淡地望了張士釗一眼,笑道:「士釗兄今個神清氣爽,想來,有家室的,這日子就是要松快些!改天我可得上門讓嫂夫人替我牽個媒!」
  張士釗心裡暗暗叫苦,面上卻笑道:「子休既開了口,為兄自然得辦到!」見程修一副熱絡的模樣,心裡舒緩了些,提議道:「咱今個要不上五味樓,聽說它家來了新的彈唱的!」
  程修對這些一向沒甚興趣,見張士釗興趣盎然,提了劍,便道:「走,走,為了嫂夫人給小弟保媒,今個小弟做東!」
  晉江城裡已經點了燈籠,五味樓在晉江東城,有一道五味鴨,以一隻鴨可做五道菜,而每道都讓人讚不絕口而聞名,二人進了五味樓,裡頭的彈唱已經開始了,昏黃的油燈裡,兩姊妹倆身上像是籠罩著一層薄光,大的約二十來歲,梳著婦人頭,小的約十三四歲,一雙翦水秋瞳,讓張士釗不禁一怔!
  程修順著張士釗的眼睛看過去,也不禁微微頓了一下,這個小的眼睛,倒和他遠遠見過的張家夫人有些神似!清泠泠的,像一汪清泉,又像煙濤浩渺的湖面,在這柔和的燈光下,既靈動又蘊著一點馨寧。
  程修不動聲色地招了招老闆過來,問道:「這姊妹倆,可賣身?」
  老闆是認得這個晉江小霸王的,要哭不哭地笑道:「程爺,這姊妹倆可是良家,大的已經嫁了人家,家計困難,這才帶了小姑子出來彈唱,您看,這,這?」
  程修不耐地揮了手,毛躁道:「行了,下去吧,小爺我又不會搶,不過問一句,下去,下去!」
  掌櫃的如得大赦般,忙連聲道謝,又道:「您往日裡剿匪也是出生入死的活計,難得來我這百味樓,今個小人做東!」
  程修揮手道:「我一個孤家寡人,又不用存那勞什子的銀子,用不著!」
  見張士釗還盯著那小的姑娘看,肚裡忽地來了火氣,道:「掌櫃的,不是我難纏,只是今個,張知州看上了,張知州府上只有一房正室夫人,你去問問,這小姑娘願不願意跟著張知州回府!」
  張士釗聽到提自己,微微留了神,待程修說完,笑道:「子休,我可沒這福氣,莫提,莫提!」
  五味樓的掌櫃見這小霸王一會一個腔調,被驚了兩回,也不敢在跟前討巧賣乖了,得了張知州的話,忙躬身退下,回頭便將這姊妹倆的婆婆喚過來。
  張士釗回來的時候,已是深夜。
  東院裡還未熄燈。
  蘇清蕙細細勾完了一副山居圖,這才覺得身上有些僵硬,吩咐屋裡的丫鬟白芷道:「夜深了,把門窗關好!我累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白芷低著頭應了一聲:「是!」她是張家來了蜀地後新買的丫鬟,以前一直和茉兒一起伺候蘇清蕙,說是一起伺候,不過是梳頭、選衣、打理首飾這些近身伺候的活兒歸茉兒,端水端飯,常常是她的。
  是以,她和夫人並不甚熟悉,現在茉兒去了老爺的院子,白芷吹滅油燈前悄悄看了一眼夫人有些疲累的臉。
  心下暗自嘀咕,也不知道夫人今個去哪了,頭上還有草葉,裙角上都是泥。
  外廂房外漸漸傳來白芷勻稱的呼吸聲,蘇清蕙怔怔地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黑漆漆的樹,這黑的濃烈深沉的夜,在這仿佛如鬼魅一般的夜裡,蘇清蕙隱約覺得那樹上似乎有個影子。
  可是便是豺狼虎豹,她也不怕了。
  今個她在外亂走了一日,回來時,一雙腳已經微微紅腫,可是,她能去哪裡?她還是得回來!
  她有時候對著外頭的那棵樹,希望真的有什麼人在,來將她擄走,便是去當壓寨夫人,去跟著一個悍匪四處流浪,也好過這捆綁在張士釗身邊的日子。
  蘇清蕙擁著被子坐在床上,聽著滴漏一聲,一聲。
  張士釗晃晃悠悠地到了東院門口,老管家正帶著人巡夜,見到老爺回來,遠遠地便聞到酒味,稟了一聲:「今個夫人回來的晚,鞋上都是淤泥,該是又去了山裡!」
  張府淡道:「夫人那邊以後出門,多派幾個跟著,現在蜀地匪寇多。」
  見老管家應下,張士釗沉吟片刻,道:「你在東院收拾一間屋子出來,給茉兒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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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0:20: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老管家一驚,急呼道:「老爺,那夫人那邊呢?」別人不明白,他可是看得清楚,老爺分明對夫人是有些情分的,今個茉兒的事已經讓夫人那般失魂落魄,老管家好心勸道:「老爺,莫將夫人逼急了!」
  張士釗側首看著已經滅了光的東院,揮揮手讓老管家下去。
  「咚,咚,咚!」院門忽然被拍的震天響,蘇清蕙摸著起來,點了燈。
  不一會,便聽外頭白芷過來站在外稟道:「夫人,外頭有人敲門,奴婢聽著胡媽媽已經去問了,奴婢要不要進來伺候您?」
  蘇清蕙皺眉道:「不用了,我今個累了,要是有人來,你回我睡下了便是!」
  「是,夫人!」
  外頭的腳步聲一會兒便遠了,該是白芷去找胡媽媽了,蘇清蕙吹了燈,漸漸覺得有些困意。
  門,又忽然動了,估摸是白芷回來了,蘇清蕙也沒吱聲。
  一隻帶著夜裡露氣的手擱在她額上的時候,蘇清蕙倏地一驚,卻是不敢睜開眼來。
  她聞到了酒味!
  那手順著她的額頭,一直摸到眉毛,眼睛,鼻子,嘴,下頜,脖頸。
  蘇清蕙心跳到了嗓子眼,那手微微停頓,她聽到了一聲呢喃:「清蕙!清蕙!」
  那粗重的呼吸,夾雜著酒氣,撲在她的臉上。
  蘇清蕙心裡一松,是張士釗。
  擁了被子,坐了起來,伸手理了理散亂的頭髮,對著外頭大聲喊道:「白芷,點燈!」
  白芷應聲進來,舉著一盞小油燈,罩了琉璃套子,屋裡忽然明亮了許多。
  張士釗站在床邊,和蘇清蕙兩兩相對。
  許是酒勁,張士釗面上一片醺紅,看向蘇清蕙的眼裡,有一種莫名的衝動。
  蘇清蕙低著頭,淡聲道:「老爺,想來是走錯房間了,這是東院,您的新歡,改在西院才是,這東院裡頭,只有我一人住著,以後,老爺還莫再走錯才是,以免,半夜,以為遭了賊了!」
  張士釗並不應聲,也不再看蘇清蕙,直勾勾地盯著白芷放在桌上的那盞琉璃燈,半晌,說道:「夫人,我們該圓房了!」
  「啷」一聲,蘇清蕙將繡著鴛鴦戲水的枕頭扔了出去,嗤道:「張士釗,你發什麼酒瘋!」
  張士釗猝不及防,被枕頭砸了臉,看著眼前這個一臉高傲的女子,烏黑的秀髮垂在背後,一身寬鬆的寢衣,隱隱泄了點春光,她卻混然未覺。勾著脣,微微笑道:「夫人,你嫁進了張家!已經三年無出!」
  蘇清蕙仰著臉,看著張士釗似笑非笑的一雙桃花眼,「三年?便是七年,十年,我也不會和你同床,你許是不知道,有潔癖的不只你張士釗一個!我嫌髒!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娶我是為了什麼,我爹還在呢,怎地,你便不待見我了?」
  張士釗瞳孔猛地一縮,蘇家,岳父。
  看著這個矜傲的女子,想到那封報喪的信,張士釗心間忽地一軟,低聲道:「是士釗莽撞了,夜深,夫人早些歇息!」
  張士釗轉身便要離開,腳步遲疑了一下,道:「蘇清蕙,我既娶你,便會待你以正妻之禮!」
  說著,大步離開。
  白芷進來,輕聲問道:「夫人,是否歇息?」卻見床上的人紅著眼,木然地點頭。
  婚禮交由禮部和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定在了五月初十,離宣旨的日子只有十二天,也是黎賀承和蘇家怕夜長夢多,這時候也不說什麼考量、女兒年紀尚幼的話兒了,蘇志宏和蘇侯氏一心只盼著女兒能夠心想事成,早日嫁與良人。
  欽天監監正從黎賀承以安王之子入了皇家宗譜以後,便開始著手準備晉王大婚的用品,旁的皇室子女,如安郡王,岐王世子,都是從開蒙的時候便開始準備起來的,晉王的已經算很晚了。
  但是畢竟是親王的位份,規格在哪裡,該有的不會少,不該有的,太后和淵帝都先後賞賜了許多,便是蘇家,太后娘娘又陸續從私庫裡抬了三十來抬賞賜過去,有些是她這些年收藏的,有些,是以前給藜澤長公主備著的,現時一分為二,留了一半給斐斐,其餘的,都給了蘇清蕙。
  柏樹巷這些日子一直是人聲鼎沸,有來看熱鬧的,也有過來給蘇清蕙添妝的,只是除了席家,蘇志宏和蘇侯氏都是淡淡的,人情冷暖,早在先前淵帝申斥蕙蕙的時候,他們一家體察過了。
  倒是禮部尚書夫人鄭呂氏和女兒鄭琦的到來,除了頭面首飾,又有一副先帝朝千金難求的吳早子的觀音送子圖,倒是讓讓蘇家有些意外。
  蘇侯氏記得蘇家和鄭家先前並無往來,倒是聽綠意說,先前在靜沅長公主府的花宴上,鄭家小姐,似乎不太看得上蕙蕙。
  此次既是送添妝禮,蘇侯氏自是以禮相待,攜了鄭呂氏入座,又細細看了一眼鄭琦,這才笑道:「鄭夫人真是好福氣,這掌上明珠真如畫中走出來的一般可人,今年可及笄了?」
  一旁的鄭琦微紅著臉,乖巧地坐在母親下首,鄭呂氏笑的眯了眼,顯見是以這女兒為榮的模樣,親熱地回道:「蘇家夫人謬讚了,也是先前不得功夫,不然早一點兒便帶綺兒過來跟著您家小姐學學了,便是沾了一兩分福氣也好啊!
  蘇侯氏眼裡的熱絡便淡了一點,如果鄭夫人提一句先前花宴小兒女的事,還算誠心,這番直接揭過,要來沾福氣,這是見著清蕙上了高枝兒呢,如果清蕙嫁的只是晉江的校尉程修呢?
  她家蕙蕙便算合該受欺辱嗎?
  蘇侯氏端了茶,輕輕抿了一口,道:「不比鄭家小姐自幼在京城長大,見慣了世面,我家蕙蕙幸得慈寧宮裡的嬤嬤來教了規,不然,以後出門交際,可不平白的鬧笑話!」
  鄭琦心口微跳,緊張地看了一眼蘇侯氏要笑不笑的臉,鄭呂氏一時覺得話有些不對味,也只當是這蘇侯氏小地方出生,寒酸刻薄慣了,也不當回事兒,心裡暗自鄙夷了下。
  鄭呂氏又接著笑道:「我家綺兒說先前見過您家小姐,便覺親近,以後入了王府,也不是我們這等門第好上門打擾的,今個,不知道,您家小姐方不方便和我家綺兒見一見呢?好姊姊,也好緩了我家綺兒這一番仰慕之心喲!」
  蘇清蕙的婚禮是交由禮部和欽天監監正一起打理的,對於鄭夫人的提議,蘇侯氏稍稍思慮一會兒,有些為難地道:「不瞞鄭夫人,這婚禮也就兩日了,嫁衣雖由欽天監監正和禮部打理,但是這給夫婿做的小物件兒,我家蕙蕙還沒做好幾件呢,這些日子都忙的熬到深夜,這,這,真是對不住了!」
  鄭呂氏面上一僵,有些訕訕的,起身便要告辭。
  坐在下首的鄭琦更是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她家出手的,可是吳早子的畫啊,這蘇家,真是枉為書香門第,竟連吳早子的畫都這般埋汰,一時又肉疼那副本該是她嫁妝的千金難求的觀音送子圖。
  送走了鄭家母女,蘇侯氏舒了口氣,一旁的林媽媽小聲道:「夫人,這也是禮部尚書家的夫人啊,小姐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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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0:20: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蘇侯氏輕輕地搖搖頭,「我們受氣便是了,蕙蕙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實在沒有必要在這些無謂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這邊話音剛落,前頭的丫鬟又來稟道:「夫人,楊國公府的蘇姨娘來了,您看,見還是不見?」
  蘇侯氏聽到楊國公府就皺了眉,林媽媽看見夫人的面色,忙上前一步,斥道:「你們也不看看現在府上忙成什麼樣了,怎麼什麼人都報到夫人跟前來!」
  那丫鬟也是不得已,大夥都不願意跑這一趟,就欺她綿軟,此時忙跪下道:「是奴婢的錯,奴婢這邊回去告知守門的一聲!」
  說著便忙不迭地退了下去,蘇侯氏嘆道:「蕙蕙成了王妃,什麼人都想貼上來,要是面皮再軟些,就得被欺上頭來!」
  林媽媽寬解道:「夫人,您放心,小姐經了這許多事,人情冷暖看的比以前要透多了,再說,還有王爺和太后娘娘護著呢,您呀,就把心望肚子裡放吧!」
  蘇侯氏想到晉王爺,深深嘆了口氣,「這一對小兒女,也是不容易!」
  五月初十,蘇清蕙寅時正便被林媽媽喊了起來,請的全福太太是宗室裡的一位郡主娘娘,長輩俱在,兒女雙全,夫妻和睦,已經在廂房裡候著蘇清蕙了。
  來的還有定遠侯夫人和安言師傅,定遠侯夫人已經請旨讓蘇清蕙做自己的嗣女,百年後,定遠侯府的一切都歸蘇清蕙,但並未上族譜,蘇清蕙也依舊是蘇家的女兒。
  說白了,只是定遠侯府不想將財產充公,或給旁支,特地選了個人罷了,給的又是晉王妃,不管皇帝樂不樂意,太后娘娘是極為樂意的,當下就頒了懿旨,允了!
  而安言師傅,這回更是將視為命根子的身家全帶了過來,先住在蘇家,等蘇清蕙回門,一起跟著去晉王府,名義上以蘇清蕙師傅的名義,當年,在倉佑城,程修未來之前,蘇清蕙便應承過,要照顧安言師傅終老的。
  這邊蘇清蕙在琉璃燈下,細細地洗了兩遍臉,又用從井裡取出來的涼水澆了面,林媽媽遞過兩根紅繩,全福太太拍了拍蘇清蕙的臉,端莊富貴的臉上帶笑道:「不要緊張,女孩子出嫁都有這麼一會,我做了好幾回全福太太,手藝好著呢,絞的面,利索著呢,全京城啊,都找不到第二個來!」
  這般自吹自擂,一時眾人都不禁笑了,蘇清蕙在京城除了定遠侯夫人,還不曾見過這般溫厚可親的長輩,緊張的心情,稍稍緩了緩。
  絞了面,開始塗抹一層香脂,涼涼的,滑滑的,是胭脂白裡新出來的玉容膏,正是先前白芷給自己用過的那款。
  接著,全福太太又指導丫鬟給蘇清蕙傳上嫁衣,嫁衣是十多個繡娘部分晝夜,緊趕慢趕做出來的,錦茜紅妝蟒暗花緙金絲雙層廣陵大袖衫,邊緣盡繡鴛鴦石榴圖案,胸前以一顆赤金嵌紅寶石領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紅雙牡丹繡雲金瓔珞霞帔,桃紅緞彩繡成雙花鳥紋腰封垂下雲鶴銷金描銀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繡出百子百福花樣,尾裙長擺拖曳及地三尺許,邊緣滾寸長的金絲綴,鑲東海珍珠,行走時簌簌有聲。
  蘇侯氏以及一種丫鬟媽媽,都不曾見過這般富麗堂皇,華貴雍容的嫁衣,定遠侯夫人笑道:「好了,都緩緩神,一會待了全套頭飾,更美呢!」
  全福太太從綠意手裡接過梳子,一邊梳著,一邊念道: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在這充滿祝福與祥和的清晨,蘇清蕙恍恍惚惚地完成了全套新嫁娘的裝扮,再看鏡裡的人,自個都有些恍惚。
  蘇侯氏看的又是欣慰,又是不捨,不敢在女兒面前垂淚,微微躲在了人後,自個捧在手心里長大的閨女,今個就要出門子了。
  巳時初,皇城下晉王府的姻親隊伍便開始出門,吹吹打打地到了柏樹巷,蘇清楠帶著書院裡新交好的同窗便攔在了門口,大舅子攔親,晉王只得從系著紅綢的駿馬上下來。
  有人起哄道:「王爺,您要娶的可是江南第一才女,今個,您怎麼也得做幾首詩贏了我們才成!」
  晉王一時啞了口,額上立時急的出了汗,他那點墨水,他自個心裡有數。
  後頭蘇清蕙正在等著出門,菡萏氣喘吁吁地跑來道:「小姐,小姐,王爺被難倒了,等救援呢!哈哈,逗死奴婢了!」
  等蘇清蕙知道是考較詩詞的時候,腦子一下子也卡住了,驚道:「哥哥怎麼也不手下留情,明明先前和我說,讓他表演射箭的啊!」
  定遠侯夫人笑道:「傻閨女,婚期這般急,再不刁難刁難新郎官,人家不以為你這是巴著嫁呀!實話和你說吧,這是我家侯爺一早和蘇大人商量好的!」
  蘇清蕙紅著臉,望著義母和娘親,微微嘀咕道:「你們也不怕誤了吉時!」這一路曲折下來,便是這回娶親到門口了,只要沒拜堂,蘇清蕙心裡都不踏實!
  怎麼這一世成個親這麼難!
  美美噠的新娘子對自個親爹,親哥,產生了深深的怨念!
  安言師傅見徒兒這焦急的小模樣,笑的眼淚都要出來,「師傅在呢,怕啥!誤不了!」
  安言師傅招來身後的綠意,低聲對她念了幾句,見綠意眼中一亮,笑道:「快去吧!耽擱了,你家小姐回頭可不饒你」
  綠意在眾人的哄笑聲中去前頭找了哥哥,等黎賀承這邊得了安言師傅的指點過了關,剛好是午時正,等迎親的隊伍在蘇家用過宴,蘇清蕙和黎賀承拜了蘇家祖先,已經是未時正。
  蘇清楠背著妹妹上花轎,蘇清蕙手上捧著象牙筷子,懷裡夾著兩條步步如意雲片糕,出蘇家大門的時候,一把象牙筷子向後頭拋去。
  懷裡的糕點也被夫人小姐們搶走,蘇志宏和蘇侯氏望著女兒著了一品正妃品級大妝的正紅身影進了花轎,眼裡有些濡濕。
  定遠侯夫人也有些感傷,還是安慰道:「左右都是在京城,想蕙蕙了,見上一面也容易!」
  手裡什麼時候被塞了一個玉如意的蘇清蕙兜著鴛鴦戲水的紅蓋頭,糊裡糊塗地進了花轎,低頭看著手頭上潔白澄淨的玉如意,脣角不禁露了點笑意。
  數十里的紅妝,馬車從柏樹巷頭排到尾,從柏樹巷到皇城下的晉王府,一路上的樹上都系了紅綢,兩邊是一早便安排好的士兵,防著兩邊看熱鬧的百姓衝撞了一對新人。
  只是剛出了柏樹巷,前頭還是出了喧鬧,蘇清蕙忍不住捏緊了手,這樣的日子,她一直便隱隱覺得,不會這麼順利。
  「晉王爺,蘇家小姐和我在江南時,也屬故人,今日新婚之喜,士釗理當前頭恭賀!」
  張士釗騎著高頭大馬,一身墨色錦緞長袍,袍內露出銀色縷空木槿花的鑲邊,坐在馬上背脊挺直,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隱隱透出一點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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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民眾裡一時有人便認出,這是不久前才遊街的狀元郎,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子便如一鍋正待沸騰卻忽然停下來的滾水,只待,加一把柴,醞釀著最後的沸點,無數八卦的眼來回在晉王爺和狀元郎之間轉。
  如果新娘子不是坐在嚴實的轎子裡,怕是也得被這些閃爍著好奇的眼盯出窟窿來。
  黎賀承眯著眼,朗聲笑道:「張大人向來凡事愛湊個熱鬧,只是今個本王娶親,沒時間奉陪,改日請張大人去百味樓喝上幾杯!」
  一旁開道的吳大和趙二,不由分說,便對著張士釗做了個「請」字,張士釗一見著兩人,當年蘇家門前被羞辱的場景便浮上心頭。
  張士釗看著那個依舊抗在轎夫肩上,並未落下的轎子,眸中閃過一片頹勢。便是他怎般努力,仿佛,他和她之間,一直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這溝,並不是家世,錢財,而是仿佛,蘇清蕙一早便堅決地劃開的一條界限,便是他救了她,三番兩次誠心上門求娶,她依舊不為所動。
  這一刻,張士釗忽然覺得,他一直以來努力的方向似乎錯了,他越靠近,她反而躲得越遠越堅決。
  黎賀承看著自己讓開的張士釗,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轎子,他明白張士釗的不甘心,悠悠地對著轎夫笑道:「起轎,本王還趕著吉時拜堂呢!」
  忽察覺到斜前方茶樓上的視線,黎賀承猛一抬頭看去,一雙幽怨的臉便那樣不期然地入了他的眼,他識得,那是京城杏花閣裡頗有盛名的柳花魁,聽說正是張士釗的紅顏知己。
  輕輕地嗤了一聲!
  而停在路邊的張士釗,看著吳大和趙二的背影,有些著魔地喃喃道:「果真是程修!」
  他終究是遲了一步。心裡的痛意如潮水般無邊地涌來,刺得他全身發麻!
  一路吹吹打打,轎夫都是特意挑選的盤下紮實的老轎夫,蘇清蕙坐在裡頭倒也平穩,只是蓋著紅蓋頭,四周有些不透氣,早上到現在又滴水未進,再被張士釗一鬧,等到了晉王府,花轎一停,蘇清蕙面色已經有些煞白。
  黎賀承有些緊張地輕輕踢了三下轎子,這才在冰人的指引下,牽出蕙蕙,入正廳拜天地。
  一雙粉底緞面的靴子映入眼底,蘇清蕙牽著紅結的手不自覺地松了下來,莫名的安心,還有一點,小小的雀躍。
  等一切禮儀都走光了,便是最後一步「送洞房」了。
  蘇清蕙被賀承牽著,走了好些步子,才到了新房,一路上一直有笑鬧的聲音,都不曾熟悉,只是只要知道前頭牽的人,是賀承,那個兩輩子都努力出現在她生命裡的人。
  冥冥中的宿命感縈繞在蘇清蕙的心頭。
  黎賀承輕輕挑起蓋頭的時候,手微微顫抖,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上,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一般輕輕顫動,白嫩的臉上抹著淡淡的粉紅,更添了一份少女的嬌妍。
  一頭烏黑柔亮的頭髮綰起,戴著莊重精緻華貴流麗的七尾鳳冠,瓊鼻挺立,櫻脣欲滴。
  蘇清蕙眼前頓時一亮,周圍卻驀地靜了下來。
  冰人見周圍這些皇家兒女們被驚艷到的模樣,面上也與有榮焉,笑道:「請王妃娘娘吃餃子!」
  便有侍女端來備好的餃子,白如玉的碗裡還氤氳著熱氣,蘇清蕙輕輕地咬了一口,面上便露了一點紅暈。
  果聽到冰人笑呵呵地問道:「王妃娘娘,生不生?」
  蘇清蕙微微點點頭,輕聲道:「生!」
  一時,包括賀承,都忍不住輕聲笑了,這般鮮活嬌嫩的蕙蕙,會給他生崽子!
  想到什麼的晉王爺,耳根刷地一下紅了。o(n_n)o
  冰人繼續婚禮儀式的最後一項,說祝福語:「王爺和王妃娘娘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接著便要帶看熱鬧的人退下,一時屋裡只剩下黎賀承和蘇清蕙,蘇清蕙輕輕地舒了口氣,吁道:「好歹清靜了!」又忍不住摸了摸頭上的鳳冠,皺眉道:「脖子都快斷了!」
  賀承上前輕輕地將鑲滿了各色珍珠、寶石的鳳冠取下,像是卡住了一根發絲,賀承破費了些時間,將那根頭髮繞出,坐在床上低著腦袋的蘇清蕙,眼眸微濕。
  不過是取個鳳冠,她竟覺到了視若珍寶的寵溺。
  黎賀承將鳳冠放在梳妝檯前,對著自個的新娘子笑道:「蕙蕙,我讓人給你弄點可口清淡的吃食過來,前頭還有賓客,我晚間才能回來。」
  蘇清蕙看著耳根發燙的某人,猛點了點頭,道:「少喝點酒!」
  賀承出去,綠意便跟著晉王府的丫鬟過來,那丫鬟正是白芷,道:「王妃娘娘,奴婢給您備了杏仁奶酪,御膳豆黃、芝麻卷、金糕、棗泥糕……」
  綠意揮手道:「白芷,幾日不見,你怎麼這麼囉嗦,先端來再說啊!」
  白芷一愣,委屈道:「綠意姊姊,你不知道,這王府裡一個大丫鬟都沒有,我這幾日都忙糊塗了!」
  蘇清蕙心裡一動,笑道:「回頭我好好補償你,先端碗杏仁來,我這餓的,說話都吃力!」
  黎賀承回來的時候,夜幕已經落了,白芷、綠意和菡萏伺候了蘇清蕙梳洗,都先下去,蘇清蕙一個人待在新房裡,百無聊賴,想起昨晚入睡前,娘親塞給她的小畫本,她上一世也曾看過的,只是,進入張家,一直就沒碰過,後來也不知道隨著箱子被扔到哪裡去了。
  想到賀承剛剛發燙的耳根,蘇清蕙忽地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小畫本昨夜她是放在一個箱子裡的,壓在最下面的一層空格裡,所以上輩子,她不拿出,這小畫本便一直不曾得以見天日。
  這畫本子,說是外祖母傳給娘親的,上頭的小人畫的竟入木三分,巧妙的是,小人面上的表情竟也栩栩如生,倒像是真的照著人的模樣來勾出來似的。
  蘇清蕙一開始還有些臉紅心跳,到的後來,竟隱隱入了迷,屋門被推開的時候,猛然驚覺,順手將畫本子藏在了枕頭底下!
  賀承眼尖,已然看到一點封皮,心裡不動聲色,讓外頭抬了熱水進來泡了澡,換了寢衣,才近到床邊來,幫蘇清蕙理了理一頭散下來的頭髮,輕聲問道:「蕙蕙,你剛在看什麼書呢?也給我瞅瞅,漲漲眼?」
  蘇清蕙瞪著眸子,心頭一驚,失聲道:「我隨便翻翻,不值當看!」一邊往將枕頭往床裡頭推推,仰著臉笑道:「呃,我們要不先睡!明個還得去宮裡!」
  賀承看著面前眼閃躲閃,一副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的人兒,摸著下巴,點頭應道:「也好!」
  一時,兩人躺下,蘇清蕙心裡有些糾結,動作是看懂了,可是,第一步要怎麼來?
  賀承等了半晌,見王妃也沒個動靜,心下好笑,以為蕙蕙真當看出了什麼,要大展拳腳呢!翻了個身,湊到蕙蕙耳邊道:「夫人,你要學,不用看書,我教你可好?」
  蘇清蕙腦袋一懵,臉上漲的快滴血一般,伸手就用被子把頭捂住!悶在被子裡,甕聲甕氣道:「我今個太困了,先睡了,明個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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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0:20: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不過一會,蘇清蕙便覺得,一個溫暖的身子貼了過來,咬住了,她的耳朵。
  不稍片刻,被剝的頓覺一片沁涼的蘇清蕙,恍惚間,想不起來,第一步是怎麼開始的?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黎賀承就醒了,看著昨晚先是拘謹的一動不動的蕙蕙,到後來,亮著眼睛躍躍欲試的模樣,便想抱著蕙蕙不起床才好。
  只是今個要去皇宮裡請安,先前,皇上斥責過一回蕙蕙,雖是後來又由皇祖母賜婚了,可皇祖母在後宮裡的地位比較尷尬,這些年,也豎了不少敵,她們懼於皇祖母的威嚴,不敢露一點。
  對於,蕙蕙,宮裡的那些人,怕是不會忌憚的。
  可是看著睡的香甜的蕙蕙,晉王爺怎樣也舍不得喊醒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小巧的鼻子,紅艷欲滴的脣,想起昨晚上的廝磨,心裡升起一股從來沒有過的凌雲壯志。
  他要讓蕙蕙成為藜國最幸福,最尊榮的女子!
  再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顏色,再也不需要在這一個安靜的清晨不情願地起床。
  蘇清蕙心裡記著事兒,睡的也不是很沉穩,一點響動便醒了,嚶嚀了一聲,揉著眼睛問賀承:「夫君,什麼時辰了?」
  這是昨晚情濃的時候,賀承非要清蕙叫的,喊了兩聲,蘇清蕙一早竟混混沌沌地喊了出來。
  賀承心頭一暖,看了下滴漏,輕聲答道:「寅時正了,蕙蕙,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蘇清蕙蹬了兩下被子,翻了身,胸口頓時一片清涼,忙唬的睜了眼,一雙清亮的眸子,看著枕邊的賀承,這才想起自個已經成親了,見賀承笑望著她護住胸前的手,腦袋再一次卡住!
  賀承笑著不言語,起身去衣架前拿了昨晚綠意備好的衣裳過來,對蘇清蕙道:「王妃娘娘,夫君伺候你穿衣可好?」
  啦啦啦,我是羞恥的分割線
  到了皇宮宮門口不過才卯時三刻,正是大臣們來上朝的時候,黎賀承剛扶著清蕙下了馬車,便有大臣上前見禮,簡略寒暄兩句,正準備帶著清蕙先去後宮,有一把扇子攔在了黎賀承身前。
  正是安郡王。
  收回扇子,安郡王笑道:「再不曾知道王兄還有這等溫柔曉意的時候,聽說東川王那邊最近可舍了不少人馬,不知皇王兄可曾知道?」
  一邊不著痕跡地打量了眼蘇清蕙,當初見黎賀承和席斐斐走得近,以為是看中了席斐斐,沒想到,竟是席斐斐身邊的蘇家女兒,真是平白浪費了他許多精力!
  黎賀承輕輕上前一步,將蕙蕙掩在身後,冷望著安郡王道:「為兄向來不曾理這些俗務,怕是不及王弟明白。」
  安郡王望著黎賀承的眼裡帶了兩分審視,自嘲地笑道:「是弟弟叨擾王兄了,想來太后娘娘那邊已經等急了,弟弟便不打擾了!」
  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黎賀承點點頭,牽著蘇清蕙便先一步往後宮去,裡頭夏嬤嬤一早便派人來接了。
  二人剛進了宮門便有小公公飛奔往慈寧宮報消息,慈寧宮裡頭已經坐滿了妃嬪,就等著初初大婚的晉王攜著王妃進宮了。
  夏太后一早便起了,特地換了身鳳袍,頭上戴著疊了三層的鳳冠,金鳳之間貫著的東珠,讓下頭的嬪妃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是一個女人,一生最高的榮耀!
  夏嬤嬤接了消息,笑盈盈地進來稟道:「娘娘,來了!」
  夏太后先前還掛著的臉,立即便換了副顏色,看著皇后和眾妃嬪笑道:「我還沒見過晉王妃呢,一會兒,你們都幫我瞅瞅!水不水靈!」
  還隨侍在宮的明珠郡主席斐斐笑道:「娘娘,再沒比蕙蕙還水靈得了,您看了,保准喜歡!」
  一旁的束妃端著茶盞,輕輕地用茶蓋掩著沫子,不動神色地笑道:「聽說晉王妃和明珠郡主相識,想是脾味相投?」
  這話本沒有什麼,只是束妃那似有深意的眼神,讓席斐斐瞬間覺得,被針扎了一下,見束妃下首坐著的鸞嬪,一臉懵懂地看著她們,席斐斐「嗤」了一聲,這束妃和靜沅長公主為了拉攏皇帝也是無所不用其極,這也不知道從哪鄉野疙瘩裡挖過來的女孩子!
  席斐斐也不再搭理束妃,坐在太后娘娘身邊,優哉游哉地吃著蜜餞。
  束妃頗意外地看了一眼這個小炮仗,今個竟不還口,不怪夏澤辛喜歡這丫頭,和藜澤真是一個脾氣,只是,藜澤是凡事看的通透,而這丫頭,還拆了點。
  想到宮人說夏澤辛將明珠郡主留在宮裡教導禮儀,束妃不由想起了自個的外孫女,安寧郡主,說起禮儀,安寧自是不差,只是要說通透,束妃自覺還是離當年的藜澤差了遠的。
  蘇清蕙跟著賀承進慈寧宮的時候,便見著殿裡頭已經做了許多人,都是品級大妝,正位坐的想來便是太后娘娘,正一臉期待地盯著殿門口。
  左邊下首坐著的,也穿著明黃鳳袍,想來是皇后娘娘,一言不發地看著鑲著翡翠紅寶的護甲,像是周圍發生的都與她無關似的。
  右下首坐著的妃子,該是正二品,以這宮裡的資歷,怕是束妃娘娘,蘇清蕙一眼望過去,心上不由一驚,這束妃的眉眼,竟與太后娘娘有幾成相似。
  黎賀承輕輕地捏了捏王妃的手,對著太后娘娘笑道:「皇祖母,勞您老人家久等了,孫兒以為您還沒醒呢,您這殿裡竟然都已經坐滿了!」
  束妃接話道:「可不就等著晉王和王妃了,快給我們瞅瞅王妃娘娘!聽說,比京城裡頭的哪家貴女都水靈呢!」
  這話說的,蘇清蕙便有些不樂,這是明著嘲諷先前賀承看不上各家貴女,單要娶她一個小官家的女兒。
  夏太后,淡淡地瞥了一眼束妃,涼聲道:「等靜沅下頭的幾個孩子成親的時候,束妃你再樂呵也不遲!」
  束妃一噎。
  她的幾個外孫,孫女,婚事可都不由她做主,心裡暗暗地啐了一口:「這老婆子,呸!」
  可是束妃也只敢在心裡頭罵一句,不僅她不敢,便是對面的皇后娘娘也不敢,這些年,不單是因了夏澤辛是皇上少年時心口的硃砂痣,更因了,當年,先帝去世,跟著先帝的一大批影衛不見了!
  可是,誰敢肯定,那些人不是守在這皇宮裡的某個角落,護著夏澤辛呢,畢竟當年,先帝對夏澤辛也是護在心口上疼的!
  更是為了她,先皇后去後,後宮一直都沒再立皇后,既要夏澤辛享著無上的榮寵,又不要她端著架子做什麼賢良淑德。
  三十多歲的人,當年在後宮裡,竟是二八年華的少女一般嬌俏明媚,當年誰不羡慕,那宮裡頭二十多年如一日風頭無兩的夏貴妃!
  先帝走了,當今聖上,對著個快四十的老婦人,竟也如獲至寶,便是她和夏澤辛長了一張七八成像的臉,也不過只是露水情緣。
  束妃想到這,忍不住看了一眼下頭,靜沅張羅送進宮裡來的鸞嬪,當年她也是這般稚嫩的面皮呢!
  晉王夫婦二人沒有管殿裡頭他人的神色,此時黎賀承攜著蘇清蕙端端正正地跪在夏嬤嬤放好的蒲團上,給夏太后請安,二人接過夏嬤嬤遞過來的茶,對夏太后道:「孫兒(孫媳)恭請皇祖母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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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0:21: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夏太后連連說了兩聲「好」,接過茶來抿了兩口,又從一早讓宮女備好的托盤裡拿過兩個匣子,一個遞給了賀承,一個遞給了清蕙。
  匣子有點沉,蘇清蕙猜裡頭該是珠寶頭面,接過後,交給跟過來的白芷拿著。
  夏太后這才執了蘇清蕙的手,笑道:「比我想的還要俊俏些,以後啊,有時間常來宮裡玩兒!」
  蘇清蕙笑著應下。
  蘇清蕙不知道,打她進來的第一面,夏太后心裡就已經滿意了,夏太后自持一雙眼在宮裡頭閱了許多的女子,一眼便看出,這個是心思淺的,且是真心愛慕承兒的,那看承兒的眼,便和許多年前,自個看先帝的眼,是一樣的羞澀纏綿。
  夏嬤嬤又帶著蘇清蕙依次見過皇后趙倪笙,束妃,還有許多已多年不得聖寵的妃子,只在見鸞嬪的時候,蘇清蕙見到殿裡頭忽然靜的幾乎能聽到香爐裡的香灰燃盡掉落的聲音。
  夏嬤嬤略略地道:「這是鸞嬪!」
  被喚作鸞嬪的女子忙起身,一張七分像太后,三分像束妃的臉上不知所措,對著蘇清蕙不知如何是好!
  顯然像是沒有人和她說過,今個要見晉王妃。
  蘇清蕙這下子更疑惑了,但凡能伺候在皇帝身邊,且還有了封位的,這宮規宮禮自是不會差才是,這鸞嬪怎麼像是小戶人家出門子的姑娘!
  黎賀承顯是也看見了,面上立即便有了惱意,對太后娘娘道:「皇祖母,您這殿裡頭,怎能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來,您便是看不見這些齷蹉的,孫兒可不能讓您眼皮子底下不幹淨!」
  夏太后笑著搖頭,道:「承兒有心便好,到了皇祖母這年紀,還有什麼看不下的!」
  一直看護甲的皇后娘娘,冷不丁地道:「晉王既是有心,便清一清道兒也好!」
  夏太后掃了一眼左手邊,也不知道是看誰,語氣不耐地道:「本宮乏了,承兒和清蕙留下,你們回宮吧!」
  先是左手邊的皇后娘娘,也不管眾人的反應,扶著身後的宮女,起身便要走,又略停了一步,對著黎賀承道:「晉王這邊見過了,帶著王妃去陛下跟前吧!那邊還候著呢!」
  皇后娘娘又掃了一眼蘇清蕙,笑道:「我那兒還有兩個顏色鮮亮的宮女,一會兒出宮晉王妃帶上,回去伺候,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蘇清蕙低著頭,輕聲應道:「謝過皇后娘娘,只是王府不缺人伺候!」
  皇后趙倪笙一雙柳葉眉微微一挑,不耐道:「晉王府,想來還沒有摸清王府裡伺候的人吧!回去弄清楚了,心裡有了數,再說也不遲!」
  「皇后娘娘,臣妾已經清楚了!謝皇后娘娘的好意!」蘇清蕙不卑不吭地回道。
  皇后沒想到,這麼個小官家的女兒,竟是個拎不清的,一雙鳳眸晦暗不明地看了一眼蘇清蕙,扶著大宮女出了慈寧宮。
  其餘嬪妃都依依行禮,束妃看著夏太后,嘴角微微動了一下,什麼也沒有說,帶著低位份的妃嬪退出慈寧宮。
  一時,慈寧宮裡清靜了許多,夏嬤嬤笑道:「王妃娘娘,您用了早膳沒,老奴去備些!」
  蘇清蕙抿著嘴,輕輕笑道:「有勞嬤嬤!」
  夏太后在一旁見了,拉著斐斐的手道:「你說說,這會兒,這羞澀的小娘子,是晉王妃娘娘,還是哪來的美人兒假扮的?」
  席斐斐仰著脖子,哼道:「我家蕙蕙向來這樣,在親近的人面前,就是一隻柔弱可欺的小貓,對著外人呢,自是要亮亮爪子的!」
  夏太后輕輕地點了點席斐斐的額頭,「你這個猴兒,變著法兒幫你家蕙蕙說話呢!是你家的,就不是我家的了,過了今個,上了宗譜,可就是名正言順地成了我家的了!」
  蘇清蕙和黎賀承在慈寧宮用了午膳,才由夏嬤嬤親自帶著,去御書房請安。
  一路上果然遇到許多早上在太后宮裡見著的各宮小主子,都作偶遇的樣子,黎賀承面無表情,除瞭望天,望地,望花,望樹,便是望蕙蕙,任誰看了,都得贊一句:晉王妃好福氣!
  要知道,各宮的主子都不是自個一個人在宮道上賞花或等人的,身邊必得站了一兩個貌美伶俐的小宮女,都道晉王大婚,身邊一個侍妾也沒有,這時候,誰先將人送進府去,拉攏的勝算更多一些。
  至於晉王妃,呵呵,那不是一個四品小官家的女兒嗎?
  蘇清蕙連皇后娘娘給的都推了,何況這些個妃嬪,上一世她便清楚,這宮裡頭,什麼婕妤,什麼貴嬪,都是虛的,淵帝一個勁地搭在了少年時求而不得的太后身上。
  便是皇后,也只是形同虛設,如若不是,皇后的娘家兄長是一品威武大將軍,如今鎮守北疆,怕是坤寧宮早就成了人人可輕賤的地方了。
  皇后可以和束妃叫板,可即便是清楚太后和淵帝的關係,她也是每十天帶著眾妃嬪去太后宮裡請安一次。
  是以,當年輕美貌的黃婕妤帶著一個著了一身清水芙蓉煙蘿紗的妙齡少女,並兩個宮女,攔了她和賀承的去路的時候,蘇清蕙便皺了眉,也不開口。
  黃婕妤愣了一下,她算計了半宿,就等著蘇清蕙問安,便哭訴著自個的表妹對晉王一片情深,素來得知王妃娘娘菩薩心腸,便是糾纏,也得讓表妹進了晉王府,可是,蘇清蕙只是擰著眉有些不耐地看著她。
  不由詫異道:「晉王妃,我是聖人的黃婕妤!晉王的庶皇叔祖母!」
  黃婕妤眨著眼,看著一點沒有動靜的蘇清蕙,晉王妃不該給長輩請安嗎?
  身後跟著的夏嬤嬤,心裡頗覺滿意,見黃婕妤還不識趣地攔著路,斥道:「黃婕妤,晉王妃還得去前頭給皇上請安,你莫擋道!」
  黃婕妤這才注意到慈寧宮裡頭的夏嬤嬤在。
  身子不覺瑟縮了一下,紅著臉路旁退了兩步,低頭應道:「是!」
  再碰到什麼昭儀,貴嬪,蘇清蕙一皺眉,夏嬤嬤便上前,是以,短短一刻功夫,蘇清蕙便得罪了後宮裡泰半的貴人。
  黎賀承笑道:「蕙蕙,以後,我可不敢讓你一個人進宮,這些人不得吃了你!」
  蘇清蕙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說不清的風情。
  賀承不覺間一恍惚,腦子裡浮現出昨晚在新房裡,紅燭照耀下,那個媚眼如絲的蕙蕙。
  夏嬤嬤在一旁笑道:「王爺,不說您,便是太后娘娘,也會將王妃看顧好的!保准丟不了王妃的一根頭髮絲,那些狐媚子,不值當什麼,您要是和王妃娘娘看不上眼了,後頭,老奴幫你清一清!」
  夏嬤嬤說的隨意,蘇清蕙後背卻不覺一涼,這些婕妤、昭儀、貴嬪,看著也才十幾、二十來歲的年齡。
  直到這一刻,蘇清蕙才驚覺皇家的殘酷,以往,都說後宮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今個,她才頭一次覺得,這雕梁畫棟、繁花似錦的皇宮,並不是她山清水秀、澄淨透明的江南水鄉。
  她和賀承,一著不慎,便要墜入深淵。
  賀承覺出蕙蕙的手微微發抖,忍不住側頭看過來,蘇清蕙輕輕搖一搖頭,笑道:「昨個累了一天,今天精神頭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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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0:21: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說著,到了御書房,淵帝跟前的紅人李公公帶著小桂子已經侯在殿外了,見了晉王夫婦過來,李公公立即上前笑道:「王爺,王妃,聖上已經等著了,隨雜家進來吧!」
  走到門前,便聽到一個嬌俏的聲音,李公公低聲道:「鸞嬪在裡頭。」
  黎賀承微微點頭。
  鸞嬪正在給淵帝研磨,見殿裡忽地進了人,惶恐地看向淵帝,一雙明亮的眼,像兔子般楚楚可憐,淵帝心頭一軟,摸著鸞嬪的手道:「先回自個殿裡去吧!」
  等鸞嬪走了,淵帝才看向黎賀承和蘇清蕙,一時,心下微微震動,只見面前的侄孫媳婦雙目猶似一泓清泉,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讓人為之所攝。
  緩過神來,淵帝對著黎賀承笑道:「怪道你執意要娶蘇家女兒,」又看向蘇清蕙,道:「安言師傅你可識得?」
  蘇清蕙不妨淵帝問起師傅,輕聲答道:「正乃清蕙的恩師!」
  淵帝猛拍了下桌子,繼而對著身邊的李公公笑道:「小李子,你是不是一直沒有看出來,承兒的王妃果然和安言師傅有淵源,我這一眼看過去,便想到了當年的安言夫子,也是往朕的眼前一站,便讓人為之所攝!」
  淵帝說的暢快,不妨,底下的黎賀承微微擰了眉!不著痕跡地前頭跨了一步,掩了清蕙半個身子,道:「清蕙將安言師傅接到了京城,等臣帶著清蕙回門後,便要將安言師傅接到晉王府養老!」
  淵帝看了一眼黎賀承,應道:「也好,安言師傅當年是名動一時的藜國第一才女,這些年來,無人能出其右,晉王妃既是安言師傅的關門弟子,以後得閒了,也指點下宗室的女孩兒們!」
  蘇清蕙還不知道宗室有哪些女孩兒,既是皇上說了,便應了聲:「是。」
  從頭至尾,晉王都將晉王妃掩在身後,那丁點的小心思,淵帝自是留察到了,一時覺得無趣,對李公公道:「將那鑲著紅寶石的匣子拿出來!」
  李公公躬身應下,不一會,便從御書房後頭捧出來一個匣子,打開遞給淵帝,淵帝搖搖頭道:「賞給晉王和晉王妃的!」
  黎賀承接過,蘇清蕙看了一眼,竟是一對龍鳳玉佩!
  黎賀承和蘇清蕙雙雙對看一眼,攜著手跪了下來,黎賀承道:「陛下,使不得!」
  淵帝擰著眉,道:「這本是先帝留給你父王的,先帝生前拿給我看過,我一直留著,沒捨得給出去,是你該得的!收著吧!」
  李公公在一旁垂頭不語,他知道,當年,安郡王過繼到安王一脈的時候,陛下也是動了念頭等安郡王大婚給安郡王的。淵帝,這一次,無疑是給看似風平浪靜的水面上扔了一顆石頭呀!
  等小桂子領著晉王夫婦出了御書房,淵帝靠在明黃色的椅上,苦笑道:「小李子,這承兒還防著我呢!」
  李公公細一琢磨剛才晉王的舉動,也唯有挪了步子的舉動,怕是礙了淵帝的眼,只是,這,李公公琢磨了一會言詞,才開口道:「陛下,您忘了,當年,您也是這番的啊!」
  淵帝一雙微微浮腫的眼,頓時一亮,四十多年前,站在櫻花樹下,他也是輕輕地往澤辛的身前挪了一步子,試圖攔住皇兄的視線。
  「小李子,轉眼幾十年都過去了,皇兄的孫兒,都娶妻了,也知道護著媳婦了,我呀,還是等到了澤辛!」淵帝仰著身子倚在椅上,微微閉目,心裡說不上來,是那二十多年的等待折磨,還是現在和名義上的皇嫂在一起,更受著心靈上的煎熬。
  除了澤辛,皇兄一向對他愛護有加!
  李公公觀淵帝的面色,多少了解淵帝的痛苦,輕聲道:「陛下,先來後到,也該是您和娘娘的情分深些,斯人已逝,娘娘心裡頭,有您!」
  去宮裡頭走一趟,蘇清蕙覺得就像剝了一層皮下來,等馬車宮門,蘇清蕙心裡頭微微吁了口氣,伏在賀承身上道:「我不管,那些個鶯鶯燕燕,一個也不許出現在我眼皮子底下,不然,我就搬去斐斐的郡主府住!」
  賀承見蘇清蕙咬著脣,一副氣勢凜然的模樣,心頭一癢,皺眉道:「這,我也沒奈何啊,要看王妃了,王妃要是能攔得住,本王沒有意見!」
  伏在賀承肩上正眯著眼小憩的蘇清蕙一震,從賀承肩上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賀承,對著一臉肅然的晉王,微微笑了一下。
  真是兩輩子,都躲不過這世間的妾侍通房,便是張士釗口口聲聲說愛她,非他不娶,小妾,紅顏,也是一個接一個地往府裡接,她以為賀承不會!
  他是願意和她一起並肩同行的人,他相信她,即使晉江那一次假死,他也舍不得她傷心,巴巴地派人來告訴她。
  她以為,她蘇清蕙活了兩輩子,總算找了一個願意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卻原來,世間男子都是一樣的。
  蘇清蕙靠在車壁上,佯睡不語。
  賀承半晌不見王妃使性子,便覺得不對勁,輕輕地俯身看著蘇清蕙,見其眼睫微動,隱有濡濕,心中大驚,忙將蕙蕙抱在懷裡,吻著臉頰,急道:「蕙蕙,我逗你呢!你怎麼這麼乖,也不使性子呢!傻蕙蕙,這一生娶了你,我再不會多看旁人一眼的!」
  他廢了多大的勁,才娶回來的媳婦啊!
  晉王此刻不知道,他是刺了晉王妃兩輩子的心結了!
  福伯在門口迎王妃和王爺的時候,明顯覺得王妃臉色不對,王爺巴巴地跟在王妃後面,一副做錯了事的樣子,福伯笑呵呵地去後頭廚房吩咐午膳去了。
  成了親後,王爺臉上的表情也生動了許多,以前,他便看著老爺也這般跟在夫人後頭跟進跟出,討饒賣乖的。
  福伯自去廚房吩咐今天的午膳了。
  黎賀承跟著蘇清蕙進了廂房,綠意和菡萏準備給蘇清蕙換下身上的正一品王妃宮裝,黎賀承上前揮了揮手,綠意識趣地帶著菡萏下去。
  黎賀承著手給蕙蕙卸頭上的五尾鳳釵,赤金鳳尾瑪瑙流蘇,耳上的鑲寶石牡丹花紋金耳墜腕上的祖母綠鐲子,手指上的鏤金菱花嵌翡翠粒護甲,一件件摘下來,蘇清蕙終覺得,人要活泛一點了。
  看著賀承圍著小心翼翼地圍著自己轉,心裡頭的委屈一早就去了一半,只是,這才新婚,就敢拿這種話刺她,蘇清蕙心裡頭可不準備就這般輕饒了。
  黎賀承眼瞅著沒有東西可下手了,眼睛一轉,溜到白芷剛剛打開的衣裳櫃子,笑道:「蕙蕙,這宮裝也太重了一些,換件輕便一點的吧!」也不待蕙蕙應聲,便去挑了件茜紅色的百褶裙。
  蘇清蕙看著一手拿了衣裳過來的賀承,隱隱覺得,空氣中流動著不一樣的東西,像是要讓人沉溺進去似的,心裡暗暗起了提防,身子微微往梳妝檯邊挪,輕聲道:「我自個換,你在外頭等……」
  話音未落,整個人就被賀承抱了起來,轉過屏風後頭去。
  白芷和綠意幾個守在外頭,白芷耳朵尖些,便隱約聽到裡頭傳來衣裳落地的「沙沙」聲,想起昨夜在新房外頭聽到的那羞人的聲音,一時便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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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輕輕咳了聲,對綠意道:「我去廚房裡頭讓給王妃燉盞燕窩,勞綠意姊姊你先在這邊伺候著!」
  綠意點頭應下,提醒道:「挑乾淨些,王妃不愛吃這個,還得備碗杏仁奶酪!」綠意剛剛說完,就見白芷急不可耐地快步走了,臉紅撲撲的,綠意心下奇怪,這天也不熱啊!
  剛剛站定,裡頭便傳來又是愉悅又是痛苦的嚶嚀聲,綠意「蹭」的一下子,也變了紅臉,暗暗惱白芷耳根尖,就自個先跑了!
  一個時辰後,蘇清蕙窩在大紅繡綠的鴛鴦被裡頭,瞪著一雙水眸,身上疼的直抽氣,對黎賀承恨得牙癢,不曾想,成親後,賀承竟變得這般,這般厚顏無恥,這青天白日的,就把她抱到了床上。
  只是當身上的每一塊肌膚都像小棉絮吸了水一樣,變得圓潤了許多的時候,蘇清蕙看向賀承的眼,又炙熱了許多。
  先前的什麼紅顏,什麼侍妾,蘇清蕙統統都拋到了腦後,想到今個一早幾個丫鬟看她時躲躲閃閃的眼神,不由苦惱一會兒要怎麼出去,糾結地把臉埋進了枕頭!真是裡子面子,都給賀承吃了!
  黎賀承攬著蕙蕙在懷裡,哄道:「娘子,咱們府裡就我兩個人,未免太寂寞了一些,以後,我要出去,你一個人待著多寂寞啊,所以,為夫想讓娘子早點生兩個小娃娃,這樣以後府裡頭也熱鬧些!」
  說起娃娃,蘇清蕙不由伸出一隻雪白滑溜的手臂,輕輕地摸向了自己的小腹,上輩子,她連處子之身都沒破過,別說孩子了,每每看著張府的妾侍生下一個個小小的人兒,便是女孩兒,她心裡也是羡慕的。
  蘇清蕙和賀承出廂房的時候,日頭已經在正中天掛著了,綠意靠在門外,昏昏欲睡,聽得多了,竟麻木了。
  黎賀承拉開門,肅著臉道:「讓廚房先提兩桶熱水過來給王妃梳洗!」
  白芷早去廚房將熱水備著了,見綠意過來要水,忙呼啦啦地提了兩桶熱水去主院裡頭。
  賀承也不讓白芷幾個伺候,關了門,自己從乾花袋裡掏了花瓣灑在水裡頭,將蕙蕙從床上抱起來,溫熱的水碰到肌膚的時候,蘇清蕙覺得身上的疲乏消減了許多,閉著眼,也不搭理賀承。
  半晌,浴桶裡頭「嘩嘩」一聲,又跳進來一個!
  啦啦啦,捂臉,我是羞恥的分隔線
  下午,蘇清蕙在偏殿裡頭正見著王府裡頭的各處管事和管事娘子,王府的賬薄,一早便送到蘇府給她看了,幸好開府日子也不久,賬薄也不太厚,不然,蘇清蕙覺得自個還真沒耐性看完。
  王府裡的人,有些是以前安王府裡頭的,這些年太后娘娘看顧著,有些是從外頭才采買回來的,宮裡也撥了一些人過來,這裡頭,誰也弄不清,到底有哪些是別人的眼線。
  是以,蘇清蕙在新婚第二日便開始見王府各處的管事和管事娘子,她和師傅都不是善於治家的,得從源頭先理好,以後也省的費心。
  這些管事和管事娘子都沒料到王妃會在新婚第二日便要下狠手,好些個戰戰兢兢的,也有欺生的,都聽過王妃不過是一個四品小官家的女兒,相比他們後頭的主子,王妃的技倆想來是不夠看的
  領頭的一個管花卉的王婆子在回話時便笑嘻嘻的道:「王妃娘娘,老婆子我是管花草的好手,以前在大戶人家理了幾十年的花花草草。要我說,王府畢竟是新建府,合該多撥些銀兩,買些珍貴的品種回來,好生調理個些時日,等以後宴會,方能顯得王府的富貴和氣派!要說這品種……」
  王婆子說的口沫橫飛,蘇清蕙也不生氣,笑盈盈的聽著,時不時的發聲「哦」、「是嗎?」
  眾人一時看著,都覺的王妃娘娘是個泥菩薩,心裡都摩拳擦掌,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嚷著廚房裡頭,後院湖裡頭,連王府負責每日供給雞鴨魚肉的莊頭也嚷著莊子該修繕修繕,方能體現王府的尊貴,才能配得上王爺和王府娘娘的身份!
  蘇清蕙端著茶,時不時問上一兩句「共需多少兩銀子」,「還有沒有什麼要添置的?」
  等二十來個人都說完了,蘇清蕙問一邊一直沉默寡言額七八人道:「你們可有什麼要修繕、撥銀子的?」
  幾人互相望望,其中一人出步道:「老奴幾個慚愧,不曾想到什麼好法子出來,望王妃娘娘見諒!」
  蘇清蕙笑著點點頭,又對著殿裡眾人問道:「都說完了嗎?」
  見眾人都點頭,這才放下茶盞,收了笑道:「都說完了,該我說了,王府雖然新建府,本王妃也是初來乍到,不過,各位吞進去多少,還是吐出來,也省的吃一番苦楚。」
  立即便有人跪下喊冤,正是先前第一個開口的王婆子,此時哭喪著臉,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上頭說變臉便變臉的王妃娘娘,蘇清蕙看了一眼福伯,福伯立即讓小廝將那王婆子塞了嘴。
  蘇清蕙這才接著道:「誤傷也是難免的,不過,本王妃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們將吞進去的交出來,我也還了你們賣身契,自個應得的銀子,可以帶走,出去另謀主家吧!」
  忽地,蘇清蕙見著白芷急急地從前頭院裡過來,等到了身前,白芷低聲在她耳邊道:「王妃,青茹庵裡的芽兒過來了?」
  蘇清蕙稍一怔愣,對著各處正一臉小心翼翼的管家娘子道:「本王妃先去處理點事,你們先候著,也好生琢磨琢磨?」
  芽兒正拘謹地在侯在前頭大門的門房裡,等有人過來說:「王妃娘娘喊姊姊過去,」芽兒猶覺得在夢裡一般。
  芽兒一見晉王妃,便跪下來哭道:「王妃娘娘,您快救救我家四小姐吧,我家老夫人要將四小姐嫁掉,說是品貌人才俱佳的小郎君,可我家四小姐花了手頭僅有的銀子打聽了,那人心裡有心上人不說,家裡娘親還被妾侍欺壓,妹妹還嫁給旁家做妾!」
  芽兒說著說著,鼻尖聞到了一縷縷香味,是肉香,一時抬頭巴巴地望著綠意,竟說不下去了!
  眼上的淚,也消了。
  蘇清蕙心下好笑,吩咐白芷道:「你帶芽兒先到廚下用些飯,吃飽了再說,難得下一趟山,也給芽兒打打牙祭!」
  芽兒心中一喜,跪著答道:「謝謝王妃娘娘!」
  蘇清蕙再回去偏殿裡,一眾管事和管事娘子正翹首以盼,顯然不過一刻鐘的功夫,眾人心裡頭都有了主意,先前的王婆子道:「不瞞王妃娘娘,老奴私吞了一百兩銀子!」
  「王妃娘娘,奴婢吞了兩百兩!」
  「奴才吞了五百兩!」
  ……
  蘇清蕙讓福伯一一記下來,等登記完了,蘇清蕙才道:「允許你們收拾一晚,明個出府,今晚便會有人過去你們屋裡登記,凡是能說清出處的東西,可以帶走,如若,你們吞的確如這薄上的銀兩數額,額外贈一百兩,算我們主僕一場的饋贈!如若不符,你們自個贖回賣身契!」
  底下,一時又是一場嘩然,蘇清蕙不理,她不過是做給留下來的人看罷了,她蘇清蕙便是做個女菩薩,也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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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0:21: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綠意越過人群,悄聲在蘇清蕙耳邊道:「主子,芽兒那邊說了!」
  蘇清蕙讓福伯帶著那些在地上猛磕頭的下去,她自認不是多麼心硬的人,重生再來一世,李妍兒沒做到前世那程度,她都忍著沒去下手,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這王府裡,不僅住著她和賀承,以後,還會有他們的孩子。
  她務必要保障這是一個可以安心的地方。
  看著人都被帶下去,蘇清蕙才示意綠意道:「芽兒說了什麼?」
  綠意這才稟報道:「主子,盧家確實給盧四小姐尋了一門親事,不過,這次倒不是完全作踐盧四小姐,男家也是小有名氣的書香門第,只是這幾年落魄了些,倒也上進!」
  蘇清蕙聞聽,竟也不覺得意外,頓了下問道:「這消息是從哪兒來的?」
  綠意輕笑道:「盧四小姐花銀子從盧家下人口裡買來的!到了盧四小姐口裡竟又掉了個兒」
  蘇清蕙一時倒不明白盧笏的意思,她自個不是要找一個上進、人品好的兒郎嗎?怎麼又不願意了?
  蘇清蕙低頭略略沉吟了一下,道:「你一會兒直接將綠意領出去,就說,盧四小姐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她要是掉火坑裡,我不會不理,我這邊也在幫忙找著!」
  綠意點頭應下,先前對盧笏的一點好感,蕩然無存,可是,這個畢竟又是救過小姐的,唉,真是麻煩!
  青茹庵裡,盧笏在院子裡走了兩個多時辰,東院裡蘇清蕙搬走以後,還沒有人住進來,院子倒也顯得空闊一些。
  期間青岩師太的小徒弟空易來過一次,來找芽兒玩的,懷裡團著個什麼東西,見芽兒不在,又匆匆地走了。
  轉身的一剎那,盧笏倒像是聞到了什麼香味,不過,她等芽兒的消息等的心焦,也沒有心思管她!
  芽兒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才回來,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眼睛笑的快眯成縫了,這許多東西背上山來,累的她滿頭都是汗,卻渾不在意,推開院門,就喊道:「小姐,奴婢回來了!」
  說著,「吁」地一聲,將手上的東西全放到了院裡一塊青磚地上。
  盧笏推門出來,問道:「蘇,」想到什麼,又忙改口道「王妃娘娘怎麼說?」
  芽兒擦了汗,道:「小姐,王妃娘娘說,她正在幫你找著,說這親事她已經知道了!說你要是掉火坑裡,她不會不理!」
  盧笏眉頭一皺,盯著芽兒,問:「還有呢?」
  芽兒摸著額上汗水的手一頓,瞪著眼睛,看著自家小姐,道:「沒有了啊!」
  盧笏忍著性子,深深吸了口氣,道:「你把王妃的原話完完整整地說一遍!」
  芽兒立即察覺到了小姐的情緒,一時暗暗心驚,今天吃肉的時候說漏嘴了,可能壞了小姐的事,心裡便虛上了兩分,輕聲將綠意傳給她的話,又說了一遍!
  盧笏這才心上一涼,蘇清蕙這意思,明顯不會多搭手,一時也懶得搭理芽兒,轉身便進了屋子。
  這門親事,蘇清蕙不會管,也不會幫她壓嫡母,要推掉,她還得自個想法子!
  她本身也沒全指望蘇清蕙,她只是想探一探,蘇清蕙幫她的底線在哪裡!只有蘇清蕙沒忘幫她找門好親,其他的,真不幫也算了,她盧笏自力更生了這麼多年,這點事,實也用不著蘇清蕙出手!
  京城十家巷裡,盧老夫人正和兒媳盧黃氏、女兒盧荻一塊兒打著絡子,聊著天,時不時也指點一下她們手上的活計。
  盧黃氏抬眼瞅瞅小姑子,見她眼神放空,手上時不時斷一下,猜她怕是藏了心事,便一直逗著婆母說話,怕婆母看出來。
  等二人從盧老夫人房裡出來,盧黃氏拉住要往自個院裡去的小姑子,笑道:「我給你留了一塊布頭做鞋面,你跟我去看看!」
  盧荻微愣了些,詫異道:「這麼晚了,嫂子不要和哥哥早些歇息?」
  盧黃氏轉頭看著小姑子,別有深意地搖搖頭,嘆道:「你的事要不理好,我和你哥,再早些歇息,也見不了周公!」
  盧荻看著走廊上一盞盞在風裡搖曳的燈籠,心裡不禁發苦,進了哥嫂的院子,院裡的丫鬟便立即去小廚房上端了兩碗乳酪過來。
  盧荻看到這東西,笑道:「幸虧盧笏不在,不然,看到我們吃用這個,又得鬧了!」
  盧黃氏輕輕嗤了一聲,「她鬧什麼,這是我自個的銀子,便是不是我自個的銀子,也是娘的銀子,你哥的銀子,她一個庶出的,真是好大的臉,也是以前爹,寵的無法無天了,整日裡什麼都愛和你比!」
  盧荻微微苦笑道:「她性子討喜,人又伶俐,也不怪爹爹喜歡她!」
  盧黃氏輕輕用帕子擦了嘴角,這才道:「爹喜歡,李家郎君可不一定喜歡,你要是屬意,我去和娘說一聲!」
  盧荻不想嫂子竟然猜中了她的心事,昂著頭輕聲道:「嫂子,他家求娶的是盧笏!」面上一片堅毅,爹爹喜歡盧笏可以,她並不稀罕,李家看上盧笏也可以,她盧荻同樣不稀罕!
  過了一會,盧家大郎回來,盧黃氏起身送小姑子出了院子,狀似隨意地道:「我們不稀罕人家的,等著我們阿荻的定是最好的!」
  見盧荻面上露了含羞的笑,盧黃氏才微微放了心,回房對盧家大郎嘆道:「有這麼個庶妹真是糟心,小時候奪爹爹的寵,長大了搶姊姊的姻緣,唉,夫君,要是我,怕是恨不得將她送到尼庵裡一輩子不回來的!」
  盧家大郎剛換了寢衣,散了發,見夫人蹙眉嘆息,一把握住她的手,一臉正色道:「你放心,我定是不會納妾的,這輩子,定不會有什麼庶子庶女在你眼前蹦躂!」
  他自小養在前頭不覺得什麼,長大些,才看懂自個和娘疼在心口的妹妹,在後院裡頭,竟一直被庶妹欺負,庶妹摔個跤,爹也要怪阿荻做姊姊沒有照顧好妹妹,阿荻不過比盧笏大四個月!
  盧家大郎想起往事,捏了捏拳頭,他今個在外頭聽說,盧笏搭上了晉王妃的新王府,呵,便是搭上皇后娘娘,也休想再欺辱阿荻,她盧笏就在庵裡待一輩子好了!
  ~
  蘇清蕙第三日回門,庫房裡存了許多東西,賀承說都隨她用,她就挑了些布匹,藥材,給爹爹又特地選了一些湖筆、端硯,還有皇上賞下來的一些茶,一些字畫,古董,東一件西一件,也收了兩馬車。
  蘇清蕙真心覺得,她得向太后娘娘求一兩個老嬤嬤過來幫襯了,這是娘家還好,要是以後和各家夫人、宗親往來,就她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湊禮方式,非得讓人家笑掉大牙不可!
  唉,她娘再怎麼想,也斷想不到她是要做王妃的!小時好,也只學了詩詞,繡活,廚藝,便是上輩子嫁到張家,這些事,她也從來沒過過手,不是管家,便是張士釗自個擬單子。
  賀承帶著清蕙出了王府,直接往柏樹巷去,恰是清晨,街上人聲鼎沸,看到王府的馬車,都道今天晉王妃回門,自動地往馬路兩邊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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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0:21: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蘇清蕙來了京城,攏共出門的次數一隻巴掌都能數過來,不是去席府,便是去玉山,最末一次,是蓋了紅蓋頭嫁到王府,還是頭一次在這般熱鬧的時候出門,一時十分好奇京城趕集的早上是個什麼光景。
  賀承看著蕙蕙心癢難耐的樣子,笑道:「不急,等一會回來,我倆換身衣裳,我帶你四處逛逛,這裡有個百味樓,先前你在山上,吃的肉食,都是他家的!」
  蘇清蕙瞥了一眼黎賀承,仰著頭笑道:「你當我稀罕呢,等哪天我給你露一手!」要說蘇清蕙自認最拿得出手的,除了詩詞,便數廚藝了!她上輩子跟著張士釗到處跑,閒來無事,可琢磨了好些地方地道的吃食!
  兩人聊著,一會便到了蘇府,黎賀承先下車,在車下接著蕙蕙,他這兩日特別喜歡接蕙蕙下車,溫香軟玉的投進懷裡,觸感不要太好!
  黎賀承這幾日像是打開了一扇新國度的大門一樣,發現了許多以往想都沒想過的樂趣,譬如,此刻,大庭廣眾之下,正大光明地抱著媳婦!譬如,白天除了練武東跑跑西晃晃,還可以賴床上!
  蘇府眾人已經都在門口候著了,蘇侯氏見女婿抱著女兒下車來,小兩口之前眼角眉梢都是情意,懸了三天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雖說賀承待蕙蕙也算有情有義,但是,夫妻之間,情意是一部分,床笫之間的事,也是頂要緊的!
  蘇志宏咳了聲,虎著臉道:「趕緊進來,成何體統!」
  蘇清蕙臉一紅,瞪了一眼黎賀承,作勢別過臉去,卻一下被觸了眼。
  蘇府十米開外,那個一身月白衫的男子,微微笑著看著她。
  正是李煥!
  他從哪裡過來的,又是怎麼來的蘇府!
  在她回門這一日!
  蘇清蕙和黎賀承坐在蘇侯氏下手,聽著爹爹問李煥這一年多的情景,見李煥答話間極為客氣,不由想到,她和李煥也算是有青梅竹馬之情,自己重生回來,將這情分斷在十四歲了!
  這次見面,也是客氣地喚一聲「清蕙妹妹」,已然生疏了許多!
  前輩子她心念了好些年的人,倒像是夢裡的一般,回來兩人之間的那些糾纏,仿佛爐煙的灰燼,輕輕一吹,便消失的無影蹤了。
  蘇清蕙正恍惚間,忽地聞到一縷茶香,看著林媽媽端著茶過來,接過發現正是雲霧茶,輕輕地抿了兩口,脣齒留香,想來,這是賀承特地挑選的帶過來的,或許,還是從太后娘娘那裡蹭來的。
  便聽李煥回話道:「小侄在江陵書院讀了一年書,這半年從江陵遊學到了京城,昨日才過來,安頓好,便來拜訪蘇伯父和伯母,沒想到竟遇到清蕙妹妹回門,倒是小侄來的莽撞了!」
  蘇清蕙余光忽地瞥見夫君的嘴角抽了抽,不由轉過頭瞪了他一眼。
  賀承正不痛快好好的陪清蕙回門,本該他在岳父岳母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的日子,竟遇到了不請自來的!
  不同於張士釗,他在倉佑城市看出,蕙蕙心裡對李煥是有一點漣漪的,他不清楚為何二人後來沒有瓜葛,只是,不妨礙他看到這小子便心生不爽!
  被蕙蕙這一瞪,倒通體舒暢起來,便是這許久未見,蕙蕙也沒多看那李家小子一眼,眼神還在自個身上呢!
  一時蘇侯氏便發現下手坐的兩個小兒女竟眉目傳情起來,蕙蕙佯怒著一張臉,看也不看賀承,賀承倒又是遞蜜餞,又是添茶的,心裡看著喜悅,卻還是淡淡地示意了一眼女兒:「這兒還有人呢!」
  對面坐著的李煥,看著穿著富麗華貴梳著婦人髮髻的蕙蕙,心頭涌上一股今非昔比之感,連面對著熱情的蘇志宏,也打不起精神來回話。
  蘇志宏早些時候便看出李煥對蕙蕙的念頭,那時候嫌棄李家落敗了,如今對著王爺女婿和寒門書生,竟覺得李煥有幾分可憐,對著蘇清楠道:「你陪煥兒和王爺王妃先聊著,我和你娘去收拾蕙蕙帶回來的東西!」
  他是想讓年輕人私底下自己將疙瘩解開的,孰料,李煥忽地站起來微微停頓道:「蘇伯父,小侄有一事還想勞煩您!」
  蘇志宏聞聽,倒是有些意外,以往,住在蘇家,李煥向來不曾向他開口的,對著自己看好的年輕人,蘇志宏笑道:「走,和我去書房說!」
  李煥感激地看了一眼蘇志宏,轉身對著蘇清楠和賀承、蕙蕙別道:「李某先離去一步,望諒!」
  幾人點頭。
  書房裡頭,李煥對蘇志宏行禮道:「蘇伯父,小侄此次來,確是有事想托伯父幫忙的,還望伯父勿怪小侄厚顏!」
  蘇志宏輕輕揮手道:「你我也算忘年交,此話勿言,不知賢侄是遇到了何事?」
  李煥遲疑了下,道:「伯父,您也知道晚輩家宅有些紊亂,父親妻妾不分,此次竟聽信庶母的讒言,幫小侄定了前禮部尚書盧家的女兒,晚輩打聽到,此女品行不端,被嫡母趕到了庵裡!」
  稍頓,李煥進一步解釋道:「小侄不想誣衊了旁人,特地去了盧府拜訪,盧老夫人和盧家大郎進退都十分有禮,言辭間對盧家四小姐也並無惡言,是以,小侄確信,盧家四小姐並非賢妻人選,只是……」
  聽到這裡,蘇志宏已經明白了,問道:「你是想退親,只是,盧尚書雖不在了,生前卻門生遍布各地,你若退親,那些門生故舊必認定你慢待盧家小姐!是要抱不平的!」
  李煥再次作揖道:「是的,伯父,是以,小侄想請伯父做個中間人,約盧家老夫人和盧家大郎當面談談,婚姻大事,小侄不想草率,望伯父援手!」
  保持作揖姿勢的李煥,看著對面那雙藍面黑底的靴子,眼睛不由微微濕潤,一年多前,他住在蘇家的日子歷歷在目,沒想到再次來蘇家,又是迫不得已的時候。
  話說到了這裡,蘇志宏算是徹底清楚了,看向李煥的眼裡,不由帶了幾分審視,是真心不喜盧家四小姐,還是,對蕙蕙,心有餘情?
  李煥像是明白蘇志宏心中所慮,輕聲道:「今日見清蕙妹妹和王爺相敬如賓,夫唱婦隨,小侄心裡甚是羡慕,望伯父莫笑小侄妄想!」
  蘇志宏聽了這個,總算松了口氣,笑著答道:「蘇某人也是從少年慕艾的年紀過來的,這事,我應了,找個日子,約見盧家人便是!」
  輕輕打量了李煥一眼,見他一身月白色長衫雖潔淨,可是袖口邊也有些磨損,淡道:「蕙蕙出嫁了,府裡冷清了許多,賢侄不妨過府住些日子,你和楠兒兩個也好一起切磋學問,明年便又是一年鄉試了,讓你們多等了三年,這一次,當萬無一失才不枉這寒窗苦讀十載!」
  李煥知蘇伯父是為他考慮,抿脣點頭:「伯父,你說的小侄都明白,小侄又要叨擾了!」
  卻說,這邊幾人看著李煥的月白色長衫消失在走廊盡頭,蕙蕙上手便捏著賀承的耳朵道:「有客人在,你也不正形一點!」
  賀承汗顏地望了一眼大舅子,見他喝著茶像是沒看見,反倒自在地道:「蕙蕙,這兒還有大舅子在呢,你也得注意言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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