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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南羅 - 《寵妻到白頭 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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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妻到白頭 卷二》作者:南羅

在程修努力護花之下,她總算擺脫張士釗的糾纏,與他順利訂親,
雖然相隔兩地,但他們密集的魚雁往返傳情,感情只會日漸深濃,
她滿心歡喜的等著他來迎娶自己,誰知卻等到他剿匪身亡的噩耗,
尚未從悲痛震驚中回過神來,就發現另一件更讓人不敢置信的事──
程修其實沒死,搖身一變成了新近被皇室認回來的晉王黎賀承?!
他的過去成了秘密,兩人身分已如天壤之別,婚事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深得太后寵愛的他是京城新貴,大把貴女嚷著要嫁給他,
他那邊桃花朵朵開,她卻成了喪門白虎星,要守那勞什子的望門寡,
還因他上門求娶引起皇上震怒,下旨斥責她,逼得她不得不到庵裡避風頭,
然而倒霉事還沒完,張士釗對她不肯死心,竟為她拒絕皇上的賜婚,
弄得她名聲越發糟糕,不但被妒恨她的郡主找麻煩,還有歹人下藥想害她,
幸虧黎賀承一直把她放在心尖上,安排了下人與靈獸貼身保護她,
她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從始至終都沒變過,因此一點也不擔心著急,
反正有他不時潛進庵裡送肉給她吃,她清修祈福的日子過得也挺滋潤的,
再說這樣的日子也過不了多久,聽說她馬上就要成為晉王妃了……
  
女主角:蘇清蕙
男主角:程修(黎賀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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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1 19:49: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第二十章 安郡王的威脅】
  蘇志宏在到達京城的第二日便先去吏部報到,接著便去鴻臚寺上任,因著打點到位,一切倒都挺順利。
  蘇侯氏與林嬤嬤忙著采買新的僕人,主要是一些乾雜活的,近身伺候的都跟著來了京城,故也不需費多少氣力,買些看著實誠有力氣的便成。
  家裡安頓好了,蘇清蕙便準備去席府,第二日席斐斐就送來了帖子,言辭露出幾分焦慮,是以第三日,蘇清蕙便乘著馬車去長澤巷。
  到了巷口,蘇清蕙忽然想起來,這巷子名還是後來夏太后改的,說是為了紀念本該是席家婦的藜澤公主,心裡一時覺得夏太后行事有些偏頗,藜澤公主既是已經不在,席恆峰遲早都要娶妻的,起這麼個名字,不是存心膈應席夫人嗎!
  長澤巷只有席家一家,占地極廣,蘇清蕙到的時候,門口正停著一輛極為奢華的馬車,蘇清蕙不由多看了一眼車蓋上的橙黃色。
  恰有席府的婆子笑著上來問道:「可是蘇家小姐?」
  這邊綠意應了,那婆子便要將蘇清蕙引到自家小姐院子裡,蘇清蕙覺得有些不妥,溫聲開口道:「這位嬤嬤,不知夫人住在哪個院子,清蕙頭次來,還想給席夫人請個安!」
  前頭帶路的婆子臉上一僵,眼裡不由露出幾分突兀的詫異,又慌忙掩了神色笑道:「小姐不必多禮!」說著腳步竟然快了許多,也不再多言一句。
  蘇清蕙強壓下心裡的不適感,想著可能是席夫人不想見她,也不好再提,跟著婆子一路穿過了三道垂花門,到了席斐斐的院子。
  一進院子她便覺得極為疏朗,略一打量,驚訝地發現這庭院竟有百來步深,鋪著細白圓潤的石子,以暗紅暗綠卵石鋪成圖案,一道月門隔成內外兩進,外院約有二十來步,兩面墻上堆著已過了花期的薔薇。
  內院中央立著一棵烏樹,樹幹用手腕粗的繩子系著一個鞦韆架子,西邊迴廊邊上又置了一張石桌,兩張石凳,席斐斐正托著腮坐在一張石凳上,見到蘇清蕙忙一下子站起來,拉著蘇清蕙的手,噘著嘴竟紅了眼眶。
  不過幾日不見,席斐斐竟像大病了一場一般,面色憔悴,眼神渙散,以往的嬌俏姝麗竟不見分毫。
  她低著頭,哽咽道:「蕙蕙,我沒娘了!」
  這話一出,伺候在邊上的丫鬟立即將綠意和菡萏請到了耳房,院子裡一時靜悄悄的,只有席斐斐嗚噎的抽泣聲。
  「我爹……和我娘和離了,那不是我、我娘……」
  蘇清蕙聽席斐斐斷斷續續、抽抽噎噎地說了這麼一句,忽然明白剛才那婆子看她的眼神原來是因為這個緣故,她提著心問道:「那你娘是誰?」
  「我爹沒說,他不告訴我!」
  蘇清蕙神情一震,如果席斐斐不是嫡女,而且還是一個生母不詳的女兒,那便是連妾生女都不如的,這等姑娘是連族譜都不能上的!
  席斐斐見蘇清蕙瞪著眼睛驚得說不出話,看向她的眼裡又是擔憂又是憐惜,伸手要抹淚,也不用帕子,就用身上上好的雲錦緞面的袖子往臉上抹了抹,她神情漠然地說:「蕙蕙,以後,我就是個野孩子了!」
  蘇清蕙頓時無言。以後席斐斐一輩子都要頂著野孩子的光環出現在眾人面前,任何勸解的話語都是虛偽的,如果席斐斐不是席府妻妾的女兒,她便是沒娘的野孩子。
  而以胡氏對她的憎惡,顯然不會幫她隱瞞,也許這幾日早已經傳得漫天風雨了。
  蘇清蕙看著面上一片茫然的席斐斐,不明白為何原本是大家貴女的斐斐一下子便落入了這般的境地。
  「蕙蕙,我爹說太后娘娘要見我,我心裡總有一點不安。」胡氏不是她的娘,她心裡是有點解脫的。
  一個憎惡自己的娘親如若不是親娘,這疼痛便消減了許多,這麼些年來的傷口好像一下子就癒合了。只是想起夏太后,席斐斐忍不住拽了蘇清蕙的袖子,紅腫的眼裡有些依戀地道:「蕙蕙,你能陪我一起進宮嗎?」
  見蘇清蕙面上有些犯難,席斐斐有些頹喪道:「上次我進宮,然而太后娘娘竟然昏倒了,聽說病了好些時日,她看我的眼像是閃著綠光,就像、就像你家小白一樣!」
  可是這話蘇清蕙不敢應下來,她只是四品官員的女兒,還是一個從外地遷來的,不比席家在京城的根深蒂固和榮寵,貿然進宮,要是惹惱了貴人,爹爹也是擔不起的。
  「斐斐,你今兒個也有客來?」一道略顯洪亮的聲音在月門外響起。
  蘇清蕙回頭,便見到一個藍色和紫色的身影朝這邊走來,來人是席恆峰和安郡王。
  席斐斐和蘇清蕙都俯身行禮,蘇清蕙只覺得眼疼,隱在袖子裡的手隱隱發抖,像是冥冥中註定的什麼在這一刻開始發生。
  席斐斐注意到蘇清蕙的不適,忙捏了捏她的手,蘇清蕙強壓下心頭的躁動,目不斜視地站在席斐斐半步後,垂首斂目。
  安郡王眼神一縮,都是豆蔻年華的姑娘,臉上還帶著含羞帶怯的青澀,身子也是平平板板的,和自個兒府裡的美人那曼妙的身姿還是差了一些。
  「本王不知道席小姐有女伴在,一時冒昧叨擾。」安郡王也才十八的年紀,黑色長髮被松松的綰起,琥珀色的眸子看似多情又冷漠,一身藍色錦緞長袍上繁密地繡著張著四爪的蟒,手裡拿著一把雪青色的摺扇,腰間一根金色的腰帶,長袍下露出一雙黑色的靴子,腰間隱有一塊雞蛋大小的玉佩。
  他嘴上說著道歉,臉上表情卻是漫不經心的,眼神在蘇清蕙和席斐斐頭頂上微微逗留。
  低著頭的蘇清蕙如芒在背,額上隱隱冒出虛汗,便是相同顏色的眸子,她卻無來由地有些厭煩這打量過來的眼神,一時猜不透,這般孟浪的人,席恆峰竟還帶到女兒的院子來。
  等安郡王吩咐了起身後,蘇清蕙望著席斐斐的側臉,不由帶了幾分擔憂。
  前世,席斐斐便是嫁給某個郡王的,想來便是眼前這位了,怪不得席恆峰匆匆忙忙的又要將女兒喚到京城來。
  席斐斐早在這什麼安郡王瞄她的時候就心情不爽了,仰著臉對著父親,有幾分不滿地道:「爹,你怎麼不和我說一聲就過來了!」
  席恆峰望著女兒帶著怨恨的臉,胸口一窒,這孩子是連他都恨上了,她以為是他不要她娘?
  見女兒眼睛腫得像桃子,他微微一嘆,側身對著蘇清蕙極客氣地道:「蘇小姐不妨多留些時侯,斐斐難得有玩伴。」
  說著席恆峰要刮女兒微紅的鼻頭,這是他們父女以前常有的親昵舉動,席斐斐卻往後退了半步,席恆峰的手頓在半空,好半晌後他嘆道:「好好和蘇家小姐玩。」
  接著他回身對著安郡王做了個「請」的姿勢,便逕自帶著安郡王去逛花園了。
  蘇清蕙覺得有些詭異,不說席恆峰將一個外男引到自家女兒的院落裡,便是他事前沒有徵詢安郡王的意思就將人帶去花園逛,也不像一個本分老練的臣子該有的行為。
  然而,安郡王竟然一點都不生氣,這事著實讓人疑惑。
  用過了午飯,席斐斐將蘇清蕙送到了席家門口。
  蘇清蕙上了馬車,看著席斐斐仰頭看著自己,哭過的眼睛下一片烏黑青紫,臉上脂粉都花了,斑斑駁駁的,心頭不忍,又跳下馬車來,三兩步走到席斐斐身邊,對著她的耳朵悄聲囑咐了一句,「你怕是要被賜婚了。」
  席斐斐看著蘇清蕙,眸子裡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等蘇家馬車噠噠地走了,還站在門邊回不過神來。
  蘇清蕙從車窗外看著席府外形單影只的席斐斐,也有些緩不過勁,看到安郡王的那一刻,她竟然想到了程修,同是劍眉星目,琥珀色的眸子,身形也極為相似。
  安郡王原是嘉佑帝的嫡次孫,過繼到了已逝的安王名下,也是正經的皇室血脈,前一世一直深得嘉佑帝和太后娘娘的歡心。
  蘇清蕙正想著,轉過巷子便被堵住了,竟是安郡王黎平!
  蘇清蕙下車行禮。
  安郡王眯著眼看著蘇清蕙微垂的脖頸,淡淡地問道:「你和席家小姐向來交好?」
  「清蕙和席家小姐以前一起就讀於倉佑城的一家書院,是以有些面熟。」蘇清蕙提著心,斟酌著措辭答道。
  安郡王聽到那句「面熟」,嗤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道:「當今太后有意讓我和席家小姐結成良緣,蘇家小姐知道怎麼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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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蘇清蕙心頭狂跳,囁嚅道:「清蕙不知,還請王爺明示。」
  安郡王一鞭子抽在了蘇家的馬匹上,馬驚得一陣狂躁,蘇清蕙心裡駭然,猛然跪下,聽著頭頂扔下一句——
  「本王爺覺得席家小姐乃藜國大家閨秀的典範,賢良淑德,嘉言懿行!」
  綠意和菡萏等王府的人走了,才敢起身將小姐扶起來,忙進了馬車,輓起蘇清蕙的下裙,只見膝蓋上已然是一片青紫,忙拿出藥油,抹在那裡,細細地揉開。
  菡萏看著那細嫩的皮肉烏紫紫的一片,眼裡不由帶了淚,「小姐,那王爺怎麼不分好歹就欺負人?!」
  綠意瞪了菡萏一眼,蘇清蕙也懶怠應聲,不曾想過上一世深得皇上和夏太后榮寵的安郡王,竟還有這樣的一面,心眼耿直的斐斐若是真的嫁過去,還不得被生吞活剝了!
  等到了自家門口,蘇清蕙囑咐了綠意和菡萏勿說漏了嘴,才緩緩藉著兩個丫頭的力下了車,她跪的那地方並不平整,還有一些細碎的小沙子,這幾日怕是要養著了。
  蘇清蕙才過了二門,便見院裡頭站著四排衣著整齊的丫鬟,林嬤嬤正在逐一察看她們的手指甲,見到小姐回來,林嬤嬤忙笑道:「小姐,老奴正在挑院裡灑掃的丫頭,小姐要不要也掌掌眼?」
  蘇清蕙不置可否,正待搖頭,卻見到了上一世在晉州見到的丫鬟,蘇清蕙深吸一口氣,淡淡道:「第三排第四個穿綠衣裳的,你家原是哪裡的?」
  被點出的綠衣丫鬟忙跪下答道:「回小姐,奴婢賤名白芷,老家是蜀地的,因為家貧被爹娘賣了,還求小姐收下奴婢,賞口飯吃便行!」
  果真是白芷,那次匪寇入侵知州府,燒了許多的房子,這個叫白芷的丫頭想來拉她,卻被橫梁砸到,再也沒有起來,後來張士釗吩咐管家將她厚葬了。
  站在蘇清蕙身後的綠意和菡萏也不禁看了過來,便聽自家小姐對著林嬤嬤笑道:「放在我院子裡吧,當個三等的灑掃丫鬟。」
  白芷連忙磕頭,喜極而泣道:「謝謝小姐,奴婢一定當牛做馬好好報答小姐!」
  蘇清蕙淡淡應了一聲。
  這輩子張士釗不曾去過蜀地,這丫鬟怕是上輩子程修就放在她身邊的,只是這輩子直言說了便是,何必兜這麼大的彎?程修一向不是這麼彎彎繞繞的人,蘇清蕙不明白他這又是何意。
  晉州程府裡,程修看完蘇清蕙寄過來的信,對著那晉州小虎傻笑了半晌,這傻姑娘這會兒還沒有認出小白的真身。
  低頭看了眼腰上掛著的香囊,邊角磨損了些,倒還能用,便將新的香囊也仔細地放在一個漆紅描金的匣子裡,而那雙墨色緞麵粉底的千層綢布鞋,他想了想放進了隨身的衣袋裡。
  東西收好後,他這才仔細地將信的邊邊角角整好,放進了另一個紅木匣子裡,裡頭都是蘇清蕙這幾月寄來的信,他每回剿匪回來,都要痛快地洗個澡,搬張躺椅在院裡的大樹下,把這信從前往後再看一遍。
  將墨研得潤澤了些,醮的筆頭飽滿,便在書桌上鋪開的信紙上一字一字地細細寫道——
  蕙蕙,見字如晤!
  久別不見,甚是想念,京城人多事雜,務要顧好己身,待你窗下的苦患樹禿了枝,積了雪,子休便回來了!
  小白真身乃是……
  「少爺,少爺,外頭劉將軍來找,您快去看看!」福叔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道,一邊不住抹著額上的汗,他這般大年紀了,多跑幾步骨頭都要散了。
  程修忙拿過一邊的鎮紙將信箋壓了,步履匆匆地去前頭。
  劉將軍正有些坐立不安,見人過來,立馬抓著程修的胳膊道:「子休,昨兒個逮的那批人被劫走了,沿途已經殘害了許多無辜百姓,一旦他們逃了這回,無疑是放虎歸山啊!」
  劉將軍急得雙目通紅,嗓子也有些乾澀,抓著程修胳膊的手,抖動得厲害。
  程修將袖子和褲管一擼,對著吳大喊道:「靴子,劍!」
  趙二也不待程修發話,便轉身匆匆去馬廄裡將正在和母馬調情的棕紅色的曲風牽了出來,心裡不住嘆息,「這曲風才歇了一晚,這般折騰,不說人,這上好的汗血寶駒也受不了了!」
  不過半炷香的功夫,程府裡又是人去樓空,福叔看著門口街道上馬蹄揚起來的灰塵,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這劉將軍怎地親自過來了,便是真的這般緊急,也是該派副將或者隨從過來啊!
  福叔一琢磨,立即讓人送信給了管茗先生。
  可是,終究遲了一步,管茗先生帶著眾人趕到的時候,吳大和趙二已經渾身血淋淋,程修靠在兩人身後的一塊土墩上,曲風狂躁地踢著蹄子,一點點地用頭蹭著主人的手。
  趙二見到來了人馬,聲嘶力竭地喊道:「軍醫!軍醫!校尉中毒了!」
  管茗先生不顧流矢,騎著馬狂奔了過去,程修已經面目青白,胸口左邊正插著一支箭,血跡已經凝固,管茗先生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子休,子休!」
  死一般的寂靜。
  管茗先生嗜血的眼冷沉沉地看著前面被死士們虐殺卻無力反抗的匪寇,含著滔天恨意咆哮道:「留活口,削骨剝皮!」
  一聲震天響的「是」穿透了涼山,驚飛了整個山林的鳥兒,一時密密麻麻漫天的黑點,眾死士看著失去知覺的小主子,目眥欲裂。
  夜涼如水,蘇清蕙淨面過後,散了發,拿著眉筆逗著小白,看著尺來高的小虎貓抬著前腿一跳一跳的,眸子裡的綠色像是淡了一點,像淡綠色翡翠的顏色。
  「喵嗚!」小白一口咬到了眉筆,哼哧哼哧地跑沒了影子,蘇清蕙打發菡萏出去看看,讓綠意吹了蠟燭。
  想起白天無故受到的一番要脅,蘇清蕙不由得細細理了一下京城的情況,嘉佑帝有一子一女,正是嫡出的岐王和庶出的靜沅公主,安郡王是岐王的嫡次子,上頭還有一個庶出的兄長,被封為岐王世子,只是上一世一直聽聞岐王兩子自幼不睦,後來至蘇清蕙去世前夕,也是岐王登基為帝,將年號改為慶豐。
  席恆峰一向深得夏太后的信任,嘉佑帝對夏太后又是言聽計從,也難怪安郡王一心要娶席家的女兒。
  只是安郡王既是這般人品,蘇清蕙覺得還是要提前和席斐斐知會一聲才是,就是不知席大人是怎麼想的。
  蘇清蕙這邊在琢磨著席家的事,楊國公府後院裡,打聽清楚了新上任的鴻臚寺卿真是自家二叔的蘇清汐,正央著楊楚雄道:「世子爺,雖說只是區區四品的鴻臚寺卿,可畢竟也是妾身的娘家人,妾身……」
  「咳咳!」外頭立著的嬤嬤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蘇清汐眉頭微皺,還是改口道:「還望世子爺疼寵奴婢,准許奴婢去看一眼。」
  楊楚雄也不滿地看了屋外樹樁一般的身影,想著終歸是祖母派來的嬤嬤,也沒吱聲,捏著蘇清汐的瘦削的小下巴道:「汐兒既是喜歡,後日,後日本世子便帶你去。雖說不過四品,可是好歹也是京官,改明兒,我就去祖母跟前給你求個名分回來。」
  蘇清汐心下大喜,忙軟在了楊楚雄的懷裡,一雙杏眼氤氳著水氣,囁嚅道:「還是世子爺疼汐兒,不枉汐兒背井離鄉跟了世子爺來到這讓人望一眼便心顫的京城!」
  屋外守夜的嬤嬤,心裡一陣鄙夷,她幾十年來也沒見過這般不要臉的書香門第的小姐,比那青樓裡出來的好不了多少!可是老夫人派去倉佑城打聽了,還真是倉佑城原知府、現任鴻臚寺卿家的侄女。
  【第二十一章 程修死訊傳來】
  蘇清蕙琢磨了兩日,還是去了席府,席恆峰不在府上,倒在席家二門處遇到了席家的三個庶女,像是正準備一起出門。
  她們見到蘇清蕙都不由望了過來,年長的那個小姐問給蘇清蕙帶路的婆子,「李嬤嬤,這是哪家的小姐?」
  卻見李嬤嬤垂著臉,眼皮不動地道:「這是大小姐的客人,老奴先告退了。」說著便轉身對著蘇清蕙笑道:「大小姐在這邊,煩請您跟老奴來。」
  蘇清蕙看著一眾瞪眼抿脣的席家小姐,微微頷首,便跟著李嬤嬤走了。
  到了席斐斐的院子前,李嬤嬤才嘆道:「蘇小姐,老奴也是看著您和大小姐在倉佑城便好著的,那幾個都不是好相與的,您以後在外頭行走也得注意些,就怕她們遷怒到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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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蘇清蕙微微一笑,「勞李嬤嬤掛心,清蕙記下了。」
  席斐斐一人正在院裡蕩著鞦韆,她一個勁兒地對著身後的丫鬟喊道:「高點,再高點!」
  蘇清蕙待她下來,便先將安郡王的事說了,又不放心地補充道:「斐斐,你可莫聲張,心裡有個數就好。」
  席斐斐仰臉笑道:「蕙蕙,你不必憂心,在倉佑城,我是張牙舞爪的席家小姐,在京城,唉,我可懂得明哲保身了。」在京城,打她主意的可不只安郡王一個,只是她一個娘都沒有的孩子,有什麼好怕的!
  蘇清蕙看著席斐斐一臉惋惜哀嘆著昔日小霸王的生涯,不由也笑了,嘆道:「要是真能一直待在倉佑城,也是幸事。」
  蘇清蕙又和席斐斐說了好一番話,這才告辭回府。
  在回去的路上,她遇到了定遠侯夫人的馬車,蘇清蕙忙讓車夫避讓,沒料到定遠侯夫人也是個溫和可親的,她招了蘇清蕙近前,爽朗地笑道——
  「是個模樣俊的,一早聽說鴻臚寺卿家的小姐是南邊有名的才女,今兒個有緣見了,竟當真讓人愛得心口疼!」
  定遠侯夫人濃眉大眼的,生得極英氣,又帶著幾分爽快,蘇清蕙一眼便喜歡上了。
  前世蘇清蕙和定遠侯府並無交集,只是聽聞定遠侯府是京城一個特殊的存在,夫妻二人沒有孩子,家裡也沒半個妾侍通房,侯爺常常出去遊玩,侯爺夫人也時常出去尋山拜佛,沒想到定遠侯夫人竟是一個這般爽朗的女子。
  她記得定遠侯夫人是武將世家出身,父親更是跟著安王一起死於二十年前的那場內亂,平日裡也很得夏太后的青眼。
  正是在大街上,過往還有許多馬車,侯爺夫人和蘇清蕙簡單聊了幾句便走了,留了一張靜沅公主府的花宴請柬給她,囑咐她到時一定要來。
  蘇清蕙便拿著這張請柬愁了一路,這靜沅公主府的花宴她今兒個也聽席斐斐說了,宴請四品官員以上的夫人和小姐,甚是隆重,只是這請柬半個月前便發出去了,是以自家並沒有收到,席家因著有幾個庶女,倒是收到了。
  然而席斐斐回來了,那些庶女自要往後站。
  半夜,蘇清蕙睡得昏昏沉沉的,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外間守夜的綠意忙起身套了衣裳,摸著點亮了油燈,進到內室。
  蘇清蕙已經坐了起來,睡眼惺忪地看著綠意問道:「你去前頭看看,可是出了什麼事了?」
  「小姐,小姐,老爺和夫人過來了!」白芷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語帶急促地說道。
  蘇清蕙忙穿了衣裳,套了軟鞋,便聽見蘇侯氏一路低低的抽泣聲。
  她心裡一驚,兩步跑到外間,「娘,你怎麼了?」心上不由顫了顫,難道安郡王做了什麼不成?
  蘇志宏極力隱忍著心頭的劇痛,聲音低啞,「晉州派了八百里加急的信件,程修在剿匪寇的山裡被一群匪寇伏擊,不幸中了沾了毒的流矢,當場斃命!」
  信是直接交到蘇志宏手裡的,管茗先生親自寫的,上書——
  子休已逝,蘇家小姐可另擇佳婿。
  隨這封報喪信寄來的,還有程修臨去剿匪前給蘇清蕙未寫完的半封信,管茗先生交代這是子休生前最為掛念的,故一併寄了過來。
  蘇清蕙看著爹娘,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覺得自己肯定在夢裡,爹娘都瘋了,這種事怎能開玩笑!她蒼白的脣微微哆嗦,目光裡露出恐懼地看著自家爹爹。
  蘇志宏不忍看女兒的樣子,閉了眼,背過了身去。
  蘇清蕙抖著手接過娘親遞過來的信,牙齒忍不住打顫,展開看了一眼,整個人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沒有魚骨頭,一根也沒有!
  「我、我……上次看,到了十、十根……」魚骨頭!
  「蕙蕙!」蘇侯氏猛地抱住了暈過去的女兒。
  蘇志宏紅著眼,吼道:「快去請大夫!請大夫!」
  眾人忙將蘇清蕙抱到床上,門口的白芷悄悄地後退了兩步,消失在夜色中。
  蘇清蕙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午時了,綠意、菡萏和白芷都守在屋裡,見到蘇清蕙醒來,忙倒了一杯溫水遞過去。
  蘇清蕙看著綠意問道:「我娘呢?」
  綠意看著主子一臉憔悴,昨日還猶如花骨朵一般的姑娘,今天就失了色,有些難受地道:「夫人和老爺正在派人去晉州,打算看看……程少爺。」
  蘇清蕙嘩地一下掀開了薄被,赤著腳就要往前頭去。
  綠意幾個嚇得喊道:「小姐,鞋,鞋!」
  一進了前廳,蘇清蕙便跪下道:「爹爹,我要去晉州!」
  前廳裡正有楊頭領和一眾護衛,見狀忙退了出來,剛好遇見拿著鞋子匆匆追過來的綠意,兩廂不及避讓,險些撞了正著。
  蘇志宏皺眉看著女兒,嘆道:「蕙蕙,晉州遠在千里之外,沒有二十來日是去不得的,你一個女孩子……」
  他話未說完,蘇清蕙已抬著頭,打斷道:「爹,我要去見他!」
  一雙清亮的眸子裡氤氳著一層霧氣,蘇志宏心下一驚,他竟在女兒的眼裡看到了死水一般的沉寂,「好,好,蕙蕙,我讓楊頭領帶你去,你起來,起來!」
  他給女兒精挑細選的佳婿,竟然就這般沒了,蘇志宏的心頭也如被剜了肉一般,以後,女兒的路可要怎麼走啊!
  蘇清蕙要即時啟程,蘇侯氏死活不肯,哭道:「你這個樣子,不是要了娘的命嗎!」
  她好說歹說,終於讓蘇清蕙同意第二日動身。
  是夜,蘇清蕙在房裡找出程修寄來的十一封信,一封封整理好,鎖在匣子裡,又裝進隨身的行囊。
  白芷躡手躡腳地進來,輕聲喚道:「小姐,奴婢是管茗先生手底下的丫鬟。」
  蘇清蕙神情一震,拉著白芷的手道:「你說你是管茗先生手下的人,那子休呢?」
  白芷忙道:「小姐,小主子並沒有死,只是有人要他死,管茗先生便將計就計如了那些人的願,送信過來不過是為了捏造小主子死了的假象,小姐可千萬別去晉州,過幾日小主子便回來了,小姐只要做出悲痛欲絕的模樣便好。」
  蘇清蕙心下一松,不覺放開了白芷的胳膊,這才注意到她的胳膊已經被捏得青紅一片,忙起身去屋裡找消瘀痕的藥膏。
  白芷忙拉過她,苦笑道:「小姐,你要繼續難過才行。」
  不久,京城裡便傳出消息,新上任的鴻臚寺卿家小姐的未婚夫死在匪亂中,蘇家小姐悲痛欲絕,準備親赴蜀地的晉州奔喪,卻因驚痛交加,竟然重病在床。
  新上任的鴻臚寺卿家的小姐死了未婚夫,在京城偌大的地方不過是投入了一顆小石子,並沒有驚起什麼風浪,至多也只是柏樹巷多了幾個嘀咕蘇家有個喪門白虎星的女兒。
  半個月後,京裡卻刮起了一陣妖風,傳言紛紛道,安王當年在行宮寵幸了一個宮女,並且生養了一個孩子,在戰亂中走失,被在外遊玩的定遠侯無意間找到,已經在領回來的路上了。
  白芷說程修過幾日便會來京城,蘇清蕙等了幾日,這日有心要問白芷幾句,白芷卻總只有一句——
  「奴婢只收到這麼一條消息,要奴婢轉告給小姐。」
  蘇清蕙見白芷睜著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真的一概不知,可是心裡想起白芷做的便是眼線的事,不會真如面上這般天真,而且,為何是她堅持要去晉州找程修之後,她才開口說出程修沒死,之前便是自己都已昏了過去,她也一句話都沒有。
  蘇清蕙睫毛微動,白芷,或者說是管茗先生在考驗她待程修的心,所以白芷會混在一眾人牙子送來的丫鬟裡,白芷的投誠,是在她通過了管茗先生的考核後。
  理清楚這些,蘇清蕙再看向白芷的時候便帶了幾分審度。
  她接過白芷遞過來的茉莉花茶,抿了一口,忽然想起來,抬著頭問白芷,「你為什麼喚程修為小主子?你不是管茗先生的人?」
  她一直只知道管茗先生待程修甚好,只是這中間似乎夾雜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白芷正彎腰給蘇清蕙整理著擺在一處有些雜亂的繡品,起身恭敬地答道:「不瞞小姐,管茗先生早在多年前就宣布日後他名下一切都是小主子的,所以,小主子和管茗先生雖不是同血緣,也依舊是奴婢等人的主子。」
  蘇清蕙輕輕點頭,不再多言,靠在床上,又細數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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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已經是第七日了,程修也不知道到了哪裡了,他既是裝著死了,連她都背了個喪門星的名號,便是他回了京城,她和他的姻緣又該怎麼光明正大地續起?
  楊楚雄帶著蘇清汐來柏樹巷的時候,蘇志宏正好去了衙門,蘇侯氏在女兒房裡拉著女兒的手,看著幾日便瘦削下去的女兒,心裡一陣憂愁。
  母女倆聽到門上來報,有些驚訝,又覺得意料之中,來京城之前,她們便猜過蘇清汐會上門來走親戚。
  蘇侯氏因著女兒的事,心裡煩悶,聽到蘇清汐的名字,便看向了女兒,輕聲道:「娘知道你心裡煩躁,必不叫她擾了你,娘先去外頭看看。」
  蘇清蕙倚在床上,搖頭道:「不,娘,你也不必去見。」說著又對著蘇侯氏身後的林嬤嬤道:「林嬤嬤讓人先將他們領到前廳裡,上茶水伺候著,要是他們問起,就說家中突遭變故,不便待客。」
  林嬤嬤屈膝應下。
  前頭楊楚雄和蘇清汐一路從正門過來,蘇清汐便眼睛不轉地一直打量著到了前廳,見屋子裡頭也就一兩棵有些年頭的樹,不說紅珊瑚這些大些的擺件,便是小些的瓷瓶玉器也沒見到一兩樣,前廳裡頭左右擺著的那兩個半人高的琺琅彩瓷,她屋裡就有一對,還是丫鬟從集市裡花一兩銀子買回來的!
  蘇清汐不由覷了覷眼,她都注意到了,楊楚雄怕是心裡也有數,忙端著茶抿了一口,對著楊楚雄笑道:「二叔自來勤儉慣了,便是做了京官,屋裡擺設也和在倉佑城是一個模樣。」見他看了過來,又補充道:「也難怪那許多地方的知府,唯有二叔升了上來。」
  楊楚雄心裡嗤笑,他還真不信蘇志宏是個兩袖清風的傻子,真的兩袖清風能調到鴻臚寺那個清閒富貴窩?只是當著蘇家下人的面,他卻是點頭道:「蘇大人確是難得的清官,本世子心裡也是仰慕已久。」
  自家是勳貴一系,素來和文人士子有著涇渭分明的鴻溝,只是這些年爹爹一直有意拉攏文人,好通過他們的嘴給楊家傳傳賢德清正的名聲,這蘇志宏在地方待了許多年,底下交好的文人士子估摸也不是個小數目,難得又是汐兒的叔叔,楊楚雄倒是願意自降身價來拉攏的。
  主家半晌沒有個人影,蘇清汐便是小口小口抿著,茶水也喝了兩盞了,小腹隱隱有些微漲,見前廳裡伺候的丫鬟一直垂著眼,眉目不動,早有些不耐煩了,便問道:「你們到底通傳了沒有?便是嬸娘沒有時間,蕙姊姊總能來見一見吧?」
  那丫鬟正是蘇清汐沒見過的白芷,此時瞥了眼上座的兩人,淡道:「我家小姐未出閣,怎好接見外男?這位……姊姊,還望注意言辭!」
  白芷話音故意在「這位」那裡停頓了一下,卻不妨正觸痛了蘇清汐的心頭恨。
  她正待發火,卻瞥見楊楚雄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心頭一震,喝罵道:「哪來的不懂規矩的丫頭,我是蘇家五小姐!還不去喊嬸娘過來!」
  林嬤嬤適時地從後面過來,笑道:「汐小姐,夫人讓我來稟告一聲,家裡最近出了些變故,夫人和小姐都躺在床上起不了身,汐小姐又是自家人,便不和汐小姐見外了!」
  蘇清汐面上一喜,她要的可不就是「自家人」這一句,側頭見楊楚雄面上又和顏悅色了些,忙輕笑道:「林嬤嬤平日裡最得嬸娘倚重,自去照顧嬸娘便是,我去後頭見見蕙姊姊。」說著便要起身往後院去。
  林嬤嬤忙對白芷使了個眼色,看著白芷將人攔下了,隨即不疾不徐道:「既是一家人,也不妨和汐小姐直說,夫人和小姐現在都不願意見客,汐小姐還是先回去吧。」
  蘇清汐一愣,都是自家人,怎麼又說她是客人了,這老婆子說著軟話卻實實在在地當著世子爺的面在抽她的臉!
  楊楚雄卻是聽明白了,看著蘇清汐還在一個勁地費口舌,心裡頭一陣火大,起身甩著袖子瞪了一眼林嬤嬤,「哼!回府!」
  這是擺明了不願意見他們!他堂堂國公府世子爺,肯來這芝麻大的小官家登門拜訪,已經是自降身價了,這蘇家竟還這般給臉不要臉!
  蘇清汐看著甩袖就往外走的世子爺,心裡大急,要是就這般回去,老夫人怕是更不待見她了!
  蘇清汐氣得面色青白交加,她大張旗鼓地請了世子爺來柏樹巷,不過想在後院裡那群妖精面前顯擺顯擺,她是正經的書香門第的小姐,鴻臚寺卿大人家的親侄女,和她們那一些賤民自是不同的,也是聽聞蘇清蕙死了未婚夫,過來刺刺她的眼,三媒六聘又怎樣,還不是成了喪門白虎星!
  她打算得好好的,誰知人都沒見著,就這樣灰溜溜的走了!蘇清汐氣憤的扭著帕子。
  剛出了蘇家大門,蘇傑便恭恭敬敬地上前笑道:「稟汐小姐,夫人說了,您帶的禮太貴重,可不敢收,還請汐小姐自個兒帶回去補補身子。」
  說著,幾個護衛便將先頭楊家下人搬下來的東西又給搬了上去,絲毫不給蘇清汐拒絕的機會。
  這是擺明了不認蘇清汐這個侄女,不願和楊國公府沾一點關係了!
  楊楚雄黑著臉,先一步登上了馬車。
  蘇清汐一陣氣苦,若不是爹爹眼皮子淺,三五不時地問她伸手要東西,她好歹也能裝個正經人家的小姐,便是做不成貴妾,一般的妾侍總是可以的,哪會弄成現在這樣!看著楊楚雄已經進了馬車裡,她也不敢使性子,忙跟著上了馬車。
  蘇侯氏聽說兩人走了,松了一口氣,又有些擔心地問女兒道:「那楊楚雄怎麼說也是楊國公府的世子,這般下他的面子,他會不會給你爹暗中使絆子?」
  「不礙事,娘,楊國公府自從老國公去後,這兩代都是酒囊飯袋之輩,毫無建樹可言,皇上跟前早就沒有楊國公府的位置了。」不然,楊楚雄豈會肯紆尊降貴來蘇府,不過是能抓住一根稻草便抓住罷了。
  兩日後,蘇志宏聽到外頭在傳他調到京裡來是使了大批銀兩,又傳蘇家大小姐是喪門白虎星,訂親不到半年便害未婚夫婿慘死在匪寇手裡。
  待蘇志宏托了昔日同窗的關係,查了幾日,查到是楊國公府傳出的消息,蘇清蕙才明白小人難纏的道理。
  只是這風言風語在安王之子回京的聲浪中,很快便被淹沒了,為著迎接這位安王之子,靜沅公主府的花宴都往後推了一個月。
  安王之子是先帝一脈三代單傳,理應是皇位繼承人,只是安王早逝,繼位的是與先帝一母同胞的嘉佑帝,這一位便是回來,最多也是個富貴閒人。
  不過,最難堪的該是安郡王,他頂了許多年的安王之子的名頭,猛一下正主回來了,岐王府的世子又早早便定了是庶長子,他的身分可是尷尬至極。
  京城百姓向來敏銳的八卦觸覺,已經聞到未來幾年皇室震盪的硝煙味!
  程修一直沒有消息,蘇清蕙對外頭的事情毫無興趣,一點精神都打不起來,前世她也曾聽說過安王之子的事,不過似乎只是傳聞,至她上青蕪庵都沒聽到人真的回來,這一世倒是和上一世有許多不同。
  看著白芷在榻下拿著一根小魚乾逗小白,蘇清蕙又看向了窗外的苦患樹,不由得想,現下正是九月底,樹葉厚厚的一層層鋪展開,會不會哪一天,她一覺醒來,那人就出現在那樹上了呢?
  【第二十二章 晉王黎賀承】
  京城裡近日都盛傳安王之子的種種事?,首先是夏太后賜名「黎賀承」,賀先帝一脈有承嗣之人,接著便是嘉佑帝的冊封,直接封為了晉王,說是在蜀地晉州和定遠侯偶遇,被定遠侯看出蹊蹺,才找出這麼一個流落民間的先帝血脈。
  這些日子太后娘娘心上輕快,蒼白了好些年的臉看起來也有了些紅暈,嘉佑帝過來的時候,不由得一直側目。
  等宮女嬤嬤都下去了,夏太后才輕聲嗔道:「誠言,我臉上有什麼東西不成?」
  夏太后已經是年過半百的人了,臉上卻一點細紋都沒有,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脣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便是新進宮的美人,雖是容顏嬌嫩些許,也遠遠比不上辛兒的風華氣度,當年,在皇兄寢殿裡匆匆一瞥,便留在他心上幾十年。
  嘉佑帝看向夏太后的眼裡滿是寵溺,嘆道:「早知道阿洪還有這麼一點血脈存世,我定當一早便找尋回來,也好讓你寬慰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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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夏太后見嘉佑帝面上有些許悵惘、懊惱,蓮步輕移,輕輕握著他的手道:「誠言,你也並不知道,又如何能怪你,如若不是定遠侯偶遇賀承,怕是我們這麼一輩子都不知道皇家還有血脈流落在外!」
  嘉佑帝忽地有些激動,反握住夏太后的手道:「辛兒,你,你給他取名賀承,可是為了賀誠?」
  嘉佑帝動容的紅了眼,已經有了些許白髮的半百老人,眼裡含淚,像是被情人打動的小郎君。
  夏太后閃了閃眼,不過是子休本姓程罷了,取了賀承(禾呈)之音,卻恰好和了誠言的誠。
  她半垂著頸子,露出些許羞怯的模樣。她在深宮多年,早在是先帝的貴妃時便已經拿捏住了帝王的喜好。
  果然,嘉佑帝見夏太后微垂著頭,當她是不好意思,大笑道:「好,好,賀承,賀程!辛兒真是取得好名字!甚得朕心!甚得朕心!」眼裡已然含了淚水。
  夏嬤嬤遣走了宮女,獨自一人守在屋外,見裡面燭火搖曳,半晌便響起了靡靡之音,不由抬頭看向宮墻上的半輪弦月,當太后斷了湯藥,她便知道,瑞寧宮承寵的日子又開始了啊!
  十八年前藜澤公主無意中闖進瑞寧宮,見到了先帝捧在手心裡的貴妃娘娘承歡在嘉佑帝的身下,驚怒之下離宮出走,言說再也不會回來,當真十八年來沒有再回來,那是先帝疼寵在心口的公主啊,竟然就以落水而薨這般粗糙的藉口宣告了離世!
  現在便是她的骨肉、藜國真正的高貴血脈,都必須假託在一個低賤宮女的肚子裡,可是,又能奈何,公主早在十八年前便已薨了,便是未薨,那也是席家婦,哪來的程姓的孩子!
  岐王那一派又探到了小主子的消息,他即便想安穩地過尋常百姓的日子,都是不可能的了。
  十八年前,太后娘娘是為了蔾澤公主的榮寵,讓她依舊在今朝做最榮耀尊崇的公主,十八年後,太后娘娘則是為了她的孩子。
  纏綿病榻多年的太后娘娘得了親孫子,像是吃了仙丹靈藥一般,不僅瑞寧宮裡的小廚房不用每日煎個三五頓的湯藥了,便是許久沒受到召見的京城貴婦們也先後得了太后娘娘的接見。
  細心的人稍一打聽便明白,夏太后接見的都是家裡有適齡女兒的夫人,聽說新鮮出爐的晉王還沒有妻子,至今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嘉佑帝的各種賞賜也接踵而來,坊間最津津樂道的便是,緊鄰皇城的安王府改易為晉王府了!
  原來的安王府並沒有賞賜給安郡王,安郡王的府邸在岐王府附近,當時太后娘娘是想讓岐王妃能夠就近照顧兒子,但私心裡怕也是不願意旁人動安王府的一草一木。
  晉王回來,嘉佑帝卻是頒旨將安王府改成了晉王府,並且將原先安王府後面另一處閒置的府邸也一塊劃給了晉王府,準備引玉山的泉水下來開渠造湖。
  晉王一時間風頭無兩。
  京城裡的脂粉鋪子、布坊一下子比往常又熱鬧了許多。
  蘇清蕙的胭脂白自來京城便開始籌謀了,也在這一陣狂風裡在東大街風風火火地開業了,選的也是一棟二層小樓,比倉佑城的要更寬闊一些,掛的是席家小姐的名頭。
  京城不同於江南士林,對女子從商有嚴重的歧視,這裡的貴婦小姐們自幼便要打理自己的產業,有一兩處門面是最正常不過的,有著豐厚的嫁妝代表的不僅是一個女孩子的體面,更重要的是,她具備打理宗族產業的能力。
  這事席斐斐並沒有稟報席恆峰,但是自有人會說的,席恆峰也巴不得女兒有點事做好換換心情。
  早些日子同僚下帖子邀他,便回拒道:「小女最近興起,在東大街開了一家脂粉鋪子,月底開業,恆峰還得去給她捧捧場。」
  眾官員嘴裡嚷著,「席大人真乃慈父!」心裡卻不由嘀咕,一個官老爺去脂粉鋪子捧場,怎麼想都不太對,可在官場裡能混到席恆峰眼前的,自然也不是等閒之輩,當即就明白,這是要他們家的夫人女兒去給席家千金捧場呢!
  等到了胭脂白開業的那天,東大街附近裡裡外外的巷子都被各家夫人、小姐的馬車給堵住了,蘇清蕙和席斐斐先前還嘀咕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黃道吉日,竟這般熱鬧,等那些堵了的馬車先後停在胭脂白門口,兩人都有些受寵若驚。
  侯生玉作為主要入股人,也到場了,看到這般盛況,便知道應是席大人在幕後發了話,他看著對面兩個對著樓下一輛輛排開的馬車發愣的姑娘,也不點破,只笑道:「先前給風水先生的二兩銀子可真沒白花,這陣勢,真是開門紅啊!」
  席斐斐是應了蘇清蕙相邀,也是頭回見這位蘇家舅舅,笑盈盈道:「你倆一個出主意,一個出銀子,我跟著你倆,這私房錢看來是攢定了!」
  程修去了,蕙蕙平白擔了喪門星的名頭,這侯生玉倒似乎並不在意,看蕙蕙的眼神依然寵愛非常,難得在這等時候還一點不嫌棄蕙蕙。
  蘇清蕙笑而不語,只是想著,已經半個月了,子休也該到京城了,為何卻一點消息都沒有呢?
  店鋪外忽地起了一陣喧鬧,蘇清蕙還未待細看,便聽邊上的席斐斐跺著腳氣惱道:「真是煩人,我走到哪跟到哪,這都第八回了!」
  蘇清蕙這下便知道,來的是安郡王。
  平地裡冒出了個晉王,現在估計最尷尬的便是安郡王了,原本的岐王府嫡子,正經的未來世子,未來岐王,乃至未來的君主,卻成了安王的嗣子,現在怕是更迫切地要娶御前紅人席大人的女兒了。
  見席斐斐一臉反感,蘇清蕙軟聲勸道:「好歹那人是王爺,面上總是要恭敬些的。」
  接著幾人便聽到有人踩著木板上樓的聲音,侯生玉趕緊閃到了隔壁,蘇清蕙和席斐斐也緩了緩面容,出門去給安郡王見禮。
  安郡王今兒個一身墨色錦緞長袍,玉冠束髮,手裡拿著一把摺扇,徑直上樓來,倒引得樓下傳來夫人、小姐們起伏不斷的請安聲。
  席斐斐不由撇了撇嘴,被蘇清蕙瞪了一眼,又站好,端正神色,對著過來的安郡王恭敬地行禮問安。
  安郡王是特地探聽了席斐斐的行蹤而來的,見到蘇清蕙,眸中帶了審視,淡淡地看著那一身藕色百合裙的女子,嘆道:「聽說蘇姑娘的未婚夫前段日子被匪寇射死了,蘇姑娘也該常出來散散心才是。」
  蘇清蕙面上一緊,她今兒個是悄悄出府的,並沒有在人前露面,若不是安郡王突然來訪,她是不會出來的,畢竟一直對外放的消息都是她正悲痛欲絕,生無可戀。
  席斐斐冷冷望著眼前的這勞什子郡王,嘲諷地道:「安郡王管得也真寬,這女兒家出個門,還得您準了才成?!」
  「斐斐!」蘇清蕙忙扯了席斐斐的袖子,便是安郡王再擺低了姿態,這樓下還有許多夫人和小姐呢,這般不給皇家面子,御史怕是要彈劾席大人教女無方了。
  安郡王卻渾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便是隨口寬慰蘇姑娘一句,斐斐可真是暴脾氣!」越暴越好,越沒心眼!
  席斐斐不耐地別過臉,嚷道:「這兒都是夫人、小姐們來的地方,你一個男子怎好也過來混在脂粉堆裡?」無故讓人覺得污了地方!
  蘇清蕙眼角余光瞥見安郡王眸色暗了幾分,看著席斐斐的眼裡晦暗不明,而席斐斐還在一個勁地吐著不耐——
  「你怎麼來的便怎麼回去吧,別耽誤了我這兒的生意,改明兒我讓我爹去您府上賠禮……」
  「斐斐這是篤定了,我會給席大人這個面子?」安郡王敲著手上的扇子,微微笑道。
  席斐斐一窒。
  「那安郡王給我這兄長一個面子,總是可以的吧?」樓下忽地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蘇清蕙全身微微顫抖,不自覺地倚在身後綠意的身上,這是……子休。
  他來了!
  眾人都被樓下這一聲「兄長」驚住了,皇家子嗣單薄,先帝一脈只有一個安王,一個藜澤公主,嘉佑帝這一脈也是一子一女,兒子岐王,女兒靜沅公主,靜沅公主膝下倒是有好幾個孩子,只是靜沅公主一向不甚得嘉佑帝的喜歡,便是當朝唯一的公主,婚後也一直謹小慎微,不然也不至於為著顧及新回來的晉王,便將花宴特地推遲了一個月,要知道,這一個月過去了,新購置的菊花也殘了,本已準備好的時令鮮貨可沒一樣能存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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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是以,能當得安郡王一聲兄長的,只有岐王世子,可是岐王世子在京中一直是被各位官家夫人所熟知的,眼下這人卻很陌生。
  思及此,眾人眼裡都不由閃了星光,忙將身旁的侄女兒、女兒往自個兒跟前推,有那膽子大些的,便上前行禮,「見過晉王殿下!」
  黎賀承淡淡掃過面前衣著鮮艷的各家夫人、小姐,竟有幾個看起來有些面熟,想來是陪太后娘娘翻看記載著京城三品以上官員家小姐樣貌、性情的畫冊上見過,一時不由悄悄抬了眼往樓上看去,她要是知道他還翻了畫冊,嘖嘖,怕是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
  黎賀承不自在地輕握了拳頭,抵在嘴前,微微咳了一聲,才道:「大家免禮,本王是瞧見今兒個這裡這般熱鬧,特地過來看看,倒是打擾各位夫人、小姐的雅興了。」說著略微對著幾個看過來的年長夫人微微頷首,便抬步上了樓梯。
  一向心眼糙實的席斐斐竟難得地帶著幾分八卦的心思打量起安郡王,見其面上不動聲色,一派風輕雲淡,發覺自己看過來,還對她露了一抹淺笑,頓時覺得無趣。
  晉王只在樓上眾人眼裡露了一張臉,席斐斐便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猛然看向了蘇清蕙,卻見她垂著頭,恭敬本分地行禮,一時有些呆傻。這、這、這人分明和程修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呀!
  黎賀承從蘇清蕙面上掃過,看向剛被安郡王詰問的席斐斐,淡淡一笑,「席小姐當真是心思敏捷,難怪太后娘娘一直掛念著,本王一路走來,這胭脂白今兒個可將東大街堵得水泄不通,想來這兒的脂粉當真是不俗的。」
  晉王殿下親口誇了這兒的脂粉,下面的女眷悄悄地議論了起來,有的已經找了店裡的夥計讓打包幾樣早已看中的面脂、香料。
  席斐斐一愣,看著眼前的晉王一副頭回與她相見的模樣,雖和程修同一張臉,也不敢失禮,恭敬地答道:「王爺謬讚,這兒的許多點子都是蘇家小姐幫著想出來的,要說心思敏捷,也是蘇家小姐才是。」我就不信,你能不認識清蕙!
  晉王微微側頭,「噢?」那一雙和安郡王如出一轍的琥珀色的眸子泛著淡淡的星輝,望著低垂著頭的蘇清蕙,「蘇小姐既有這等奇巧的脂粉香料,席小姐下回也該帶蘇小姐進宮給太后娘娘敬獻幾樣才是,也不枉太后娘娘一直掛記著你。」
  安郡王擺弄著手上的摺扇,輕輕地在手心裡敲著,聽到這婢生子一直鼓吹席斐斐進宮見夏妖婦,心裡不由鄙夷,也就是仗著這麼一個沒有廉恥的老妖婦,還敢當得他黎平的兄長!
  此時他耳邊傳來蘇清蕙有些顫抖的聲音,「清蕙不敢獻醜,太后娘娘仙人之姿,自是不需用這等累贅之物。」
  安郡王握緊了扇子,朗聲笑道:「便是用不上,晉王既一再提及,蘇小姐也合該去給太后娘娘請個安解解悶才是。」最好將這守瞭望門寡的蘇清蕙一併給了這個婢生子,要是能剋死他,也省得髒了自己的手。
  「席小姐和蘇小姐進宮晉見太后娘娘的事就交給本王了,就不勞郡王多費心了。這秋光正好,郡王不如和我一起去晉王府看看我的府邸改造的如何了?!」黎賀承伸手便作了個「請」,他剛回來,整個盛京都在看他和安郡王要鬥成什麼樣,他可不想讓京城的百姓看熱鬧,這藜國皇室的水,也該攪攪才是。
  待兩人走了,席斐斐和綠意忙將驚得有些弄不清狀況的蘇清蕙扶進了先前的屋裡,倒了一杯菊花茶。
  蘇清蕙看著茶盞裡一朵兩朵盛開的乳白色小菊花,抬頭問席斐斐,「為什麼晉王和程修長得這般相像?」
  席斐斐對著綠意使了個顏色,見綠意去門外守著,這才道:「何止樣貌,便是聲音也是一個樣,這初回來的晉王,不會就是程修吧?」
  可是席斐斐不明白,若是如此,為何程修先前又要報喪,她和程修接觸的也不多,只在安言師傅那裡見過幾回,倒是知道清蕙一說起程修,面上便現出女兒家的羞澀,心裡該是已認定他了的。
  只是這回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一個四品鴻臚寺卿的女兒,和王妃的位置可是隔了好些個三品、二品、一品官員以及國公侯爺伯爺家的千金的。
  兩人自來京城,便有些相依為命的感覺,之前蘇清蕙提醒她小心安郡王,席斐斐也忍不住對她道:「他若是不認,你便當不曾見過他吧,程修已經死了,你也不要一心苦守著他,婚嫁隨心才是。」
  蘇清蕙點頭應下,如果程修真的是晉王,以太后娘娘對他的恩寵,她的家世確實配不上的。
  想到剛才如若不是晉王來了,安郡王最後那一句分明是要給席斐斐一點顏色瞧瞧的,蘇清蕙越發覺得作為女子,她們也要有立身的根本才是,不然,這種看似深情的男人,還不是翻臉比翻書快!
  「斐斐,這事你也不要瞞著你爹,你直接和他說明你的態度才是,安郡王今兒個既然都不準備再裝下去了,看來是耐心也到頭了,我們要及早預防才行。」
  席斐斐一張嬌俏的瓜子臉上露出兩分狡黠的笑,「蕙蕙你已經帶我走上一條發家致富的康莊大道了,安郡王要是真逼急了我,我離家出走便是!要是我爹怕被我連累,我也可以落個水早夭啊,有你這兒的銀子,這藜國還不是任我走,真不行了,我還能跟著侯家出海呢!」
  隔壁房裡忽地傳來茶盞落地的聲音,怕是侯生玉還沒走,兩人也沒在意。
  卻不知喬裝打扮來給女兒捧場的席恆峰聽了此言,心間一冷,他知席斐斐雖是在說笑,可是也明白,若是鬧得急了,她真的會「早夭」。
  十八年前,她娘便是這樣!
  這邊席斐斐說得興致盎然,她祖父母來信說已經離開倉佑城去外頭遊玩了,蹤跡不定,哪天這京城要是讓她不爽了,她也來個行蹤不定!
  蘇清蕙一陣愕然,落水早夭?難道京城的女子都有這種逃遁的想法嗎?
  等回了蘇府,蘇清蕙單要白芷服侍,她不經意地問道:「晉王的事,你可曾清楚?」
  白芷微愣,看著小姐一雙如水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她,搖頭道:「奴婢近日不曾出府,並不知道晉王是何人。小姐何出此言?」
  蘇清蕙脣角微勾,眼裡露出一絲嘲諷,未曾出府,不知晉王是何人?這等藉口,她當自己會相信?便是綠意日日跟在她身邊,也從丫鬟婆子小廝那裡聽來京城出了個晉王之事。
  「我這邊也不需要你服侍了,你自個兒收拾行李去找管茗先生,或是找你的小主子吧!」蘇清蕙冷聲道,一個眼線會不注意收集周圍消息,會與世隔絕?真是笑話!
  「小姐,奴婢、奴婢可是犯了何事?」白芷「撲通」一聲跪下。
  蘇清蕙卻沒有心思和她扯這些,對著外頭的菡萏道:「你去喊林嬤嬤過來,讓她派人將白芷送出府去,賣身契一併賞了她。」
  白芷見主子態度竟這般堅決,這才有些慌了,急道:「小姐,小姐,奴婢隱瞞了,是管茗先生讓奴婢遲些時候再說,奴婢、奴婢……」
  蘇清蕙冷哼了一聲,這是管茗先生派在她跟前的眼線呢,為的不過是監督她對程修的心意罷了,難道她蘇清蕙就非得順著竿子爬,攀上這個什麼晉王妃?!
  「你走吧,告訴管茗先生,我不稀罕也不喜歡這樣的考驗和眼線,他程修要是真心愛慕我,請他先拿出真心來給我瞅瞅!」
  見白芷面色蒼白,急得含了淚,想到前世這丫鬟是為了她殞命的,不由放緩了聲音道:「你一心為你的主子,我也不怪你,只是,我這裡卻是容不下你的。」
  「喵嗚,喵嗚!」小白像是感應到了主人的怒火,三兩下地跑過來,依偎在蘇清蕙的腳旁。
  自從小白長個子以後,這個頭也是一個勁地猛躥,眼下已經到了蘇清蕙的膝上了,屋裡的丫鬟已經沒人再願意抱牠了,倒是前院的小廝還能抱得起來。
  見主子看向白芷的眼裡隱有火氣,小白晃著已隱約有膘的身子,一抖一抖地爬到白芷跟前,伸著爪子推了推她的膝蓋,推了推,又再推了推。
  白芷已經忘記了哭泣,她被小白推了兩下,真的在往後移,就這麼被推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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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說著略微對著幾個看過來的年長的夫人微微頷首,便抬步上了樓梯。
  一向心眼兒糙實的席斐斐,竟難得地帶著幾分八卦的心思,打量起安郡王,見其面上不動聲色,一派風輕雲淡,見自個看過來,還露了一抹淺笑,頓時覺得無趣。
  晉王堪堪在樓上眾人眼裡露了一張臉,席斐斐便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猛然看向了清蕙,卻見清蕙垂著頭,恭敬本分地行禮,一時有些呆傻,這,這,這分明和程修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呀!
  黎賀承從蘇清蕙面上掃過,看向剛被安郡王詰問的席斐斐,淡淡一笑:「席家小姐當真是心思敏捷,難怪太后娘娘一直掛念著,本王一路走來,這胭脂白今個可將東大街堵得水泄不通,想來這兒的脂粉當真是不俗的!」
  晉王殿下親口誇了這兒的脂粉,下面的女眷悄悄地議論了起來,有的已經找了店裡的夥計讓打包幾樣早已看中的面脂、香料。
  席斐斐一愣,看著眼前的晉王,一副頭回相見的架勢,雖是和程修一個臉,也不敢貿然戲謔,恭敬地答道:「王爺謬讚,這兒的許多點子都是蘇家小姐幫著想出來的,要說心思敏捷,也是蘇家小姐才是!」我就不信,你能不認識清蕙!
  晉王微微側頭:「噢?」一雙和安郡王如出一撤的琥珀色的眸子泛著淡淡的星輝,望著低垂著頭的清蕙,「蘇家姑娘既有這等奇巧的脂粉香料,席家小姐下回也該帶蘇家小姐進宮給太后娘娘敬獻幾樣才是,也不枉太后娘娘一直掛記著你!」
  安郡王擺弄著手上的摺扇,輕輕地在手心裡敲著,聽到這婢生子一直諫言席斐斐進宮見夏妖婦,心裡不由鄙夷,也就是仗著這麼一個沒有廉恥的老妖婦,還敢當得他黎平的兄長!耳邊傳來蘇清蕙有些顫抖的聲音:「清蕙不敢獻醜,太后娘娘仙人之姿,自是不需用這等累贅之物!」
  安郡王握了扇頭,朗聲笑道:「便是用不上,晉王既一再提及,蘇家小姐也合該去給太后娘娘請個安解解悶才是!」最好將這守了新寡的蘇清蕙一併給了這個婢生子!
  要是能剋死,也省得髒了他的手。
  「席家小姐和蘇家小姐進宮晉見太后娘娘的事,就交給本王了,就不勞平弟多費心了,這秋光正好,平弟不如和我一起去晉王府看看我的府邸改造的如何了!」黎賀承伸手便作了個「請」,他剛回來,整個盛京都在看他和安郡王要鬥成什麼樣,他不建議讓京城的百姓看個熱鬧。
  這藜國皇室的水,也該攪攪才是。
  待二人走了,席斐斐和綠意忙將驚得有些弄不清狀況的蘇清蕙扶進了先前的屋裡,倒了一杯菊花茶,蘇清蕙看著茶盞裡一朵兩朵盛開的乳白色小菊花,抬頭問斐斐:「為什麼晉王和程修長得這般相像?」
  席斐斐對著綠意使了個顏色,見綠意去門外守著,這才道:「何止樣貌,便是聲音,也是一個樣,這初回來的晉王,不會就是程修吧?」可是席斐斐不明白為何先前又要報喪,她和程修接觸的也不多,只在安言師傅那裡見過幾回,倒是知道清蕙一說起程修,面上便現出女兒家的羞澀,心裡該是對程修認定的。
  只是這回,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一個四品鴻臚寺卿的女兒,和王妃的位置,可是隔了好些個三品、二品、一品,以及侯伯家的千金的。
  二人自來京城,便有些相依為命的意味,之前清蕙提醒她安郡王,席斐斐也忍不住對清蕙道:「他若是不認,你便當不曾見過吧,程修已經死了,你也不要一心苦守著,婚嫁隨心才是!」
  蘇清蕙點頭應下,如果程修真的是晉王,以太后娘娘對他的恩寵,她的家世,確實配不上的。
  想到剛才如若不是晉王來了,安郡王最後那一句分明是要給斐斐一點顏色瞧瞧的,蘇清蕙越發覺得作為女子,她們也要有立身的根本才是,不然,這種看似深情的,對著斐斐還不是翻臉比翻書快!
  「斐斐,這事你也不要瞞著你爹,你直接和他說明你的態度才是,安郡王今個既然都不準備再裝下去了,看來是耐心也到頭了,我們要及早預防才行!」
  席斐斐一張嬌俏的瓜子臉上露出兩分狡黠的笑,「蕙蕙你已經帶我走上一條發家致富的康莊大道了,安郡王要是真逼的急,我離家出走便是!要是我爹怕被我連累,我也可以落個水早夭啊,有你這兒的銀子,這藜國還不是任我走,不行,我還能跟著侯家出海呢!」
  隔壁房裡,忽地傳來茶盞落地的聲音,怕是侯生玉還沒走,兩人也沒在意。
  卻不知喬裝打扮來給女兒捧場的席恆峰聽了此言,心間一冷,斐斐雖是在說笑,可是他明白,若急了,她會真的「早夭」。
  十八年前,她娘便是這樣!
  這邊席斐斐說得興致盎然,她祖父母來信說,已經離開倉佑城,去外頭遊玩了,蹤跡不定,哪天這京城要是讓她不爽了,她也來個遊蹤不定!
  蘇清蕙一陣愕然,落水早夭?難道京城的女子都有這種逃遁的想法嗎?
  等回了蘇府,蘇清蕙單要白芷服侍,不經意地問道:「晉王的事,你可曾清楚?」
  白芷微愣,看著小姐一雙如水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她,搖頭道:「奴婢近日不曾出府,並不知道晉王是何人!小姐何出此言?」
  蘇清蕙脣角微勾,眼裡露出一絲嘲諷,不出府,是何人?這等藉口,她蘇清蕙也會信?便是綠意日日跟在她身邊,也從丫鬟婆子小廝那裡聽來,京城出了個晉王。
  「我這邊也不需要你服侍了,你自個收拾行李,去找管三先生,或是找你的小主子吧!」蘇清蕙冷聲道,一個眼線會不注意收集周圍消息,會與世隔絕?
  真是笑話!
  「小姐,奴婢,奴婢可是犯了何事?」白芷「噗通」一聲跪下。
  蘇清蕙卻沒有心思和她扳扯,對著外頭的菡萏,道:「你去喊林媽媽過來,讓她派人將白芷送出府去,賣身契一併賞了她!」
  白芷見主子態度竟這般堅決,這才有些慌了,急道:「小姐,小姐,奴婢隱瞞了,是管三先生讓奴婢遲些時候再說,奴婢,奴婢,……」
  蘇清蕙冷哼了一聲,這是管三先生派在她跟前的眼線呢,為的不過是監督她對程修的心意罷了,她蘇清蕙就非得順著竿子爬,往上攀什麼晉王妃,「你走吧,告訴管三先生,我不稀罕,我也不喜歡這樣的考驗和眼線,他程修要是真心愛慕我,請他先拿出顆真心來給我瞅瞅。」
  見白芷面色蒼白,急的含了淚,想到前世,這丫鬟是為了她殞命的,不由緩了聲音道:「你一心為你的主子,我也不怪你,只是,我這裡卻是容不下的!」
  「喵嗚,喵嗚!」晉江小白像是感應到了主人的怒火,三兩下地跑過來,偎在蘇清蕙的腳旁,自從晉江小白長個子以後,這個頭也是一個勁地猛躥,眼下已經到了蘇清蕙的膝上了,屋裡的丫鬟已經沒人再願意抱它了,倒是前院的小廝,還能抱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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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見主子看向白芷的眼裡隱有火氣,小白晃著已隱約有膘的身子,一抖一抖地爬到白芷跟前,伸著爪子推了推她的膝蓋,推了推,推了推!
  白芷已經忘記了哭泣,她被小白推移了兩下,真的在往後移!
  小白近日的長勢實在凶猛,只是最近蘇家都沉浸在程修已逝的傷痛中,待回轉過來,才發現小白漸漸的竟不像一隻貓了,眼裡的綠色越來越淡,像縈繞著一根極細的淡綠絲線。
  程修最後寄來的那封未完的信裡有提及小白的真身,蘇清蕙約莫估計,應該不是貓,只是一種幼年類似貓的動物。
  小白一向粘她,對丫鬟們也很友善,是以蘇清蕙並不擔心小白會爆發什麼黑色的屬性,早先一身晶瑩如雪的毛髮,現在已經長了許多,小白抖一抖,身上的毛也是根根閃著亮光。它似乎也知道自個有一身漂亮好看的毛,每每趁著眾人不注意,會在蘇清蕙的那面試衣的銅鏡前打量。
  主子變了身份,連貓也變了身份,窗前的那棵苦患樹葉子的顏色也由新綠轉為了蒼綠,世事無常,說的就是這個了吧。
  林媽媽掀了珠簾進來的時候,便見著小姐對著一棵樹發呆,笑道:「小姐,我們來京城,還沒出去玩過,今個靜沅長公主府的嬤嬤來送帖子了,說是十日後,請小姐過去賞花!」
  「靜沅長公主府?」蘇清蕙驚詫道,先前是定遠侯夫人順道將自個的帖子給了她,長公主府和蘇家一直並無往來,先前也沒有補送帖子,許是定遠侯夫人提了。
  見林媽媽一副極高興的模樣,笑道:「娘親也去嗎?」
  林媽媽一怔,半晌拍著手,嘆道:「哎呀,小姐,老奴可是好久沒見到你露個笑臉了,夫人說要讓你一同去,喊你去前頭選料子呢,還有十天,趕制兩條裙子還是可以的!」
  蘇清蕙心裡一哂,見了程修,她竟然忘記自個是死了未婚夫婿的,聽說京裡頭好些貴女嚷著要嫁晉王,他那邊桃花一朵朵開,她這裡,守那勞什子的白喪。
  蘇清蕙和林媽媽來了主院的時候,蘇侯氏正和繡娘比劃著花紋,見女兒又是一身月白色,看著便寡淡,想到已逝的那個準女婿,心裡也是發苦,執著女兒的手道:「你也來看一看,便是心裡放不下,出去聽一聽人聲也是好的!」
  蘇清蕙這才發現,娘親眼下一片青黑,想是這些日子擔心自己,夜裡也睡不好,忽地便對程修起了一股無名之火,他灑脫日子過著,自個一家人還沉浸在傷痛中,越發覺得對不住爹娘和哥哥。
  蘇清蕙輕步走到那案條前,上頭鋪開一排的衣裳料子,利落地選了個冰藍色織錦,翡翠雲錦,對繡娘道:「這一塊冰藍色的繡折枝堆花,做曳地望仙裙,翡翠色的做十二幅撒花羅裙,繡些如意雲紋便可!」
  林媽媽忙對著蘇侯氏笑道:「夫人,小姐眼光真真好,這衣裳做出來,最襯小姐的膚色了!」
  蘇侯氏以為還要多勸女兒幾句,沒想到女兒自個竟主動去選了,連日來的擔憂一下子輕了許多,也跟著笑道:「嗯,蕙蕙喜歡就好!」眼裡卻是不由泛了一點淚。
  這一趟不求什麼達官貴人看上,便是門第相同的兒郎也可以啊,女兒總不能真的替程修守望門寡呀!
  定遠侯府裡,燈火明亮,定遠侯和侯夫人相望無言,桌上的茶水已經冷的沒了丁點熱氣,侯夫人起身喚道:「碧奴,你去重新沏一壺茶來!」
  屋外進來一個身量高挑,腳步輕便的丫鬟,一看,便是有些手腳功夫的,這是這兩年一直貼身伺候侯夫人的丫鬟。
  看著碧奴輕輕帶上的門,侯夫人微微一嘆,從明珠小主子兩歲走丟以後,她就一直少有這等與夫君兩兩閒坐的時候了。
  重新端了熱茶,侯夫人輕輕開口道:「侯爺,太后娘娘真的不喜蘇家小姐嗎?可是,先前她貴為四品知府家的小姐,也並沒有瞧不上賀承,妾身冷眼瞧著,賀承也是對那姑娘有些情意的,前兩日白芷被打發回來,賀承知道你在中間動了手腳,還砸了好些東西!」
  定遠侯捋著稀疏的鬍鬚,早先的那身道士服倒是換成了黑色蟒袍,正是晉江的管三先生,此時搖著頭無奈道:「夫人,我也明白這個道理,蘇家小姐的心性確實是頂好的,奈何,賀承這趟回來,勢必和岐王一派不死不休的,你想,一個四品鴻臚寺卿家的小姐,到底是拖了後腿的,刑部尚書家的小姐,明遠侯家的小姐,倒是可以!」
  侯夫人蹙著眉,心裡一陣煩亂,她以前是藜澤長公主府的伴讀,娘家也深得先帝的信任,當年和侯爺一起見證了藜澤長公主離開皇宮後和程立夫的姻緣,「公主當年辛辛苦苦地脫離了這些糟心事,她的孩子,又要回來受著,老爺,是我們沒有照顧好她的一雙兒女啊!」
  定遠侯輕輕撫著夫人的肩,「夫人,這些年也苦了你了,為了找明珠,你我二人一直聚少離多,不如,我們認明珠做女兒吧!」
  侯夫人搖頭道:「不,明珠被席恆峰帶走,待她一向也如親女,太后娘娘也說了要封她為郡主,我更擔心賀承,老爺,我們認蘇家姑娘做女兒吧!」
  「夫人這不是你我認不認的問題,便是太后娘娘也不行,最終啊,看的還是賀承的心意,他是要不擇手段奪了那位子,還是要守住本心!」
  當初長公主不也沒嫁給席恆峰,在姻緣上頭,定遠侯其實並不想多插手,他試探蘇清蕙,也是在斟酌要不要幫二人一把,只是現在想來,他是畫蛇添足了!
  十月初八,靜沅長公主府的花宴,坊間已經傳開,這就是給晉王的選妃宴,太后娘娘要親自給晉王選一位合心意的大家閨秀,四品以上的官家夫人和小姐都收到了請帖。
  蘇侯氏帶著蘇清蕙到的時候,靜沅長公主府已經門庭若市,來來往往的夫人、小姐都打扮的極隆重,蘇清蕙一眼打量過去,嫣紅柳綠,珠翠環繞,倒是自己這一身冰藍色的折枝堆花望仙裙太過素淡了,夫人和小姐都分在不同的院子裡,蘇侯氏過了二門便和領路的丫鬟走了。
  蘇清蕙跟著另一個丫鬟來到了小姐們聚集的後花園,想來也沒有自個認識的,獨自找了一處石頭坐下,閒閒地打量起園子裡的景色,湖裡的荷花已經枯了,荷葉倒還沒爛掉,上頭還有幾隻白鷺,蘇清蕙來了點興致,這景色倒是適合作畫,心裡開始細細琢磨起這幅畫的構圖來。
  今個跟著的是綠意,她性子向來穩重,小姐不走動,她也低眉順目地侍立在一旁,便是有其他家的丫鬟過來搭訕,套話,她也只是淺淺地笑笑。
  不多時,各家小姐走找到了相熟的小團體,三三兩兩地說著話,蘇清蕙一個倒顯得格格不入了些,只是不知道這是誰家的,都不敢貿然開口調笑。
  席家小姐們來的時候,日頭有些偏高了,席恆峰是太后娘娘和聖上跟前的紅人,家裡只一個庶子剩下都是女孩兒,京城百姓都言,便是席家庶女,以後出嫁也得帶走席家庫房里幾樣百年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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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是以,席家小姐,一行四人來了後花園裡,各家小姐便爭相著打招呼,只是席斐斐又是另外,見眾位妹妹都被領走了,席斐斐滿園一掃,便見到了立在湖邊的綠意,提著裙子就奔了過去,喊道:「蕙蕙,你也來了,哎呦,走走走,我帶你去找好吃的!」
  待二人走了,剛才還對蘇清蕙好奇的一眾姑娘,很快便從席家二女兒席依依嘴裡聽到:「那位呀,是新來的鴻臚寺卿家的女兒,以前在我們老家倉佑城和我家大姊姊一向好得很!」
  眾人聽了這話,眼裡都露出些不以為然來,鴻臚寺卿只是個清水衙門,也就四品,還是地方上調來的,三個月前,席斐斐和她們一起聚會,竟半句詩也做不得,舉止粗魯,便是貴為席家嫡女,也遠不如留在京城養大的席家三個庶女的教養。
  一時對和席斐斐交好的蘇清蕙便低看了一眼,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古人向來是有些道理的!
  這時禮部尚書的掌上明珠鄭琦默想了一會,猶疑道:「這鴻臚寺卿家的小姐,是不是一月前,沒了未婚夫婿的那位!」
  席依依眼眸微亮,頷首笑道:「可不就是那位,我看她心情也好得很,聽說我大姊姊的脂粉店開張那日,她還前去捧場,被安郡王責問了呢!」
  安郡王也是京裡炙手可熱的佳婿人選,否管什麼過繼不過繼,他可是聖上的嫡孫,唯二的孫子,實實在在的郡王爺,以後便是當個富貴閒人,也是京裡許多侯門貴卿望塵莫及的!
  在晉王沒有出現之前,最風光的便是安郡王了!
  安郡王府,管家一早便吩咐下頭備好了馬,今個是靜沅長公主府花宴的日子,主子自是要去的,岐王府那邊,岐王妃娘娘一早便傳話過來,要自家主子和她一起過去,這母子娘也是艱難,原本是岐王府的正妃嫡子,偏落得個骨肉分離的下場,幸好太后娘娘慈悲,將安郡王府建在了這隻離岐王府一墻之隔的地方。
  安郡王今個著了一身墨色圓領蟒袍,腰上系了一枚雙龍吐珠的羊脂玉,拇指上還帶了個祖母綠扳指,腳步輕快,這京裡的日子也太無趣了些,難得來了這麼些人,想來今個靜沅長公主府上自是熱鬧得很。
  岐王妃娘娘的馬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岐王妃是個團臉婦人,一張團團臉,生來和氣,見誰都帶著三分笑,眼下見自個兒子過來,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忙招手道:「平兒,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個去的小姐多,你好歹上心些。」
  安郡王最受不得岐王妃催他,皺眉道:「嗯,我知道了!」自顧上馬,跟在岐王府馬車後頭。
  岐王妃再一次受到兒子的冷落,心裡有些黯然神傷,扭頭看過去,見兒子木著一張臉,眼睛一酸,托著手帕捂著臉,作勢就要哭,一邊的嬤嬤忙軟聲勸道:「王妃娘娘,今個可不能露了痕跡,您還得給郡王爺挑媳婦呢,您當年也是逼不得已,他遲早明白您的苦心!」
  岐王妃紅著眼幽幽嘆道:「我有什麼法子,當年,不是平兒過繼,便是那賤種,王爺心眼裡根本就沒有我母子二人,我同不同意,還不都是那麼一回事。」
  邊上遞帕子的嬤嬤眸光微閃,當年若不是王妃娘娘肚裡還懷著一個雙生子,她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將郡王爺過繼的,可誰能料到,那一對雙生子,竟沒能滿月出肚子呢!如今,竟連一個能夠傍身的都沒有!
  他們來得遲些,長公主府外已經通暢多了,待岐王妃下了車,安郡王將韁繩扔給長公主府的小廝,今個小姐們在湖的北邊,男子們都在湖的南邊。
  剛一到湖邊,便看到對面有許多穿紅著綠的小姐,鮮亮的看得人晃眼,不由心下微嗤,也就姑母心甘情願做這等拉媒的活計,不多時便注意到對面兩抹熟悉的身影在往西邊走,那前頭,他記得是有一片棗林,這時節正適合打棗。
  待舉步跟過去,聽到楊國公府的世子在一群公子哥們堆裡高聲吹噓道:「江南的才女,當真是個頂個的好滋味,我那新納的房裡人,可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倉佑書院院長家的女兒,家教自是不必說的,便是吟詩作曲,也是信手拈來!」
  另有一個身量瘦小的公子不屑道:「江南才女雲集,最出名的聽說是新上任的鴻臚寺卿家的女兒!師從藜國才女安言師傅,豈是哪個疙瘩窩裡的什麼才女都能比的!」
  這是禮部尚書府的二公子,叫鄭致來著,安郡王停頓了一會,再往對面看去,竟然已經沒了影子。
  這邊鄭致和楊世子卻劍拔弩張了!
  席斐斐說是好吃的,卻是長公主府的一片棗林,她上回來的時候,便見其開了花,這回再來,估摸已經結了果,兩人一直沿著湖畔走,過了一座橋,便見到一個林子,裡頭曲徑通幽,還布了幾處可供遊人休憩的石桌石凳。
  綠意和席斐斐身後的蓮裳都不由瞪大了眼,這是要她們上樹摸棗嗎?
  席斐斐看著兩個丫鬟窘迫的臉,笑道:「嘿嘿,看我的!」
  竟從荷包裡摸出了一副小巧別緻的彈弓,顯然是預謀已久,一邊嘆道:「要是莫漪、顧彥幾個過來就好了!」
  蓮裳是對自己小姐徹底死心了,想著李媽媽還讓她留意一下,有沒有哪家夫人看上了小姐的,這回躲在這深林裡,別說夫人了,婆子都見不著一個,見小姐「唰唰」地擊落了好幾顆棗子,心如死水!
  今天長公主府這明月湖的北面是小姐們,南面可是男子們,安郡王是在湖的那一邊便見著這兩人往這邊來的,一路從對岸跟了過來,不想二人竟還過了橋!鑽進了棗林裡!
  「呵呵!斐斐真是好能耐!」
  一聲突兀的男聲,瞬間讓剛才還有幾分雀躍的棗林裡,瞬間恢復寂靜,席斐斐和蘇清蕙看著忽然現身的晉王,一身石青團花錦袍,琥珀色的眼眸閃爍著不知名的光芒,看著蘇清蕙,脣角含笑。
  席斐斐一雙杏眼在二人中間轉了轉,仰著下巴對晉王道:「一刻鐘!」
  便帶著蓮裳和綠意去另一棵棗樹下面打棗子,她才不會說,這個自稱是他哥的人,一早便用這枚彈弓收買了她,只盼著這人機靈些才好。
  席斐斐想起多情溫柔的侯家小郎君,心裡竟隱隱起了一點愧疚,轉眼,她竟然就將蕙蕙賣給她哥了!
  蘇清蕙心裡微苦,她也自知在今天的花宴裡,自己估摸是最不為人看得上的小姐了,她和程修已然隔了幾重高山,她感激他沒有隱瞞他未死的消息,可是他回京後的毫無音訊,已經表明二人之間已是昨日黃花,水流花去,各自珍重便好。
  如今,再次相逢,該說什麼?
  改名為黎賀承的程修,心裡眼裡,惦記了多日的人,終於又和記憶裡的重合了,天知道,那天在胭脂白,他是積攢了多大的力氣才從她面前如陌生人般匆匆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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