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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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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南羅 - 《寵妻到白頭 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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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0:26: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到了城門口,護衛提著韁繩拱手道:「官爺,我們一行是來接老父老母的!」
  為首的士兵小將抬抬眼看了一行四人,揮手斥罵道:「哪來的哪去,這錦城,現在是有進無出,難道一家都要栽在裡頭不成?」說著後半句,竟是氣急地吼出來的。
  蘇清蕙仔細一看,兩排的士兵都紅著眼,示意白芷上前。
  白芷本身便是蜀地人,說的一口蜀地方言,抹著淚道:「不能不見爺娘最後一面!」
  自古以孝為天,小將猶疑了些,抬起了手,做了個「開」的手勢,兩排士兵迅速繞到蘇清蕙一行後面,柵欄拉開一人一馬通行的缺口,裡側的人作勢要衝出,槍把上的矛直直地對著那一個豁口!
  婦人們絕望地跪在地上哭喊。
  蘇清蕙於心不忍,催白芷快些,白芷擦了擦眼,低聲道:「主子,我們定能夠救他們的!」
  蘇清蕙的心卻又落到了谷底,如果周郎中和第一批藥材已經運到的話,錦城不該如此才對!
  街道上行人了無,白芷好不容易找到個人,問行宮在哪個方向。
  此時行宮裡頭,賀承看著婉華郡主剛咽進去的藥,又吐了出來,一旁的白離已然急紅了眼,賀承示意了一下白離,先走了出來,等白離不情願地跟了出來,賀承深沉的眸子盯著院裡的一株花草看了一會。
  「可曾通知東川王和王妃?」
  白離倏地抬頭看向晉王爺,有些不岔地道:「晉王爺,郡主這樣子,完全是因著你,你現在是想就這般丟棄郡主嗎?」
  黎賀承身形一側,看向白離憤怒的臉,「白侍衛的意思,本王該如何對郡主負責?」
  白離神情瞬間染了幾分落寞,在清晨的霞光裡,像是忍受著錐心的苦楚一般,「晉王爺,小人只是東川王府的一個侍衛,本當不得和你說這番話,可是,郡主,這是沒有生的意願啊!您,您能不能救救她?」
  黎賀承看著東川王府最得倚重的侍衛,向來冷漠的臉上竟紅了眼,沉吟許久,無奈道:「白侍衛,譬如你不會離開婉華郡主來本王身邊一樣,本王,對王妃的心意亦然!」
  對上晉王似有深意的眼,白離心頭一震,便忽地聽到院外有走動聲,正待喝斥一句:「郡主在休息!」
  院口卻轉來一張並不相熟的臉,穿著一身藍布衣衫,可是白離一眼便從那邁不開的鞋子上,辨識出,這是女的。
  警惕地看著這個忽然闖入的人。
  綠意卻看不見白離的防備,見王爺果在婉華郡主院兒裡頭,先頭便為自家主子抱起了不平,冷聲道:「啟稟王爺,王妃娘娘在院外頭!」
  綠意話音剛落,便覺一陣風從左邊刮過,再抬頭,王爺已經沒了人影,見面前侍衛模樣的人憤恨地看著自己,綠意微微一笑,輕輕一福,輕快地轉身離開。
  「郡主,郡主,您怎麼了?……」
  屋內傳來丫鬟的驚呼,並著藥碗碎地的聲音,白離一驚,當下也顧不得外頭。
  蘇清蕙在行宮外頭遇見了正外外出辦事的趙二,忙人人將晉王妃帶到後院來找晉王爺,原是帶去晉王爺的院落的。
  那守門的也是個機靈的,聽得最得晉王爺賞識的趙二爺喊面前的這一身膚色白嫩的小郎君「主子」,當下便猜測,保准又是京裡頭的哪位貴人。
  絮絮叨叨地將行宮裡的近況和蘇清蕙說了不止,又含糊不清地說了句:「晉王此時怕是在婉華郡主院裡頭!」
  得知賀承沒事,蘇清蕙一路高懸的心,總算是安穩地落了,倒有一點看閒話的心思,默認讓守門的去帶路。
  沒想到,剛碰見婉華郡主身邊的侍衛和賀承說了這麼一番話,清蕙心裡有底,白芷和綠意,並一路跟過來的車夫,卻都極為不岔,這才讓綠意冒了頭!
  自錦城被封以後,信件也滯緩了許多,黎賀承並不知道,清蕙竟然出京了,看著面前一身男兒裝扮的人,直覺從天上掉下來的一般,站在一丈以外,竟有些不敢上前。
  白芷笑道:「王爺,我家主子可是星夜趕路過來的,您再不扶她回去休息,以後心疼了,可別怪奴婢們沒提醒!」
  黎賀承琥珀色的眸子微動,上前便打橫抱起清蕙,露出一口白淨的牙,也不看清蕙,道:「王妃,我們回去!」
  蘇清蕙環著賀承的脖子,微微點頭!
  綠意晚一步出來,恰好看到這一幕,拉了拉白芷的手落後幾步道:「我看那什麼白侍衛,也不是好胚子,一個男子,護主子也沒有護到姻緣上的,還是個女主子呢!」
  白芷踢了踢路上的一株月季花,道:「這都是野的,野生野長的,莫說王爺看不上,便是我,也選主子,從京城,到錦城不說,這隻進不出的城,說進就進了,不帶個磕絆的!王爺娶了王妃,得是多大的福氣!」
  前頭走了幾步的護衛,回頭笑道:「這回,還有小主子呢!」
  三人一時都笑了!
  前頭賀承壓根沒注意後頭的幾人,疾風一般,將蕙蕙抱到了自個院兒裡,裡頭的丫鬟見到,都一陣愕然,敢情,王爺一直沒看上郡主,是因了這龍陽之好?
  惋惜了好些日子的一眾丫鬟僕從,立時,萎了。
  進了屋子,賀承握著清蕙的手,半晌無話,一雙眼睛巴巴地看著清蕙,生怕,眼前的只是幻景,夢一醒,人又走了。
  新婚夫妻,在一起處也才十日,被久別重逢的夫君這般盯著看,蘇清蕙也有些難為情,推辭道:「賀承,我累得很,能不能先泡個澡,騎了一夜的馬,身上落了好一層灰呢!」
  見賀承並無反應,蘇清蕙臉上的紅暈不期然地露了出來,有些心慌地指著臉道:「你看,我臉上都灰撲撲的!……」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清蕙的臉頰上,繼而鼻梁,脣,脖子,一雙手,悉悉索索地摸索到胸口的時候,有些意動的蘇清蕙頓時驚覺,忙掙扎著推開了賀承。
  捂著領口,看著一臉不解,帶著委屈的賀承,半低著頭,輕聲道:「不能鬧了,得保胎!」
  晴空裡一個霹靂,轟炸在血液膨脹的晉王爺的腦海里頭,「什麼,保,保胎?」
  蘇清蕙亮著一雙溫柔的水眸,輕輕點頭。
  被情動攪亂了思維的晉王爺,劍眉星目的一張臉上,表情瞬間十分誇張,又像是笑,又像是哭,看著清蕙清瘦的臉頰,帶著的不同於新婚時的母性光輝,猛地把頭埋在了清蕙的懷裡!
  「爹,我有娃了!」
  一切如此的不期然,東院兒裡的安郡王,數著時辰,等著賀承來陪他鬥嘴,脖子都伸僵了,也沒見個人影,一時對身邊伺候的丫鬟道:「你去打聽打聽,難道賀承這小子,已經敗在婉華手下了不成?」
  安郡王向來比晉王爺親切些,生病以來,更是實力演繹一個話嘮的自我修養,往安郡王跟前的丫鬟們都不怕他,等打聽到了消息,一路小跑著回來。
  氣喘吁吁地道:「王爺,王爺,晉王爺贏了,不,是晉王妃贏了,晉王妃來了!」
  半眯在床上的安郡王一時猝不及防,險些從床上栽下來,眼睛不由瞟向了桌上放著的信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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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0:26: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心裡為賀承點了一支蠟,媳婦來了,婉華的靠山也來了!
  說罷家事,蘇清蕙便問道:「賀承,你既是已經好了,那周郎中和楊伯伯也該到了才對,為何錦城還在封城?」
  賀承見清蕙蹙著眉,抬手輕輕地將眉心撫平,「周大夫和楊頭領在五日前便已經到了,藥材也運過來了一批,因藥材有限,先緊著病重的救治,怕城裡又引起新一輪藥材短缺的新一輪的恐慌,也沒說是解藥,只說是在嘗試。」
  蘇清蕙點點頭,又有些擔憂地道:「便是救好了全城百姓,皇上不撤了封城令,裡頭的人依舊出不去啊!」
  賀承和安郡王既是都沒事,勢必要回京城,她來的路上,已經遇到了暗手,解藥的消息一旦傳出去,那些人怕是會追到錦城來!
  許是親自經歷了九死一生的瘟疫,黎賀承比先前要更穩重許多,年少無邪的稚氣,仿佛經此一難,終脫了個乾淨。
  看著清蕙擔憂,心裡越發憐惜,撫摸著清蕙有些凌亂的頭髮,看著清蕙道:「蕙蕙,放心,我既還活著,必是不再讓你擔驚受怕!」
  這句話在新婚之前,他也說過,可是不過一個多月,他便食言了,摟著清蕙在懷裡,溫熱的體溫,讓賀承覺得一陣安心。
  一時忽而想起什麼,問清蕙道:「蕙蕙,你這一路,可有遇到什麼險情?」
  不然,何至於知道懷了身孕,還連夜騎馬來錦城呢!
  他知道,蕙蕙向來是極有主次的人。
  蘇清蕙倒是沒準備隱瞞,那些人想對自己不利,定是不單單衝著她來的,一五一十地將她們在雲城遇險,得了一位余姓公子伸援手的事,細細地和賀承說了。
  清蕙說話的時候,語氣是及其平靜的,仿佛在訴說旁人的經歷一般,可是賀承卻恨得咬了牙。
  黎賀承知道,清蕙只是怕自己自責,使她來此冒險,可是,一個不遠千里的新婚夫人就帶著兩個丫鬟,一個車夫,不遠千里來到蜀地,焦慮和勞累的雙重負累之下,剛得知自己懷了身孕,便遇到了追殺!
  賀承心頭一陣絞痛,以脣抵著清蕙的額頭,柔聲道:「蕙蕙,好好養胎,剩下的,都由為夫來做吧!」
  清蕙笑著點頭,剛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她心裡除了歡喜,也是極為驚恐的,這一路從京城到蜀地,風餐露宿,吃了許多勞累,也不知道會不會傷到肚裡的孩子。
  這是她兩世命裡頭的第一個孩子,蘇清蕙心裡無比的珍視。
  第二日清晨,蘇清蕙一早醒來,便聽見院裡頭似乎在找什麼東西,有人低聲說著話,正疑惑著,綠意轉過屏風,笑道:「王妃娘娘,王爺怕您聞不慣院裡頭的花,正讓花匠將花全部移走呢!」
  蘇清蕙向來對花香過重的花粉有輕微的過敏,這事除了貼身的幾個丫鬟和蘇家人,並沒有人知道,不由看向了綠意。
  綠意立即搖頭道:「可不是奴婢的意思,今個一早王爺就找來行宮裡的大夫問孕婦有什麼忌口的,大夫說,孕婦比較敏感,居住環境要淡雅一點,聞不得濃郁的氣味!」
  綠意沒說的是,大夫說的是,孕婦聞不得這臭的令人作嘔的藥味,但是草木皆兵的賀承,自動將花香也歸為「聞不得」一類!
  蘇清蕙揉揉有些酸軟的手腕,想起昨夜身邊人火熱熱的眼神,像小狼一樣,直勾勾地看著她,想著這也許多天了,怕他憋壞了,忍著羞臊,回憶著娘親給的那個壓在箱底的小畫本上勾畫的,動了一下手~(^_^)~
  綠意伺候了蘇清蕙漱洗,待換了寢衣,終於忍不住叨叨道:「主子,那西院裡頭的人,說是喝藥了!」
  蘇清蕙拈起一枚桃花分心配在髮髻前頭,淡淡地從銅鏡裡看著綠意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她不信,那麼一個千嬌百寵養大的皇家女兒,會甘願放著解藥不吃,等死!
  自從覺知懷孕以後,清蕙隱約覺得自己變得更加敏感,不僅是對氣味和聲音,還有女兒家的那些小心思!
  婉華郡主要做的,便是向賀承,向錦城百姓,甚至藜國百姓表示,她婉華郡主為著晉王爺,用情至深,甚至甘願赴死!
  蘇清蕙剛剛裝扮好,院裡頭守著的丫鬟,進來稟道:「王妃娘娘,東川王府的世子過來拜見!」
  蘇清蕙微微挑眉,竟來的這般快,還摸到了她的行蹤,蘇清蕙想到這裡,知道來者不善,對傳話的丫鬟道:「就說本王妃剛起,稍後便來!」
  昨個夜裡,晉王妃來的消息,已經在行宮裡傳開了,眾人都說,這幾日,有大戲要上演了,此時傳話的丫鬟聽明明已穿戴整齊的晉王妃這般說,並不訝異,甚至心裡頭竟有一點隱隱的看戲的興奮感!
  蘇清蕙看著這丫鬟臉上帶著一抹可疑的紅雲退下,吩咐綠意道:「先傳膳吧!這一松懈下來,更覺得肚餓了!」
  綠意忙出去傳膳,伺候著晉王妃用了一碗小米粥,三個金銀小饅頭,才慢騰騰地扶著晉王妃去前頭會客。
  東川王府的世子,是婉華郡主一母同胞的哥哥,也不過弱冠之年,一眼望過去,神清骨秀,身高近七尺,便是坐在那裡,都隱隱有器宇軒昂之感。
  此刻,冷著臉,喝著茶水,見晉王妃姍姍來遲,微微譏諷道:「晉王妃當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在這被封鎖的錦城裡,也能高枕無憂!」
  轉了轉手中的杯子,嘆氣道:「不比我那可憐的妹妹,為了錦城百姓的疾苦和兩位王爺的安危,竟隻身一人病倒在這異鄉!」
  綠意聽了這戶,胸口一陣起伏,深深地吸了口氣。
  知道是這麼個東西,也不再理會,輕輕地站在晉王妃後頭,打著扇,六月底的天氣,已經十分炎熱。
  蘇清蕙抬眸,輕笑道:「世子爺,是來和本王妃抱不平,還是訴苦來著?這天氣一熱,人啊,就懶怠動腦子了!」
  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看向了東川王府世子。
  東川王府世子,不屑地「哼」了聲,放下杯子道:「婉華對晉王爺一往情深,正如晉王妃所看見的,我們東川王府的嬌女,不僅有皇家的風範儀度,更能撐一方天空,在夫君不適或有難的時候,能夠並肩作戰,以解夫君的後顧之憂!」
  蘇清蕙笑著點頭,道:「世子爺請接著說!」
  東川王府世子,見蘇清蕙如此,心裡頭隱隱有些不悅,喝了口潤了嗓子道:「我們東川王府可以承諾,不會剝奪王妃身為原配正妃的地位,婉華進府以後,也會待王妃以‘姊姊’之禮!」
  蘇清蕙從來不知道,輪無恥,不止是前世她所見的張士釗的那幾個小妾,包括這一世的李妍兒,盧笏,原來還有個東川王府世子!
  「不知世子爺,哪來的自信和底氣,認為,婉華郡主可以進的了晉王府,更遑論我原配嫡妃的地位。」
  見東川王府世子瞪著眼,一臉惱羞成怒的模樣,蘇清蕙輕嗤道:「世子爺,莫越矩了,我蘇清蕙是聖上和太后娘娘賜的婚!婉華郡主便是再品德高潔,再巾幗不讓須眉,和我晉王府又有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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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0:26: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東川王府世子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指著蘇清蕙的臉,便罵道:「妒婦,妒婦!」
  綠意喝斥道:「世子爺,您逾越了!」
  蘇清蕙對著綠意揮一揮手,起身,溫婉地笑道:「承世子爺謬讚,不過,便是我真是妒婦,我蘇清蕙也秉承著‘出嫁從夫’的!」
  東川王府世子見晉王妃這般淡定從容,似乎壓根瞧不上自個妹妹,一時心裡竟有一種羞恥感攀上來!
  不及蘇清蕙跨出門檻,便甩著袖子,先一步走了!
  蘇清蕙看著東川王府世子的背影,倏然意識到什麼,對綠意道:「一會,讓吳大和趙二過來!」
  先前,賀承和安郡王都病著,東川王府世子的意思,所有的救災安撫工作,都是婉華郡主出面的,如若這回,回京,豈不是都是她婉華郡主和東川王府的功勞!
  吳大和趙二自周郎中來了以後,幹活倍兒有勁,聽王妃傳召,忙放下手頭的活,兩人一溜煙地便跑了過來,恭敬地問王妃:「可是有何吩咐?」
  蘇清蕙見二人大汗淋漓的,讓綠意端了兩碗冰好的綠豆湯過來,笑道:「這些日子,王爺病倒了,著實累壞了你倆,不過,眼下,正是緊要關頭,你們啊,可歇不得!」
  吳大憨些,被王爺粗使慣了,從沒被這般溫聲細語地誇過,一時不自在地撓著腦袋,一個勁地道:「娘娘客氣,客氣!」
  趙二踢了他一腳,恭聲道:「這是屬下等份內之事,不知娘娘這邊,可有什麼任務,我兄弟二人定當義不容辭!」
  這二人一個憨厚,一個細心,難得是都對賀承忠心耿耿,一時心裡竟起了拉媒的想法,溫和地笑道:「正有一事,要是辦好了,回去,我就給你倆娶房媳婦!」
  見二人都有些難為情,言歸正傳道:「目前錦城依舊被封鎖,人心惶惶不說,這場瘟疫,兩位王爺,一直都病著,這抗洪救災,倒沒他倆的銀子,我想著,這最後一步,可得認真做好了,不然,回了京,說不準,還得頂著一個瀆職的罪名!」
  蘇清蕙從知道東川王府的婉華郡主住進了行宮,心裡便想到東川王府是想在這次的救災中分一杯羹,讓婉華郡主擠到京城貴婦的面前,甚至是聖上的眼裡。
  看著趙二和吳大有些期待的神情,蘇清蕙笑道:「我先前讓管三先生和藥材一起,運了些月石過來,你們明天在錦城裡找些石刻匠人來!」
  吳大和趙二對視一眼,一時不明白王妃的意思,還是恭聲應下。
  不到晌午,錦城大大街小巷都貼了陸知府的告示,言:晉王爺和安郡王要在行宮粥棚外分發湯藥,並聖女娘娘的平安符。
  沉寂了許久的錦城,像是注進了一汪清水般,瞬間有了些許活氣,百姓死沉沉的臉上,也泛起了一點紅暈。
  沒一會,看榜的人群裡便有人說:「哎,這次的平安符說是晉江的寶貝,向來不外流通的!」
  另一個聽了些行情的,插話道:「何止,何止喲!這一回晉王妃娘娘特地將平安符請玉山的主持師太在聖女娘娘面前開過光的!靈得很!」
  旁邊一個抱著一個眼淚鼻涕一把的小孩的婦人,哭道:「聖女娘娘啊,救苦救難、賜福賜壽的聖女娘娘,定是你將晉王妃派到錦城來的!」
  因了管三先生那些年在蜀地的經營,聖女娘娘的「恩澤」在蜀地總是比旁的地方更多一些,蜀地的百姓,一直都認為聖女娘娘保佑安康,賜福賜壽!
  這時候,分發平安符,倒比藥材更讓錦城百姓信賴一些!
  而行宮裡的綠意,此時有些奇怪,壓低聲音問蘇清蕙道:「主子,咱府上和安郡王府一向不太往來,這回為何,要帶著安郡王一起出頭呢?」
  一旁的白芷笑道:「難為綠意姊姊跟著主子後頭還念了一點書,連我一個草莽丫頭都知道,槍打出頭鳥啊,你想,王爺和安郡王一起來的,要是回去,只王爺一人榮耀加身,京城裡,包括安郡王會怎麼想?」
  綠意呆呆地問道:「怎麼想?」
  白芷揚眉道:「自是扭成一股繩,一起孤立王爺了!」
  蘇清蕙一向只見過綠意教導菡萏的份,倒是頭一回見白芷這般侃侃而談,一時心裡也不免有些詫異。
  上輩子,在她的印象裡,白芷一直只是個恭敬有禮的丫鬟,直到後來為了救她死於大火中,她才略微知道,也是個忠心實誠的。
  蘇清蕙心裡不禁暗暗思量,管三先生原是有意讓白芷作為自個女兒的貼身丫鬟的,怕是自幼白芷也是個副小姐般培養的,倒是難為她後來真個在張府當粗使丫鬟!
  先前無意說給趙二和吳大配媳婦的想法,竟不期然地又冒了出來。仔細打眼看了看白芷,見其有些瘦削,身量兒平正,要是換了一身男裝,當真讓人雌雄難辨!
  蘇清蕙這邊安頓好了事情,心裡覺得一陣閒適,連日趕路的倦累,也緩了許多,有心和綠意、白芷討論起吃食。
  白芷道:「主子,奴婢先前看見木瓜開始黃熟了,奴婢改天給您摘幾個回來!」
  蘇清蕙意味不明地掃了眼白芷的身前,一臉嫌棄,綠意瞅著還愣呆呆的白芷,努力忍著笑。
  院外的聲音響的如此突兀,「世子爺,晉王妃娘娘還在用膳!」守院門的丫鬟朗聲阻止試圖要進院來的人!
  妹妹今日還是吃不進去藥,整個人都像脫了水一般,臉色黃蠟的像涂了一層黃泥一般,讓他不忍心抬眼去看!而一個四品小官家的女兒,憑什麼享著她妹妹奢望不到的一切!
  在整個藜國,除了聖上的血親,便屬她妹妹是最尊貴的女孩兒!
  東川王世子聽見蘇清蕙這個時候還在閒閒的用膳,一時火氣,哼道:「晉王妃娘娘真是養尊處優,這等時候,郡主為了錦城百姓,已然病倒多日,晉王妃娘娘還在此處享清福!」
  東川王世子的聲音,猶如扯開嗓子的公鴨一般,咯咯咕咕的,在這帶些許清涼的夏日的清晨,讓人不由不悅地皺了眉。
  綠意不可思議地睜著眼睛,低呼道:「主子,這是要踩您呢!」
  白芷拿起放在殿門口角落裡的劍,冷哼一聲,「世子爺為了捧自個妹妹,真是無恥的夠可以!」
  蘇清蕙心裡頭也窩了火,這般天天來鬧,氣道:「帶著院裡的幾個侍衛,直接將人扔出行宮!」
  白芷面上一喜,急急應道:「奴婢這就去!」說著,一溜煙兒就沒了人影,生怕主子又反悔喊她回去似的!
  半張著嘴,話還沒說完的蘇清蕙,只好對綠意道:「讓他屋裡的丫鬟也收拾一番,將世子的東西一併扔出行宮去!」
  先前還眼巴巴地看白芷跑出去出氣的綠意,瞬間也提了精神,樂呵呵地笑著應下,道:「主子,這一對姊妹,我和白芷,並院裡的護衛,一早就看不慣了,真當這裡是東川王府,東川王是土皇帝呢!」
  蘇清蕙輕輕仰著臉,見綠意鼓著臉,笑了下道:「等婉華郡主病好了,我就讓王爺派人送她回東川王府!」
  綠意動了動脣,想問,婉華郡主藥都不吃,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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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可是主子這般開心,綠意也不願意擾了她的興致,畢竟現在主子懷著身孕,什麼婉華郡主,什麼世子,哪有她們的小主子重要!
  晚間,在外察看疫情的賀承,一推開屋,就將坐在燭光下等著他的小王妃摟在了懷裡。
  屋裡四角都放了冰塊,賀承忍不住舒服地微微吁了口氣!
  清蕙輕輕掙扎道:「一身熱氣,先去換了衣服!」
  賀承也怕熏了她,忙轉到屏風後頭,見浴桶裡已經備了水,跳進去洗了一通,蘇清蕙懷了身孕,也不願和他打鬧,站在屏風外,將白日東川王世子的事大致提了幾句!
  卻聽裡頭水花亂濺,賀承低聲怒罵道:「真是狗娘養的,老子還在,就欺負到本王王妃的頭上了!」
  清蕙心頭一暖,輕聲安撫道:「賀承,已經將他趕了出去,你也莫氣了,我只是讓你心裡頭有個數,」蘇清蕙心情一暗,低聲道:「別,別,郡主怪我,畢竟郡主也是為了你!」
  說是不在意,是假的,她不在的當兒,她的夫君病倒在床,人事不知,卻是另外一個痴戀的女子侯在他的身旁,為此,不惜丟了命!
  她不清楚,婉華郡主這般犧牲,賀承心裡頭,當真能一點情意都沒有,那日,在婉華郡主院裡頭,說給東川王世子聽的,或許也只是為了欺騙他自己吧!
  蘇清蕙正愣著神,忽覺一雙微涼的手捏了她的臉,賀承直直地看著她,皺眉道:「蕙蕙,你再胡亂想,明日,我就不洗澡了!這樣,蕙蕙就不用擔心,還有人看得上我了!」
  他說的一本正經,蘇清蕙卻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流落在外的東川王世子,好不容易在受災嚴重的錦城裡頭,找了間像樣的客棧住了,睡的半夢半醒間,忽然屋裡闖進來一批黑衣人,二話不說,用麻袋兜著他的頭,就是一頓胖揍!
  自婉華郡主病倒後,行宮外的粥棚,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主子露臉了。
  捧著豁了口的瓷碗或木碗,甚至是瓦片來的災民,一邊使勁往前擠著目睹晉王妃娘娘的真容,一邊又不時對著粥棚裡那還在溫著火的藥汁一陣偷瞄!
  白芷喊道:「大家排隊,排隊,一會,每人從最這邊領了湯藥,往前面去領平安符,一人一枚,為了讓聖女娘娘知道誰在祈求,一會領的時候,你說下你的名字,這邊工匠師傅會刻上!」
  眾人伸了脖子看過去,這才明白那邊候著的三十來個工匠是作甚的!平安符求過許多,但是,還是頭一回,知道,可以刻上自己的名字!
  蘇清蕙適時地柔聲道:「大家放心,聖女娘娘的恩澤,定能保佑我們度過此次難關,克服瘟疫!」
  人群裡,並無一點回聲,災民們低著頭,他們已經虛弱、麻木的不願再多費一點力氣去抬眼皮。
  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比一次更深更黑的深淵,被封在城裡十來日的錦城百姓,面如死水般,一丁點水波也無,仿若失了魂靈的人一般,跟著人群,木訥地領著湯藥,咕噥噥地一口喝完!
  蘇清蕙心裡低嘆一聲,也不再多說,如若不是她重來一世,她也不會相信,這些人,最會是能夠得救的!
  她今個穿了一身鵝黃色的衣裙,頭髮僅一支玉簪輓著,頸上帶著一枚紅線串了的月石,也即此次的平安符,不時地吩咐分發湯藥的人注意老人和孩子。
  見有一個農婦抱著一個小娃,後背上還背著一個,額發散亂,眼睛紅腫,兩個孩子像是剛出生,咿咿呀呀,像小貓一樣哭著,讓白芷下去將人接了過來。
  那農婦受寵若驚,哆著脣磕頭道:「民婦,見過王妃娘娘!」
  她這一磕,懷裡的孩子倒還好,後頭的孩子一個倒仰,差點掉了出來,蘇清蕙嚇了一驚,忙伸手將小娃抱了起來,抱在懷裡輕輕哄著。
  農婦震驚地看著晉王府抱著自家孩子!姿勢有些生硬,卻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孩子似的。
  眼眶微濕,低聲囁嚅道:「王妃娘娘真是仙女兒一般的人!」
  蘇清蕙溫和地對她笑笑,轉身對綠意道:「我看孩子餓的聲音有些微弱,你幫忙抱到後頭,讓奶娘喂一喂!」
  農婦不知道王妃娘娘喊她過來做什麼,此刻聽到是要喂喂孩子,眼淚吧啦一下就從紅腫的,哭的,已有些生疼的眼裡,掉了出來,淚眼朦朧地將孩子交給過來的白芷和綠意。
  先前安靜下來看熱鬧的災民,許多都有些動容,剛才那婦人一上去,他們就看到了,那背上的小娃娃閉著眼,面黃肌瘦的,怕是熬不過幾天了!
  晉王妃卻一句話也無地,便要救這個孩子,錦城百姓被洪水瘟疫折騰了一個多月的飽經風霜的心,不由地都柔軟起來,先前有些不願排隊的,都自覺了起來!
  比起先前高高在上,微微淡笑著看著他們搶食的婉華郡主,這一個,是個真的善心的!
  清晨的陽光輕輕地撒下了些許在樹枝上,屋頂上,昨夜的露珠折射著淡淡的光澤,亮晶晶的,又輕盈盈的,像是一個個小小的即將能夠展翅飛走的小飛蛾!
  這是一個寓意著希望和活力的清晨,一個個焦急地等待著領湯藥和平安符的災民,心裡又是惶惑,又是期待,這一次,是真的能救他們了嗎?
  多年後,昔日被晉王妃娘娘抱過的農婦家的孩子,在記載藜國嘉佑十一年的史事的時候,濃墨重彩地渲染了,當年還身為晉王妃的蘇清蕙,「幼無幼,以及人之幼」所展現出來的聖潔的光輝!
  蘇清蕙先前只記得大致的幾味藥,等找到周郎中之後,才知道缺少的幾味藥是什麼!
  穿著一身打著補丁的周郎中,在正廳裡叩見晉王爺和晉王妃時,忍不住睜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看了一眼楊大頭口中的「小姐」。
  蘇清蕙不妨這個老人家這般不拒禮節,不由看向了一旁閒坐的楊頭領,楊頭領起身笑呵呵地道:「我念叨的多了,周大夫這是敬佩小姐已久呢!」
  周大夫在一旁點頭附和,周家是江南的杏林世家不假,但是他周弼,只是家族的棄子,流浪在外幾十來年,這個小丫頭,從何處得知,他善解各種瘟疫?
  蘇清蕙自是知道周郎中的疑惑,但是她卻並沒有解釋的打算,示意周郎中坐下,溫聲道:「周大夫這一路走來,實是辛苦,只是錦城現在情況危急,還勞累周大夫再辛苦幾日!」
  周郎中見這年約才二八的小王妃,一身清淡的裝束,卻難以掩蓋自身高華的氣質,心裡暗暗點頭,笑道:「怪道老袁對晉王妃娘娘稱讚有方,實是難得一見的女子!」
  更可貴的是,不貪名,那一枚枚五光十色的月石,說是聖女娘娘賜的平安符,也是將自身的功勞往聖女娘娘身上推,便是這次災難過後,錦城百姓感念的也多是聖女娘娘的恩澤!
  想起婉華郡主,這幾日還是不肯吃藥,不由蹙了眉,對周郎中道:「婉華郡主的事,周大夫可否想想法子?」
  正低頭喝茶的周郎中愣了一下,看了一下正廳裡的眾人,見不僅晉王妃,晉王爺,病好後才出院門的安郡王,都齊齊地看著他,周郎中一嗤,嘆了一句:「心病還由心藥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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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屋裡眾人又都看向了晉王,蘇清蕙微微笑著,拈了一枚蜜餞,甜的有些嘔人,忙吐了出來,賀承見她不適,急道:「蕙蕙,怎麼了?」
  周郎中一奇,放下茶盞,上前請示道:「可否讓老朽把把脈?」
  蘇清蕙輕輕一笑,伸出了手,周郎中閉著眼,仔細按了一會,面色忽地有點古怪,一旁的賀承,急道:「周大夫,可是有什麼不妥?」
  周郎中收了手,又仔細看了晉王妃的面色,無奈道:「王妃娘娘這一路顛簸,又是在有孕的頭月,這胎,頭三個月最是不穩,老朽給晉王妃開幾服藥,這幾日慢慢熬了喝了!」
  蘇清蕙忽地想到,前些日子遇到的那個小鎮上的大夫,似乎,忙轉頭對綠意道:「把前些日子開的那保胎藥拿給周大夫看看!」
  等綠意托著一個小錦盒過來,周大夫拈起一枚保胎丸,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又揉碎了看,猛地一拍桌子道:「這藥誰開的?」
  白芷撇嘴道:「一個古怪的老頭!」
  周郎中逼近一步道:「他在那裡?」
  「雲城前面的一個通橋鎮!」
  白芷話音剛落,身邊就一陣疾風而過,那周郎中竟然一瞬就沒了蹤影,白芷詫異地看著楊頭領,問道:「這老頭,也會身手?」
  楊頭領點點頭,「江南周家的子弟,向來是以懸壺濟世為己任的,行走江湖,自是會一點身手的!」
  蘇清蕙伸出的手,還沒有收回來,看著周郎中消失的門口,忍不住輕輕摸了一下小腹,是她肚裡的胎兒不穩嗎?
  黎賀承也察覺出清蕙的神色似有不對,握著她的手,安撫道:「蕙蕙,沒事,我在呢!」
  安郡王看不慣兩人這般膩味,咳了一聲,嘆道:「西院兒裡的郡主怎麼辦?」
  黎賀承扔了一個桃子過去,罵道:「怎地,你不挑事生非,心裡不痛快是吧?」
  清蕙為了他的安危,千里迢迢帶著肚子跑到錦城來,這般情意,豈是旁人能比的,他早已與清蕙成親,婉華郡主,自身心頭就不正,他的清蕙,是無論如何也受不得旁人的委屈。
  安郡王啃了一口桃子,搖頭晃腦道:「心病啊心病,心病喲!」
  清蕙看安郡王和賀承之間似乎關係緩和了很多,默笑不語,她已經想出了,婉華郡主不喝藥,不過是以死相逼罷了,她斷定賀承不會見死不救,便是賀承真的狠心,行宮裡的人也不會願意。
  畢竟,她是東川王府的嫡女!
  蘇清蕙抿脣笑道:「錦城的瘟疫也好的七七八八的,當務之急,還是看看錦城周圍的雲城,山城,那裡怕也是有一定的疫情!」
  既是正事,安郡王和賀承都沉默下來,他二人本是來蜀地救災的,倒是齊齊病倒了,賀承淡道:「黎平,明個你我分頭去各地城池看看,錦城,就先交給清蕙吧!」
  安郡王點頭,似乎現在才明白,為何毫無根基背景剛回京的黎賀承會堅持娶一個四品小官家的女兒。
  不離不棄,生死相依,生,可以並肩同行,死,有這麼一個人陪在身邊,似乎,也沒那麼可怕,一時心裡倒有點羡慕起黎賀承來。
  比起他這個爹不親,娘不疼的,黎賀承至少還有一個一心為他的王妃,會和心愛的人,生一群和他一樣討厭的小混蛋!
  安郡王此時心裡,忽有點想念起,京裡的席家閨女。
  京城裡頭,正坐在窗前,細細看著陸格送她的玉釵的席斐斐,忽地從蓮裳手上接過一封來自蜀地的信,有些好奇地拆開一看,竟是安郡王,頓時什麼綺念都煙消雲散,扔給蓮裳道:「燒掉!」
  婉華郡主病了也有十日,心裡算著日子,當初安郡王是撐到十日才開始喝藥的,這些日子她吐歸吐,也多少喝了一些,可過了十日,她心裡也有些沒底。
  一早便有些虛弱地問白離:「我哥這幾日怎麼不見?」
  白離冷冷的一張臉上,立即松緩了許多,應道:「世子出了行宮,這些日子沒住在行宮裡頭!」
  婉華郡主向來心思敏銳,見白離雖不提為了何事,可是哥哥這一趟來,本就是為了逼晉王應了這門親事,又怎會無故離開,心裡升起了一點惱意。
  憔悴地看著白離,輕聲道:「哥哥是指望不住了,白離,你幫我去請一趟晉王妃!」
  昨個晉王便和安郡王出了城,她等了一日,不見晉王妃來。
  這些日子,行宮上下對晉王妃交口稱讚,白離,一下子忽然不希望這般憔悴枯槁的郡主,去見那個容光四射的女子。
  微微躊躇道:「郡主,您要不先喝了藥,待好了,有了力氣再見?」
  婉華郡主不妨一向對她言聽計從的白離,竟然反駁她,冷哼道:「白侍衛,這是忘了誰是主子嗎?」
  白離心頭一痛,立即彎腰,恭聲應道:「卑下僭越了!」
  婉華郡主看著他做這麼一副主子奴才的樣子,心裡頭也有些不大痛快,不耐地揮手!
  白離到了晉王住的院落門口,對著守門的丫頭道:「侍衛白離求見晉王妃?」
  丫鬟仔細看了他一眼,應道:「你等著!」
  蘇清蕙聽到東川王府的侍衛求見,繼續喝著周郎中開的保胎藥,口裡苦的發麻,等喝完,忙抿了一口水蜜桃,這才微微松了口氣,對綠意道:「走,去看看吧!」
  這般久,蘇清蕙也有些好奇,婉華郡主是個怎樣的女子,要說賀承是親王,可是畢竟有了正妃,這行宮裡頭,還有安郡王不是,婉華郡主何以這般持之以恆?
  白離見晉王妃什麼也不說,便直接讓他帶路,明眼看著,這是等著郡主老邀的,想到還躺在床上的郡主,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行宮裡頭,西院一向是個女眷住的,倒比東院要別緻精細許多,院兒裡各種應季的花花草草,帶著露珠,格外的新鮮明妍,蘇清蕙正待進屋,胃裡忽地一陣泛酸,忍不住看了下旁邊的一株小紫花。
  強忍著不適,蘇清蕙也不進廂房了,對著綠意道:「這花看著別緻,綠意,你采一朵回去給我簪發!」
  白離瞳孔一縮,上前攔道:「此花是我家小姐的摯愛,還請晉王妃手下留情!」
  蘇清蕙淡淡地瞥了一眼廂房裡頭,試圖要起身的女子,面容憔悴,一雙黛眉輕輕蹙著,像是忍著極大的苦楚,蘇清蕙心裡一陣反感。
  前世,她見多了張府後院裡頭,各式女子的手段,只能說,婉華郡主,還太嫩了些!
  站在廂房外,溫聲道:「郡主即使不適,該當喝藥才是,這株花,我們挖走了!」
  婉華郡主心頭一震,抬眸見那一雙清凌凌的眸子,淡淡地看著她,心裡一陣羞惱,失聲道:「婉華對晉王一片深情,還望晉王妃成全!」
  蘇清蕙頓了一下腳步,嘴角微諷,帶著白芷和綠意,並那一株花,準備出去,白離見勢要攔,白芷猛地抽出了一把小短刀護在蘇清蕙身前!笑道:「怎地,這是鴻門宴不成?我家王妃,可連一口水都沒喝!」
  婉華郡主沒有理會白芷的嘲諷,一雙有些浮腫的眼睛,看著穿了一身茜紅色衣裙的晉王妃,在晨光裡,一縷縷薄亮柔和的陽光照耀在她的肩上,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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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低著眉,平靜地道:「我只求在晉王府有一個容身之所,我是東川王府的嫡女,聖上欽封的郡主,晉王妃理當知道,讓我進府,對王爺百利而無一害!」
  有些逆光的蘇清蕙,看著臥床多日,連日嘔吐折騰的女孩子,低著頭看著腳踏,既無助,又迷茫。
  如果自己沒有重生,只擁有這一世記憶的自己,或許會可憐這個用情這般深的女子。
  蘇清蕙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似乎變得更心狠了,自己此刻竟然並沒有一點同情、悲憫的情緒。
  「郡主,想必你清楚,你對賀承即便百利而無一害,可你對我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婉華郡主靜靜地抬頭看著蘇清蕙,一時四目相對,不過一瞬,蘇清蕙抬頭摸了下鬢發,笑道:「郡主養著吧!」
  面前的白離已然握緊了拳頭,臉上的神經也崩的緊緊的,眼眶微紅,看向蘇清蕙的眼裡,隱約有一絲狠厲!
  白芷忙推開了白離,嗤道:「哪來的狗膽!」又對外頭呼喝道:「來人,此人對王妃不敬,拉下去等王爺處理!」
  涌進西院的護院,立即就要上前捆綁白離,婉華郡主一驚,也顧不得身子,忙扶著床欄起身,一邊道:「王妃娘娘勿怪!白侍衛只是近日勞累,神思有些恍惚!」
  蘇清蕙並不關心白離怎麼了,揮了手,帶人緩步離開,綠意一手護著挖出來的花。
  婉華郡主閉著眼,冷冷地道:「我要喝藥!」
  白離眼前一亮,立即去了廚房吩咐熬藥!
  蘇清蕙聽到消息,並無波動,吩咐綠意道:「那花拿給行宮裡的大夫們仔細看看,將東川王世子帶過去聽著!」
  真當他們晉王府是好欺負的,婉華郡主和東川王世子這般逼婚,還試圖欺壓她一個有孕在身的婦人,蘇清蕙並不打算就這般算了!
  東川王世子被趕出行宮幾天,頭一天夜裡又被揍了一頓,心裡自是有數,是晉王派人做的,已經寫信回東川王府,想來此刻,東川王已經去信向淵帝哭訴。
  心裡正得意著,每日派人在錦城裡詆毀晉王和晉王妃。
  以為是晉王妃放低了姿態,大搖大擺地進去,便見裡頭一群大夫正在熱烈地討論著:
  「這花,又名紫天竺,花香刺激人的腸胃!」
  另一個老不死的大夫道:「體虛者和孕婦,一旦聞到會出現嘔吐、頭暈目眩,未嫁女會導致不孕,有孕的,十月懷胎後,可能產下畸形兒!」
  東川王世子也不知道這一群老大夫在說什麼,有一當沒一當地聽著,等茶盞裡的水喝完了,對著侯在一旁的綠意吼道:「沒眼力見的,還不滾過來添茶!」
  綠意身形不動,見眾大夫討論的差不多了,叮囑道:「眾位大夫若是確定了此花的特質,還請細細寫下,再請各位大夫按個手印,事關婉華郡主和晉王妃的安危,馬虎不得!」
  東川王世子神情一震!
  眾位大夫一時面面相覷,互相兩兩三三地討論起來,「這,這,…」
  綠意朗聲道:「難不成,等兩位主子出了什麼不適,各位大夫再願意以腦袋來擔保不成?」
  為首的一位老大夫,只得輕點了下頭,提了筆,綠意上前研磨,等寫好了,綠意拿起來吹了一吹,才拿給各位大夫道:「還請諸位按個手印!」
  東川王世子眯著眸子,陰鷙地看著綠意道:「這是什麼?」
  綠意輕輕一笑道:「這是導致婉華郡主一直嘔吐喝不下藥的毒花,王妃準備送進京讓聖上和太后娘娘幫忙查一查!可不能讓婉華郡主白收了這般久的苦楚!
  東川王世子直覺晉王妃身邊的這一個丫鬟,在醞釀什麼惡毒的計劃,從椅子裡一躍而起,試圖來奪,綠意也不躲避,大大方方地遞給他。
  東川王世子冷冷地看了一眼綠意,忙不及地掃了一眼什麼紫天竺,什麼嘔吐,有孕,不孕,心頭一炸,忽地明白妹妹為何一時吃不下藥。
  想說晉王妃污衊,可是晉王妃來之前妹妹便嘔吐了!
  綠意輕輕地從世子手裡扯出那張紙,「世子爺既是不下手,我這邊交給我家主子了!」
  小碎步邁出了門,對著外頭的護衛道:「世子爺的事辦完了,勞煩各位還將世子請出去!」
  東川王世子咬了牙,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眸色凶狠。
  五日後,賀承和安郡王先後回來,錦城也正式解了封,京城裡傳來聖旨,招安郡王和晉王回京述職。
  幾日不見,賀承鬍子拉碴的,清蕙看著又是嫌棄,又是心疼,讓丫鬟打來了水,親自給他擦著背。
  清蕙將郡主和花的事簡略地說了一遍,漱洗過後一身清爽的賀承忍不住唏噓道:「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啊!」
  他如何也想不到,婉華郡主是有意不吃藥的,還用了毒性如此大的紫天竺!
  黎賀承攬過清蕙到懷裡,對著蕙蕙那一雙清凌凌的眸子,發現有孕後的蕙蕙,似乎更柔媚可人,鮮艷欲滴的脣,賀承忍不住伸手輕輕地碰觸那一處柔軟。
  忽地一陣刺痛從手指上傳來,蘇清蕙咬著賀承的手指,盈盈笑著看著他,還眨了眨眼。
  賀承一時心頭一熱,將脣抵在她的額頭,低聲呢喃道:「蕙蕙,便是你再壞,我也不會放手!」
  蘇清蕙不由撇了嘴,輕嗤道:「傻瓜,我要是那麼壞,你不怕我毒死了你啊!」
  清蕙聲音軟糯,像是春日的桃花在東風裡輕輕落地的觸感,黎賀承執了她的手,微微眯起眸子,笑道:「你捨得?」
  清蕙微微挑眉,哼道:「你要是敢有側妃,納小妾,你看我舍不捨得!」
  見蕙蕙亮了小爪子,賀承眸中竟隱隱發熱,炙熱地盯著蕙蕙,連忙表白心跡:「王妃如此凶狠,小王哪敢,還望王妃娘娘給小王機會才是!」
  清蕙一本正經地點頭,淡淡地應道:「嗯,本王妃考慮考慮!」
  賀承見她神態可愛,低頭輕輕地咬住了她的耳墜,頓時一股電流劃過四肢百骸,蘇清蕙忙推了推她,喃聲道:「不許鬧,孩子還不穩呢!」
  賀承紅著眼,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水霧朦朧地看著自個王妃,心裡微微泣血,啞聲道:「都這般了,我怎麼都沒想過納妾呢!」
  清蕙看他頗委屈的模樣,心裡沁蜜一般。
  怕他一直想著那事,自個身子難受,轉移注意力道:「賀承,我們也該收拾一番回去了!這路上的安全,可得好好準備!」
  賀承輕輕地環著她,手伸到蕙蕙的小腹上,神色有些黯然地道:「來的時候,難為你了!」
  這一回,可得將那夥人一鍋端了!
  晚間,黎賀承便去安郡王的院兒裡,和他討論了一番回京的安排,黎平瞧著一把羽毛扇子道:「還以為能在錦城逍遙個幾日呢!」
  賀承提醒道:「清蕙來的時候,遇到了埋伏,這一趟回去,我們也得小心!」
  黎平立即消了笑,放蕩不羈的樣兒瞬時不見了蹤影,肅聲道:「我躺在床上的那些日子,一直覺得,那日我去打獵,有些不對勁,當時忽然眼前闖出來一隻梅花鹿,我一直追著它跑到了深林裡,當時四周十分寂靜,我像是見到了好些死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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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賀承頓時一陣不寒而慄,緊緊盯著黎平的眼,「你是說,這場瘟疫,也是人為!」
  黎平點了點頭,神色凝重,「不排除這個可能,如果瘟疫的源頭是那片林子,那麼那一批人又是怎麼知道的,又能那般迅速地將我引過去!」如果不是黎賀承也染了病,並且全力輓救他,黎平此刻會不排除,這人也有可能是黎賀承,可是現在,似乎只有他親爹和親哥能做這事了!
  賀承也想到想除了黎平的,提醒道:「你身邊的人,也要注意一下,你要出去打獵,也只是臨時起意!」
  黎平不期然地笑道:「這一回回去,不若你我二人聯手如何,實話說了吧,我對那位子,也沒啥想法,只是你沒出現的時候,我要是走不上那位子,等著我的,只有一個‘死’字!」
  賀承抬眸,笑道:「其實,我若不回來,等著的也是這個字!」
  如若不是岐王派人查到了他的存在,並想滅口,她現在估計也和清蕙在蜀地,只是在,在修建洪水過後的家!
  賀承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嘆道:「人生無常,且行且珍惜咯!」
  黎平一扇子拍在他肩上:「你唏噓什麼,有妻有子的,有本王一個孤家寡人可憐嗎?」
  頓時,兩人的腦海里,都閃過一個活潑的身影。
  黎賀承:我還有個妹妹,叔祖母,外祖母!
  黎平:我也快有個小嬌妻!
  遠在京城的席斐斐猛地打了一個噴嚏,不好意思地對著身前的夏太后和安言師傅吐了吐舌頭。
  兩個老人家無奈地搖搖頭,安言師傅道:「幸虧是個郡主,不然,這以後嫁了人,可不得吃虧!」
  夏太后笑道:「枉了我想的那‘明珠’二字,該取個‘魚目’的!」
  斐斐一揚脖子,驕矜地道:「除了蕙蕙,藜國有比我美,又有我這般機靈善良的姑娘嗎!」
  夏太后看她那一副自以為是的小模樣,笑的眼睛都快出來了,「當然,我們家斐斐啊,便是當皇后,也是夠了的!」
  身後的夏嬤嬤,不由看了眼夏太后,一時不明白,這是不是,玩笑?
  蘇清蕙、黎賀承和黎平動身返回京城的時候,婉華郡主的病還沒有完全好。
  離開的前一日,蘇清蕙和黎賀承親自去陸府拜訪陸知府和陸家夫人。
  陸夫人是一個纖瘦婉約的婦人家,這些日子錦城的水災和疫情,怕是也讓這個小婦人忐忑不安,面上神色十分疲倦,又努力打著精神。
  蘇清蕙執著陸夫人的手,柔聲道:「這些日子也多虧陸夫人的細心招待,先前在京城裡見到陸家公子,便知養出這般翩翩兒郎的定是一位十分出色的母親!」
  天下再沒有女子不愛聽旁人誇自個兒子的了,況說這話的人還是近來被錦城百姓封為救命菩薩的晉王妃。
  陸夫人彎著眼睛笑道:「不想犬子還曾拜見過王妃娘娘,那孩子一向不知輕重,不周之處,還望王妃娘娘多多擔待!」
  蘇清蕙忙搖頭道:「陸夫人太謙虛了,令公子儀表堂堂,進退有度,我看,估摸在京城裡有不少閨秀傾慕呢!對了,不知令公子是否婚配了?」
  這話一出,陸夫人心裡一奇,見身邊的晉王妃端莊雍容地看著她,像只是在閒話家常一般,也笑著攤手道:「哎呦,哪有姑娘願意看上他哦,可愁死我了!」
  前頭黎賀承和陸知府說完了錦城後續的救災,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清蕙,見她和陸夫人相談甚歡,臉上隱隱有光彩流動,心裡也十分熨帖。
  轉身對陸大人道:「此次陸大人在救災一事中,居功甚偉,本王和安郡王回京以後,定當像聖上稟明陸大人的功績!」
  陸知府不想天上猛地掉了這麼一大塊餡餅,心裡一陣顫抖,一揖到底道:「臣謝過王爺提攜之恩!」
  歷朝歷代,否管什麼賑災救援,但凡,上頭有人下來,首功必然是上頭的不須說,下頭不追責就不錯了,誰還敢等著論功行善?
  午膳過後,陸知府和陸夫人親自將晉王和晉王妃送上車。
  馬車正待走,蘇清蕙想起一事,掀開車簾,輕聲囑咐道:「婉華郡主還望陸知府多多照看,如有什麼問題,還望陸知府及時告知!」
  「下官定當留意,還請王爺和王妃娘娘放心!」陸知府應道。
  等馬車走後,陸夫人嘆道:「真是沒見過這般平易近人的王妃娘娘!」
  乍一見面,她心裡還有點唬的慌,沒想到,一聊起來,竟如鄰家妹妹一般,可是,那渾身的氣勢,又讓人不敢小覷。
  陸知府捋著鬍子笑道:「夫人,為夫這回可沾了你的光了,剛才晉王看晉王妃開心,主動允諾我回在聖上面前替我美言幾句,怕是,咱們要提前一年回京城了!」
  蘇清蕙和黎賀承剛回到行宮,便見大門外,東川王世子身邊的侍衛正和行宮守門的侍衛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時有幾句威脅冷嘲。
  門口右側,正停著一輛馬車,不用猜,蘇清蕙也知道裡頭是東川王世子,輕輕對賀承道:「算了,咱們也要走了,讓他進去吧,婉華郡主還要他看顧著呢!」
  賀承點點頭,直接從行宮大門進去,臨過對守門的吩咐道:「外頭的那輛馬車也放行!」
  守門的侍衛躬身應下,對著和他爭辯的東川王府侍衛揮一揮手,道:「進去吧!」
  馬車裡的東川王世子,「嚓」一聲,扳斷了手中的扇子。
  第二日一早,白芷、綠意並吳大、趙二,以及安郡王手下的侍衛,興衝衝地往馬車上搬行李,在錦城困了這般久,期間,還受到瘟疫的威脅,眾人的思鄉之情,難以言表。
  晨光微露的時候,晉王帶著晉王妃和安郡王出來,蘇清蕙回頭看了一眼行宮大門,對賀承笑道:「以後怕是不會再來了!」
  安郡王搖著扇子,隨口道:「我等都差點命喪於此,這錦城,怕是與我們八字不合,以後不來也罷!」
  蘇清蕙看著賀承剛硬的側臉輪廓,心裡隱隱不安,何止是他們,賀承的父親、母親、舅舅、叔祖父,都藏身在蜀地,這地方,便是賀承,也九死一生!
  黎賀承察覺到蕙蕙綿軟的手似有一點顫抖,低下頭輕聲問道:「可是有什麼不舒服?」
  周郎中的藥喝了幾幅,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效果,可恨這周郎中竟跑的沒了蹤影。
  蘇清蕙微微遲疑了一下,嘴角輕輕翹起道:「在想,這次我怕是要拖累行程了!」
  來的時候頗顛簸,對胎兒多少有點影響,這一次聖上傳召,又不得不回去,蘇清蕙輕輕地撫著小肚,這個孩子真是跟著她受罪了。
  黎賀承輕笑出聲:「你這小傻瓜,這只當什麼,這可是我們晉王府第一個小主子,先前便委屈了你和他,我在你身邊,哪能還讓你們受苦!」
  二人笑鬧著,前頭馬夫來問:「王爺,王妃,安郡王那邊已經妥當了,我們這邊是否也可以啟程?」
  黎賀承點頭,馬車便開始「噠噠」地像一條長龍般從行宮外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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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婉華郡主倚在門口,見馬車漸行漸遠,那棕紅色的馬和車都見不到了,才捂著口咳嗽了兩聲,對著身後的哥哥道:「他們就這般走了?」
  連一句告別都沒有!
  東川王世子眯著眸子,陰聲道:「妹妹既是不想他們走,他們又當如何走得掉!」
  出了錦城,穿過了雲城,前面不遠便是蘇清蕙來時就醫的通橋鎮。
  想到前一次那個大夫的古怪,且,周郎中似乎也去找那郎中了,蘇清蕙提醒道:「賀承,我們不若再去那個小醫館看看!」
  黎賀承也準備找到周郎中,先前把脈說的那番話,他心裡一直有些隱憂。
  安郡王對什麼小醫館並不敢興趣,倒寧願去街頭看看,向黎賀承要走了當初來時救下來的那一對小兄妹,花花和二憨子。
  不過一個多月,二人已經幡然一新,穿的都是行宮裡頭丫鬟和小廝的行頭,花花也豐腴了許多,整個人看起來,竟隱隱有長開的趨勢。
  安郡王掃了一眼,淡淡道:「走,你們會蜀地話,一會,遇到什麼還價的,給我機靈些!」
  花花嚇得一瑟縮,二憨子立即跨前一步道:「小的定當讓王爺滿意,只是我姊姊膽子小,還請王爺見諒!」
  安郡王嗤笑道:「怕什麼,本王又不是洪水猛獸,本王要給未來的安郡王妃,買些首飾,一會花花去幫本王挑些!」聽是這事,二憨子的心微微放了一些,卻不知道,他姊姊,在後頭,已經驚得一身冷汗。
  這邊,賀承和清蕙很快找到了昔日的那家小醫館,裡頭竟只有一個小夥計在秤藥,並無一個大夫。
  那小夥計見這麼一群人進來,朝醫館裡頭喊道:「周大夫,外頭有求醫的來了!」
  門簾一掀,周大夫,也即離開行宮幾日的周郎中赫然出現在他們面前,招了清蕙和賀承見裡間,才嘆道:「這家醫館的大夫,是老朽的故人,實不相瞞,老朽以前,和這位故人一起,是伺候在安王身邊的!」
  原來,當年安王出生以後,先帝極為重視這個貴妃所出的唯一的孩子,特地從民間選取了好幾位大夫前去侍奉安王。
  周大夫和這家小醫館的洪大夫便是當時相識的,這一侍奉便是將近二十來年,然後,安王慘死,安王府的一眾幕僚、侍衛,包括他們這些醫官,都被一一清算。
  他是江南杏林世家周家的得意子弟,並沒有受多少牽連,或什麼嚴刑拷打,倒是同為醫官的洪大夫,卻被施了宮刑!
  黎賀承眉眼一動,「原來如此,怪不得周大夫一身醫術,卻落得了個行腳郎中的下場。」
  周大夫搖頭道:「老夫此次來,除了敘舊,另外很重要的一件事,是洪大夫給王妃娘娘開的保胎丸,實則和老大夫開的保胎藥是一樣的!」
  他那日發現晉王妃的脈似有些混亂,竟有兩條脈搏,又一強一弱,按慣例,怕是隻能得一個的雙生脈!
  清蕙和賀承聽的古怪,不由對視了一眼,便聽周大夫道:「王妃娘娘肚子裡的這一個孩子胎脈強勁,老朽推斷,應該是一隻鳳凰!」
  賀承心頭一喜,忙抱著清蕙,傻笑道:「蕙蕙,我喜歡女孩兒!」
  周大夫見他似乎沒有理解話中的重點,眉峰一動,笑道:「王妃娘娘這胎甚穩,老朽偶遇故人,便在此處逗留片刻!」
  蘇清蕙和賀承自是沒有不許的。
  二人出了醫館,出了通橋鎮,洪大夫才頂著烈日回來,對周大夫點頭道:「安排妥當了!」
  抹了抹額上的汗,又抖了抖衣衫,見周圍沒了人,壓低聲音道:「已經安排妥當了,這次定能一網打盡,只是,事後,席首領便將暗衛營交給晉王爺了!」
  周大夫長嘆了口氣,「快二十年了!再不想,你我還能見到這一日!」
  一路出了通橋鎮,沿途都是水災後重建的景象,看到的災民也少了許多,像是各地已著手災民的安頓。
  黎賀承特地問了先前救下來的花花和二憨子,「是和本王回京,還是返回故土,本王也可賜你們一些銀兩!」
  花花和二憨子對視了一會,齊齊跪下磕頭道:「感念王爺的救命之恩,我姊弟二人在蜀地已無親人,希望能夠追隨王爺和王妃娘娘!」
  吳大勒著馬,甕聲甕氣地笑道:「主子,二憨子手腳麻利,人又實誠,留著給俺當個徒弟吧!」
  黎賀承無可無不可,淡淡點頭。
  那邊黎平看這二人跟著他們留下,也沒多言,掉轉過馬頭,先一步走了。
  花花上了綠意和白芷的馬車,乖乖巧巧地坐在角落裡,風吹起車簾時,也忍不住瞥兩眼車外的景色。
  夏日的風,帶著些許炎熱,可是花花的心裡卻格外的沁涼,安郡王的馬不知怎地又轉了回來,從她的馬車邊呼呼而過,風帶著沙子進了她的眼睛。
  白芷連忙警告道:「別揉,掐掐眼皮兒,淌些淚出來就好了!」
  「是,謝謝姊姊!」柔軟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孱弱,幾分驚惶。
  白芷和綠意聽這聲音,倒略顯意外,這小丫頭的聲音竟像玉玦相碰一般,冷泠泠的,說不出來的悅耳,又仿若六月的荷葉出水的聲音,讓人心底都冒出小水珠來。
  二人正暗自嘀咕著,忽聽趙二一聲嘶吼:「快護著王爺和王妃!」
  白芷立即掀開車簾,見前面的官道上涌出許多黑衣人,回頭叮囑綠意道:「馬車上不能待,一會驚馬就不好,趕緊去王妃那邊!」
  說著,竟衝到了前頭的打鬥中。
  綠意不記得,這是她第幾次遭遇這種險情了,此時竟不太慌張,前頭馬車裡的清蕙,更加淡定,輕聲對賀承道:「既不是那個醫館的問題,也只有京城裡了!」
  蘇清蕙搖頭道:「你莫忘了,東川王府,也不是好相與的,這次,世子和郡主都過來了,卻一無所獲,我想,東川王府不會輕易罷休!」
  賀承苦笑道:「這回又是我連累王妃了!」
  賀承心裡有些數,蕙蕙來之前並不知道自個染了瘟疫,而且先前她已經對瘟疫做了防範,這一回,來此,怕是也有婉華郡主的原因。
  心裡也有些懊惱,如果,自己做的足夠好,她是不是就不會懷著身孕,千里迢迢的來錦城?
  蘇清蕙不妨賀承竟真的自責起來,伸手在他臉上拍拍,煞有介事地點頭道:「嗯,爛桃花也忒多了些!這一下兩下的,咱們能承受的住嗎?」
  賀承點了點頭,神色也有幾分凝重,「我們來的時候便是輕裝上陣,手頭的侍衛並不多,這一回兩回的還能抵抗,要是次數多了,也是危險!」
  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頭白芷驚呼道:「主子,當心!」
  賀承立即抱著清蕙往車外跳,蘇清蕙在賀承懷裡驚魂未定,仔細一看,馬車並無事,只是馬卻被一行人與前頭安郡王的人馬斷開,被趕往官道旁的樹林裡!
  吳大和趙二連忙護到晉王和晉王妃跟前,安郡王也往這邊廝殺,兵器相撞的叮咚聲,深深地刺激著清蕙的耳膜,可是,這等時候,越得鎮定端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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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0:27: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蘇清蕙靜靜地撫著肚子,站在賀承身邊,默默看了看四周黑衣人的人數,足有二十多個,烈日之下,不一會兒,清蕙額上便布滿了汗珠,嘴脣也隱隱發白。
  賀承擔心清蕙有孕身子受不住,想速戰速決,手中的劍,無意識地輕輕抬起。
  周大夫帶著一群人衝過來的時候,蘇清蕙的驚詫之情難以形容,這四十多人,像是從平地裡蹦出來的一般,除了前面的一個樹林,四周並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而樹林,剛才不是已經有馬車亂闖了進去,並無一點動靜!
  忽然多至的四十人,對晉王來說,真是如虎添翼,黑衣人頓時做鳥獸四散狀!
  一身勁裝的周大夫上前道:「王爺,王妃娘娘,卑職來遲!」
  黎賀承皺眉道:「抓活口!」
  周大夫朗聲應下,只是這些黑衣人像是死士,除了有一個上頜被周大夫擰脫了臼,沒辦法咬合,其他的竟都吞藥自殺了!
  賀承看著一個猶張著嘴,淌著唾沫的黑衣人,沉聲道:「吐出了主子,想咬死也不遲!當然,其實你不說,本王也猜到了八成!」
  安郡王騎在馬上,拉著韁繩道:「呵!這麼一批死士,除了我親爹親哥,滿京城還有誰有這能耐和心性!」
  那死士眼神一閃,不過須臾,賀承便道:「拉下去,滅口!」
  安郡王對黎賀承這一回的果決倒有幾分刮目相看,嘲諷道:「我還以為你這回又大發善心!」
  見賀承不語,收起了表情,有些無趣道:「這只是前奏,他們既已經一而再地出手,這回怕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回了京城,還有的折騰!」
  賀承不免一愣,想到眼前的這個還是那人的親生兒子,嫡子尚且如此,何況他這個攔路的,賀承睨了他一眼,兀自笑了:「仇人的仇人,便是朋友!」
  「你不怕被咬就行!」安郡王扔下這句話,便騎著馬跑開了!
  蘇清蕙給席老夫人斟了一盞茶,見她面上的皺紋又增了一些,可是整個人卻神采奕奕的,不由羡慕道:「和老夫人一別已有兩年多,不曾想,竟是這等時候見面!」
  席老夫人細細品了兩口茶,這般清香猶如雪上初梅的味道,真是讓人十分懷念,「還不是我家老頭子,游著游著,又平白無故地冒出來什麼公務!」
  糟老頭子陪她遊玩不到大半年,忽然便收到了管三先生的密信,說是手頭的暗衛要移交!
  過了二十多年了,許多人都已經在某個小鄉村裡扎根落腳了,這次再聚集,也是他們培養的下一代暗衛了!
  席老太爺在蜀地一個山頭上,操練了這批暗衛一年多的時間,這才覺得勉強能拿的出手了,他倒是想再拖一段時間的,但是,賀承這邊情況緊急。
  當初,安王便在奉旨外出的過程中,被暗算致死的。
  蜀地,當真是安王一脈的一大劫難!
  席老夫人一手拿著茶蓋,一手端著茶盞,見清蕙似有赧色,笑道:「你這丫頭也是好運道,便是我老人家,也沒料到,你有一日會入皇家!」
  二人正聊著,便見安郡王派了侍女過來,言道:「我家王爺,仰慕席老夫人已久,沒想到竟能在此處得見,特讓奴婢送了些許糕點過來!」
  席老夫人打量了這侍女一眼,見其臉上泛著紅暈,心頭有些不樂,繼續品著清蕙斟的茶,湯色水漾漾的,裡頭似是放過茉莉乾花,又撿了去,帶了些許茉莉花的清甜。
  這侍女見沒人搭理她,也不打退堂鼓,上前一步,福身道:「奴婢是安郡王跟前的,席老夫人若有什麼吩咐,儘管吩咐奴婢!」
  席老夫人端著茶,輕輕哼了一聲,「真是好大的面子,晉王妃跟前,竟一點不知謙卑!」
  席老夫人自是不會在此處久留,老爺子將暗衛移交過去,他們還是要繼續雲遊的。
  只是,這兩年從京城裡得來的一星半點的消息,讓席老夫人,一直預感,她家斐斐的歸宿,或許是這一位行事有些偏頗的安郡王!
  她倒不擔心斐斐,夏澤辛既是知道了斐斐的存在,定是會照顧妥當的,這個老婆子,折騰了這麼些年,她不信,憑著夏老太婆這麼多年的經營,還能委屈她的斐斐。
  只是,這安郡王倒真讓人有些頭疼,既是有意討好她,可這派來的丫頭,看著,便像是拎不清的!
  她家斐斐那個火爆脾氣,真要在一處,還不有的鬧!
  那來送糕點的侍女,先前看著席老夫人和晉王妃在一處眉開眼笑的,極為慈和,萬不想對她竟如此不假辭色!
  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輕狂,望席老夫人息怒!」
  清蕙對白芷抬一抬眼,白芷立即上前將人拖了下去。
  席老夫人這才嘆道:「老身不在斐斐身邊,以後啊,還望王妃娘娘多看顧一二!」
  蘇清蕙一時福至心靈,忽然明白一向溫和的老夫人為何剛才動了怒,斂目應道:「老夫人放下,斐斐待我向來一片赤子之心,我也是當她做妹妹的!」
  安郡王和斐斐,可是,席老夫人知道,斐斐已經相中了陸家的陸格嗎?
  晚上清蕙和賀承都躺下休息,清蕙忍不住道:「賀承,我看席老夫人的意思,竟有意將斐斐許給安郡王!」
  岐王勢必是要被拉下馬的,然後,他和黎平之間,也是一場不可避免的戰爭,夏太后和趙皇后之間,也是有宿怨的,這二人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夏太后的外孫女,趙皇后的孫子,黎賀承怎麼想,都覺的,有些不可思議!
  清蕙見他沉默,輕嘆一聲:「斐斐的脾氣,你不要忘了!」
  屋裡一陣沉默,半晌,清蕙都快睡著了,賀承忽地道:「黎平也不錯!」
  清蕙累了一日,困意已經襲來,昏昏沉沉地咕噥道:「可是還有陸格呢!」身邊的賀承,驚異地藉著透過紗窗的半地月光看了一眼蕙蕙的側顏,他不過是讓陸格帶了一封信回去,何以和斐斐扯上關聯!
  見蕙蕙眼皮耷拉著,已然快進入夢鄉,啞聲道:「最後還得看她自己!」
  見枕邊人呼吸漸穩,忍不住抬頭摸了摸她的臉,手指滑到脣部,那豐軟的觸感,讓賀承一時舍不得撒手,來回摩挲著。
  本已涼快下來的夜裡,賀承覺得身上某處,像是有小螞蟻在嘶咬一般,蠢蠢欲動。
  蘇清蕙覺得嘴上癢癢的,一口咬住了那游移的手指。
  賀承一時吃痛。
  認命地抱著清蕙沉沉睡去!
  晉王、晉王妃和安郡王一行到達京郊的時候,京城裡頭夏太后和淵帝便已經在皇宮裡翹首以盼了。
  以岐王世子為首,文武百官都侯在京城城門裡頭侯駕,蘇清蕙坐在馬車裡,聽著外頭岐王世子黎凌吉在說著恭迎的話。
  安郡王難得沒有作聲,傳來賀承平靜的聲音,「有勞聖上掛念,微臣定當銘記聖上一番情意!」
  黎凌吉如何也想不到,黎平和黎賀承竟然都能從錦城一而再的死裡逃生,暗暗咬著牙,按捺著內心的憤慨,脣邊泛笑道:「回來便好,聖上和太后娘娘還在宮裡等著,賀承和平兒就隨我一同進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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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0:27: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安郡王頭都沒有抬一下,一雙和賀承極為相似的琥珀色的眼,四處張望著,這京城,一別兩月,竟生生地如兩輩子一般。
  以前總覺得來生不要再托生在皇家,不要再掉在這父不父,母不母的狼窩裡,可是,這一趟死裡逃生,他竟然有幾分懷念他的郡王府。
  竟還記掛著京城裡的某個人!
  黎凌吉將黎平的動作看在眼裡,倨傲而冷然地道:「平兒有時間回去看一趟母妃才是,你去錦城這些日子,特別是染病臥床的時候,母妃抹了好幾日的眼淚,才漸漸平復了心情!」
  這是在說,岐王妃並不當真在意他這個嫡子的生死?
  坐在馬上的安郡王眉眼斜飛,神情冰冷,冷淡地道:「多謝世子爺轉告!」
  慢騰騰地理一理衣袖,接著猛一聲「駕!」,伴隨著一道如閃電般虎虎生威的鞭子,馬兒吃痛,風一般地從岐王身子眼前飛馳而過。
  幸好今兒個清了道,不然安郡王免不了要驚擾了百姓,可是,這時候除了忍著怒意的岐王世子,圍觀百姓甚至都鼓起了掌,嘖嘖嘆道:「安郡王當真是好身手!」
  張士釗站在文武百官裡頭,一身石青色的四爪五蟒朝服,並不顯眼,他知道那輛華蓋馬車裡頭,坐著的是離京月余的晉王妃。
  等馬車過去,張士釗才抬了頭,或許,有一日,這個女子,會接受他的跪拜。
  張士釗心頭泛起一股苦澀,微微抬頭看著萬里無雲的天空,當真是造化弄人!
  此時的張府裡頭,張老夫人端著茶盞,一頭亂麻,看著面前的盧氏、阮氏、李氏,怎麼也不明白,為何這麼一群攪家精竟齊齊進了張家!
  有心想苛責盧氏兩句,抿了抿脣,淡道:「笏兒,你是正妻,該有個正妻的樣子才是!」
  說著淡淡看了一眼盧氏,卻不想,盧氏竟白著臉,倚在後頭的丫鬟身上,額上泛著冷汗。
  張老夫人心裡一陣驚惶,忙喊道:「快扶你們夫人坐下,坐下,哎呦,可是我家小重孫不舒服?」
  盧笏皺著眉,要哭不哭道:「祖母,笏兒也不清楚,就是腿發軟,站不住!」
  張老夫人忙吆喝身邊的媽媽,「趕緊去請大夫來看看,我家寶貝小重孫哦!」
  又對著阮瓔珞啐了一口,「你個攪家精,再鬧騰,回去伺候你姑母去!」見李氏低著頭,一副委屈的模樣,心裡記掛著,這孩子這一兩年來的孝心,微微搖了頭,到底沒說一句責怪的。
  盧笏見老夫人這等時候還護著李妍兒,心裡對李妍兒更忌諱了一些,她好不容易,使勁了千般手段,才仗著肚裡的孩子嫁了進來,不曾想,一個李妍兒不夠,江南竟還有一個阮瓔珞!
  不是張士釗對她看管的嚴,真是一兩包藥就滅了這兩個狐媚子!
  李妍兒見盧笏拿喬作勢,悄悄翻了個白眼,母憑子貴,呵,想的也太早了!
  皇宮裡頭,皇上已經在御書房等著了,進了宮門,蘇清蕙便和賀承、安郡王分了道,徑自往慈寧宮去。
  許是清蕙自個敏感,竟隱隱覺得,後宮像是比以往更冷幽了許多,一路行來,除了幾個小宮女、太監,竟沒見著一個出來玩賞的。
  到了慈寧宮,夏嬤嬤已經在等著了,親自上前執了清蕙的手,責怪道:「王妃娘娘,您當真不和老奴說一聲,竟就隻身往蜀地去了,唉,可嚇死太后娘娘了!」
  蘇清蕙歉疚地低了頭,軟聲道:「夏嬤嬤,當初聽到王爺的消息,我也顧不得許多,就怕晚一步,就見不到了!」
  時至今日,蘇清蕙想起當日聽聞錦城封城的消息,心裡依舊泛著駭浪,微微紅了眼。
  蘇清蕙微抿著脣,勉力笑道:「一會,還請夏嬤嬤幫我求個情,別讓皇祖母真惱了我!」
  夏嬤嬤無奈地點頭,心裡卻清楚,太后並不當真會生氣,晉王妃對晉王爺情深意重,榮華生死都可以拋之腦後,再沒有這般讓太后滿意的了。
  當日晉王妃出走的消息傳到太后耳中,她也只是微微感慨一句:「是個難得的女子!」
  慈寧宮正殿裡頭似是點著檀香,蘇清蕙剛一進去,胃裡便翻江倒海,極力壓著心裡的翻涌,規規矩矩地給太后行了大禮,卻伏在地上起不來了,一個勁地用手揪著自個的胸口。
  慈寧宮上下都驚怔了,夏太后有些莫名地看著夏嬤嬤,白芷忙磕頭道:「回太后娘娘,我家主子怕是害喜了!還請娘娘准許奴婢扶主子起來!」
  「害喜?」
  夏太后嘀咕了一聲,眼睛忽地一亮,心間頓時涌起一股狂喜,胸口起伏不定,伸著手,指著白芷道:「快,快,快扶起來!」
  急的不行,自個起身就要過來扶清蕙,清蕙臉上一片惶恐,夏太后不以為意道:「真是傻孩子,這事竟不一早寫信給哀家!」
  轉身對夏嬤嬤道:「讓夏太醫過來,給晉王妃把把脈!」
  蘇清蕙兩世頭一回知道,懷了身孕,長輩會這般喜悅,看著夏太后圍著她噓寒問暖的,對這個老太太,竟一下子覺得親近了許多。
  夏太醫不一會兒便提了藥箱過來,細細地又給晉王妃把了一次脈,心裡微驚。
  面上不動神色道:「胎兒脈息十分有力,只是先前晉王妃前往蜀地頗是奔波,以老臣看,還是開幾幅藥方子煎水服下,在家休養一兩個月為好!」
  夏太后也點頭道:「理當如此,這宮裡頭,清蕙暫時也不用過來請安,自個在家好好養身子!」
  夏嬤嬤聞言,略略有些不自在,知道太后是怕宮裡的陰氣衝撞了這個孩子!
  等夏太醫走了,夏太后又仔細地囑咐了一些生養之道,拉了清蕙說了一個多時辰,等賀承從御書房過來接的時候,夏太后還是意猶未盡,嘆道:「不若,我派兩個嬤嬤……」
  忽地一頓道:「這段時間,晉王府還是莫進人為好,先前的教養嬤嬤就夠了!」
  蘇清蕙和賀承明白夏太后的顧忌,「皇祖母,派誰去,您這顆心都放不下,不然,跟著孫兒在回府住些日子?」
  夏太后看著賀承含笑的眼,一個「好」字,在喉嚨裡百轉千回,「哀家才不去操那個心,自個的孩子,你們自個還能不看好!」
  賀承回來以後,她竟疏忽了許多,才會讓岐王一脈有機可乘,險些一下子便拔了賀承和平兒,這兩個她的心尖子!
  皇上這邊,她還得看緊些。
  蘇清蕙出了慈寧宮,先前的不對勁更明顯了,問夏嬤嬤道:「夏嬤嬤,這宮裡,怎麼一下子這般空盪?」
  她記得,有好幾個年輕的嬪妃,最喜歡來御花園逛得,上一次來,一路撞見了好些,怎麼這回,竟一個人影也沒有?
  夏嬤嬤皺眉,走進晉王妃,低聲道:「那個鄉下丫頭沒了!連帶著沒了幾個!」
  蘇清蕙恍惚地看了眼這一路前前後後開的奼紫嫣紅的花,先前去蜀地之前,斐斐是和她說,鸞嬪和岐王有不倫,趙皇后和岐王妃母家都跪求到御書房外。
  清蕙直覺,這是太后對岐王動手了,鸞嬪只是被牽連的,也或者是,太后本來就想除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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