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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蒔蘿 -【藥田出貴妻(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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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0 22:14:3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藥田出貴妻(上)作者︰蒔蘿

看來老天要她穿越來活上第二次人生,還真是不虧她,
瞧她在野外發現了這超級人參老祖宗,外加它數不完的子子孫孫,
憑著上一世對藥草的知識她可以搞個草藥田,她發了,大大的發了!
說起來她本就不該是什麼窮人命,她親爹是大將軍,只是親娘是小妾,
母女倆不受正室待見,趁著她爹上戰場,後腳就將她們丟出門,
無妨,在鄉下生活更快活,連婚姻大事都可以拿捏在自己手中,
她才不想嫁人,只想娶個上門女婿,孝順她娘、伺候嬌妻,
她親娘說︰「挑男人沒別的,選個最好看的就是!」
讓媒婆將美男領進家門任她選夫,誰知有個大帥哥竟半路攔「嫁」?!
這家伙當初重傷又中毒,她充當古代119送急診不夠,還奉送診金,
好不容易治好了,他又招惹了仇家追殺,逼得他跳水水遁,
差點變浮尸,也是她CPR口對口人工呼吸給搶救回來,
她施恩不求報,他偏要以身相許,硬要她負責他的清白,當眾喊委屈,
好啦,就沖著他會帶她去看螢火蟲,又對她甜言蜜語耍浪漫,她嫁!
但他外頭的「事業」是不是要先交代清楚?什麼,要等三年後才能說明白,
三個月她都等不了,她要被她爹接回京,以後嫁圓嫁扁恐怕由不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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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0 22:15: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超級人參王

    一夜的大雨過了午後終于停歇,大樹上還殘留著雨滴,不等太陽露臉探頭,頭上隨意扎了兩個發髻、身型瘦弱的裴子瑜,便穿上簑衣背起竹簍操起門邊的柴刀準備出門,她打算趕在村里其他孩子上山撿木柴之前上山,搶得先機多拾幾把木柴回來賣,然後給生病的娘請個大夫抓帖藥。

    她撿了根長木棍當手杖,預防在這泥濘的山坡地上滑倒,到了山上,不停的在濕漉漉泥濘的樹林里穿梭,撿拾被大雨打落打斷的木柴。

    只是她這才撿沒幾捆柴,同一個村子里的那幾戶一樣靠著賣柴火為生的人家,他們的娘已經領著一家老小,全沖上山來撿拾木柴了。

    看到那一大群人搶著木柴,裴子瑜臉都有些發黑了,不管她怎麼拚命撿仍舊搶不過那麼大一家子的人,轉眼間這里散落在地上的木柴都被他們撿得一根不剩了。

    看著空空曠曠的泥濘地面,裴子瑜心里有說不出的泄氣與難過,委屈心酸的淚水不由自主的自她那雙如龍眼子般烏黑晶亮的眼楮里掉了下來。

    可一想到家里生病的娘親,娘可是在這世上對她最好的親人,她便連忙收起眼淚,卷起衣袖將眼眶里殘余的淚水擦拭干淨。

    「我不會認輸,我要堅強,這點打擊不算什麼——」深吸口氣,她對著天空大喊。

    又用力吸了口氣,撇了撇嘴,她自言自語的嘀咕著,「這里撿不到柴,我跑遠一點撿還不是一樣,別想把我打垮,不要讓我長大,長大後我一定讓所有欺負過我跟娘的人後悔莫及!」

    邊給自己打氣,邊往後山的方向走去。據村里的人說,後山住著山神,凡人不可以靠近,否則山神會生氣降災。

    嗤,山神降災去騙那些沒讀書、無知的鄉下人吧!她的靈魂可是來自科技昌明的二十一世紀,這種怪力亂神的事她才不信。

    三年前,她是個大三學生,在學校做完實驗正準備回家,才走到電梯口按下電梯,怎知整棟大樓傳來爆炸聲,厚重的電梯門也被炸開,而她也命喪當場——原來,是負責收拾實驗材料的學弟一個沒注意,摔著了化學藥劑,竟混合引發了其他易燃物,造成了這場大爆炸。

    她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也許是因為爆炸當下的時空扭曲,她的魂魄居然就穿越了,穿越到這個叫作大業的古國,附在一個年僅四歲剛病死、名叫裴子瑜的小姑娘身上。

    照理來說靈魂穿越這種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她都親身經歷過了,這種怪力亂神之事也該寧可信其有才對,不過現代科學的訓練太扎實,讓她實在對所謂山神降災這種事只覺得是無稽之談。

    山神降災的傳聞不過在她腦中一閃即逝,她內心擔憂焦急的都是母親的病,一想到急著需要請大夫來看病的母親,她又忍不住慣走眼淚邊掉。

    黃氏本是京里一個大將軍府上最受寵的五姨娘,大將軍前往邊關戰場,將軍夫人便借機將黃氏跟裴子瑜這個排行第六的庶女給趕出府,任由她們母女在鄉下自生自滅,裴子瑜這身體的原主便是在前往鄉下途中病逝的。

    這些年,她跟娘親在鄉下過得很苦,尤其是她剛穿越來那一年,幾乎都是躺在病床上的,全靠她娘幫人刺繡做衣服,或是跟左鄰右舍借錢請大夫為她看病,她這身體才慢慢康復。

    可她這小身板慢慢健壯了,卻換她娘的身子開始不好,從去年起,半夜常听她一邊咳嗽,然而手上的刺繡活卻是不敢停的。

    到今年春天,她娘的身體終于撐不住,一連病著好幾個月,因此她開始跟著隔壁的孩子上山撿木柴,然後扛到街上賣,給娘親請大夫買藥。

    前山撿不到木柴,那她走遠點,走遠點就有木柴了,娘等著銀子治病呢。

    裴子瑜抹去眼眶里的淚水深吸口氣,持續往那茂密陰森的後山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她來到一個山坳處,眼楮頓時一亮。

    這後山遍野都是枯木樹枝,質量甚至比她以往所撿拾的木柴還要好,又粗,又大,又直,把這些枯木全撿回去,估計可以賣上不少錢,這樣就有錢可以給娘治病了。

    眼看天也快要黑了,裴子瑜一刻也不敢耽擱,彎腰便拚命的撿拾,她決定今天先撿些適中的木柴回去,明天一早再帶著斧頭過來,把那些傾倒的樹干劈了,那幾棵枯死的大樹的材質相當不錯,劈成柴薪價錢比她撿了一天的木柴價錢來得高。

    她將撿來的木柴一捆一捆的綁好放進竹簍子里,直到整個竹簍子滿滿的幾乎裝不下了,她才不甚情願的直起身,咬著牙渾身顫抖用力的背起那個早已超過她體重的竹簍子,撐著那根長木棍,吃力地往泥濘的山坡上頭爬去。

    一步一步艱辛又小心翼翼的爬著,就在她差一步就要爬到頂頭時,一個放松,腳下一滑,她整個人往後倒栽蔥的跌下山坳,後背簍子里那一捆捆木柴四下飛散。

    「啊!」一聲驚恐尖叫後,她整個人摔進了山坳深處,撞到了顆石頭,瞬間昏了過去……

    月光穿透樹梢,一束束的銀色光芒落映在幽靜的山坳,灑在她滿是泥濘的臉上,一只夜梟發出兩記深幽陰駭的長鳴聲後,拍動翅膀往夜空飛去,在如銀盤的月亮下盤旋了兩圈後,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知昏迷了多久這時才悠悠轉醒的裴子瑜,吃力的眨動著眼睫,迷蒙的望著漆黑幽暗的四周。

    她昏了?她昏過去多久了?

    她這麼晚還沒回去,娘肯定擔心死了,這是她醒來的第一個想法。她想坐起身子,可是頭疼得厲害,腳踝更是隱隱作痛,全身也酸痛不已,讓她無法馬上自這冰冷的地上爬起,只能繼續趴在泥濘里。

    餅了好半晌,她的視力才適應了這片幽暗山坳,也感覺身上的酸痛沒那麼厲害了,想試著坐起身,就在她正要坐起之時,眼角余光不經意的掃到了一株沐浴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大樹,它的旁邊有一株長著紅果實的小樹苗的東西在閃閃發光。

    她用力眨了眨眼楮仔細看著,那株小樹苗上頭長著一顆一顆鮮艷紅色果實,怎麼看起這麼像人參?

    未穿越前,她家是中藥盤商,在大陸開闢了不少中藥材農場,她自然認識了不少中藥,也知道如何栽培。

    由于父母生意工作忙碌,每到寒暑假她就跟在爺爺奶奶身邊,飛到世界各地中藥材原產地旅游兼考察,了解草藥的栽培及炮制法。

    只是如果這一株是人參,那體型也太過龐大了點,她隨手捉過一根木柴撐起酸痛不已的身子,腳一拐一拐的,吃力的走向那株像是正在對她揮手招喚的人參。

    當她走到那株人參旁,她眼楮瞪得再大也不過,捂著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發現的寶貝——這竟然是一株少說超過一千年的超級人參王。

    裴子瑜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仰頸開心的「哈、哈、哈」大笑三聲。「我要發了!」

    九年後——

    夜幕降臨,今晚驛站內靜謐無聲,安靜的有些詭異。

    皇甫霽站在窗邊看著染著霧氣的沉靜夜空,遙望著不遠處水玉渠上如紅龍般的登龍倒影。

    對這過于寂靜肅穆的氛圍他不禁感到一絲不對勁,平常這時間便會有巡邏兵自前方院子經過,為何到了這時間還未出現?

    一股涼風吹了進來,帶著些許血腥味,他鼻息間也聞到了一股刺鼻的焦味,眉頭一皺火速關窗。

    伸手將桌案上那已經封好蠟的信件及證明自己身分的玉印用油紙包好,塞進衣襟,小心警戒的耳听八方,觀察四周。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哀嚎,皇甫霽正打算前去查探,一記破空之聲傳來,數十把在夜空中閃著寒光的犀利飛刀穿透窗欞朝他直射而來——

    皇甫霽迅速閃身,操起桌案擋住身子躲過這暗器,只听見一陣「簌簌」聲,轉瞬間整個桌案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飛刀。

    屋內鬧出這樣的動靜,外頭的暗衛們竟然沒有任何人進來護衛,皇甫霽心下只有一個想法︰他被背叛了。

    數名黑衣人踹破門扇提著大刀闖進,提刀對著皇甫霽便是下狠手一陣猛砍。

    皇甫霽閃身飛掠到床榻上拔出藏在枕下的配劍應戰,一瞬間只听見刀劍交鋒的聲響。

    「誰派你們來的?」一把銀光閃閃的鋼刀與皇甫霽手中利劍相抵,他寒聲質問眼前這個蒙面黑衣人。

    「廢話少說!看你是要把命留下還是把東西留下。」黑衣殺手劍一揮,皇甫霽一個旋身輕易化解。

    皇甫霽冷冷勾著唇角,「兩樣本宮均要留下,你又能奈我何?」

    看來此事跟端王脫不了關系,一個月前百年一遇大水患,百姓流離失所,父皇接獲密報,說明會造成如此嚴重水患全是因為去年才剛修築完成的堤防,除了貪官污吏貪污收賄外,工程更是有著嚴重的疏失與弊端。

    他于是奉命調查此案,一查之下,大感震驚與意外,這一次百姓之所以會死傷這麼嚴重,有一大半原因是端王暗中養兵打算謀反,龐大的軍需讓他將腦筋動到了賑災的銀兩及糧食上,利用職務之便克扣賑銀及糧食。

    他除了上疏彈劾了若干與此事相關大小官員,也發密函將瑞王欲謀反一事回報給父皇,告知會留下繼續調查更多新事證,誰知端王便坐不住了,看來父皇身邊有不少端王的眼線啊。

    「哼,傳聞三皇子武藝出色,鮮少有人是你的對手,但中了赤鳩毒的人,老子我是不放在眼里。」黑衣殺手一刀狠絕地朝皇甫霽劈來。

    突地,三道黑影破窗而入,毫不遲疑地與屋里那數十名黑衣殺手互砍了起來。「保護主子。」

    一人沖到皇甫霽身邊保護他,另外兩人奮力與黑衣殺手力抗。

    「主子,有人在井里投毒,驛站的人全被毒死,我們三人正好外出交辦主子吩咐的事情才能逃過一劫,回來後發現整個驛館已被這群黑衣人掌控。」

    在皇甫霽身旁奮力殺敵的貼身侍衛零一,簡單快速的將情況告知他。

    「原來!」皇甫霽冷冷勾著嘴角,忽地,一口鮮血便自嘴里吐了出來,這讓三個侍衛全嚇了一跳。

    「主子,您沒事吧」緊靠著他的零一驚駭問道。

    皇甫霽抹去嘴角血漬,「沒事,本宮疏忽大意,不小心中了赤鳩毒……」

    什麼,赤鳩毒!三名侍衛臉色大變。

    幾名黑衣人見他吐血,狂妄一聲大笑,「三皇子如想活命,就把你不該踫的東西交出來,老子我考慮給你半顆解藥,否則今晚你將命喪此地!」

    「作夢!」皇甫霽目眥盡裂,咬牙怒喝,「回去同端王說,讓他準備他端王府上下六百口人的棺材吧。」

    「既然如此,三皇子你今晚就見閻王去!」皇甫霽死都不肯交出他所調查到的證物,那就沒必要與他再糾纏下去,一把火燒了什麼事證都沒了,為首黑衣人想速戰速決。「放火燒了這里。」

    一聲令下,只見一名黑衣人邪惡地朝皇甫霽一笑,自懷中掏出火折子點燃手中一瓶火油,往窗下一扔,一陣猛烈大火便迅速燃燒竄上。

    一群守在門邊的黑衣殺手先行退出房間,留幾名黑衣人守在門邊。

    濃濃的白煙不停自窗外竄進來,巨大的火舌也不斷竄上二樓窗邊。

    留守的黑衣殺手見火勢越來越猛,也不再多作耽擱,毫不留情提刀直接朝他們四人砍殺過去,刀刀狠絕致命。

    「主子,前方有他們把守,外邊已被放火,我們沒有退路了。」零二邊防守一邊對情況看起來越來越不對的皇甫霽說著。

    這毒發十分凶猛,才一眨眼間,皇甫霽已提不上內力,整個人虛軟不已,單膝跪在地上喘著大氣。

    「主子,您還撐得住嗎?」零一焦急地撐起他。

    皇甫霽眼神渙散地望了眼周遭,空氣中傳來陣陣嗆鼻濃煙,零二、零三手臂、身上也全是刀傷,鮮血直流,繼續應戰下去也只是死路一條。

    敵眾我寡的情況下,另外兩名侍衛眼見力拚不過,對護著皇甫霽的同伴吼了聲,「零一,我們兩個開路,你快保護主子離開。」

    「主子,看來我們只能力拚了,後面已無退路,您撐著點,屬下帶您沖出重圍。」零一撐起皇甫霽,誓死帶他沖出這重重包圍。

    「零一……」皇甫霽指著火勢凶猛的窗外,「外面那個池塘是接一丈外的水玉渠的水……」

    零一馬上清楚皇甫霽意思,他們三個人之中就數他的輕功最好,背著主子施展輕功絕對能夠輕易越過火舌,從水道逃走。

    「零二、零三,一起撤!」

    零一撐起皇甫霽使出輕功從窗子飛身一躍,與零二、零三一同消失在烈焰沖天的火光之中。

    一大清早,天才微微敞亮,眾人大多還沉眠在睡夢中,雄赳赳的公雞也未高聲揚啼,位在鐘靈山山腳下一座修整得十分清幽雅致的三進院落小莊園,膳房卻早已是炊煙裊裊了。

    忙碌的膳房里伴隨著白煙陣陣飄散的是陣陣誘人的饅頭香氣,里頭的人正忙著將饅頭自蒸籠里取下,放上另一籠待蒸的饅頭上去。

    這時一名頭上發髻插著兩根雕著玫瑰、穿著水藍色褙子短褐,肩上斜背著一個繡著人參果小布包,打扮得十分輕靈雅致的姑娘,側著身子站在膳房門口,張著她那一雙骨碌碌大眼往里頭探著。

    這時指揮著下人將饅頭趕緊放進蒸籠里的年輕婦人黃氏瞧見了這名俏皮的姑娘,淺笑了下,寵溺的叫喚道︰「瑜兒,你怎麼不多睡會兒,時間還早不是嗎?」

    黃氏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進入膳房。

    「娘,我肚子餓了,被肚皮發出的鼓聲給吵醒的。」裴子瑜拍了拍干扁的肚皮。

    「來,快過來坐著吃,這包子、饅頭剛蒸好,豆漿也煮好了,溫度剛好入口,你趕緊趁熱吃了。」黃氏將她拉到桌邊要她坐下,自己則趕緊幫她端來一盤剛蒸好的饅頭跟豆漿,還有幾樣搭配的小菜。

    「娘,您身子不好就別忙了,先坐下來陪我一起用早膳嘛。」她舀了口豆漿喝,喊著又去忙著翻看爐灶上饅頭的黃氏。

    黃氏抹了抹腰上的圍裙,走到她身旁坐下,慈愛的摸著她像隻果般粉嫩的臉蛋。

    「娘沒你想的那麼脆弱,這幾年你什麼好藥材不是都拿回家里來,搭配食材炖煮給娘吃?娘這身子早就恢復健康了,倒是你這正在長身子的年紀,可得要多吃點,還有別累著了。」

    「放心吧娘,我不累。」裴子瑜拿過一個剛蒸好白白胖胖的包子,吹了吹上頭的熱氣,撕了塊放進嘴里嚼著。

    「瑜兒啊,這水患已退,鎮上已經少了許多災民,你這每天發放的饅頭還要繼續嗎?」黃氏柔聲問著。

    這大業國一個月前遭遇了百年一遇的大水患,去年才剛修築好的堤防竟然抵擋不了連續十天的豪雨,整個潰堤後瞬間淹沒了萬頃良田與成千上萬戶百姓家園,頓時之間,百姓流離失所,死傷一片。

    他們所居的翠緹縣正巧位于鐘靈山山腳下地勢較高的地方,因此逃過了被水淹沒的慘狀,但縣里卻在一夕間涌進了數以萬計的災民。

    地方官員府開倉放糧,設粥棚賑濟災民,可官府米倉里的糧食遠遠不夠涌進翠緹縣的災民們食用,朝廷發派下來的賑災糧食和賑銀都遲遲未到,急壞了地方官員。

    瑜兒這小丫頭片子舍不得見這些災民挨餓,因此聯合當地的幾家藥鋪共同在街頭設粥棚,發放簡單粗糧給這些可憐的災民,她自己更是每天一大清早的便趕著馬車載著剛蒸好的饅頭到粥棚去。

    其他地方的仕紳見狀也紛紛響應支持贊助,這才解了官府無米可發的窘境。

    眼看災民已少了一大半了,女兒還要這樣每天趕早操勞,叫她這做娘的頗為心疼不舍。

    「不行的,娘,城里還有好多災民無法回家,這下游的水都還未退呢。」裴子瑜搖頭。

    「讓其他人去做吧。」

    「不行,我要是先抽身,其他那些跟著響應救災的叔叔伯伯們肯定也會退了的,屆時這些災民們說不定就沒飯吃了。娘,我們不差這點錢,有能力就盡量幫忙。」

    「娘是舍不得你這麼累啊,早上要到粥棚幫忙,下午要要忙著打理草藥園,出貨收帳記賬的,瞧你這一陣子下來瘦得都不到二兩肉了。」

    「娘,沒事,我體力好得很,再說這麼做也算是行善積德,希望菩薩保佑娘的身子可以越來越健康。」她又拿起個包子吃著。

    九年前,她在山坳處發現了那株人參王老祖宗後,又陸續在旁邊發現許多它的子子孫孫,她一株一株小心翼翼的挖出。

    除了那株人參老祖宗和一些人參爺爺、奶奶她留下來外,其他一些年紀較輕的人參子孫,她全拿到城里幾家藥鋪賣了,如此為自己賺了第一桶金。

    她知道後山那片地是鎮上某戶人家所有,一直想拋售,卻因為傳說的關系始終賣不掉,她便以極低價的價格買下,然後在原地種植人參。

    很快的,她靠著人參賺了不少錢,又繼續買山地蓋草藥園,種植其他草藥,憑著前世對草藥的知識,她所栽培出來的中藥質量和產量都比別人好,一問市就供不應求。

    短短九年期間,她已經成為業界響叮當的草藥大盤商,現在儼然是個大富婆了。

    只是她一直不敢讓人知道她的身家,所以一直很低調,跟娘親依舊住在當初的莊院里,只是把房子整修得稍微美觀了些而已。

    黃氏溫柔的摸摸她的臉頰,「傻孩子,要真是有功德,娘希望這些功德可以放在你身上,讓你找到個如意郎君。」

    「娘,我還小。」吼,怎麼一早娘又提起這事了,她這小身板才十六歲而已,根本都還沒長成,她這也還是發育的年紀,竟然就要她嫁人了,這太恐怖了,她無法想象自己成婚後生兒育女的場景,簡直是小孩帶小娃。

    「不小了,明年都十七了,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婆了。」

    「就是啊,小姐,昨兒個隔壁的王家媳婦生了個胖妞了,她年紀比你小,你瞧人家都當娘了。」吳婆子搬下一籠剛蒸好白白胖胖的饅頭,一邊放到另一個竹簍子里一邊說著。

    原來是隔壁的小花生了啊,難怪娘今天一早又跟她提這事。

    裴子瑜將最後一口包子塞進嘴哩,含糊的說著,「娘啊,我才不要嫁人,我是要娶個老公回來的。」

    「你要入贅」她這個想法讓黃氏嚇了一大跳。「你說這什麼傻話,平白無故的,好人家的公子怎麼會給人入贅呢?」

    「娘,我不娶個老公,我們家這麼大的藥材生意,我嫁了人怎麼管理啊?我可不想便宜了男方家的親戚。」她就不相信這殺手 使出來,她娘還逼著她嫁人呢。

    女兒這麼一說,黃氏可為難了,女兒說的不錯,她要是嫁人了,自家辛苦經營的產業可不就便宜了對方?

    「好了,娘,我吃飽了,吳嬤嬤,饅頭都蒸好了扛到車上了吧?」她將最後一口豆漿喝完問道。

    「欸,好了、好了,八角跟刀豆已經全搬上馬車了,等小姐準備好就可以出發了。」

    「娘,那我去縣城了,有什麼事情等我回來再說。」裴子瑜拿起一旁的小鉤包,抬腳就沖出膳房。

    黃氏看著一蹦一跳沒個定性的女兒背影,又看向一旁的吳婆子,煩惱的說道︰「吳嬤嬤,你說瑜兒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多主見?及笄那年要她訂親,她說等她十六歲再說,眼看十六歲就要過了,她現在說要入贅,這附近好人家的男子哪個肯入贅啊」

    「可是夫人,小姐說的也沒錯,她帶著這麼一大筆嫁妝嫁過去,不便宜了那些親戚嗎?夫人您可舍得?」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煩惱,我也覺得女兒說的有理,這還是得找個上門女婿才成,只是哪里這麼好找啊。」

    「這附近的不好找,咱們找遠點的也行啊,夫人,最近這場水患,一大群人流離失所的,說不定就有那親人都死于水患,品性不錯的落難公子,也許我們可以從這方向打探打探。」吳婆子出著主意。

    黃氏眼楮一亮,「你這提議不錯。你啊,趕緊讓人幫我打听打听,但可別打草驚蛇了,我們慢慢挑個好的、疼我們家瑜兒的姑爺。」

    「欸,夫人您放心好了,這事包在我身上。」

    忙著前去發放糧食的裴子瑜沒有想到,她只是找個借口隨口打發母親,沒想到她竟然開始付諸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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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0 22:16: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救了個男人

    「來,小心點,老伯,您看起來很餓啊,我多給您個饅頭,小心拿好。」站在路口棚架下發放饅頭的裴子瑜,招呼著一名像是剛進城的災民,這位老伯全身髒兮兮的,她多拿了顆饅頭給他。

    「姑娘,您真好心,其他鄉鎮的粥棚都已經收起來了,就只剩下你們這里了……」這個老伯拿著手中那兩顆饅頭感激的哭了。「我已經好幾天沒能吃上一頓飽飯了……」

    「老伯,您快別哭了,您到那邊凳子坐著吃吧,那兒還有煮過的開水可以潤潤喉。」裴子瑜指著一旁的棚架,示意這位老伯到那邊歇息。

    這廂才安慰這位老人家而已,竟然就有後面排隊的災民趁著她不注意,多摸了幾顆饅頭,她連忙出聲制止,「欸,不許偷拿,一人一個饅頭,後面還有人比你們更餓。」

    誰知那幾個偷了饅頭的災民不肯听她的勸,還過分的又自竹簍子里抓了幾顆饅頭,轉身就逃。

    只是沒想到,卻在轉身之際與後面一名全身上下髒得找不出一點干淨地方,又渾身濕答答、面容慘白的男子相撞,那男子被撞得跌倒在地。

    那幾個撞人的災民,撞倒人非但沒有道歉將人扶起,拿著剛剛偷到的饅頭連忙拔腿就跑。

    「喂!你們不要跑。」裴子瑜沖出來朝那幾個災民大吼,見他們早已逃之夭夭,氣得叉腰跺腳的。

    太過分了,撞到人了竟然還肇事逃逸!眼看倒在地上的那名男子好像很痛苦,裴子瑜將發饅頭的工作交給她家的小廝八角。

    「八角,你跟刀豆發一下饅頭,我看看這位公子。」

    她蹲到躺在地上抱著腹部痛苦掙扎的男子身邊,小心扶著他坐起來,關心的問道︰「這位公子,你沒事吧?」

    男子冷汗涔涔吃力的擺了擺手,嗓音嗄啞低沉的回應,「沒……事……」

    這話還未說完,他整個人就暈了過去,直接倒臥在裴子瑜身上。

    裴子瑜大驚,連一旁排隊領饅頭的災民們也驚駭的看著倒在她身上的男子,開始議論紛紛起來,卻沒有人要上前來幫忙。

    他這一倒差點將裴子瑜也一起撲倒,她吃力的將這個突然暈厥的男子扶正坐好,探了下他的鼻息。

    看了看,他的臉色發青,額頭流下來的全是冷汗,手臂上甚至還有一道發黑傷口,是中了毒還是傷口感染?

    她火速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燒得燙人,抓起他的手腕探了脈象,一片紊亂,這可讓她嚇了一大跳。

    這幾年她三天兩頭的送藥材到藥鋪,也跟大夫們學了醫術,她算是有天分,又聰明,加上現代生活學習到的知識,一些簡單的癥狀也可以判斷的。

    只是即便她不是專職大夫,診過的脈也不算少數,她從未診過這麼亂的脈象,這位公子具體是什麼病癥她也弄不清楚。

    不行,再這樣任由這位公子躺在這里,忠義廟里可又得多添一具無名尸了。

    一群人見這名男子一動不動的,這會兒才圍過來看熱鬧,但從他們冷淡的表情裴子瑜看得出來,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忙的。

    畢竟能填飽肚子的饅頭,比一個即將死了的人吸引力還大。

    「八角,你快過來幫我把這位公子抬到張大夫的醫館去,刀豆你繼續發饅頭,發完了再到藥鋪來找我。」裴子瑜見狀也不喊這群心地冷酷的災民們幫忙了,直接喊來自家小廝。

    听到自家小姐在喊了,八角一刻也不敢耽擱的放下手中的饅頭,拍了拍手過來,「小姐,我來背這位公子吧,你幫忙把他扶到我背上來。」

    「你小心背著,可別把他摔了,這位公子看起來禁不起摔的。」她小心的將人扶到八角背上,提醒道。

    「小姐,放心吧,八角知道輕重。」救人如救火,八角一將人背好拔腿便往位于街角那間醫館奔去。

    裴子瑜也顧不得形象了,撩起裙擺也急急跟上。

    「讓開、讓開,有重病的,急診。」裴子瑜在八角身後不顧形象地大喊,擔心有不長眼的擋了他們的路,影響救人。

    裴子瑜人未到聲先到的一路獅子吼,嚇壞不少路人,連擋在醫館門口等著排隊看診的病人也嚇了一大跳,趕緊先行讓出位置,讓這重病的先看。

    一進到醫館,裴子瑜也不等里頭藥僮空出病床來,指揮著八角趕緊將人放到其中一張上頭擺放著許多藥材的空床。

    「八角,趕緊先將這位公子放這里。」她一邊指揮著,一邊手腳利落的將病床上的藥材全挪到一旁的茶幾上,又拉過一個相識的小藥僮吩咐道︰「當歸,快去請你師父出來,告訴他有重癥病人。」

    這正在內診的張大夫不用等徒兒進診廳叫他,便已經自己出來,笑著調侃道︰「小魚兒,你這嗓門比我家那只河東獅還大,整個屋頂都快被你掀了。」

    「張大夫,現在不是說笑時候,您快過來看看這位公子,他情況很不妥啊。」裴子瑜也趕緊將眼前這個長相斯文、留著一把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拽到病患面前。

    張大夫定楮一看,臉色變得十分凝重,「不好,山藥,快準備刮骨器物,這位公子他手臂傷口上的肉要趕緊刮掉,否則生命有危險,拖不過今晚。」

    裴子瑜驚呼,「嗄,這麼嚴重?」

    「就是這麼嚴重。八角,你趕緊幫忙把這位公子抬進診廳,茯苓,你過來準備打下手。」張大夫指揮著門下徒兒。

    這時,昏迷的男子悠悠轉醒,吃力的看著圍著他的這一群人,痛苦的發出一記低吟,「唔……」

    裴子瑜驚喜的看著他,「這位公子你醒了,那太好了,你叫什麼姓什麼?」

    皇甫霽眨著沉重眼皮,看著面前這名長相十分靈秀的姑娘,他雖然發著高燒,意識不是很清楚,但他記得稍早時候,他似乎是昏倒在這名姑娘身邊,是她救了他,帶他來醫館的嗎?

    他喘著大氣,吃力的回答她,「皇……甫……」

    他還沒說完,裴子瑜就自行腦補了,「黃公子啊,跟我娘同姓,這樣我們也算是八百年前半邊親戚了。」

    皇甫霽一陣愕然,他何時說他姓黃,他是還沒來得及說出他的名字……

    裴子瑜似乎沒有發現他的無言,繼續像個連珠炮一樣劈哩啪啦的問著,「你是在哪里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啊,還好送來醫館及時,不然再晚一天……」

    這時一名小藥僮端了一碗湯藥出來,交給裴子瑜。「裴姑娘,這碗湯藥趕緊喂這位傷員喝下,一會兒師父就準備好了。」

    這小藥僮口中說的「準備」,跟這位姑娘手中接過的湯藥,讓他心生警覺。

    裴子瑜接過湯藥後扶起皇甫霽,用湯勺一口一口小心的將湯藥喂進他嘴里,「黃公子,這麻沸散有麻醉跟止痛的效果,你趕緊喝了,一會兒才不會感到疼痛。」

    「麻醉?做什麼需要喝到麻沸散……」

    「你手臂的傷勢太嚴重,一會兒大夫會幫你將手臂上傷口的肉刮除干淨。」

    蔽肉……他的眉頭瞬間緊皺。

    這個時候他怎麼能夠做這種醫治,端王的手下爪牙定是到處在搜找他。皇甫霽搖頭,吃力的自干啞如砂紙的嗓子里吐出,「不行……」

    「黃公子,你先听我說,不趕緊處理你可撐不過今晚,你手上的死肉一定要刮的。」裴子瑜放下手中剩余湯藥,看著他眸光認真毫無虛假的道。

    皇甫霽頓時陷入兩難。

    「你放心,張大夫的醫術很好的,他會讓你沒事的,你一定可以看得到明天早晨的太陽,不、不,今天晚上的月亮你就看得見的。」她拍拍他沒受傷的那邊肩頭安慰道。

    皇甫霽定定看著她明亮誠懇、宛若龍眼子般晶瑩的眼楮,直覺可以相信她,她的眼楮讓他莫名地生起一種信任感,「你會在這里嗎?」

    裴子瑜實在很想老實跟他說,她很忙,沒空在這邊陪他動手術的,可看見他眼底的一絲惶恐與慌亂,就像是落水之人想緊抓著那唯一的救命浮木一樣,她竟然不忍心拒絕了,點頭道︰「嗯,我在這里等你醒來,一起看月亮。」

    「記住……除了你信任的人可以踫我外,其他的人一律不許他們踫我……」他意識開始模糊,再度陷入昏迷前,斷斷續續的交代道。

    「嗯,好,加油,我會讓人給你準備宵夜的。」她握拳為他打氣。

    在皇甫霽失去意識之前,迷蒙的眼前是她開朗而充滿元氣的笑容和打氣加油的聲音……

    真是一個奇怪的姑娘……這是他昏迷過去時最後一個念頭。

    沒一下子,這位黃公子就人事不知了,裴子瑜找了張椅子坐下,畢竟她已答應他會在這邊等他醒來,不遵守承諾就這樣離開,太沒有誠信可言了,還好今天草藥園沒什麼事情,該出的貨前兩天都送出去了,至于賬目她明天再算也一樣的。

    本來就因為多了許多災民顯得人滿為患的醫館,因為她突然帶了一個重傷病患進來,讓醫館是更加的忙碌。

    她想著與其在醫館里坐著發呆等待,倒不如幫幫那些磨藥、包藥的小藥僮們一點忙,便拿過一個藥缽幫忙搗藥,手下忙碌的同時,眼楮不時的往診廳里望去的,希望盡早听到好消息。

    這時一名小藥僮自診廳走出來,交給裴子瑜一個竹簍子,「裴姑娘,這些衣物是從那位公子身上脫下來的,師父說交給你。」

    裴子瑜皺眉看著竹簍里的衣物,又髒又臭的,燻死人了,只是這些衣物並不是自己的,也不好隨便丟掉。她皺了皺鼻子,決定好人做到底,再好心一回的幫他把衣服洗了吧。

    來到井邊,她打上一桶水,正要將這些髒衣物放進桶子里搓洗時,沒想到自衣物里掉出一個用油皮紙包裹的信封和一個小香囊。

    她疑惑的撿起這兩樣東西,放在手中拍打了下,想了想,還是不將這兩樣東西拆開來看,這又不是她的物品,隨便翻看他人的物品是不禮貌的行為。

    她隨手將這兩樣東西放到自己的包包里,然後卷起衣袖、蹲下身子,開始搓洗衣物。

    當皇甫霽悠悠轉醒之時已過了子夜時分,意識雖然還有些混沌昏沉,但稍早之前所發生的事情,已全回到他腦海里,醒來當下第一個閃過腦海的念頭是——他又活了一次。

    他努力眨著沉重的眼皮打量著只點著一盞油燈的幽暗屋子,迷蒙酸澀的眼眸微瞥,瞧見了床邊正趴著一名姑娘。

    他看不見她的臉蛋,不過瞧見了她發髻上的那支簪子,記得那是在他昏迷之前替他打氣、承諾會在這里等他醒來看月亮的那位姑娘所佩帶的。

    想不到,她真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即使面對的是一個陌生人。皇甫霽頓時說不出心里的感覺,只覺得暖暖的。

    他吃力的動了動手指,又動了動腳,確定他的四肢還有知覺,只是還是使不上內力,一身的武功有可能是廢了,會造成他武功全失的原因恐怕與赤鳩毒脫不了關系。

    本來趴在床邊睡覺就睡得很不安穩,頭上又傳來陣陣擾人的騷動,裴子瑜下意識的抓了抓,嘟囔著,「討厭,蚊子,走開。」

    「我不是蚊子……」

    這一道低沉聲音雖小,但卻讓她听得很清楚,她倏地清醒過來,彈起身子,驚喜的看著朝著她吃力的扯著嘴角的皇甫霽。

    「你……」裴子瑜訝異的看著他。

    「我……怎麼……」皇甫霽吃力的朝她晃了下手,證明自己已經恢復意識。

    「張大夫還預估你到明天早上才會醒呢。」她驚喜的低呼。

    「你一直在這里照顧我?」他喘著濁氣,虛弱地問道。

    早些時候,裴子瑜就打發八角回去跟她娘說一聲了,這大業國民間對女子的管束並不嚴謹,一般小門小戶的女人們都可以出門走動,做些小營生也是被允許的,同齡的男女間交談往來也不會被投以異樣眼光,當然想象現代一樣男女關系不受限制還是不能的,必要的規矩仍是得守。

    八角從頭到尾都在旁看著,知道她和這位黃公子之間並沒什麼曖昧,自然曉得她留下照應是遵守承諾,回去後會好好跟她娘解釋,不會造成什麼誤會的。

    「呃……」想到若承認今晚「一整晚」都在這里「照顧」他,她實在有點心虛。「我不是答應你要陪你看月亮的嘛,自然就在這里了,瞧,今晚月亮還很亮呢。」

    其實,她本是拿著椅子坐在床邊撐著腮幫子張著眼,按著張大夫的囑咐仔細觀察照顧,預防他半夜發燒的,只是見他沒什麼動靜,睡得又安穩,一點發燒跡象也沒有,她手撐著撐著就忍不住趴在床邊睡著了。

    真是丟臉啊,照顧病人的人竟然比病人睡得還熟。

    「我昏睡多久了?」他虛弱的轉了下眼珠,看向窗外的那一輪明月,用著有如砂紙般干啞的嗓音問道。

    「四、五個時辰吧。你先別急,張大夫說了,要是你半夜醒來,得先喝下這碗湯藥,才能盡早解開你身上的毒。」裴子瑜猛地想起這事,轉身端來一直煨在小火爐上的湯藥。

    「解毒?!」這毒能解嗎?

    「嗯,張大夫說你中了什麼赤鳩毒,這藥雖苦,但可解你身上之毒,讓你一醒來就先喝了。」她將藥碗放在床旁的小幾上,「張大夫說你身中劇毒,加上刀傷,再晚些時候,你這命鐵定就沒了。」

    皇甫霽十分詫異這位大夫能診斷得出他所中何毒,「這位大夫竟然知道我中的是什麼毒!」

    傳聞赤鳩毒無色無味,一般人根本無法察覺,一旦等到毒發,為時已晚,更無解藥,因此江湖中人無不聞赤鳩毒色變,替他刮骨的這位大夫不僅診得出他所中之毒,更配得出解藥,實在令他震驚。

    「張大夫醫術很厲害的,我還听過有人叫他神醫,說他什麼病都懂治。這藥你先喝了,其他的等等再說。」她用湯勺攪拌了下湯藥吹了吹,確定這溫度適中可入口,便拿過一個枕頭墊在他身後,讓他坐得舒適了,一口一口的喂他。

    罷從鬼門關走一遭回來,身體十分虛弱的皇甫霽也不矯情,張口便讓她喂他湯藥,一碗湯藥喝盡,他虛弱的道︰「對了,還未請教姑娘您尊姓大名。」

    「我姓裴。」

    裴子瑜將湯碗放到一旁桌案上,打開一盅在另一個小爐子上熬的魚湯,拿過小碗,目了些魚湯再走了過來。

    「你剛做完刮骨,身體正虛弱著,過硬的食物不好克化,我讓人給你熬了盅鮮魚湯,你慢慢喝,身體才好得快。」她一邊將魚湯吹涼,一邊說著。

    「裴姑娘,今日救命之恩,日後在下定當回報。」

    「回報?不用了,你趕緊將身體養好就好。」她一邊喂他鮮魚湯,一邊安慰他,「這人活著比什麼都重要,你別想太多,好好養傷要緊,傷好了才有本錢力氣東山再起。」

    皇甫霽點點頭,目前是得養傷要緊,等他傷好了,就換傷他的人該糟了。

    裴子瑜似是有感而發地道︰「這場水患造成很多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有的人甚至一夕之間家人財產都沒有了。黃公子,你可千萬別因此感到絕望泄氣。」看他衣著破爛、身中刀傷,還有劇毒,說不定是逃難路上遇劫。天災作孽就算了,防止不了,這人為禍患才最可怕。

    皇甫霽皺起眉頭,滿臉疑惑,這位姑娘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不過誤會了也好,此時他也不宜說出自己的來歷,端王肯定不會放棄搜索他的,要是被端王那些爪牙打听到他的下落,自己安危先不論,這位裴姑娘恐怕就有生命危險,他也不想讓他的救命恩人陷入險境之中。

    瞧著他一臉困惑的表情,裴子瑜不解的眨著眼,「我有說錯嗎?」

    他搖頭,「沒錯,姑娘說的很對,在下不能因為一時的打擊而絕望泄氣。」

    「對了,你身上的刀傷跟劇毒是怎麼回事?遇上山賊了不成?」

    「山賊?!差不多了。」他苦笑了下。

    「怎麼回事?」

    不想讓救命恩人遭遇到不可預知的危險,皇甫霽順著她的話,隨口胡謅自己的身分,嘆了口氣,表情哀戚的道︰「唉,百年一遇的水患,在下的家園全毀,根本找不到原址了,在下帶著跟我一起在這次水患中活下來的幾名家丁,和祖輩留下來的一些傳家寶物,準備前往當年先祖父在翠緹縣置的一座莊園落腳。

    「可是萬萬沒想到,躲過了水患卻遇上了山賊,在下和府里家丁一時失察,住進了一間在水里下毒的黑心客棧,被在下的家丁識破,現起了殺機,扭打之時,撞破了油燈,瞬間引起大火,千鈞一發之際我跳河逃生,勉強保住了一條命,不過和家丁們都失散了。」

    「原來是這樣的啊,你手上的傷和所中的毒,都是那時候中的跟砍傷的?」

    皇甫霽點頭。

    裴子瑜拿過一條干淨帕子幫他擦了擦嘴,「這里就是翠緹縣,你現在平安了,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你那幾名家丁也會逃過一劫的,你就先暫時在張大夫的醫館里把傷養好吧。」

    「這里就是翠緹縣?」他疲憊的眼眸里閃過一絲驚詫。

    換裴子瑜點頭。

    之前他所得到的線報,端王暗中培養的那支軍隊就隱藏在翠緹縣,這翠緹縣三面環山,終年雲霧繚繞,的確是很適合隱藏軍隊的地點。既然如此,他趁機留在此地暗中調查,這回定要找出端王謀反叛國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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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0 22:17:3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好奇心殺死貓

    一輛馬車由郊外緩緩的往縣城方向駛去,車內的裴子瑜撩開車簾,望著外面一片綠意盎然的田地,迎面的涼風讓她感到十分清爽舒服。

    用力吸著新鮮的空氣,整個人感到舒服不少,只是這沿路上還是看到有不少災民涌向縣城,那些衣衫襤褸的災民真是讓她的心情好不起來,水患都過了這麼久了,怎麼還有這麼多災民呢?

    眼見就要進入夏天,天氣開始慢慢轉熱,每天排隊領饅頭跟救濟物資的災民還是很多。

    天氣熱加上許多災民因為無處洗澡,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味讓她每天在發饅頭時總是有一種苦不堪言的感覺。

    只是這話她又不能說,免得傷害了那些無家可歸的可憐災民,她只能每天蒙著面紗出門,有人問起,她就說怕曬黑。

    水患發生至今都兩個月了,可是官府的人一直沒有找出有效的解決辦法,甚至連賑災糧食也都遲遲未發放下來,地方官員只能找他們這一些出資的商家商量,讓他們繼續幫忙賑災,對于這種朝廷,她實在是只能搖頭嘆息。

    並不是她心疼賑災銀兩,而是這些官員沒有一個人能夠提出一個真正的解決方法,問他們有無辦法安置這些災民,他們只會兩手一攤。

    天災加上人謀不臧,弄得現在每天是搶案頻傳,乞丐也增加許多,她一個姑娘家出門,都還要配備兩個孔武有力的保鑣——她在現代是學過一些防身術沒錯,但敵不過人多啊。

    進入縣城門後,馬車在滿是災民跟乞丐的街上緩緩行駛著,就怕跑得太快,一不小心撞到人,徒惹麻煩。

    「小姐,去張大夫的醫館前是不是要先去繡針坊?」前頭駕馬車的刀豆回頭問了下馬車里的裴子瑜。

    「嗯,一會兒到的時候,八角你下去拿我昨天交代你去買的衣物。」裴子瑜掀開車簾對著跟刀豆坐在一起的八角交代。

    「是的,小姐。」八角響應了聲,又想了想不太對,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姐,醫館那位公子……小姐您跟他非親非故,怎麼這麼照顧他,又幫他付醫藥費的又幫他買衣服?」

    「八角,你家小姐又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你忘了嗎?」一旁的刀豆笑說道︰「咱們家小姐心善,別說一個無依無靠的陌生人,連路邊的野貓野狗受傷,小姐也會把它們撿回家養傷,等傷口好了再放生。」

    「說的也是,不過小姐一直以來幫忙的人都是我們翠緹縣的人,這次幫的是不知從哪里跑來的陌生男人,我才覺得好奇。」八角抓了抓頭道。

    裴子瑜一下子就道破八角的心思,「八角,說!是不是我娘在你耳邊又交代了什麼了?例如出門時要多留意我對哪家公子多看一眼的?還是叫你對有什麼身家清白的災民多注意,好找回去給你們當姑爺?!」

    她隨便想也知道,八角會突然問這一些事情。,肯定跟她娘親脫不了關系,尤其是她娘現在一門心思都在幫她找上門女婿,她能不提防嗎?免得哪一天她娘莫名其妙跟她說,已經幫她挑好了相公、看好日子,你就等著拜堂成親吧,那她可就真的要昏了。

    「小姐,你真厲害,夫人沒同你說,你就知道夫人的心思。」八角又抓了抓頭,驚奇的回應。

    「這事關我的終身大事,我能不警醒點嗎?」裴子瑜沒好氣地道︰「八角,我可警告你唷,你的月俸可是本小姐發的,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講,你自己要很清楚。

    「本小姐現在慎重告訴你,我現在還不想嫁人娶姑爺,你記清楚了沒?你這記性可是關系著你年終的分紅,你不希望領得比別人少吧?」

    「記清楚了、記清楚了,小姐,八角什麼不該說的一個字也不會多講,小姐您放一百二十個心吧。」說到銀兩傷感情,為了他的分紅,說什麼他也不會背叛小姐的。

    這時刀豆已經將馬車緩緩停在繡針坊前。

    「嗯,快下車去把東西拿了。」裴子瑜指著眼繡針坊催促道。

    本是想在車上等八角的,但無意間瞄到前方不遠的糕餅鋪,她心念一轉,又吩咐道︰「八角,等等,一會兒到前頭的糕餅鋪找我們,刀豆,我想買些糕餅。」

    「是的,小姐。」刀豆駕著馬車,朝前頭的糕餅鋪而去。

    裴子瑜在糕餅鋪前下車,進去後發現老板研發了好多新口味,每一種餅的樣式都精致小巧,看起來很好吃。

    「裴姑娘啊,歡迎,許久未見到你,你這一陣子一定是累壞了吧?」糕餅鋪老板一見到裴子瑜這熟客上門,馬上親切招呼。

    「老板,你這兒的糕餅多了不少口味啊。」裴子瑜也沒跟老板客氣,看到什麼喜歡的拿起來便試吃。

    老板也涎著笑臉任由她試吃,誰叫她是大戶呢,每次上門都買了不少餅。

    「是啊,最近我們鋪里新來了位糕餅師傅,做出不少新口味,裴姑娘你嘗嘗這個,白玉雪花酥爽口不膩,上門來買糕點的許多姑娘都喜歡這口味呢。」老板拿了塊雪花造型的餅讓她試吃。

    她嘗了口,「味道不錯,有股淡淡花香,這是杏花做的吧?」

    「裴姑娘你真厲害,一吃就讓你嘗出來,再試試這個吧,這是梅花酥,用梅花釀做的。」老板又大力介紹著另外幾樣新口味糕餅。

    「這也不錯,這兩種各打包四盒給我吧。」

    「欸,好的。」老閱擺了擺手,催促店里的伙計打包。

    裴子瑜最喜歡吃甜點了,甜食總讓她感覺心情愉快——說到心情愉快,那位黃公子瞧他這兩天似乎很落寞,老是心事重重的模樣,他情緒應該很不好。

    吃兩塊甜點應該就會恢復好心情了,也給那位黃公子帶點糕餅吧!不過男人好像都不太喜歡吃甜的,還是給他換個口味。

    她問道︰「對了,老板,對了有沒有比較不甜的,最好是帶點咸口味的糕餅,不要肉餅。」肉餅吃兩口就很容易膩了。

    「帶點咸的口味……」老板思索了下,隨即拿過一款新口味的餅,「這個千層酥,咸中帶酥的口感就是連我這挑嘴的也不時偷拿一、兩塊嘗著。」

    裴子瑜撿了塊掉到一旁的小碎片嘗著,「還不錯,這也幫我包一盒,還有你店里的鳳眼酥、綠豆糕都幫我包四盒,這些餅每個口味都一盒,分成四串。」

    「欸,好的,裴姑娘您稍待一下。」老板一听趕緊也加入打包行列。

    一旁的刀豆一听到主子買了一堆的糕餅嚇了一跳,「小姐,我們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加起來也吃不了這麼多糕餅啊。」

    「誰說只給我們府上的人吃,等等你把剩下三串糕餅送回去,一串拿去給我娘,一串府里的下人們各自勻了,另外一串送到草藥園給工人們,剩下一串我要帶走。」最近常往醫館跑,免不了在那里蹭飯,也該回饋一二。

    扳餅鋪的伙計們手腳利落,很快的就將四串糕餅打包好,提到裴子瑜面前。

    她取下腰上系的荷包,掏了五兩銀子遞給老板,「老板,剩下的銀兩你就隨便包一點你們其他口味的糕餅。」

    「小姐,您交代的東西我拿來了。」這時前去繡針坊的八角氣喘吁吁的跑進糕餅鋪,晃了晃手上提的東西。

    「給我吧,你跟刀豆先把餅送回去,傍晚時再來接我。」她空著的那只手接過八角手上的衣物,交代了聲後徑自往醫館方向走去。

    醫館里人滿為患,為了自身的安全,已經可以下床緩步行走的皇甫霽選擇了一般不會有病患前去,曬著草藥的後院,躺在樹下一張躺椅上閉目養神曬太陽,他手上的傷勢復原得十分良好,就連赤鳩毒也解得七七八八了。

    張大夫稍早為他換藥時告知他,再過不久便能拆掉他手上包裹的布巾,屆時他身上的毒也能完全清除干淨,無須擔心會對身體造成影響。

    這位張大夫真是醫術了得,想不到這種鄉下地方也有這麼個能才。

    這些天,他的情緒一直十分低落,主要原因是不知道零一他們三人現在如何,一一是為了自己好不容易查到的端王養兵意圖謀反叛國的密件和證據都不見了,他記得他爬上河岸那時,那些密件還在自己身上的……

    如今密件遺失,想重新調查談何容易,所有物證恐怕都早被端王毀去。一想到此事,他便無心養傷。

    要說能讓他開心的事是,張大夫告訴他,他的武功假以時日便能恢復,不要感到喪志灰心,這讓他瞬間像那天裴子瑜說的一句話——滿血復活。

    他當時不是很懂這句話,裴子瑜只是笑笑的說就是精神百倍的意思。

    總之,武功沒廢了就是大好事一件,待身上的赤鳩之毒完全清除干淨,再按著以往他練功時的心法修練,恢復內力,也好擺脫這種毫無防備能力的廢人感。

    他本都已經放棄恢復功力的希望了,如果張大夫真把他治好,日後他回宮定要引薦張大夫進御醫院,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不,他最該報答的救命恩人應該是裴子瑜才是,如若不是她,今日他恐怕早已命喪黃泉了……

    「嘿,你在想什麼?」裴子瑜到了醫館繞了一圈沒看到應該躺在病床上休養的男人,問了下藥僮才知到他嫌前頭吵,到後院來曬太陽了。

    陽光被人遮住,皇甫霽一睜開眼便見到裴子瑜那張有著燦爛笑容的臉蛋,怎麼他才一想到人,她就出現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在心底蔓延開來。「裴姑娘,你怎麼來了?」

    昨天還同他說,她今天要陪她娘親去廟里進香,就不進城,自是也不會到粥棚那邊,醫館也不過來,怎麼才過了晌午,人就來了?

    「我今天早上突然想到有東西要給你不來不成,所以跟我娘去上香後,只好又走了一趟過來了。」

    「什麼東西?」

    「喏,給你。」她將手中的包袱跟那盒咸餅放到他懷中,然後拉過不遠處一張竹編矮凳子,在他身邊坐下。

    「這是……」他疑惑的看著懷中的包袱。

    「你總不能一直穿著張大夫的衣服吧,你那件破掉的衣物,我讓繡針坊的掌櫃找人縫補好了,還買了幾套夏季衣服給你換洗。」

    「有勞你了,你的恩情在下一定不會忘記的。」看著手里這包衣物,他有些感動。

    「不用了,十二年前我發過誓,只要能活下來,此生定盡我能力救助生病受傷之人。」她雙手撐著下巴搖著頭,「所以你不用回報了。」

    「你發過誓?十二年前你才幾歲,還懂得發誓呢。」皇甫霽好笑的問道。

    「我怎麼不懂?我知道的事才多呢。」

    「喔?你知道什麼?說來听听。」

    裴子瑜並不覺得有什麼好隱瞞的,很爽快的說了,「我娘是京城一個大將軍的五姨娘,我從小身子就弱,那年我四歲,我爹奉命出征,夫人借機將我娘跟我趕出將軍府。我永遠記得,那天下著磅礡大雨,我娘背著我走出京城,那場大雨還差點要了我的命,有一度還斷了氣……

    「我娘背著我,一家一家醫館敲門求大夫救我,終于遇到一位仁心仁術的大夫將我救活……」她就是那時候穿越重生的。

    「因為自己的切身之痛,我醒來後就對上天發誓,此生定盡我能力,救助生病受傷之人。」

    她把事實都說了,可不希望有人誤會她救人是圖人家的回報。

    皇甫霽恍然的點著頭,原來她還有這樣一段過往。

    只是,她口中的大將軍究竟是何人?

    「你爹是大將軍?你被趕出來?可你這模樣、做派都不像是被趕出家門,窮困潦倒的可憐庶女。」

    「那是我有本事,我要是沒有為自己跟我娘撐起一片天,今日我跟我娘早已尸骨無存了。」

    「我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給曾經欺負過我娘的人好看,有朝一日,給我機會回到將軍府,我一定整得那個可惡的夫人叫苦連天,替我娘報一口冤氣!」

    皇甫霽打探道︰「你爹是哪個大將軍,你知道嗎?不過當時你年紀這麼小,別說他的名號你不記得,恐怕連名字也不記得了。」




    「誰說我不記得?我四歲以後的記憶可是記得一清二楚,我爹是威武大將軍裴震天!」她有些嗤之以鼻的說出原主父親的名諱。

    「裴震天?!」皇甫霽有點詫異她爹竟然是威武大將軍裴震天。

    她點頭,「是啊,不過我爹長得是圓是扁我可沒印象,我十二年沒看到過他,記憶里沒有他這個爹的存在,對我來講所謂父親有跟沒有是一樣的。我只記得夫人怎麼欺壓我跟我娘,打雷下雨的天氣把我們母女趕出將軍府,讓我娘在大雨中背著我到處急著找大夫。」顯然她是真的記恨,又提了一次。

    「有機會的話,你想怎麼讓那位將軍夫人好看?」感受到她語氣里的憤慨,他好奇的問。

    「我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她嘗嘗當年我跟我娘受過的苦。」她握拳忿忿地說。

    「這樣不是太仁慈了?」要是他,絕對要加倍奉還。

    「仁慈?!怎麼會,像夫人那種連喝杯水都有人伺候、一輩子養尊處優的人,給她最好的教訓就是讓她自個兒過日子,沒人服侍,這可是一種慢性折磨,她能調適自然就能釋懷,要是不能調適,這種折磨就會讓她像是生活在地獄般痛苦,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裴子瑜嘴角逸出一抹嘲諷,就好像那位萬惡的夫人就在她眼前一樣。

    這還差不多。皇甫霽認同的點頭。

    「啊,說這麼多,我差點忘了我今天最主要的目的。來,這個該交還給你了,再放著我怕我又忘了。」她趕緊從她斜背的包包里拿出東西交到他手上。

    皇甫霽驚喜的瞠大眼,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兩樣東西,一件是象征他身分的玉印,另一份便是端王謀反的證據,沒想到竟然在她身上!




    「這東西是從你衣服里掉出來的,我當時順手把它放進我包包里,一時就忘記了,昨天收拾這包包時才發現,趕緊把它給你送來。」

    「謝謝你。」皇甫霽激動的看著手中的這兩樣東西,上頭的封印完好,一看便知她沒有將它們拆開來看,這點讓他有些詫異。

    「現在東西交還給你了,我就輕松了。」她松了口氣道︰「好了,任務達成,我回去了,你好好養傷吧。」

    「你要走了?」一向討厭女人的他,竟然有點舍不得她離開?他想了想,覺得自個兒是喜歡她臉上那明媚的笑容,看著便會讓他感到心情很好。

    她點點頭,「嗯。」

    「不急著回去的話,陪我去個地方吧,這里我不熟,需要一個帶路。」

    「敢情你把我當導游了。」她睨著他手臂上的傷口問道︰「不過你能出門了嗎?不怕你的傷口被人撞到?」

    導游?她又說奇怪的詞了。「張大夫今天已經同我交代過,沒事多多走動可以幫助傷口復原。」他再不放出消息,零一他們肯定急死,說不定會以死謝罪,讓三人知道他平安無事是當務之急。

    「那就好,好吧,反正我沒事,就帶你到城里繞繞吧。」

    他起身作揖,「有勞裴姑娘了。」

    她跟著站起身,「走吧,你想到哪里去?」

    「先跟我說四邊城門在哪里、縣衙的位置,如果還有時間,順道去趟郊外。」

    最近幾日他發現這張大夫的醫館傷藥用量十分重,幾乎是隔天便大量制作一批傷藥,而這些傷藥都是由兩個身形魁梧的男子來取走,付了銀兩二話不說立刻走人,十分神秘。

    從那兩名男子腳下所穿的鞋子沾的紅泥看來,他們是由山上下來的,這點很可疑,他想查清楚。

    「四邊城門這走起來會累死人的,我先就近帶你去看縣衙跟東城門好了,明天我們再搭馬車去看另外三個城門跟郊外吧,再說,你現在的體力也不允許你走太多的路。」她考慮周全地道。

    皇甫霽思索了下,覺得她說的有理,現在最要緊的雖然是放出消息讓零一他們知道他平安無事,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現在身體才剛恢復,別急在一時,不差隔著這一天的。

    翌日,皇甫霽在南城門里里外外繞了一圈,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撿了幾顆石頭在右邊城門上擺了個只有他和他三個貼身侍衛才明白的暗號,之後轉身回到馬車上。

    裴子瑜微掀著車簾,眯著眼看著他的舉動。他是在給他的家丁做暗號吧?

    不過讓她覺得奇怪的是,真擔心跟他的家丁找不到他,他直接貼張尋人啟事之類的字條,他的家丁若是尋來,看到了自然能找得到他,怎麼跟個特務一樣搞得神秘兮兮的,難道是他的家丁不識字?

    皇甫霽掀開車簾,探頭彎身進入馬車,在她對面坐下,她隨即給他一個水壺,「喝口水吧,外面有點熱。」

    他接過水袋,仰頸暍了水,笑問道︰「你不好奇?」他知道從他在東門擺上相同暗號時,她便開始注意他的舉動了。

    「好奇之心人人皆有-但這屬于個人隱私,我不方便探究,而且我怕死。」她搖頭。

    「怕死?」

    「俗話說好奇心殺死一只貓啊,我還想多活幾年,所以不要太過好奇。」重生不容易,她必須好好把握,可不想象上輩子那樣在花樣年華的年紀就「砰」一聲沒T.

    好奇心殺死一只貓?這說法真是有趣,皇甫霽朗笑出聲,未受傷的那手拍了下大腿,「的確想多活幾年就別太好奇。」想到小時候宮里有一個妃子養的貓,就是因為好奇跑到一個櫃子里,結果被不知情的宮人給鎖住,收到庫房里,活活給餓死,可不就是好奇心殺死只貓嗎?

    「瞧你笑成這樣,好像講到你心坎里似的。」她白了他一眼,她說的有這麼好笑嗎?

    「你就是講到我的心坎了。」

    他自己也就是太好奇,才會無意間揭露了端王爺,暗中屯兵密謀竄國的秘密而引來殺機。

    瞧著他磊落的笑容,裴子瑜心頭閃過一抹的疑惑-挑眉將他從上到下瞄了一眼,遲疑著思索著他話中的含意。

    這位黃公子不僅相貌俊美,舉手投足間更有股渾然天成的矜貴氣息,即便只是身著一身普通的棉袍仍然擋不住他那像是與生俱來尊貴內斂的氣質,讓她有種錯覺,覺得他並不是什麼普通人物。

    如果不是他那掛在臉上的爽朗笑容與平易近人的個性,跟那些屌得不得了的王公貴族們不盡相同,她都要誤以為他是某個王爺或皇子了,而不是家圔被毀的落魄貴公子。

    「好了,這四個城門你都看過了,你還想去哪里?趁著天色還早,我讓刀豆趕緊帶你去,明天我又要開始忙了,沒有時間再陪你出來逛大街。」

    「听說翠緹縣的山都是紅泥,這紅泥是制壺的好材料,我想看看這土是不是可以制成一把好壺,可以帶我去看嗎?」

    「你想制壺?」

    「我繼承的家業全毀在這一次水患,得想辦法謀條生路,這壺只要制得好,是可以賣到不少好價錢。」

    「你會制壺?」她倒是有些意外。

    「興趣。」事實上他的興趣可多著呢,「我想可以先暫時混口飯吃,但也得先找到制作材料。」

    裴子瑜食指輕點著水漾紅唇,思索沉吟道︰「我想想……這翠緹縣雖然三面環山,但有紅土的山並不多,這附近只有鐘靈山有而已。」

    「鐘靈山?」

    「是的,只有那里的山是紅土的,不過你如果想要取那里的紅土制土,恐怕也只有今年可以。」

    「只有今年,什麼意思?」

    「鐘靈山是我們這里的一座大山,它有一部分的山脈土是紅色的,而這有紅土部分的山脈正好位在我的草藥園不遠處,縱走約莫半個時辰便能到達。這座山除「長些無用只能用來制作木炭的廢柴樹木外,其他連果樹都長不好,在我們這兒人的眼中,它就是座荒山,卻不知怎麼的就被人看重,還出高價買下,圍籬了整個山頭,只留出一塊地來,給附近居民撿木柴-明年一到,就不許百姓再進入撿柴火了。」

    皇甫霽听出癥結,犀利陣光一閃,問道︰「有听說是為什麼會被買下嗎?」

    裴子瑜歪著頭想了下,「之前听吳嬤嬤提過,附近居民去撿柴火,下山後忿忿不平的說著,壓根看不出這座山里有什麼寶物,可是守備很森嚴,只能在山坡那里撿柴火,再進去一點就會有人出來趕人了。」

    那座山果然有貓膩,皇甫霽隱在袖下的拳頭緊了緊。

    「如果說是擔心當地居民進山撿拾柴火,影響木炭燒制的數量還有得緣由,可這從頭到尾也沒見他們在燒制木炭。」

    她也曾經想過這問題,讓人稍微打听了下,畢竟她的草藥園緊鄰著人家的地,凡事必須小心謹慎注意,可始終沒問出什麼結果,前山的主人非但沒有危害到他們的權益,也沒有任何挑釁行為,反而還不時的向他們購買大量的草藥。

    「這樣你還要去看嗎?」

    都听她這麼說了,那他就更要過去看,這座山太可疑了。

    「還是去看看吧,到明年還有大半年的時間不是嗎?況且要先確定土質才行,如果真的適合制作茶壺,也許可以跟這座山的主人做個交易。」

    「說的也是,只是買土而已,應該不會這麼不盡人情。」裴子瑜點頭,掀開車簾對著刀豆交代,「刀豆,到草藥園去。」

    「是。」刀豆手中韁繩一揮,前頭馬兒便疾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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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0 22:18:1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凶悍的女漢子

    約莫半個時辰後,馬車緩緩停在一座清蔥翠綠的山前,微風吹來,還聞得到陣陣香草氣息。

    皇甫霽掀開車簾朝外頭望了眼,眼前是一片一片綿延不絕、依山勢而種植的藥草田,也有優美的庭園造景、小橋流水,這里是……

    「到了,我們下車吧,還要爬段山路,才能到前山去呢。」

    裴子瑜一剛下馬車,幾個在草藥田里工作的工人便放下手中活計,跑了過來。

    「見過小姐。」幾個工人拿下頭上遮陽草帽,異口同聲的問好。

    「辛苦你們了。陳叔,你們按我的交代給那兩區的桔梗上肥料和驅蟲藥了嗎?」裴子瑜瞄了眼草藥田問道。

    為首的工頭陳叔點頭,「回小姐的話,一早大伙兒就將小姐交代的事情辦妥了,這會兒正在除草。」

    裴子瑜點頭,「那好,陳叔你們繼續忙吧,我沒什麼事情,帶個朋友來看看。」

    「欸,好的,小姐你要是有什麼事情隨時喊我一聲,我會即刻過來。」陳叔手一揮,指揮著工人們又回草藥田繼續干活。

    「這片草藥園全是你的產業?」尾隨著她下車的皇甫霽看著她與工人們的對話-有些詫異的問道。

    「嗯。」她點頭,指著不遠處一條細小又陡的小徑說道︰「要去前山,就從那條小徑走上去。」她自開墾了草藥田,便修了路可以直接從後山進出,並不需要再從前山出入。

    皇甫霽點了點頭,撩起衣袍便邁開步伐往那條小徑走去,動作迅速利落,才一眨眼工夫,他人就在小徑上了。

    裴子瑜瞪大眼,錯愕的看著像腳踩筋斗雲的皇甫霽,驚愕的指著他沉穩高挺的背影,不可思議的問著她身後的八角跟刀豆。「你們說……這黃公子是傷員嗎?動作竟然這般神速。」

    八角很認真慎重的點著頭,「是的,八角可以確定他是傷員,還是重癥傷員。」

    刀豆也認真點著頭,豎起大拇指,「猛!身體還未完全復原,行動便像行軍一樣,不簡單。」

    「你們兩個別贊揚了,快跟上。」裴子瑜撩起裙擺,很不文雅的半跑半爬的追了上去。

    皇甫霽不顧身上的傷勢未復原,大步不停的往山上走去,半個時辰不到,便見到裴子瑜所說的高聳圍籬,上頭甚至還放了用鐵線做成的流星網,更有不少守衛隱匿其間,要說這里沒鬼,他才不相信。

    裴子瑜萬萬沒料到他的腳程這般快,她跟八角還有刀豆半跑半走的竟然還追不上他。

    等他們氣喘吁吁的走到那鬧鐘前時,皇甫霽已經將附近的地形瞧了個大概。

    「呼,黃公子,你這是遇上山賊土匪啊,走得這麼快,我們怎麼也追不上啊!」她氣喘吁吁的捂著胸口看著蹲在地上,拿著一根隨手撿來的木頭,采集泥土的皇甫霽。

    「我看天色不早了,早點來采些土回去,下山才不會太晚。」皇甫霽笑看著因為追他追到臉色發白的三人。

    裴子瑜看著他腳邊四處一坨一坨的紅泥,「只是……這樣如何能夠帶走?」

    「不帶走,我只是先看看這紅土的特性。」

    「如何?適合嗎?」

    他搖了搖頭,有些遺憾的道︰「這里的不太適合,不過靠近圍籬旁的土質好像合適,我想進去看看,卻被守衛給趕了出來。」

    裴子瑜望了望那邊,又看向刀豆道︰「刀豆,今天的那個守衛不是你的麻吉嗎?你去跟他問問,能不能讓黃公子進入取土。」

    「麻吉?」刀豆疑惑的看著裴子瑜,他們小姐常常說一些他們听不懂的話,雖然已經見怪不怪了,但每次一听到新詞,還是會困惑一下下。

    「就是你的死黨,你的好朋友,你一起長大的玩伴。」

    「喔,是這個意思啊。是,小姐您等等。」刀豆恍然大悟地點頭。

    隨即他往圍籬跑了過去,跟其中一名守衛比手畫腳、指指點點了半天。

    沒一會兒,他跑了回來,面有愧色的搖頭,「小姐,我那麻吉他說不成,他說最近不知怎麼的,上頭每天嚴厲交代他們看好入口,不許任何閑雜人等靠近,要入內必須有什麼放行文件,如果他敢擅自放人進入,就會丟了這份差事。」

    「這麼說,就是連之前還可以撿柴的地方都不許進入了?」裴子瑜皺著眉頭道。

    皇甫霽本沒想過這次交涉會成功,心里已打算著等與零一他們聯絡上,便派他們來一探究竟。

    不過,這一趟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收獲,至少從裴子瑜的口中得到有利的情報,她的小廝刀豆與這里的守衛是好友,肯定會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未來他勢必有必要同刀豆套好交情。

    「連撿柴都不準了,怎麼,他們里面是挖到金礦了嗎?」裴子瑜嗤道。

    「小姐,我覺得他們是挖到鐵礦,剛剛我那麻吉說,山里頭不知道挖到什麼,最近是一車一車的紅土往山谷倒,還不時听得到爆炸聲,如果黃公子真要土,可以到山谷去找。」

    「山谷,在哪?」皇甫霽比裴子瑜還心急地問著。

    刀豆指著另一頭,「往那里走很快就會看到了。」

    「我們過去看看吧。」也不給別人開口拒絕的機會,他就徑自走去。

    主僕三人這才回神,這男人又離他們幾丈遠了,三人額頭不約而同飛過一只嘎嘎叫吵雜的烏鴉,敢情他們今天是來健行的……

    夜,一片寂靜。

    一記夜鶚陰沉的長鳴聲劃破這份寧靜,兩道黑影在屋頂上如閃電般急速前進跳躍,翻過一個又一個的屋頂。

    兩道黑影最後在至高點會合,拉下面巾,冷眼看了對方一眼。

    「零三,你在哪里瞧見主子留下的暗號?」

    「西城門,你呢?」

    「我昨天早上進城時還未見到主子留下暗號,由此可知這暗號是昨天下午或今天留的,如若不是今天見到了這暗號,我都要往下個城鎮去了。」零一說著,「通知零二了嗎?」

    「我在城門一看到這暗號,便已發出信號給零二,他應該也快趕過來了。」

    「一看到這暗號,我們終于可以松口氣。」零三如釋重負的道。

    「別開心得太早,主子到現在才出現,情況可能不太樂觀,我最擔心的是主子身上的毒……」零一提醒道。

    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凝重,兩人神色嚴肅的互看對方一眼。

    「不管如何,主子總是保住了性命,這是不幸中的大幸。」片刻,零一放下心頭的擔憂。

    這時,北方有一道黑影正以急速的速度往他們這里來,他們兩人正要抽刀防備,看清那身影是零二,這才收起武器,等他到來。

    「零一、零三,你們有主子的消息了嗎?」零二未及落腳便先出聲詢問。

    「主子已經留下暗號,等著,主子應該很快便會與我們聯系。」

    話說完沒多久,沉靜的夜色里就傳出一記蕭瑟的笛聲,笛聲曲調綿延流長,他們三人一听便知是皇甫霽在召喚他們。

    三人連忙循聲而去,三抹黑影消失在夜空之中。

    皇甫霽站在醫館後面的院子一株大樹下,雙手負在身後,仰頭看著月亮被雲遮住的迷蒙夜色,等著。

    他不確定零一他們是否已來到翠緹縣,只希望三人跟他一樣,逃出生天。

    本認為零一幾人不會這麼快趕到,沒意料到他才發出信號不到一刻鐘時間,人便趕到了,且三人到齊,讓他有些激動。

    那日自水道遁逃,遇上水底漩渦亂流,將他們主僕沖散,今日能再一聚,不只是皇甫霽,零一三人也是激動不已。

    「屬下零一、零二、零三見過主子!」他們三人單膝下跪見禮,異口同聲的問安。

    「快起來吧,本宮說過,出門在外無須理會宮廷繁文縟節。」皇甫霽旋身抬手示意。

    「屬下們是見到主子平安無事,太過開心。」零一激動的道。

    「主子,您身上的毒呢?」零二可沒忘記他們跳下池塘進入水道之時,主子已經毒發,整個人陷入昏迷。

    「主子-您身上的傷勢呢?」零三也激動的詢問。

    「放心吧,你們主子我遇到貴人,幸好得到她的幫忙請醫救治,如今傷勢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所中之毒也解了,只是內力武功沒辦法恢復得那麼快,還需要一陣子的調養。」皇甫霽大略的將這一陣子的經過同三名屬下提了。

    听到主子這樣說,三人也就放心多了,如釋重負的松了口長氣。老主子早已發出訊息,他們再找不著主子,就不用回去了,想回京就提頭去見。

    主子真要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三人也別回京,一同切腹自殺,引咎謝罪了。

    「事情緊急,我有事交代你們三人去辦,本宮還活著這事一定要保密,不能讓端王知道,否則將壞了我即將要辦的大事。」

    「主子,您請交代,屬下們一定全力以赴完成主子交辦的事情。」三人抱拳領命。

    「你們過來……」皇甫霽低聲地對他們下達指令。

    「主子,您放心,屬下會在最短時間內完成主子您的命令。」三人異口同聲地說著。

    「切記,勿打草驚蛇。」皇甫霽再次交代,手一揮,他們三人再度消失在夜色之中。

    翌日,一大清早就熱鬧萬分,傷員病者擠滿整間醫館,所有藥僮都忙著照料傷員。

    今天又恰是裴子瑜送來藥材的日子,整個醫館大門頓時又是病人又是藥材的,沒有多余的人手可以幫忙搬運藥材,一堆藥材將大門處擠得水泄不通。

    就連裴子瑜也親自幫忙搬著大簍小簍的藥材往醫館里頭去,手上傷勢還未痊愈的皇甫霽就算是有心想幫,也不能太使勁,只能用著未受傷的一手打算幫忙提些較輕的藥材。

    「欸,欸,黃公子,你別忙,這讓八角他們來就好,你忘了張大夫昨天的交代嗎?」一見皇甫霽要將一捆藥材扛到肩上去,裴子瑜馬上出聲制止。

    昨天他們從山上回來,她差點沒被張大夫給罵死,說她不懂得照顧病人,竟然帶著還只能稍微活動的病人去爬山甚至挖土,若是人出了個好歹,是想砸他招牌等等。

    嚇得今天她是一點粗重的活都不敢讓皇甫霽幫忙,就怕等等張大夫又扯著嗓門大吼。

    「沒事,我又不是紙糊的。」

    「不成、不成,你去那邊樹下坐著乘涼吧,這種粗重的活我們自己來就成,可別忘了你還是個病患,我可不想再讓張大夫像教訓小孩一樣的教訓我了。」她趕緊將那個他快扛到肩膀上的藥材拿下來。

    「抱歉,是我給你制造了麻煩。」一想起昨天她因為他被張大夫罵得狗血淋頭的,便十分愧疚。

    「沒關系、沒關系,張大夫每隔一陣子就會找機會念叨我,你別放在心上。」說完她便提了袋藥材入內。

    就在皇甫霽還正想看看自己有什麼可以幫忙提的東西時,銳陣瞄到了已經做好變裝打扮的零一跟零三,不著痕跡的朝他們比個手勢,示意他們稍安勿躁,認親的時機還不對。

    直到裴子瑜再度滿頭大汗的出來,皇甫霽這才朝他們兩人示意,可以認親了。

    裴子瑜用著袖子擦拭著額頭上的汗,一跨出門坎便見到兩個男人一身塵土、臉色黑黝,像是大戶人家下人或是莊稼漢子,眼淚含眶、一臉驚喜的看著她。

    她皺了皺眉,這兩位她並不認識啊,怎麼像是多年不見、失散的親人一樣對著她激動噴淚,裴子瑜滿頭問號。

    她才正要看看左右是不是有人認錯了親戚,就見那兩人朝她沖來,她都還來不及閃躲,那兩個壯漢就在她面前「咚」地跪下,眼淚激動的噴出眼眶-烏黑滿是泥土的手掌就往她伸過來——

    緊緊握住一旁皇甫霽的手,喜極而泣地哭喊著,「公子……我們終于找到您了……」

    裴子瑜詫異地看著這兩個拉著皇甫霽的手的壯漢。「黃公子,這兩人是你之前說過家中失散的家丁干?」

    「是的,他們是零一跟零三。」皇甫霽點頭,「零一、零三,見過裴姑娘,是裴姑娘救了你家主子的。」

    零一跟零三即刻跪在地上,朝裴子瑜磕了一個大響頭,「感激裴姑娘您救了我家公子一命,您的大恩大德,我們兄弟倆沒齒難忘。日後您若是有需要用到我們兄弟二人的地方,請姑娘不要客氣,我們兄弟二人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看到他們下跪,裴子瑜本能的跳開,慌張地直擺手,「你們別跪我,我不習慣被人跪的,所謂大恩不言謝,至于報恩就不用了,你們也別放心上。」

    「零一、零三,你們兩個先幫忙把這些藥材搬到醫館後院。」

    「是,公子。」

    零一、零三兩人肩上各自扛上一大箱籠,手上再拿起兩大捆藥材,兩趟來回,便將這一車藥材給扛光,只剩下零星的幾包藥材。

    裴子瑜驚駭地看著孔武有力的兩人,這一車東西八角跟刀豆少說還得扛上五、六趟,沒想到這兩人兩三下便解決了,太嚇人了。

    看出她的震驚,皇甫霽解釋了下,「他們兩人以前在林子里搬運大木的,力道很足。」她愣愣的點頭,原來啊,難怪這麼孔武有力。

    「唷,這不是裴大姑娘嗎?怎麼今天沒有在街上發饅頭了?」

    突然一記充滿挑釁的聲音自他們倆身側傳來。

    「這不繼續發饅頭了才對嘛,告訴你,本公子可不許你在成婚後再這樣敗家。」

    裴子瑜同皇甫霽皺著眉頭轉過身-看著一個一臉油氣,浮夸地穿著色彩鮮艷的錦袍,四周一群僕役跟隨著,一看就是個紈褲子弟,這男子眼角邊有顆黑色大痣,正朝著她似笑非笑的走來。

    「柯有財,你還沒睡醒吧,在痴人說什麼夢話?」裴子瑜雙臂抱胸,鄙夷的橫他一眼。

    「喝!咕公子我說什麼夢話?我告訴你,我爹今天已經同意讓媒婆去你家下聘了,你很快就會是本公子的妻子,你說我說什麼夢話?!」柯有財將手中扇子用力指向她,滿臉得意的將剛剛從他爹口中得知的最新好消息告知她。

    對這女人,他喜歡很久了,只是她從來不給他好臉色看,之後娶回家,看她還敢不敢不敬夫婿。

    「呿,你爹同意,還得看本姑娘同不同意咧。你以為你是誰,妄想娶本姑娘,一邊涼快去吧!」

    只是柯有財的話還是讓裴子瑜暗驚了下,莫非她娘真的瞞著她,跟別人把她的終身大事給定了?

    「呸,要你同意?潑辣姑娘也想自己作主婚姻大事,我爹肯答應讓你嫁給我為妻,就是你家祖上燒了高香。勸你還是趕緊收起任何對我這未來夫君不敬的想法,否則小心婚後老子我給你好看,讓你知道什麼叫作以夫為天!」柯有財那只不規矩的咸豬手說著說著就要往裴子瑜的臉摸來。

    裴子瑜秀眉一擰,閃過他欲貼在她臉上的肥豬手,怒喝道︰「做什麼?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是什麼意思?」

    「我就要是你的夫君了,怎麼摸摸還不成?!」柯有財不甘示弱的撇嘴道。

    自小他沒少吃她的虧,每每他帶著護院在街上修理不長眼的家伙,被這雞婆的女人看見,最後他們總是淪為被修理的淒慘對象,還得賠人家醫藥費,還有什麼精神損失費用、無法勞動費用。

    這凶焊女人別看她長得秀氣,一副身嬌體輕易推倒的模樣,練得也不知道是什麼功夫,竟然沒人可以拿捏得住她,他跟一群護院常被她揍得祖父不認得孫子的。

    今天他爹跟他說了,媒婆來家里為他們兩人說媒,爹也同意了,頓時他的底氣就來了,帶著一群護院來向她宣威,讓她知道什麼叫作以夫為天!

    「本公子就不相信今天摸不著你!」柯有財卷起衣袖,對著身後護院-聲令下,「把她給本公子抓來,本公子要摸兩把!」

    一旁的皇甫霽一听,憤怒得就要向前,卻被裴子瑜一把給攔住,對著他搖頭——

    「你是外地人,很容易被他報復,別為我出頭,況且你手傷還未好。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處理,這幾個小櫃三潑皮混混,本姑娘還沒看在眼里。」

    「你一個姑娘家怎麼應付這群地痞惡霸?」

    她得意地扯了扯嘴角,拇指抹了下挺俏的鼻尖,「你看著吧,你以為我怎麼在這里立足啊,我要是這麼軟弱,早就尸骨無存了。」

    瞧她這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皇甫霽也就不為她強出頭,如若不行,後頭還有能以一擋百的零一跟零三。

    裴子瑜鄙夷的撇了撇嘴角,斜眼看過去,「來啊,我看你今天準備怎麼給我好看?!」

    這完全不將他柯有財放進眼里的挑釁態度,讓他感到顏面嚴重受損,怒聲大吼,「全部給我上!稈她給本公子綁了,本公子今天要提前洞房!」

    柯有財一聲令下,他帶來的這群名為護院,實為地痞流氓的混混,便蜂擁朝裴子瑜一擁而上。

    只見她一個閃身,一個下壓,幾個連環飛踢,施展著讓人看不出來是哪個武功門派的功夫,那些沖上來的混混們便被她踹飛在地,迭成迭羅漢的痛苦哀嚎。

    柯有財見大事不妙,撩起衣袍便要逃跑,卻被裴子瑜一個擒拿手將他反制,將他壓在他那群手下的身上。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無不拍手叫好的,「好啊,好啊!」

    迭在迭羅漢最上頭,一只秀腿往柯有財背脊上用力一踩。

    隨即,一記驚天乍響的尖叫哀嚎聲拔地而起,「啊!」

    裴子瑜一腳踩著他的背,忿忿道︰「柯有財,告訴你,本姑娘就算i輩子當老姑婆,也不會嫁給你,你最好給本姑娘死了這條心!」

    「放、放手,痛死我了!」被裴子瑜一招半式就壓在地上的柯有財,像殺豬一樣的尖叫,沒被鉗制住的那只手猛拍著身下的下人,痛苦哀嚎。

    「你們幾個傻了啊,還不快點把她給本公子拉開!」柯有財痛得滿臉通紅,對著他帶出門的那幾名沒有向前干架的家丁怒吼著。

    他這一吼,裴子瑜踩在柯有財背上的腳更是用力,重重的朝他的背脊踩下,痛得他是像殺豬一樣的淒厲慘叫。

    「你們敢上來看看啊,看我敢不敢廢了他這一只咸豬手。」裴子瑜朝著那一群一向是狐假虎威的下人冷哼道,同時毫不留情地又用力地將柯有財的手臂往後拽,痛得他眼淚直噴。

    「裴姑娘,我們不向前,請您趕緊放了我們家少爺,您就當我們家少爺是在跟您開玩笑的。」柯有財的下人焦急的求饒著,希望裴子瑜這位姑奶奶能趕緊放開他家少爺,不然回去就有得他們受了。

    一向活潑開朗、平易近人,對人總是眉開眼笑,即使對乞丐也是和顏悅色的裴子瑜,突然像個女漢子做出凶狠的舉止,頓時將皇甫霽嚇了一跳,他沒有想到她也會有這麼凶悍的一面,簡直是出乎他的想象之外,不過,對這樣的她他並不反感,對這種地痞流氓,柔弱的性子是無法自保的,像這樣氣勢萬鈞的她、怪異的功夫,反而更叫人欣賞,心底直對她豎起大拇指。

    「柯有財,要本姑娘放了你嗎?」裴子瑜微傾身,冷聲質問。

    「要、要,快放了我!」他手臂都快被這凶婆娘給拽斷了,柯有財眼角噴淚的求饒。

    「那還打不打本姑娘的主意?」

    柯有財遲疑了。

    「如果不想要洞房花燭夜就成了你的忌日,你可以繼續打本姑娘的主意,不過別怪本姑娘沒事先警告過你。」

    「不打了、不打了!」柯有財渾身一個激靈,趕緊發誓,「我要是再打你裴子瑜的主意,就讓我爹從此絕子絕孫!」

    這臭婆娘太凶焊了,他真的怕他有命拜堂,無命洞房啊。

    「你可別忘了自己發的誓,你要是忘了,敢再對本姑娘毛手毛腳,我一定會讓你爹絕子絕孫!」撂下警告後,她用力地踹了柯有財一腳,「滾!」

    他們一群人這才夾著尾巴抱著頭逃走,瞬間又引來周圍的人一陣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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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0 22:19: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最好的姑爺人選

    危機雖然已過,皇甫霽免不了還是有些擔心的問道︰「裴姑娘,你確定你這樣不會惹上麻煩?」

    裴子瑜給他一副「安啦」的表情,「放心,他從以前就是我的手下敗將,沒有一次打贏過我的。」

    「他從以前就找你麻煩?」

    「是啊,從我在山上撿柴開始,他家以前是我們村子里的人,過得比每一戶人家都好些,那時他就常欺負村里的小孩,幾次被我拿著棍子追著打。長大一點後,他爹娘也不知道是怎麼發財的-搬到縣城里來,更是仗勢欺人了,有一次在街上被我撞見他欺負人,我自然是追著他揍了,從此他看到我遠遠就繞道,就數今天最大膽,敢主動上前尋釁。」

    「你雖然打得贏他,但畢竟是個姑娘家,還是要小心點。」

    「我曉得,否則你以為我現在出門為什麼都帶著八角跟刀豆,自然也是多了一份戒心。」

    「只是……他爹那邊,你這樣威脅他有用嗎?」自從方才听到她已在說親,皇甫霽的心頭就一直感到悶悶的不太舒服。

    「放心吧,他爹說他爹的,我沒有點頭同意,我娘不會隨便替我定下終身大事的。」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听到她這麼說,皇甫霽心頭竟然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只是為何心境上會突然轉變得這般快,他也百般不解。

    「不過,為了預防我娘那個軟性子,被一群人圍著糊里胡涂就點了頭,我還是趕緊回去看看才成。」她娘不答應,不代表其他人就會放棄游說,萬一說到她娘暈頭轉向了被誆了就慘了。

    「刀豆,你跟八角同張大夫對送貨單子,然後用走的回去,我先趕回家去,省得我娘被人誆了。」

    她趕緊將馬車上剩下沒多少的藥材搬下,對著正走出來的刀豆喊了聲,跳上馬車揮動韁繩便揚長而去。

    後面跟著趕出來的八角愕然的看著將他們拋下的裴子瑜,還是難以接受的指著已經離他們很遠的馬車卷起的煙塵,「小姐又把我們丟下了?」

    刀豆點了點頭-「肯定是回去趕那些媒婆的,這都不知道是第幾回了。」

    「听你們說得好像你們小姐常干這種事似的。」皇甫霽笑問道。

    八角跟刀豆很無奈的點頭。

    八角翻了翻白眼,拿起地上的藥材說︰「今年少說也發生六次了,說親對象雖然都不同人,但是結果都是大同小異,媒婆就想用她那張嘴說得我們夫人腦子犯胡涂,然後糊里胡涂地就答應了婚事。」

    「我們小姐這一輩子根本不想嫁人,那些媒婆就算把門坎踩爛了也沒用。」刀豆邊往醫館里頭走邊嘟嚷道︰「真不知道這些媒婆腦子里在想什麼,我們小姐真要嫁人,當年那太守的二公子來求親就會答應了,怎麼可能拖到現在。」

    皇甫霽伸手制止他們進醫館,問道︰「為什麼她不答應?」論身分地位,與太守家的婚事可以說是裴子瑜高攀了。

    「小姐說她只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要娶她必須立誓寫契約,這一世只有她一妻,如果有一方違背誓言,必須馬上和離。」八角解釋,「她絕不跟別的女人分享丈夫,她說她的感情是世間最獨一無二的。」

    看著走入醫館中的八角與刀豆,皇甫霽心底震撼不已。

    一生一世一雙人?裴子瑜這個才十六歲的小姑娘,怎麼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如此要求男人呢?她難道不知,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經地義嗎?

    從醫館里頭出來的零一跟零三疑惑的看著陷入沉思的皇甫霽,零一關心地問道︰「主子,怎麼在這兒發呆?」

    皇甫霽回神,搖頭道︰「沒什麼事情,只是被裴子瑜的話給震撼了,一個小小姑娘心很大的。」大到想要掌控她未來夫君的一生。

    頓了頓,他又吩咐道︰「零三,你先追上裴姑娘暗中保護她,我不希望我的救命恩人有什麼危險。」雖然裴子瑜說得輕巧,但他還是覺得不妥,命令手下暗中保護。

    「是。」零三領命,身形一閃隨即消失在醫館前。

    「零一,現在我要你去辦一件事情。」皇甫霽捂著唇,小聲交代。

    「是,屬下即刻著手處理。」零一點頭後馬上往縣衙方向前去。

    「女兒啊,女兒,跟你說件大事。」

    一大清早的,黃氏便迫不及待的闖進裴子瑜的閨房,像是發現什麼新大陸似的,開心得不得了。

    「娘啊,您是怎麼了?一大清早這麼開心,在地上撿到元寶了嗎?」裴子瑜一邊用布巾洗著臉一邊笑問道,好久沒見她娘這麼開心了。

    「撿到元寶你娘我還不會這麼開心呢。」

    「不然是什麼事情?瞧您開心得嘴巴都闔不攏了。」

    「隔壁啊,隔壁那一直空著那棟宅子,今天一早搬來了人。」黃氏尹中彩繪著荷塘情趣的輕羅扇朝著隔壁直指著。

    「娘,這隔壁有人搬來,跟您好像也沒有多大的關系吧,您怎麼會開心成這樣呢?」

    俗話說無事獻殷勤必有鬼,瞧她娘不過知道隔壁有人搬來就開心成這樣,心里肯定又打著什麼歪主意。

    「瑜兒,你知道嗎?隔壁院子搬來了一位公子。」

    「所以呢?」裴子瑜一邊梳著頭發一邊問著。

    前世她就習慣什麼事情都自己打理,因此穿越到這古代這麼久,也攢了不少銀子,她卻沒想過買個丫鬟貼身服侍她,凡事都是自己來,經過這些年的訓練,如今她自己也能梳上幾個漂亮的發髻。

    「那位公子長得可俊了。娘打听過了,他至今未婚配,而且他也是這一次水患的災民,家產什麼都被大水給沖掉了,就只剩下這一間祖父在世時置的宅子,因為無處可去,所以搬到這里定居。」




    黃氏興奮的說著,這可是天上掉下來最佳的女婿人選浮,重點是,這女婿人選長得可真是俊,說他是謫仙下凡也不為過。

    裴子瑜在她梳妥的發髻上插上一根雕著人參果瑪瑙簪子,瞧了眼銅鏡里的自己,起身,

    「娘,接下來,您是不是要跟我說他是最好的姑爺人選浮?如果他可以入贅,那就太好了。」

    「女兒啊,你真是了解娘。」黃氏訕笑著。

    「知母莫若女啊,娘。」

    「女兒啊,隔壁那宅子新搬來的公子是風度翩翩,人品看起來更是不凡,就像是……」

    「就像是我爹是吧?」裴子瑜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吐槽她娘親。「風度翩翩、英俊瀟灑,馬背上的身姿更是威武挺拔,娘,那個人不是我那不負責任的爹,而且我不想嫁給一個跟我爹很像的男人……」

    黃氏紅著臉尷尬的笑了笑,「瑜兒啊,瞧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找個賞心悅目的姑爺,總比嫁給歪瓜裂棗好吧。」

    「是啊,郎心、狼心,一線之隔,歪瓜裂棗對你好疼你重視你,你的生活也會像是在吃蜜一樣,空有一副臭皮囊卻是狼心狗肺的禽獸,只會讓你天天以淚洗面。

    「女人啊-嫁對了良人,生活就像是天天在過情人節,嫁錯了狼人,生活就像是天天在過清明節。娘啊,您要選哪一樣?」她這娘親年紀也有一把了,想法有時還是跟少女一樣單純,真是叫她擔心啊。

    「當然是過情人節……可是女兒啊,這對著歪瓜裂棗還真的浪漫不起來……」黃氏小小的反駁了下女兒。

    裴子瑜嘆了口大氣,拍拍娘親的肩膀,實在不想這麼傷她心的,「娘,想想你丈夫的正妻,她是怎麼對待您、對待她丈夫的女兒的。」

    「瑜兒,娘知道,娘不能給你嫡女的身分……」她的女兒這麼出色,卻不能有一個相應的身分,這是她最心痛的事。

    「娘,我可從來沒有看輕過我自己的出身,嫡女、庶女又如何?我們是靠自己雙手掙得一片天,不跟人伸手,自己賺的每一分錢都花得心安理得且開心,誰也沒有資格看輕我。所以娘,您也不許看輕自己,知道嗎?」

    黃氏收拾好自己有些低落的心緒,點了點頭,繼續不死心地勸著,「不過……女兒啊,隔壁那位公子他的條件真的很不錯,你看看吧。」

    「娘!」裴子瑜氣結喊道。

    黃氏見女兒動氣了,連忙捂住唇。「好,我不說,不說了,你別生氣。」

    「娘,時間晚了,我先到草藥園去,今天要種藥苗呢,我必須在一旁盯著。」

    裴子瑜決定先離開,免得她娘又將話題繞到隔壁新搬來的公子身上去,弄到後來搞不好會-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拉著她上門去挑老公呢。

    就算是天上神仙下凡她也沒興趣,趕緊走人才是上策。

    被娘親這麼一說,她都覺得出門從隔壁經過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她到膳房拿了幾個包子打算從後門溜了,因為她不知道她娘親會不會搞出那種「偶遇」的把戲,總而言之她還是先避避為好。

    她輕手輕腳的拉上後門,像做賊一樣的走著,一離開她家後院範圍,她就拔腿往前沖,好像後頭有妖怪在追她似的。

    從她家後門到草藥園要多走一大段距離,工人們應該都已經在等著她教他們如何種植草藥,那些她好不容易培育出的藥苗要是沒在中午之前完全種下可會死光了,時間拖不得。

    只是,人越急越會出事,越怕什麼來什麼,她才埋頭向前奔跑不過幾公尺,隔壁那座荒廢已久的院子後門突然打開,從里頭走出一道白色挺拔的身影,她壓根沒注意,整個人就像個火車頭直接的撞了上去。

    「啊!」她一聲尖叫,整個人被彈撞了後退幾步,跌坐在地上,疼得她**差點開花。唔、唔、唔,她的**好痛,胸部好痛啊,她是被什麼給撞飛的啊?撞得她胸口好痛,她的胸部肯定瘀青了。

    「姑娘,抱歉在下莽撞了,你沒事吧!」肇事者一听見哀嚎聲,知道自己一定是方才開門走出時來不小心撞到人了。

    坐在地上遲遲無法站起的裴子瑜表情糾結,不住的揉著胸口。

    見這個姑娘一直未回答他的問話,皇甫霽擔憂的又叫喚了聲,「姑娘,你沒事吧?」裴子瑜扯了扯嘴角,搖頭,「沒事。」就是從上海生煎包變成鼎泰豐小籠包而已。

    「裴姑娘,怎麼會是你?」皇甫霽低頭一看,低聲驚呼後連忙蹲下,小心地將她扶起,「你沒事吧?」

    「黃公子,你怎麼會在這里……」她看了他-眼,也不矯情,並不忌諱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人家這是好意幫她,沒有旁的意思,又看看那扇未關上的後門,瞬間明白。

    「你不要跟我說你就是搬到這里來的新鄰居,你讓下人去找的那間祖父置的別院,就是這里?」世間沒有這麼巧的事情吧?!

    「沒錯,就是這里。」皇甫霽點頭。

    裴子瑜傻眼。還真的這麼巧,她娘親認為的最佳女婿人選竟然就是黃公子……

    「不過,裴姑娘你怎麼會在這里?」

    她撇了撇嘴角,不太情願指著身後的院子,「我就住這里。」

    「真巧,竟然還會與裴姑娘做鄰居。」皇甫霽一陣驚喜。

    「是啊,好巧。」她訕笑道。

    雖然她跟黃公子還算是有話聊的朋友,但就僅止于朋友,其他的她可是一點心思也沒有,她一點都不想要與他有這種巧合的驚喜。

    尤其是在她知道她娘親的心思之後,這黃公子就是娘親看中的人選,那感覺很奇怪。

    「裴姑娘的母親很健談,裴姑娘同伯母道謝了,跟她說桃子很甜,汁多味美。」

    「嗄?!」她听得滿頭霧水。

    「在下本想這兩日忙完,今日便前去拜訪鄰居的。」皇甫霽嘴角泛著淡笑,「沒有想到昨天裴姑娘的娘親便提著一籃桃子來拜訪在下,慶賀在下喬遷之喜,敦親睦鄰。」

    「我娘提著桃子登門拜訪你?」她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的驚呼。

    「你娘親真是健談……」

    健談!她驚駭的瞪大眼,猛地拉著他的衣袖,「我娘親都跟你談些什麼了?」

    她這娘一直是大門不出一一門不邁,謹守本分,不與陌生男子談話,標準古代賢妻良母,怎知道如今為了替她找夫婿,什麼禮教臉面都豁出去了。

    「問了在下的年紀、祖籍、家中還有哪些人等……」

    听完他說的話,裴子瑜的臉都快龜裂了。她娘親居然上門給她選女婿去,這事多丟臉啊,她簡直要昏倒了!

    她要趕緊跟黃公子絕交才成,否則讓娘親知道兩人熟識,自己又救過他一命,定會挾著這份恩情上門向黃公子提親。

    皇甫霽低下頭,嘴角扯著一抹淡淡的微笑,看著表情僵硬的裴子瑜,當場道破她的心思,「裴姑娘不開心在下當你的鄰居?」

    「開心啊怎麼會不開心,我是在想一些事情。」心思被人道破,就算是也不好當面承認,她只好扯出一抹很虛假的笑容,說完塞給他兩顆包子。

    「這是給你的喬遷之喜,我忙,不跟你閑聊了,再見。」說完撩著裙擺拔腿就跑。瞧她那拔腿狂奔的速度像是賭鬼見到債主一樣,他有麼可怕嗎?

    「主子。」直到裴子回去,零一才從後門走出來,「都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

    「零一,你主子我有長得這麼恐怖嗎?」

    「主子為何如此一問?」

    「你沒瞧見裴姑娘看到我像看到鬼一樣,拔腿狂奔。」他朝裴子瑜跑走的方向指去。

    「也許與今早裴姑娘的娘同她說了些事有關系,裴姑娘感到尷尬。」零一望了眼空蕩蕩的後巷。

    「說了什麼?」

    「招主子入贅。」零一面無表情的道。

    聞言,皇甫霽先是一愣而後一陣狂笑,「入贅?!虧她娘親想得出來,想招本皇子入贅,先被父皇滿門抄斬吧。」

    「入贅,是裴姑娘提出的。」

    皇甫霽頓時止住笑意。這不想嫁人的裴子瑜可真是什麼方法都想得出來啊。

    她那像個女漢子的凶悍樣,即使想要招上門女婿也很難吧,瞧她哪里像個大家閨秀,走路這樣橫沖直撞的。

    不過雖是個女漢子,感覺好像還是挺有料的,方才撞上他時,他清楚感覺到一陣觸感很好的軟綿撞進他胸口,同時也聞到了一股不同于花香的清新淡雅芬芳,讓他有一瞬間的恍神。

    再看看被塞進手里的兩顆包子……他這是怎麼了,竟然會起了那種不該有的遐想。

    皇甫霽忍不住搖頭笑了笑,拿起包子咬了口,味道還真不錯。

    皇甫霽搬到他們這村子可是村子里的大事,每個村民都十分熱情地往他家送些自己種的蔬果,諸如地瓜、芋頭、南瓜之類的,或是挖幾根筍子、到溪里抓兩條溪魚,賀他喬遷之喜。

    想想村民們對這個黃公子可真熱情,把自家的特產毫不吝嗇地送給他,不像她就只送了兩顆包子當賀禮。

    按理說,她也應該拿自家的特產送他,表達一下歡迎之意,可送人參的話,這成本也太高了點。

    皇甫霽為了感激村民的熱情,還請人殺了幾頭肥滋滋的大豬公,挨家挨戶的送豬肉。又請了幾個村里農婦,將村人送來的食材煮成好幾大鍋大鍋菜,每個大鍋菜里都有肉,又煮了一大鍋夠整個村民吃的肉,擺上十幾壇白酒,將村人全請來吃肉喝酒。

    這又是送肉又是吃肉喝酒的,可把一年到頭沒吃上一頓肉,豪邁喝上幾碗大酒,煮菜都舍不得放油的村民們給樂壞了,一群人圍著大鍋菜跟酒壇-開心興奮的吃吃喝喝,場面比過年、廟會還熱鬧。

    當皇甫霽出現,向村民們問好時,那場面可真是一個轟動,眾人紛紛圍著他道謝。尤其是他長得一副溫文儒雅、風采翩翩模樣,更是迷倒了一些情寶初開的姑娘,每天在他家門外徘徊,就是希望能被皇甫霽看上,即便不能當正妻,他收了當小妾通房,或是貼身丫鬟也是好的。

    甚至連那柯有財的妹妹柯有金也在那一群「春天到來」的姑娘群里面,老是站在皇甫霽家的大門前,準備隨時來個偶遇、巧遇。

    這讓每天從外頭回來的裴子瑜看了都忍不住搖頭嘆息,只是這麼多天了,這些姑娘們怎麼都還沒死心啊,當人家的小妾沒地位,真的有這麼好嗎?

    不。

    「小姐,馬車是要直接驗進院子里,還是讓您在大門下即可。」駕車的刀豆問著。

    裴子瑜瞄了眼依舊緊閉的黃府,撩開車簾,「在門口就好了。」

    「欸,好的。」刀豆緩緩拉緊韁繩,馬車穩穩停在裴家門口。

    八角拿著踩腳矮凳,手腳利落的跳下馬車,將踩腳凳擺好,「小姐,你小心點下,昨晚那場大雨,現在路面還沒干呢。」

    「我知道,你們把車里的糕餅拿下,怎麼分應該都知道了,動作輕巧點,給我娘的可別粗手粗腳的震碎了。」她不忘交代了聲。

    這一批的草藥苗種植了好幾天,到昨天才終于全部弄好,為了獎勵那些工人,她今天一早又上糕餅鋪買些糕點獎賞他們,也買了娘親喜歡吃的白玉雪花酥。

    「放心好了,小姐,八角我一定是將這些糕餅完好無缺的送到夫人的院子的。」八角一邊將車廂里的餅盒拿出來一邊說著。

    裴子瑜欲進入家門之前,又瞄了眼大門緊閉的黃府一眼,這才安下心的要抬腳跨進門坎而已,耳邊便傳來一陣熟悉爽朗的嗓音——

    「裴姑娘。」

    一听到這聲音,裴子瑜嘴角忍不住扯了扯,心中罵死自己了,要是不多停頓那一下,現在就不用踫到他了。

    她揚著一抹僵硬的笑容轉身看著已經走到她身旁的皇甫霽,「黃公子,好幾天不見了,近來好嗎?」

    「你回來得正好,在下正好有事情請教你。」皇甫霽嘴角隱隱漾著一抹竊笑。

    他很清楚這些天裴子瑜都是讓刀豆直接將馬車駛進院子的,原因無他,就是因為她娘親最近每天在她耳邊說的那些話。

    她無心,但是她娘親總在她耳邊吹捧他的好,逼著她去他家,同他這鄰居打聲招呼,培養好感,讓她覺得尷尬不已。

    她不想讓她娘親誤會,更不想被亂點鴛鴦譜,因此只能盡量的避開他。

    隨著皇甫霽到來,大把大把的眼刀紛紛朝她無情射來,讓她頓時覺得全身發疼,她瞄了眼突然對她投射飛刀雨的那些姑娘們,這些人是怎樣啊?

    等了這麼多天沒能等到黃輔濟出來同她們說句話,一看到他跟她說句話就恨不得想要用眼刀將她凌虐而死的模樣-好像她是萬惡小三,搶了她們的男人似的。

    尤其是柯有金,那憤恨的眼神像是她搶了她的男人,一副恨不得把她撕碎了丟到豬寮去喂豬似的。

    她睜大眼眸,不甘示弱地回瞪著。你們這些女人搞清楚,可不是她主動找黃輔濟的,如果真要追究起來,她可是比她們任何一個人都還早認識她們心目中的男神!

    她突然一臉凶神惡煞模樣讓皇甫霽微怔了下,「裴姑娘,在下打擾你了嗎?」

    「沒有。」

    「不過你看起來不太開心。」

    「沒有,我花粉癥過敏。」她揉了揉鼻子,瞄了眼皇甫霽身後那群像是將整罐香粉灑了身上一樣的女人,她離這麼遠聞著都快受不了,這黃公子怎麼都沒感覺,不嗆嗎?

    「花粉?」春天花季不是過了嗎?順著她不悅的目光微瞄而去,他恍然明白,搖頭輕笑了,「倒是我給裴姑娘帶來麻煩。」

    「跟你沒關系,黃公子你不是說有事情找我?有什麼事情先進屋到我家再談吧。」

    這皇甫霽才一踏進裴府大門,黃氏就听吳嬤嬤來報,女兒跟隔壁的貴公子站在大門談話,她便坐不住了,趕緊來到銅鏡前,摸了摸頭上發髻,確定沒有一絲凌亂,理了理身上衣袍,便讓吳嬤嬤扶著手匆匆趕了過來,就是想辦法要讓女兒開口邀請黃公子到他們家來喝杯茶聊聊天。

    「吳嬤嬤啊,你說瑜兒這孩子會不會這麼不懂得把握機會,就把人給這麼趕走了?」黃氏擔憂的問著。

    吳嬤嬤實在不想潘她家夫人冷水,不過以小姐的性子,是會做這種事情的。「這是有可能的。」

    「那可不能拖了,我們趕緊走,想辦法把這黃公子留下來喝杯茶,像黃公子條件這麼好的對象,可是所有人搶著要的,這兩天我還看到有金那丫頭,連著幾天都讓家丁載她過來,圖的是什麼,不用說大家都知道,我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們瑜兒錯失這麼好的一個人選。」黃氏腳步越走越急促。

    「夫人,你真是為了小姐的婚事給操碎了心,偏偏小姐她就是不領您的心意。」

    「這也不能怪她,誰讓她有我這麼一個軟弱的娘,讓她打小就得商己堅強、自己成長的照顧我。」黃氏有些感嘆的說著,「要是當年夫君不遠征,今天一切就會不一樣,我們瑜兒也有爹幫她挑門好婚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已經快要十七了,親事都沒有著落。」

    「現在機會不是來了嗎?夫人您也別灰心。」吳嬤嬤安慰著。

    「對,機會來了,我們不能再像之前一樣踟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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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奇怪的感覺

    裴子瑜領著皇甫霽穿過花木扶疏的小庭院,鵝軟石鋪就的小徑,來到有個寬敞廣場的大廳前。

    皇甫霽不著痕跡的欣賞著裴府景致,這院子麻雀雖小,倒也五髒俱全,庭園造景擺設無一不小巧精致、低調而奢華,處處細心安排,每個轉角都是一幅風景。

    「黃公子,往這邊走,大廳在那里。」裴子瑜指著前方的大廳。

    「裴姑娘這院子格局布置得十分巧妙,每一個轉彎就是一道風景,無處不驚奇,如此別具匠心,相信花費了不少精力在上頭吧。」

    瞧那池塘的嶙峋怪石一看便知是從冰珀湖底撈起,價連城的冰珀寒石不是一般富貴人家可以買得起的。

    難怪身前這小妮子說話底氣這麼足,連續兩個月發放糧食給災民,毫不在意地幫他繳清那筆昂貴醫藥費,而不要他回報,原來她這麼有錢,可以完全不需要看人臉色,難怪以她這庶女的身分,可以大聲的說著她要招贅。

    「這是當年一名工匠老伯他生病了,急需幾樣有錢也買不到的藥材,我知道了就給他送去,他病好了,硬是要報答我,說要幫我打造庭院,那位老伯好像是皇宮御花園出來的,那些工匠都是他的徒子徒孫,當時我還當他是吹牛呢,也沒放心上,不過後來看他這樣巧妙布置,我還真有點相信了。」

    她指著幾樣看似平凡不起眼的雕刻,「他說這是某個大師的雕刻作品,有錢也買不到的,你相信嗎?」

    「相信。」那幾個雕刻作品全是皇家御用雕刻大師所雕的,自小生長在皇家的他自然清楚出自誰手了。

    一腳跨進這精致不失高雅的大廳,里頭的陳設更印證了皇甫霽的看法,尤其當他看見牆上那四幅四季潑墨畫時。

    他那始終掛著溫潤笑容的俊臉也不由得微微一怔,略挑了挑他那雙英氣的眉尾,心下一陣佩服,這裴子瑜連他化名「霽三公子」的畫竟然都弄得到手,不簡單啊……

    看來她的財力與人脈十分豐厚,一個十幾歲未出閣小姑娘怎麼會有這等能力?實在叫他刮目相看。

    「黃公子,那邊坐吧,隨意些,別客氣。」她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訓練有素的丫鬟隨即送上剛沖泡好、溫潤順口的雨前龍井與茶點,屈膝後便退了下去,將整個大廳留給他們兩人。

    裴子瑜坐到主位上,拿過茶盞淺嘗了口,開門見山的問道︰「黃公子今日未上山找土,看來是有要緊事,那就不要跟我拐彎抹角了,直接說吧。」

    她雖然避著這位新鄰居,可不代表她並知道道他的消息,自個兒那兩個左右護法八角跟刀豆每天翻牆,去跟他的那兩名家丁學拳腳,自然也就會有不少關于他的八卦新聞傳到她的耳朵里。

    她知道他最近很忙,常常扛了一堆土回來捏陶壺,要不然就是不知道消失到哪座山去,常常一整天不見人影,回來後總是一身泥土。

    據刀豆說,他是出門去找可以制壺的泥土,有時會帶著兩個家丁一起出門,一去也是一整天。

    皇甫霽搖頭嘆氣了聲,「沒有,踏遍了這附近的山脈,土質皆不適合制壺,唯有當日我們在你草藥園附近挖掘到的土質還較為適合些。」

    听他這麼一說,裴子瑜忍不住為他擔憂了起來,沒有合適的土,怎麼制壺?沒法制壺,怎麼謀生?

    「今日找你,也是想請你幫個忙。」

    「說吧,要我幫什麼忙?只要能幫上忙我定幫。」裴子瑜放下手中茶盞,定定看著他。「你知道這次水患造成不少人無家可歸,在下幸得祖宗庇佑,跟下人還有個容身之所,只不過……是這樣的,零三有個親戚這兩天尋了過來,本是某個大戶人家的護院,可你看我現在住那院子,實在也無須護院……」

    「你要我收留零三那位親戚是嗎?不過可能會辛苦些,要上草藥園……」

    「不,零三那位親戚見我無意再收留他,本是打算離開此地到他處找護院的活兒,但昨日不知在哪里听說,那山上正在招募守衛,他便想去應試,只是听說需要熟人介紹,便求在下為他引薦,可是在下也是剛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因此在下才厚顏想請裴姑娘幫個忙……」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我听說去應試的人都需試打的,只會花拳繡腿是不要的。」她也不疑有他的道。

    「零三那位親戚應付幾個大漢也不成問題,這些無須擔心,就擔心造成拜托裴姑娘你出面,會為裴姑娘帶來困擾。」

    「困擾自然是不會,我跟他們的統領也是認識的,一會兒我要上那里交些前些日子他們訂的草藥,讓零三的那位親戚一起跟著吧,屆時我同那位統領說說。」

    「那有勞裴姑娘了,這也是幫了在下一個忙,日後便可以請零三的親戚下工後順道幫在下提土回來。」皇甫霽趕緊起身作揖拜謝。

    見裴子瑜毫不猶豫地便答應幫忙引薦,皇甫霽心下暗松了了口氣,只要能夠讓零二進入那里,相信很快便能知道里頭賣的是什麼膏藥。端王爺,這次看本宮怎麼端了你!讓你永不超生。

    「怎麼說得這麼悲情……」

    她這話還未說完,黃氏便眉開眼笑地走進大廳。

    「裴夫人。」皇甫霽瞧見來人,起身作揖見禮。

    「黃公子,歡迎、歡迎,別客氣,坐、坐,今日怎麼有空過來坐?」一見到皇甫霽,黃氏便開心得不得了,一副像是丈母娘在看女婿的模樣,那笑得嘴都不攏了。

    皇甫霽本就是不打算暴露身分,來到這村子後,順勢就著裴子瑜之前的誤會,自稱姓黃。「在下今日是有一事來請裴姑娘幫忙的。」

    「唷,說什麼請呢,我們是鄰居,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鄰居間本就該好好照應。黃公子你別客氣,你初來乍到的對這里不熟,都可以問我們家瑜兒。」黃氏像是突然打開的水龍頭,話匣子一開停不了。

    瞧她娘親一副看女婿的模樣,裴子瑜一對好看的秀眉嚴重抽搐著,心下一陣哀嚎——娘,您這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您的野心也別表現得這麼明顯啊!

    黃氏這熱絡的態度讓皇甫霽明顯怔了片刻,又瞧見裴子瑜那尷尬僵硬快暈厥、翻著白眼、無聲哀嚎的表情。他不禁唇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順著黃氏的心意認同的點頭,「裴夫人說的是,鄰居就該相互照應。」

    盡管黃氏只是人家的姨娘,不過這宅子里人人都尊稱她一聲「夫人」,皇甫霽也就跟著如此稱呼。

    裴子瑜心下更是悲嘆了聲︰黃公子,您老可以別這麼從善如流嗎?您難道真不知道我娘親打的是什麼主意啊?!

    「就是、就是。」得到皇甫賽的認同,黃氏笑得更是花開燦爛,還不忘提醒一臉意興闌珊、一直企圖與鄰居保持距離的裴子瑜。「瑜兒,日後黃公子有什麼事情,你可得多幫忙,不能推辭知道嗎?」

    裴子瑜翻了個白眼,內心腹誹道︰娘親啊,您別笑得這麼諂媚啊,您這笑容就像是一只餓了許久的大野狼,終于盼到了只白嫩的小羔羊跑到您眼前,恨不得馬上一口咬下,叼回窩里喂它的小狼崽一樣。

    「瑜兒,你听見了嗎?」見女兒遲遲沒回應她,黃氏又喚了聲。

    「听到了娘,日後這黃公子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我會盡量幫忙的,您就別擔心了。」娘她的那一門心思她還不清楚嗎?可,當著外人的面不能跟自家娘親叫板,裴子瑜只能答應得很勉強。

    「裴夫人、裴姑娘,既然大家都是鄰居,你們也別黃公子、黃公子的稱呼在下,就直接稱呼在下名諱吧。」

    「這好、這好,那你以後也直接叫我們家瑜兒閨名好了,這樣親切些。」如此又更親了點,這是黃氏求之不得的,這方圓十五里內可是找不著像她家鄰居這麼俊的年輕小伙子,跟瑜兒她爹年輕時一樣的俊、一樣的風流倜儻。

    瑜兒自小就是個沒爹疼愛的孩子,沒長輩為她張羅親事,她這個娘不能不替她操煩,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黃公子這麼好的人選,她一定得替瑜兒把握住。

    「只不過……」她總得先知道這女婿人選的名字吧,黃氏猶豫了下,尷尬問道︰「黃公子,你的名字……」

    「我叫皇甫霽,外邊都稱我為霽三,你們也這麼叫我吧,當然夫人要是嫌拗口,可以叫我阿霽。」皇甫霽表現出一副模範好青年的模樣。

    他叫黃輔濟,裴子瑜是早就知道的,只是這個霽三……怎麼這個稱呼好熟悉啊,像是在哪里听過似的。裴子瑜努力在海中搜尋這個名字,可想了半天,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就叫阿霽吧,咱們是鄰居,叫阿霽親切點,你說是吧女兒?」黃氏看向想事情想得出神的女兒,用力地朝她擠眉弄眼,「瑜兒,你說是吧。」

    「嗯,是,是。」裴子瑜收回有些飄遠的心思,點了點頭。

    「那以後你可別再叫黃公子了,就叫阿霽為霽哥哥吧,以後也好有個照應,听到沒?」

    霽……哥哥……裴子瑜瞬間感覺到頭頂有只烏鴉飛過,無語的看著母親。

    娘,您真是自來熟啊,怎麼身分三級跳啊,她自認跟黃輔濟還沒有熟到這個程度好不好!叫霽哥哥這不存心惡心人嘛。

    「阿霽,那你也別稱呼我夫人了,就叫我黃姨吧。」

    「是的,黃姨。」留在這里與這里的人套好交情,尤其是跟裴子瑜母女套好交情,更有利于調查到端王叛國養兵造反的證據,他是不會介意這種稱呼上的小事。

    裴子瑜感覺到墨魚面線不斷自頭頂掉下,她母親為了把她嫁出去可真是不遺余力啊。

    在對上皇甫霽那雙洞悉人心的眼楮,叫她真的是尷尬得恨不得挖個地洞直接將頭埋進去,心下悲哀的又嘆了口氣。

    算了,不管了,丟臉就丟臉,反正她對他沒那個心思,她只要一個勁裝傻,不要去道破娘親的企圖-大家還是可以維持表面普通朋友的關系。

    況且,她現在整個精力是放在如何把草藥園的生意拓展得更大這事上,水患過後,藥材需求量大增,她實在沒有那個閑工夫管娘親想做什麼,反正到時她堅持反對就是了,現時由著娘親去吧。

    將茶盞里最後一口茶喝光起身,「娘,我要到草藥園去,您陪黃公?-坐坐吧,黃……呃……霽三,你下午記得帶你方才說的那人到我的草藥園來。」

    「欸,女兒,你這不是剛回來嗎?」怎麼才剛踏進家門,講沒兩句話女兒又要出門,這送上門的難得大好機會不好好把握怎麼成。

    「下午要出貨,我得去草藥園看著。」

    「看什麼貨啊,昨天你不是說工人們都準備好了嗎?不許去,留在家用午膳,娘讓江嬸給你炖了只雞呢,吃完了再出去。」黃氏冷下臉命令女兒。

    「喔,好吧。」娘親這麼說,她只好又乖乖坐下。

    穿越來到這里,這條命好幾次真的差一點就去找閻王報到了,都是娘親挨家挨戶地跟鄰居,借一個銅板、兩個銅板地湊起來,帶她去看大夫的。

    當時她就暗暗發誓,日後除了婚姻這種大事之外,其他的小事絕對不忤逆娘親,只是要留下吃頓飯,吃就吃吧,那也沒什麼。

    皇甫霽一邊不疾不徐品著香茗,一邊看著她們母女的互動,不知怎麼的,他雖然感到有些好笑,可心窩卻是暖的,這是平常百姓家的母女會有的互動嗎?

    他跟父皇或是母後,似乎從來沒有這麼親密耍賴的交談過,他心下不由自主的生出一抹羨慕,羨慕裴子瑜與黃氏兩人的母女情深。

    「阿霽,你也一起留下來用午膳吧,瞧你瘦的,黃姨給你補補,不許拒絕。」打鐵趁熱,黃氏可沒打算讓自己相中的女婿就這麼溜走,也不詢問女兒的意見便熱情邀約。

    裴子瑜下巴掉下,她娘親竟然沒有問過他就貿然要人家留下來用膳,這太冒昧了吧。

    「娘,您都沒有先詢問過黃……呃,霽三,他是不是有其他事,這樣強行留他用膳很不妥呢。」裴子瑜提醒母親。

    黃氏立即可憐兮兮的看向皇甫霽,「阿霽,你下午沒事吧……」

    「除了拜托瑜兒那件事外,並無安排其他事情。」

    「那你會留下來用膳吧?這丫頭又忙,黃姨平日都只有一個人用膳,難得你今日過來,你會陪黃姨跟瑜兒用膳吧?」黃氏問得更加可憐兮兮了。

    裴子瑜眼尾直抽,暗暗磨著牙,這母親又在扮可憐了,每次知道她要生氣發火時,娘親就用這一招,現在礙于有外人在,她又不能對娘親發飆,只能任由她用這一號表情繼續去驅別人。

    娘親啊,您這根本是逼著人家吃相親宴啊!

    雖然有些愕然,但皇甫霽還是決定從善如流,他必須趕緊與裴府上下的人混個臉熟,更有利于他的調查進展,因此沒打算拒絕黃氏的邀請。

    「黃姨,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知道他是被母親強留下來用膳,並不是自己願意的,裴子瑜有些無奈地朝他擠眉弄眼了下,示意他別在意她娘親,卻見他嘴角蕩漾著不明所以的微笑。

    呃,那笑痕是什麼意思?

    零二如願進入警衛森嚴的鐘靈山當差,沒兩日便傳回好消息,同時繪了張簡易的地形圖從圍牆內丟了出來。

    從零二傳回的線索與地形圖得知,這鐘靈山上果然有貓膩,端王不僅在暗中擁兵自重,更私造兵器,這鐘靈山便是他們的制造兵器的地方,而與鐘靈山相連,長年雲霧繚繞、地形險峻的昆鴛山便是其養私兵的地方。

    有了這地形圖,他與零一、零三便可以夜探鐘靈山,找出更多端王叛國的鐵證。

    零一、零三每天輪流定點定時的到約定地點挖土,其實是在等待零二傳消息出來。

    為了不引起村民的懷疑,零一、零三利用空檔時間替他造了一個燒壺的窯子,並且上山幫他砍了一堆柴火回來,就這樣連續幾天後,村人都知道他們是要準備制壺了,因此對他們出現在山上的行徑也不感到奇怪了。

    皇甫霽待手上的傷勢一好,便開始在院子里裝模作樣的制起茶壺,每天和著泥土塑壺,拿著雕刻工具仔細雕著手中的茶壺。

    就在皇甫霽拿著竹片刀,眯細著他那雙漂亮眼楮,聚精會神的雕刻著手中這只紫砂茶壺之時,門外傳來一陣不大不小的敲門聲。

    提著一顆大西瓜站在門前的裴子瑜一邊等人前來開門,一邊吹著額頭上的瀏海。

    今天艷陽高照,天氣實在有些熱,要不是換她有事情要找他,實在不太願意走這一趟。皇甫霽朝緊掩的大門看去,思索著來人是誰,如若是零一他們,回來自然是不會敲門的。

    再他還在疑惑之時,裴子瑜已對著門板縫隙朝內喊著,「霽三,是我,你在家嗎?」他放下手中的竹片刀,大聲喊道︰「稍待。」

    門扇一拉開,瞧見的是裴子瑜那張顯得局促尷尬的笑臉,自從她知道他是她的鄰居後便開始保持一定的距離,她會對自己突然變得這麼生疏是什麼原因,他心里也是清楚的。

    待他事情辦好,遲早也要回京向父皇復命,兩人之間自然也不可能再有什麼交集,不想造成他人對她的誤解,讓她日後難做人,所以他也是刻意與她保持著淡漠生疏的距離。

    「瑜兒有事嗎?」

    「忙嗎?」她拿起手中的西瓜,塞到他手里,「我娘讓我拿來送給你吃的。」

    「黃姨!」他瞄了眼手中西瓜,心下忍不住一陣嘆氣,他雖然刻意與裴子瑜保持距離了,可她那個娘親可是不會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的,三天兩頭的便將吃食往他這里送,東西多到他幾乎不用開伙,零一他們在外頭搜集端王罪證,也無須再趕回來幫他張羅膳食。

    「你把西瓜放井里泡著,傍晚時撈上來,就會冰冰涼涼的很好吃的。」她指著他院子里的那口井。

    「替我向黃姨道謝。」

    據他所知,這西瓜在民間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就吃得起的,現在水患剛過,西瓜價錢更是飆漲,這為了撮合他跟裴姑娘,制造他們兩人見面機會,這黃姨可真是大手筆。

    看著站在門口一副欲言又止模樣的裴子瑜,他不由得疑惑問道︰「黃姨還有其他事情嗎?」

    她搖頭,「我娘沒有事情,其實是換我有事情請你幫忙,所以我娘才讓我拿這顆西瓜來拜托你的。」

    皇甫霽微眯起漂亮的雙眼,唉,裴子瑜這丫頭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側過身軀,道︰「進來談吧,門口不是談話的地方。」

    「那打擾了。」裴子瑜跟著他進屋,順便隨手將門給掩好。

    皇甫霽領著她到他工作的地方,如她所說先將西瓜放到井底,接著指著屋檐下的藤椅,自己則拿起方才那只雕刻到一半的壺繼續忙碌。「你那邊坐著說吧,我這只壺要趁著土未干之前做好雕刻,希望你別介意。」

    「不介意,這樣挺好的,不打擾你工作。」她四處瞄了眼他的工作場所。

    「你該不會是來參觀在下的工作場所吧?」皇甫霽停下手上活計,嘴角微勾地笑問。

    「當然不是,不過是看到你已經開始制壺工作了,就思索著該不該將我今天來的目的同你說。」

    「說吧,不說怎麼會知道我是否能幫得上忙。」

    「是這樣的,我知道你識字,因此想請你暫時幫個忙,到學堂教孩子們讀書。」

    「到學堂教孩子讀書?」他愣了下,放下手中的東西。

    對上他那雙緊盯著她的炯亮黑陣,裴子瑜有些尷尬的道︰「我請的那位教書先生,和妻子就住在學堂後面的一處院子,家里並無長輩,又跟其他族人不甚交好,他妻子有孕,原本他與丈母娘說好,要請丈母娘過來幫妻子坐月子。

    「誰知他妻子昨天早產了,丈母娘要在家里照顧剛生產的媳婦無法過來,他自己也對妻子放心不下,決定自己來照顧,因此向我告假一個月。」裴子瑜可沒有古代那種迂腐的觀念,覺得丈夫不能進產房,人家夫妻恩愛是好事,她樂見其成,只是學堂這邊的事就難辦7.

    「我想這一個月里,學堂學生的課業也不能荒廢,這才想請你幫忙暫帶一下學堂學生,一個月,一個月就好!」她眯著一眼,比著食指說著,「就一個月。」

    「教書……」他沉吟了會兒。

    「當然,束修方面我不會虧待你的。」

    「不,我是詫異你竟然辦了學堂?」

    「那也不算是正規學堂啦,你也應該知道我們這村子的人幾乎都在我的草藥園幫忙,但是草藥園小孩子是不可以進入的,為了安頓那些沒有父母照顧的孩子,我就出錢請了個先生,免費教這些小孩們讀書識字。」

    「你請先生免費教村里的小孩讀書識字?」這裴子瑜竟然自己掏錢請先生,真是讓他感到驚訝。

    「我還請了一個廚娘負責幫他們準備午膳跟下午點心,還有兩名嬤嬤幫忙照料更小的孩子,這樣家里無後顧之憂,他們可以專心工作了。」

    他很意外她竟然如此照顧這些為她工作的工人們,她如此行徑,在這大業國里可是從未听聞過。

    「我只是想,識了字,這些孩子往後會比較有好的出路,不用一輩子窩在這山里砍柴打獵。」

    「沒錯。」她這說法更讓他驚訝,沒想到裴子瑜這個十六歲的姑娘,想法與他人不同外,甚至這麼替他人的未來著想。

    村里這些粗人一輩子幾乎沒看過一本書、不認得一個字,不,該說是整個大業國的尋常百姓,識字的也沒多久,想要送孩子上學堂,也拿不出束修,能干活吃飽最要緊,其他什麼都是次的。

    「你不心疼?這樣你的錢便少了。」

    「我不過是一個月多花幾十兩銀子,這對我來說不痛不癢,卻有可能給這些孩子一個光明未來,何樂而不為?

    「況且他們的父母也是我的衣食父母,沒有他們細心幫忙照料草藥園,我哪里有辦法賺到財富,光憑我兩只手是不可能的,你說是不是?」

    她的想法讓他對她有了新的認知,也感到佩服,認同的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

    一听到他同意她的想法,她開心得眼楮一亮,興奮的抓過他沾滿土的手,「這麼說你同意答應我暫代一個月的課了?」

    皇甫霽垂眸盯著被她緊握在手心的手,頓時有一種很奇怪、酥酥麻麻的感覺竄進心窩,穿透他沉穩平靜的心湖,隨著血液流竄在身體里的每個角落。

    她發覺他的視線,一怔後驚呼了聲,連忙松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幾步,用力擺著手解釋道︰「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是太開心了,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她的老天啊,幸好她娘親沒有跟著-起過來,要不看到她這舉止,還不立刻著她娶黃輔濟那才有鬼。

    皇甫霽斂下眼瞼,微勾起好看的唇,「放心,我不會在意的,這只是一時高興忘情了,沒有什麼的。」

    被自己這麼一嚇,她的頭皮都發麻一陣,她用力拍著胸口,「呼,還好,你能了解,不過這事你一定要保密,要是被我娘知道,她非得逼著我上你這里來提親,把你娶回去當上門女婿。記住,你一定要保密。」

    「放心,這事關你的名節,我會保密的。」

    「多謝、多謝。」她再度謝道。

    「瑜兒,你似乎很害怕黃姨將你嫁掉似的。」他繼續拿起竹片刀,雕塑著手中的茶壺。

    「怕,誰不怕啊!」她走到-旁放著茶水的茶幾邊,徑自倒了杯開水喝著,沒好氣的道︰「要嫁給-個從來沒見過面的陌生人,不知是圓是扁,是紈褲子弟還是青年才俊,是混混還是土豪,換成你,要你娶-個陌生女人你不擔心嗎?」

    「自古以來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作主,身為子女如何能夠反駁?」尤其是皇室每一樁婚姻的背後都是政治權利與利益的結合,他這種生長在皇家的人,更沒有資格作主自己的婚姻,不可能不顧一切地執意選擇自己所喜愛女子為妃。

    「誰說的,我就要反駁,我就不嫁!不是自己心之所愛的人,不是我只想與他一世相守的人,我才不嫁,跟我娘死磕到底。」她撇了撇嘴道。

    「如若是你爹幫你定的親,你也不嫁?」

    「我爹?!」她更加鄙夷了,嘴角露出幾分譏誚,反問道︰「他沒戰死在沙場上嗎?」听到她這樣詛咒自己親爹,皇甫霽眉頭不由得一陣緊蹙,這裴震天可是大業國的頂梁柱,她這個身為女兒的人竟然這樣詛咒親爹……

    「你不知道你爹可是威震天下的大將軍嗎?有他在邊關鎮守,臨近幾個國家根本不敢覬覦我大業國。」

    「這關我什麼事?他是皇帝眼前的紅人,大業國的頂梁柱那又如何?對我來說,他就是個再陌生不過的陌生人,陌生人又如何有權力資格插手我的婚姻大事?」她冷嗤了聲,不屑地說道︰「況且,說不定他早已經忘了我娘跟我,又怎麼會管我的婚事呢?」

    「你這麼出色,他一定不會忘了你的。」皇甫霽試圖替裴震天辯白。

    「當然是早把我們忘了,而且他妻子兒女眾多,也不缺我們母女兩個,又怎麼會想到我?」裴子瑜好笑的瞅他一眼。

    「坊間都知道裴大將軍是個重情重義的男子漢,我听說當年他在戰場上死都要將跟他一起出征的同袍帶回,所以他怎麼會是那種不負責任、忘記妻女的男人?」

    「霽三,你別試圖改變他在我心中不負責任的形象,我跟我娘在翠緹縣這十二年,他奉命回京次數一共三次,每一次停留時間約莫三個月。

    「可是這三次,他有哪一次來見我跟我娘的?說他是大人物忙,不能千里迢迢過來,那也能派個心腹手下過來看看吧,或者是請人帶個口信。

    「但他一次都沒有,一次都沒!難道你要我自欺欺人的說他心里有我跟我娘嗎?這種事情我做不到,所以別再說他心里有我有我娘。」她冷冷勾著嘴角,不想再多說。

    這話讓他無法反駁,這畢竟是裴府的家務事,他一個外人實在不好插手。

    她站起身來,「好了,總之事情就這樣說定了,我先回去了,明天一導再來找你,帶你一起去學堂,可以嗎?」

    「好。」他點頭。

    看著他突然變得沉默冷淡的表情,裴子瑜知道自己方才多說了,也算是拂了他的好意,想道歉,但,為她爹那個不負責任男人道歉,這事她實在做不出來。

    她眼角帶著一抹受傷與無奈,瞄了他一眼,暗嘆口氣,「那我先走了,你忙。」

    她眼底閃過的那-抹帶著幽怨落寞的流光並未逃過皇甫霽的眼,讓他不自覺的對她生起一種憐惜、想要呵護她的沖動……

    直到那門掩上,裴子瑜的身影消失後,早已經回來的零一這時才自屋頂落下。

    「主子,所有事情皆按著您的吩咐進行了。」零一從衣襟里取出一封上面沾滿泥污的密函,「主子,這是零二丟出來的消息,請過目。」

    皇甫霽拆開密函看,虎口抵在下顎,沉思了片刻,「你去通知零三,今晚行動。」

    「是。」

    皇甫霽又看了眼那扇緊掩的大門,「零一,發消息回京,讓人調查當年裴家黃姨娘被趕出將軍府的事情。」

    主子一向不插手管他人家務事的,這次竟然會讓人調查這種事?!零一有些詫異,但也沒多問,領命道︰「是,屬下即刻飛書讓手下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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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0 22:21:0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無緣無故變小三

    裴子瑜才離開黃府沒兩步,身後便傳來一記惡狠狠的怒喝聲——

    「裴子瑜,你給本大小姐站住!」

    裴子瑜轉過頭,看著-副準備找她算賬,身材珠圓玉潤的柯有金,「柯有金,你叫住我有什麼事情?」

    她可不認為自己跟柯有金有什麼交情,她會叫住自己準沒好事。

    柯有金扯高衣袖,露出一截肥嫩手臂,直指著她怒聲質問,「我問你,你到黃公子府上做什麼?一進去就大半天,你要不要臉啊?」

    「你會不會太好笑,我上黃公子府里關你什麼事情?為何要向你報告。」裴子瑜好笑的看著她。

    「我警告你,黃公子是我的,你別想誘拐他。」柯有金毫不知羞的就朝著她大聲吼道。雖然現在馬路上一個人也沒有,但這話一說出來,裴子瑜還是覺得天雷滾滾的。

    這柯有金真的是想嫁人想瘋了,不,應該說她想嫁給黃輔濟想瘋了。

    瞧,最近霽三的那些粉絲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想必全被柯有金給派人趕跑外加警告威脅了吧?!

    「黃公子什麼時候成為你的人呢?你說這話不覺得好笑嗎?一個姑娘家的在大馬路上吼著這男人是我的,你丟不丟臉啊!」裴子瑜反問道。

    柯有金有點惱羞成怒的朝著她又吼道︰「我爹說了,黃公子現在是個落難公子,只能窩在這種破舊的院落,實在委屈他了,他要讓媒人去提親,讓他入贅到我家,到時黃公子就是我夫君。

    「他娶了我,我爹就會幫黃公子捐個官,讓他當人上人。我爹對黃公子這麼好,他一定不會拒絕的。」

    柯有金跟柯有財真不愧是兄妹,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裴子瑜鄙夷的扯了下嘴角。「等你確定他成為你的夫君的時候,你再來吼我不許靠近他,現在本姑娘沒空理你。」她還得去學堂找先生,可沒時間在這邊听她鬼扯,霽三這種看似溫和沒有一點脾氣的人,其實骨子很有傲氣的,會答應給柯有金入贅當丈夫、讓丈人替他捐官,這才有鬼!

    她轉身就要離開,但對方根本還不打算放過她。

    「你站住!你還沒跟我說你上黃公子府里做什麼?」沒听到答案,她怎麼可能讓裴子瑜離去,柯有金朝她聲嘶力竭的怒吼。

    吼,她的老天,耳膜被柯有金這一記威震山河般的獅子吼震得曝嚼作響,真是太恐怖了。

    這要是霽三真如柯有金說的入贅柯家,依她看,不用過蜜月期,霽三的耳朵大概就會被柯有金給震聾了。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有點同情被柯有金看上的黃輔濟了。

    「就是不告訴你,怎麼樣!」她挑釁的朝柯有金做了個鬼臉,然後轉身翩然離去。

    滿腔怒氣又得不到答案的柯有金,氣不過地一揮粗壯胖手臂,對著身後的家丁怒聲一吼,「你們眼楮瞎了?沒見到你們小姐被那個低賤的庶女欺負嗎?還不給本小姐狠狠修理她一番。」

    裴子瑜轉身看了眼柯有金一身憤怒顫抖的肥肉,仰頸無奈地嘆了口氣,她肯定今天出門沒看日子翻黃歷才會這麼倒霉,遇上這種刁蠻無理取鬧的女人,真是倒霉透頂了。

    她臉色一板,雙手叉腰,橫眼看向柯有金身後的家丁,「要動手就快一點,本姑娘沒有時間理你們。」

    那些家丁夠她這充滿殺氣的陣子一瞪,嚇得渾身顫抖,抖著嗓子小聲告知他家小姐,

    「小姐……這要是把裴姑娘打傷了,大少爺會生氣的……」

    「呸!什麼裴姑娘,不過是個賤婢生的、連她爹都不要她的低賤庶女,我哥竟把她當寶似的想娶她回家,被人揍了好多頓都沒打消那念頭,我才不要這種低賤的庶女當我大嫂,她給我哥當通房,我都覺得惡心!」柯有金鄙夷的「呸」了聲。

    裴子瑜眯起眼楮,心下冷嗤了聲,這柯有財竟然還沒有打消對她的企圖,這可不是-件好事。

    「你們還不給本小姐上!讓這有人生沒人養的低賤庶女知道,本小姐看上的男人不是她可以覬覦的,給本小姐過去好好的教訓她一番。」

    怎麼,生為庶女有罪嗎?

    在那種大宅里受正妻嫡子嫡女的欺負,出來還得受這種不知是哪里蹦出來、上不了台面的嫡女欺負嗎?

    本不想跟柯有金一般見識的,可她左一句有人生沒人養的低賤庶女,右一句賤婢生的污辱她娘親,這火她忍不下去!

    她在外頭受了什麼委屈都可以忍耐,唯獨不能忍受她娘因她遭到他人污辱,娘親是她穿越到這世界上後對她最好的人,誰都不可以欺負她、污辱她!

    「小姐,別吧,這大少爺帶出去的手下都打不過裴姑娘的……」

    自家下人竟然這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氣得柯有金一腳踹向那家丁。「給本小姐上,不上,你就給本小姐滾!」

    不等柯有金帶來的家丁沖上來揍她一頓,為他們家小姐解氣,裴子瑜就先沖過去,一腳將柯有金那珠圓玉潤、圓滾滾的身軀踹飛。

    這樣猶不解氣,她走過去,揪起柯有金的衣襟,揚起手狠甩她幾巴掌,怒喝道︰「敢辱罵我娘親?你這所謂的嫡女,依我看教養也不怎麼樣,能比我這低賤庶女好到哪里去?!」

    「啊,痛啊,放開我,你們愣在那里做什麼?還不把她給……啊……」柯有金猶如殺豬般的尖叫。

    「有教養的閨閣姑娘會開口閉口就是賤人、賤婢?你的禮儀學到哪里去了,今天我就讓你知道,你口中的低賤庶女是怎麼解決事情的。」

    「裴姑娘……求求您,放了我家小姐吧……」柯家家丁跪在一旁驚慌失措地求饒著。

    「放了她?她敢污辱我娘,我今天不把她揍成豬頭我跟她姓!」裴子瑜繼續下狠手,絲毫不留情的狠甩著柯有金巴掌,讓她知道什麼叫作教養!

    沒幾下,柯有金的臉腫成了名副其實的紅通通大豬頭。

    「裴姑娘,我家小姐可是我們老爺的心頭寶,您這樣會惹惱我家老爺的,您一個姑娘家再怎麼有錢,也比不過我家老爺的後台硬啊。」柯家家丁慌忙提醒她。

    「沒錯,識相的話就趕緊放開我……啊……」

    一提起柯家後台,反而招來裴子瑜「啪、啪、啪」地猛甩巴掌。

    「後台?!你柯家後台硬,有我家親爹後台是皇帝硬嗎?跟我提後台,你找死!」裴子瑜咬牙說道。

    「你親爹是誰?」柯有金根本沒听過裴子瑜的父親是誰。

    「我親爹是當今皇帝最寵信、最為倚重的威武大將軍裴震天。你敢跟我提後台?我就算再不得寵,還是裴震天的女兒,你以為當今縣令為什麼不敢招惹我、找我麻煩,你還敢跟我拚後台?」

    雖然她很不屑她那個不負責任的爹,但在這拚爹的年代,偶爾把他的名號拿出來利用利用也無妨,免得她跟她娘被像柯有金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給污辱了。

    這裴大將軍的名號一出,柯有金整個人像是被打傻了一樣,任她再無知不懂事也知道威武大將軍裴震天這號人物的。

    俗話說打狗也得看主人,這裴子瑜跟她娘親就算是再不得寵,卻也是裴震天的妾侍與女兒。

    難怪,難怪,她爹常常告誡她哥,要她別去招惹裴子瑜,而她哥就算在裴子瑜這邊吃了虧也不敢多說什麼。

    想想,只要裴子瑜將她說「有人生沒人養」這句暗諷裴大將軍死了的話,帶給裴大將軍知道,這裴大將軍為了面子還不替女兒出氣嗎?怕是會帶了一隊人來將柯府給踩平。

    「我……我……我錯了……裴子瑜……我跟你道歉……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柯有金頓時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一樣,哭得像是泄洪的水庫一樣,又是求饒又是道歉的。

    「知道哪里錯了?」裴子瑜厲聲質問。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該辱罵你娘親,你就當我嘴賤欠修理,不要跟我計較了。」她拽起柯有金的衣襟,再次冷聲警告,「記住,你要是再讓我听到你這嘴里說出任何一句辱罵我娘的話,我就把你這嘴給撕了!」

    「不會了、不會了。」柯有金猛搖手搖頭的保證道。

    裴子瑜是壓坐在柯有金身上的,正想起來時,頭頂便傳來一記強忍著笑意的熟悉嗓音——

    「裴姑娘……」

    「呃……」裴子瑜微抬著頭,看著站在她前面的皇甫霽跟零一。「黃……公子,你忙完了……」

    她的老天,好尷尬,竟然一連兩次被霽三見證了她的凶悍威武……

    「啊!」心儀皇甫霽的柯有金一看到他如玉般的容顏和翩翩身復印件是一喜,隨即又想到自己被打成無法見人的紅豬頭樣,隨即像殺豬一樣的驚聲尖叫起來。

    慘了,她再也無顏見黃公子了!柯有金在心頭悲泣著。

    皇甫霽忍著笑,咳了聲後夸獎道︰「果然是虎父無犬女啊!」他剛在里頭隔著門听到兩位姑娘的對話,讓-向不苟言笑的他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裴子瑜雖然很不齒也不想承認裴震天是她父親,但為她娘親,她也全忍了認了,就是不想讓人看輕她娘,看來,她是個挺孝順的姑娘。

    「這是自然……我爹那麼英勇神武,我這做女兒的也不能太差了。」對于他的調侃,裴子瑜只能僵硬的扯著嘴角,附和著他的調侃。

    懊死的霽三,明知她根本不屑她那個爹,居然這樣調侃她,給她記著!

    他伸出手想拉她起身,本就是穿越而來的裴子瑜思想比土生土長的古人開放,此時她也沒多想,毫不矯情的扣住他的手,借著他的力道起身。

    但這一幕看在柯有金眼里,簡直像是山崩地裂。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裴子瑜這不要臉的小賤人搶了她的夫婿!

    不行,就算她爹是裴大將軍,她也要想法子把裴子瑜這賤人弄離黃公子身邊,這黃公子是她的!

    「我想了想,還是先去看看學堂,拜訪學堂先生,知道先生課業教到哪里,這樣明日在下接手才不會混亂,本要過去問你的,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

    「那一起走吧,我正好要去學堂告知先生,你明天開始會去暫代他教課。」她指指學堂的方向。

    「嗯,一起吧。」

    他們兩人就這樣將柯有金丟在原處,徑自往學堂方向走去。

    「小姐,你不要緊吧?」柯家家丁驚慌地問著還倒地不起的紅豬頭……呃,柯有金。柯有金指著裴子瑜兩人消失的方向問著,「阿定,裴子瑜那小賤人方才是不是說黃公子要去教書?」

    「小姐您忘了,您方才答應了裴姑娘不再罵她賤人的……」

    「閉嘴!咕小姐問你的是方才黃公子是不是說要去教那群窮人家的小孩?」柯有金怒喝一聲。

    「是的。」

    柯有金腫脹的眼眸惡狠狠眯起,她有法子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位在村里眾人信仰的觀音廟附近,一座清幽的院子里傳來悠揚清脆的讀書朗誦聲。

    「子不學,父之過……」皇甫霽雙手負在身後,站在堂前來回漫步,嘴里念著《三字經》,教授著堂下那一群睜亮著大眼楮跟著他習文識字的小孩。

    「子不學,父之過……」孩童們也跟著他一起朗讀。

    突地,一記記贊嘆聲再度傳出,「好好看啊……」

    皇甫霽擰眉掃了後邊那群發出贊嘆聲,擾亂孩童上課女子們一眼,要她們安靜些,不要打擾到孩子們上課。

    可不看她們還好,那眼眸一掃,那些女子全都痴狂地驚聲尖叫,「黃公子在看我,他在看我!」

    「不,他看的是我。」

    「是我,是我……」

    後邊隨即激烈爭執起來,尤其以柯有金為首,她吼得最大聲,讓皇甫霽是氣得想將這一群干擾他教課的女人給轟走。

    裴子瑜上縣城給幾家藥鋪交貨,回程時經過學堂,她本不想進去打擾皇甫霽上課的,不過他已經代課好幾天了,也不知道上課情形如何,不去看看她有些過意不去。

    「刀豆,繞到學堂去,這黃公子代替李先生授課好幾天了,也不知道習不習慣,我們去瞧瞧。」

    「欸,好的。」刀豆將馬車轉向前往學堂小徑。

    只是這馬車都還未停下,便听見里頭傳來不少女人吵鬧的聲音,裴子瑜不由得皺起眉頭,指著學堂問道︰「刀豆,我們學堂何時收了大姑娘當學生了?」這聲音一听就知道不是小朋友的。

    「沒有啊,我記得收的都是小丫頭,沒有像小姐你這麼大的學生。」刀豆搖頭。

    「就算有姑娘,最大的也只有吳嬤嬤的十歲孫女,她很安靜的,不會這樣吵。」八角努力回想學堂里的學生。

    「不管了,進去看便知。」裴子瑜下了馬車,手一揮領著八角跟刀豆進入。

    這才剛踏進學堂,遠遠的便見到幾名年輕女子相互叫囂對罵的場面。怎麼回事?她的學堂是用來讀書的,可不是讓人來吵架的菜市場。

    听清楚了她們所對罵叫囂的話題,原來全是沖著黃輔濟來的,她冷冷勾著嘴角,勾勾手指,讓刀豆跟八角向前,她在他們耳邊小聲的交代一番。

    沒多久後,本來一片吵鬧的學堂突然一陣寂靜,短暫的錯愕後,響起的換成拔地而起的驚聲尖叫。

    「啊!」

    一群爭吵的女子面面相覷的看著同樣淋成落湯雞的對方一眼後,怒氣沖沖的轉頭怒瞪罪魁禍首——裴子瑜和她兩個拿著水桶潑他們水的下人。

    「裴子瑜,你是什麼意思?」柯有金用力抹去垂在臉前的濕發,直指著她扯著嗓子怒吼。

    「對,你潑我們水是什麼意思?」一群女人也跟著柯有金一起發難。

    原本寬敞的學堂里還有許多空位的,如今卻被擠爆,瞧她們一個個花痴的表情,裴子瑜嫌惡的掃了眼那一群根本無心來讀書卻霸佔著座位的年輕姑娘。

    「什麼意思?我還想問問你們是什麼意思,把這學堂當成菜市場了不成?!」

    柯有金咬咬牙,朝她怒聲吼道︰「這學堂是你的不成?我們來上課不成嗎?!」可惡,她今天穿的可是新衣服,她還特地打扮過,為的就是讓黃公子看到她的美好,竟被這女人一桶水給潑濕,一身造型全毀。

    「很不好意思,這學堂就是我的,我出資籌辦的,教書先生也是我花銀子請的,怎麼樣?」裴子瑜輕佻的自鼻腔里噴出一記挑釁的輕哼。

    「你的又怎麼樣,難道學堂還不準人來上課啊,我們是來學習的。」又一名穿著花色衣裳的姑娘雙臂叉腰地上前朝她道。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對,我們是來上課的!」

    「上課?可以啊,束修交上來,不包午膳點心,上黃先生的課一天一兩銀子。馬上交上來,你們-共來幾天了?」裴子瑜」副財迷模樣,手心向上抖著討錢。

    她身後隨即有好幾個聲音響起,「他們來五天了。」

    「五天啊,那連今天就是六天了,一人六兩銀子,馬上交來,交不上來的給我滾,這里不是你們勾引男人的地方。」她都把話說得這麼難听了,就不信這群女人還待得下去。

    「你死要錢的啊,哪有上學堂束修這麼貴的?」又一名女子朝她怒吼。

    「是啊,我就是死要錢,這麼一個學堂所有花銷都要我負責,一個月可要花不少錢呢,哪里能讓你們免費上課,交錢!」她一副死要錢討債樣,「沒錢就給我滾出去,我的學堂不收!」

    一听見沒錢滾出學堂,一名紅衣姑娘便轉向靜靜站在一旁的皇甫霽,嗲聲嗲氣地朝他奔去,「黃公子,您也為我們說說話,我們可是特地來上您的課的。」

    在紅衣姑娘手快踫到他時,他不著痕跡的往一旁移了兩步,紅衣姑娘整個人撲了個空,跌了-個狗吃屎,瞬間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那名紅衣姑娘本以為皇甫霽湊巧走開,見她摔著了,肯定會溫柔地扶她起身,結果沒想到他是視若無睹的,當作沒有這回事,頓時她羞憤難當的自地上爬起來,哭著跑回那群姑娘群里,掩面哭泣。

    「黃公子,我們可是特地來上你的課,你不能趕我們。」柯有金嗲聲央求。「我打听過了,這里的學堂本就是免費的,憑什麼我們還要交束修給裴子瑜這女人。」

    「這學堂是裴姑娘置辦的,至于束修問題該是由她來決定,在下也只是她請來臨時替孩童們授課的先生,更不會管束修的事情。」皇甫霽厭惡的掃了柯有金一眼,冷冷告知。

    「如若各位姑娘還想上在下的課,還請各位姑娘將束修費用交齊,在下自然歡迎你們前來上課。」

    這言下之意就是,束修沒繳清,就給本公子滾了。

    「听到黃先生說的沒有?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快把束修交給我交齊了,沒交的不許上課,全給我離開,不要在這邊破壞我們的教學質量。」

    裴子瑜斜睞著柯有金,會突然出現這麼多女人跑來上課,影響這些孩童學習權利,肯定跟柯有金脫不了關系。

    「對,趕緊交了,不交就趕緊滾。」八角惡聲惡氣的道,手更直著敞開的大門。

    「這一樣是人啊,一樣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不過身分不一樣,一個是戲子,一個是先生。有人啊,寧願花大錢看戲子唱戲,給那什麼唱戲的小生花紅啊打賞啊,一場戲下來少說也得花上數十兩銀子,花大把銀子去捧戲子,那戲子不管說什麼都是香的,就算是放屁也覺得對方放的屁很好聞,可是身分是教書先生,手里拿的書就是臭的,所以呢,就算是打著上學堂讀書識字的旗幟,一天一兩銀子的束修就是舍不得花。」斜倚在梁柱邊的刀豆酸不溜丟的暗諷著柯有金。

    「刀豆,你給本姑娘閉嘴!」柯有金豈會听不出刀豆的諷剌,為了不在皇甫霽面前落了面子,她咬牙道︰「不過是幾兩銀子,輪得到你一個下人出來多嘴!」

    「不好意思,柯姑娘,小的我說的可不是你們,你們幾位姑娘可千萬別對號入座。」被刀豆這麼一嘲諷,那幾名心儀皇甫霽,希望能在他心目中留下好印象的姑娘,臉色是難看得跟大白菜葉子一樣綠。

    柯有金咬著牙,怒瞪著一臉討債模樣很欠揍的裴子瑜,一天花一兩來上課,這簡直就是割她的肉!

    並不是她舍不得一兩銀子,而是她根本沒興趣讀書識字,將錢花在這上頭太讓她心疼,要是十個銅板她還會考慮。

    本想轉頭就走人的,但心念一轉,一定有人跟她一樣想法,屆時離開學堂的姑娘肯定不少,到時,這黃公子就有可能是她一個人的……

    想到這里,柯有金眼楮頓時一亮,歡快地掏出三十兩銀子,「一個月的束修費用,你點清楚,現在你沒資格趕本姑娘了。」

    「一個月啊,你確定你有這耐心在這里上一個月的課?這束修交了就不退還了,你考慮清楚。」裴子瑜好心提醒她,就怕她吃了虧。

    「考慮好了。」柯有金氣呼呼地朝她吼了聲,便趾高氣揚坐到最前頭去,將原本坐在那位子的孩子趕到一旁的空位。

    其他那些姑娘,個個面有難色,面面相覷的互看了半天,有幾個咬了咬牙,恨恨地自荷包里掏出銀兩,滿心不情願地遞給裴子瑜,有幾個咬了咬牙後頭也不回的走出學堂。

    皇甫霽看了眼落幕的鬧劇,少了一些聒噪的人,加上這些割肉似的交出束修費用的姑娘們也都一副要專心上課的模樣,他覺得好笑,讓眾人快快坐回位子上,開始上課了。

    得了意外之財的裴子瑜,開心的拋了拋手中的銀兩,坐到最後面的位子,將這份意外之財分成了幾份。

    一份是給皇甫霽的束修,一份給李師母坐月子,算是新學生的賀禮,一份則是歸入學堂的伙食費里,一份是歸入學堂的雜支費用,自己則是一分不取。

    當她分好,皇甫霽這堂課也上完,只听見他在講台上沉冷的對著下頭的學子交代今日的功課。

    「今日所教的課業,所有人回去必須抄寫,七歲以下抄寫一份,十歲以下抄寫五份,十四歲以下的超寫十份,十五歲以上一律三十份,明天交上來-不許他人代寫,代寫的讓我抓到,罰抄五十份,听清楚了沒有?」

    這話一說完,底下隨即傳來一陣哀嚎。

    呃,裴子瑜錯愕的看著在前頭冷冷交代回家課業的皇甫霽,有些以為自己听錯了。

    十五歲以上抄寫三十份,還這不許他人代抄,代抄要罰寫五十份……這分明就是故意整以柯有金為首的那些姑娘,讓她們一次就嚇死,知難而退地明天不敢再到學堂報到了,還可以吞了她們剛繳的束修……

    吼,實在看不出來,這霽三看起來就是個溫良恭儉讓的翩翩公子,怎麼也會有這麼腹黑的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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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0 22:22:0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掉入河中

    下了一整夜大雨,到了隔天清晨依然沒有放晴的跡象,這也讓原本打算去巡視草藥園,看看剛種植的草藥生長情況的裴子瑜取消今日的行程。

    「小姐,那你今天還要出門嗎?」刀豆問著不停望著屋外雨勢的裴子瑜。

    「你去把馬車備好,我們到學堂去一趟,把你跟八角的情形跟黃公子一聲,看他願不願意收你們這麼大的學生。」

    她思索了下,又看著刀豆那聞言後變得有些急切的臉龐,嫣然一笑道︰「然後再去看看有沒有束修可以收。」

    听到裴子瑜為了他跟八角兩人的事情,特地要在大雨天出門,他感動之余,開心的猛點頭,「我馬上去,馬上去!」

    裴子瑜笑看著幾乎樂翻天的刀豆跟八角,這兩人小時候也一直在學堂上課,到了十二歲才到她家來幫忙的。

    昨天跟著她到學堂後,突然跟她提,真想回學堂多上點課,多識些點、多念幾本書,讀書是好事,她自然也是同意的。

    他們兩人多認識點字,以後對她的幫助就越大,可以幫她管帳管草藥園,她是樂見其成。

    這雨勢挺大的,許多學子到學堂的時間都晚了,也有許多人沒來,尤其是昨天那些假借要讀書的名義,實則來釣金龜婿的姑娘們,完全沒有她們的蹤影。

    黃輔濟這記釜底抽薪果然是高招,一次就嚇死她們,不過,還是有不死心的人,例如柯有金。

    看到她手邊一迭抄寫得滿滿都是字的紙張,真想不到她竟然能夠抄寫出三十份,也真是佩服她了。

    「柯有金,看不出來你竟然可以抄寫出三十份呢。」

    「哼,怎麼,懷疑啊。」柯有金不屑的掃她一眼,「你該不會連下雨天都要來收學費吧,我可是繳了一個月的束修。」

    「束修我自然是要收,不過我出現在這里可不是為了收束修。」

    「那你來這里做什麼?」柯有金充滿警覺性的瞪住她,就怕她也說要一起上課。

    「關你什麼事情。」她好笑的看了眼如臨大敵的柯有金。

    柯有金警戒的盯著裴子瑜,就怕她今天一天也坐在這邊上課,搶了她的風采。

    裴子瑜挑了挑眉,根本不想回答柯有金的問題,今天她帶八角跟刀豆來拜師這事,在黃輔濟還未同意收下他們兩人之前,她自然是不會說的,免得萬一事情不成,會被一向眼高于頂的柯有金酸了一頓。

    沒一下子,一身月牙白的錦袍裹著修長身型的皇甫霽,走進課堂里。

    柯有金一見心上人來了,第一個沖到前面去,將一整迭的作業交給他,希望得到他的贊成。

    「黃公子,這是我昨天夜里挑燈夜戰寫完的,你看看是否有錯誤。」柯有金滿臉興奮、眼楮放光的直看著皇甫霽,一副「你快夸獎我,快夸獎,說我很棒」的表情。

    皇甫霽冷冽的清眸不動聲色的掃了柯有金手中散攤開的那幾份作業一眼,冷冷說了句,「回去罰寫五十遍,你再讓人代抄,罰寫一百遍。」

    柯有金胖胖的圓臉瞬間龜裂成冰紋,但還想為自己辯解一番。「黃公子,這是我自己抄寫的……」

    皇甫霽將她的作業接過,隨意瀏覽了下。

    「找人代寫,字寫得好看很難,寫丑卻很簡單,你手中那三十張作業有四個人的筆跡,沒有一份是你自己寫的。」他毫不留情面的當眾吐槽,「還有,在下在這學堂是教書的先生,請柯姑娘記得尊稱在下一聲先牛。」

    底下瞬間響起一陣哄堂大笑。

    柯有金瞬間惱羞成怒,對著身後那一群孩童怒喝道︰「笑什麼笑,再笑小心我讓我爹把你們在我家工作的親戚全給轟出去!」

    「柯姑娘,學堂不是讓你耍大小姐脾氣的地方,如若你無法克制自己的脾氣,在下就只能請你到其他學院學習。」皇甫霽毫不留情面的冷聲告知。

    再三的被污辱,她柯有金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種難堪和污辱,生氣的將手中作業往那群無辜的小孩身上砸去,氣呼呼的哭著跑了出去。

    「你們幾個把地上的紙撿起來,拿到後面廚房給蔚娘當柴火,然後趕緊回來,要開始上課了。」

    幾個孩子七手八腳的將散落一地的紙撿起,拿到後頭廚房。

    皇甫霽眉尾略挑的看著裴子瑜,和她身後一臉興奮的刀豆和八角兩人。

    不等他開口問話,裴子瑜便率先開口詢問,「黃先生,不知道你收不收超齡的學生?」

    「你?」

    「不,不是我,是刀豆跟八角,可以嗎?」她前世所受教育可以說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比起他們這純種古人,學問淵博得多了,不是她臭屁,皇甫霽想當她老師,恐怕資格還不夠。

    「學習是不分年紀的,他們有心學習肯來上課,我自然是歡迎的。」他點了下頭,「不過,他們兩人是你的隨身護衛,你讓他們來上課,你的安全呢?」

    「放心吧,還有刀豆他爹可以幫我駕馬車,刀豆叔的拳腳功夫也沒問題,不用擔心。」听她這麼說,皇甫霽這才安心了許多。

    「那我就不打擾你上課,我先到學堂後面去看看李師母跟小嬰兒,我娘親讓我給李先生帶來一副豬腰子跟幾只土雞,讓他給師母補補,我得趁新鮮趕緊給他拿過去。」說著裴子瑜人已經消失在皇甫霽眼前。

    這場大雨一直持續到接近巳時仍然未停歇,眼看就要到準備午膳的時間,在李先生家逗弄小嬰兒的裴子瑜可沒那麼厚臉皮的留下來,讓李先生多準備她的飯菜。

    又稍微寒喧了幾句,她便離開往學堂方向走去,打算讓刀豆先載她回去一趟,他再回來上課。

    卻在這個時候,柯家一名下人匆匆忙忙、慌慌張張地跑來,一看見她便道︰「裴姑娘,您快跟我一起去救我家小姐,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裴子瑜不解地問︰「救你家小姐?你家小姐怎麼了,說清楚!」

    「裴姑娘,大事不好了,我家小姐掉到河里去了,求你快去救她!」柯家家丁驚慌地大聲嚷叫著。

    「掉到河里,好端端的怎麼會掉河里?」

    「我們小姐稍早從學堂沖出,搶了我的馬鞭怒氣沖沖的趕了馬車就跑,可是小姐從未駕駿過馬車,這馬兒就像發了瘋似的,拚命往前亂竄。我追到人的時候,小姐連人帶馬車已經快要掉入河谷,我這才趕緊跑來跟你求救的……」柯家家丁一口氣將經過說完。

    「馬車掉在哪里?」人命關天,裴子瑜不禁也急聲問道。

    「在河道上游的那個大彎。」

    「糟了!」裴子瑜大驚,「這下了一整夜跟一早的雨,這上游的水肯定暴漲了,再不趕緊將柯有金救出來,等上游的水沖下來就來不及了,得趕緊找人救她。」

    「裴姑娘,你趕緊去救我家小姐吧!」柯家家丁一副慌得不得了的模樣。「裴姑娘,您一向最有辦法的,請您趕緊想辦法救救我家小姐……」

    「我馬上叫人一起過去。」裴子瑜說著便要往學堂里跑去。

    「裴姑娘,我去叫幾個年輕力壯的人,我腳程快,你先過去安撫我家小姐,求求你了。」

    「好,我知道了,你趕緊去找人,我先過去安撫柯有金。」裴子瑜不疑有他的撩起裙擺便往柯家家丁所說的地點沖去。

    誰知,那名柯家家丁只是站在原地冷冷看著裴子瑜逐漸消失在雨中的身影,陰冷地扯了下嘴角。哼,找人,我就是奉我家小姐的命令把你拐過去的,給你一點教訓,誰讓你讓她在黃公子面前出糗,我還找人去救,想壞了小姐的好事不成,傻了我才這麼干。

    待走出學堂後,他掏出懷中自家小姐賞給他的銀兩拋了拋,他愉悅吹著口哨,慢條斯理的朝自己藏著馬車的方向走去。

    裴子瑜根本分不清楚她額頭上滴下的是雨水還是汗水,救人如救火啊,可是當她沒命的跑到柯家家丁所說的地點時,並沒有看見掉進水里的柯有金跟她家的馬寧。

    難不成被河水沖走了?她沿著河道心焦的邊走邊喊,搜索她的下落,「柯有金,柯有金,你有沒有听到我在喊你,柯有金……」

    躲在不遠處草叢里的柯有金陰沉的冷笑,看著找她找得如熱鍋上螞蟻的裴子瑜。

    裴子瑜,我柯有金今天不給你一點教訓我就不叫柯有金,你明知我心儀黃公子,還故意讓我在他面前出糗,讓他把我趕出學堂,這口氣我不替自己討回難消我心頭怒火!

    柯有金見她越走越靠近河邊,只差一步一不小心的話就會掉到河底,機不可失,撩起裙擺以極快的速度沖向正彎著身子查探河道的裴子瑜。

    滂沱的雨聲和瑞急的河水聲,讓裴子瑜根本沒有辦法清楚听到柯有金那沉重的跑步聲,當她感覺不對勁回過頭時,柯有金那圓滾身軀已經跑到她眼前,她還來不及反應,柯有金便伸出雙手使盡身上所有力氣,用力的將她推下水流湍急的河道。

    「啊!」裴子瑜驚呼尖叫一聲,整個人「撲通」一聲,重重掉進黃沙滾滾的水流里。轉眼間,她就被河水帶得好遠,離岸邊好一段距離,費了好-番工夫,她這才吃力的自水下探出頭,這里水下有塊大石,讓她勉強能站穩。

    她狼狽的對著柯有金怒喝,「柯有金,你瘋了嗎?」

    柯有金站在河邊,雙臂叉腰,滿意的看著這-幕,得意大笑,「裴子瑜你這賤人,今天這是給你的一點教訓,要你眼楮放亮一點,你要是敢再跟我搶黃公子,我就讓你葬身在這河里!」

    看著柯有金那憤怒得快要將她撕碎的表情,遭受到無妄之災波及的裴子瑜無言以對。

    她很想吼柯有金,也不回去看看鏡子,這珠圓玉潤的模樣需要別的女人去搶她心儀的男人嗎?男人看到她都自動繞道好咩。

    可是這不是耍嘴皮子的時候,水勢越來越湍急,強勁水流讓她幾乎快站不住,她是抓著一根自河岸邊延伸過來的樹藤這才好不容易站穩。




    「瞧你站都站不穩,想不想要我拉你上來啊!」看著裴子瑜這副狼狽不堪泡在水里的淒慘模樣,柯有金心情大好,雙手叉腰,仰頸狂笑。

    庶女就是賤!不給她們一點顏色瞧瞧就跟她們的娘一樣,專門誘拐男人,黃公子是她的,誰也不準覬覦。

    拉她?是想把她頭壓進水里淹死吧,裴子瑜根本不會相信柯有金會良心發現,用力抹去臉上的水漬,自己拉著樹藤,慢慢地往岸邊移動。

    「你別跟我客氣啊,想要我拉你就喊一聲。」柯有金胖手故意要伸不伸的。「不過,你要求我,求我,我就拉你上來。」

    裴子瑜翻了翻白眼,求她,看她還有沒有下輩子吧,要是她還有第二次重生,她一定在柯有金這女人把她踹下河之前,先把這胖子給踹下去。

    裴子瑜在心里鄙夷的冷諷了柯有金這女人一頓後,專心地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如何從這滾滾河水中離開。

    這時,前頭隱隱約約傳來轟隆隆水流奔騰聲,河水水勢越來越大,匕經顯得有些波濤洶涌,原本清澈的河水早變成一股股黃色濁流滾滾而下,還夾帶著上頭沖刷下來的木頭。

    裴子瑜心下暗驚,糟了,上游的湖泊已經潰堤,河水很快就會暴漲沖到下游,這里很快就會被淹沒,她再不上岸,就會像那些被沖到下游的木頭一樣,最後淹沒在滾滾濁流之中。

    她大力抹去臉上水漬,拉著手中樹藤,舉步維艱的往岸邊走去,只是這上游的水勢來得又快又急,更夾帶著大大小小的石頭,她胸部以下幾乎都泡在這強勢水流里,打得她疼痛難當,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看著她越來越難受、臉色發白的表情,柯有金笑得越是開心,這女人不開口求她她才樂著,像裴子瑜這種低賤庶女,賤婢生的賤丫頭,就該像她娘說的一樣安靜的離開。

    狠狠的教訓她一番-讓她知道怕,想跟她搶男人她就讓她知道什麼叫作本分,一個不受重視被踢出家門的庶女還敢在她面前猖狂,就算她爹是大將軍那又如何,天高皇帝遠的,還能來替這低賤庶女出氣不成?

    眼見她就快到岸邊,柯有金撿起身後一根有手臂粗的大樹枝,用力的戳向裴子瑜,不讓她那麼快上岸,給她的教訓還不夠,她心頭的怒氣還沒消,豈能這麼輕易饒過她讓她上來,給她在水里待著!

    柯有金像是在霸凌動物一樣,只要裴子瑜向前一步,她便用力將她往後推,好幾次裴子瑜都因重心不穩而跌入水底,吃了好幾口水。

    到後來她忍無可忍忍了,她顧忌著柯有金體型龐大要是太過傾身,可能會重心不穩而跌入水底,因此一直隱忍著任由她欺負,她倒好,得寸進尺的,老虎不發威,把她當成沒有嘴巴的貓了。

    懊讓她也嘗嘗落水的滋味!裴子瑜決定跟她玩起心機,在柯有金手中那根樹枝又往她戳過來時,她猛地向後退了一步,肥胖的柯有金根本來不及調整好自己的重心,整個人連人帶棍子一起掉入河里,濺起巨大的水花。

    「救命啊,救命啊!」柯有金驚恐的在水里載浮載沉,驚聲尖叫。

    裴子瑜冷冷看她一眼,抓著岸邊的芒草,踩著一顆石頭用力的爬上岸,怒氣沖天的瞪著在水里驚聲尖叫求救的柯有金。

    抹去垂落臉龐上的濕發,她雙臂抱胸的冷睞著不斷哭天喊地求救的柯有金,冷笑問著,「要我救你嗎?」

    另一隅——

    李先生端著一鍋麻油雞湯,到學堂里打算給學子們一起享用,順便幫忙照看一下學生,沒想到他一到學堂發現皇甫霽還在上課,連刀豆跟八角也在听課,他皺著眉放下手中的麻油雞,疑惑的看著皇甫霽。

    皇甫霽放下手中課本向前,不解的看著李先生為何用一種很疑惑的眼神看他。「李先生,有什麼問題嗎?」

    「黃先生,我以為你跟刀豆和八角一起去救柯姑娘了,因此跟我家娘子商量了下,先過來幫忙照看這些孩子……」

    「救柯姑娘?柯姑娘怎麼了?」皇甫霽直覺不對。

    坐在後頭的刀豆跟八角也听出不對勁地趕緊向前。

    八角焦急問道︰「李先生你在說什麼,我們怎麼不知道?」

    李先生大驚,「難道柯府的家丁沒有進來請你們前去幫忙?」

    「李先生,我家小姐不是都在你那里逗弄孩子嗎?」刀豆驚聲問道。

    李先生搖頭,「約巳時那會兒,裴姑娘就已經離開了。」

    「李先生,你快說這是怎麼一回事?」直覺這其間似乎有什麼陰謀,皇甫霽抓著李先生的手焦急問道。

    「稍早,裴姑娘自我那院子離開時,遇上柯府家丁,告知她她家小姐落水,要請裴姑娘先去幫忙安撫柯姑娘,他再來學堂這邊找些年輕力壯的人過去幫忙。當時我正巧有事出來,听到他們的對話,這才知道。」李先生將當時的情況略微提了提。

    這時,膳房的廚娘搬著飯桶進入學堂,听見他們的對話,無心插了句,「柯家的下人我剛看見了,他在觀音廟旁邊的涼亭,跟人玩骰子玩得歡得很。」

    一听完廚娘所說,皇甫霽的心乍沉,「看來,這是個陰謀……刀豆,你馬上車子套好到廟旁來……」

    交代完,他衣袍一撩,行色匆匆地前往那座觀音廟。

    丙然如廚娘所說,柯家家丁正在這邊跟一群老人擲骰子玩樂,嘴里還叼了根烤香腸,嚼得津津有味。

    皇甫霽一把拽過他,不由分說的一拳揮了過去,那家丁嘴里叼那根烤香腸瞬間飛了出去,整個嘴巴歪了一邊。

    「你把裴姑娘騙到哪里去了?」皇甫霽怒喝。

    「說!你把我家小姐騙到哪里去了,你不老實說,看我不打死你!」八角抄起一旁的一根扁擔對著那家丁往死里打。

    「啊,別打,別打了,我家小姐要我把裴姑娘騙到上游的那個大彎處,說要給她一個教訓……」柯家家丁受不了的連忙招供。

    一旁幾個老人一听,異口同聲地大罵道︰「太缺德了,怎麼會心腸這麼歹毒!」

    「還是個姑娘家,以後誰敢娶她啊!」

    「就是、就是。」

    就在這時候,一名穿著簑衣的漢子走進涼亭躲雨,才一踏進這里便听到他們所說的話,連忙出聲道︰「你們說的是真是假,要是裴姑娘真在那里就壞事了,上游的湖泊已經潰堤了,現在所有河道水位都暴漲,尤其是大彎處那里,水都淹過河岸了……」

    皇甫霽大驚,拉過那漢子詢問,「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這種事能說笑嗎?」

    「事不宜遲,八角,你現在趕緊回書院拿上繩子,隨後追上,我先去看看,晚了我擔心裴姑娘會有危險。」

    「是的,我馬上過去。」

    八角也不敢有所耽擱,跳上柯府馬車,馬鞭一揮便回書院拿工具救人,正好與刀豆所駕駛的馬車交錯而過。

    皇甫霽不等刀豆將馬車停好,他一刻也不敢多停留的跳上馬車,動坐十分敏捷,又很快的告知刀豆往大彎處駛去。

    「刀豆,能多快就多快,我擔心去遲了會發生不幸!」交代刀豆同時不忘自腰間取出與自家侍衛聯系用的信號彈,往天空發射。

    刀豆駕著馬車在到達大彎處時,零一與零三也趕到了,他們兩人為何會來到這里讓他有些詫異,但救他家小姐要緊,他也沒時間細想這些。

    當他們趕到河邊時,看到的是一身泥濘的裴子瑜,一手抱著一棵樹傾斜著身子,整個人橫空在河岸邊上,手中拿著一根棍子讓柯有金抓著,使出全身力氣,試圖將不停驚聲尖叫、滿臉發青的柯有金拉起。

    皇甫霽火速拉過裴子瑜,不讓她再做這麼危險的動作,「瑜兒,快松手!你這樣太危險了。」

    哪里知道這一松手,柯有金馬上跌入水中,瞬間被泥流推離數丈遠。

    「救命啊。」

    這越來越凶猛的水勢不只夾帶著泥沙,還有從上游不斷被沖刷下來大大小小的樹枝跟大石,將整條河道染成了一片黃泥漿。

    仔細听著這周遭的聲音,除了水聲外,隱隱約約還有陣陣轟隆隆聲音,看到這景象和所听到的聲音,恐怕是已經形成土石流。

    再遲些怕是會發生土石流,屆時後果不堪設想,皇甫霽眉尾一挑,神情嚴肅的朝零一跟零三使個眼色。

    只見他們兩人拿過隨後趕到的八角手中的繩索,分別在繩索頭尾綁上一個大圈,瞄了眼陷入泥石流中瘋狂尖叫罵人的柯有金,兩人很有默契的揮動著手中繩索,打圓繩索在半空中旋轉了片刻後,運用巧勁與力道拋出,凌空飛躍水勢凶猛的河道。

    尾隨他們之後趕來救援的人還沒弄清楚他們意圖之前,兩人已經將瘋狂尖叫、哀嚎哭泣的柯有金套住,而後一扯。

    裴子瑜就只看到兩人像西部牛仔表演套牛絕技般,一出身便將一顆像是肉球的東西,伴著柯有金的尖叫,飛越過水勢洶涌的河道。

    像是遭到飛彈肉球攻擊,柯家家丁毫無防備的被天外飛來的肉彈給砸中,所有人猶如保齡球瓶,倒地不起。

    終于看到柯有金自水里脫困,裴子瑜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氣球毫無力氣地癱軟靠在皇甫霽身上。

    「子瑜,你沒事吧?」皇甫霽如釋重負般地松了口大氣。

    在趕往這里的路上,不知她是否平安,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惶恐與不安一直從心底冒出,像糾結的藤蔓一樣籠罩著他整個心胸,讓他連呼吸都覺得難受,當他看見到她沒事,那籠罩心窩不舒服的糾結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喘息都順暢了。

    「怎麼可能沒事,差點被柯有金這女人害死!」她氣呼呼的說︰「竟然把我推下河底,還好我命大自己爬上來,不然現在導被沖走了,而她現在這個模樣,完全是自作自受。」

    「現在不是說這些時候,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再遲就全跑不掉了。」

    他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了,一抱起她便往馬車方向跑去。

    裴子瑜現在渾身虛脫乏力,有人要當她免費的人力馬車,她自然不會矯情的拒絕。

    就在所有人要趕著撤退,就擔心上游的土石流沖下來,大家都會沒命逃脫之際,柯有金卻繼續趴在地上哀嚎著。

    「啊——痛、痛、痛啊!」十分狼狽的柯有金趴在家丁身上,聲嘶力竭地慘叫著,完全不顧她身下的家丁都被她撞昏壓暈了。

    「柯有金,你夠了!你已經平安無事了還尖叫個什麼啊!」裴子瑜有氣無力朝她斥道,要她閉嘴。

    「啊!」柯有金索性更加任性地尖叫起來,喊得聲嘶力竭。

    「閉嘴!」她的耳膜都快被柯有金震破了,氣得朝她大聲怒吼,「還不趕快起來!我們要趕緊離開這里。」

    柯有金朝她吼回來,「你憑什麼吼我?」

    皇甫霽看了眼越來越湍急的河道,一株上流漂下來卡在河道中間的巨木瞬間被洶涌泥流所帶下來的大石給壓毀扭曲變形,心下暗忖了聲︰不好!

    「快走,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水勢越來越大,再不走會來不及,到時我們都要跟著柯有金一起陪葬。」他冷聲對著所有人大聲下令。

    裴子瑜掃了眼夾帶著巨石奔騰而下的河道,大驚道︰「柯有金,你要不要命?要命就快起來。」

    半天卻見她還是一動也不動,他們可沒時間讓她在這邊哭爹喊娘的耍大小姐脾氣,裴子瑜火氣全部涌上來的對著柯有金怒吼,「柯有金,你還不爬起來,你想被淹死在這里嗎?」

    「我……我腿軟……站不起來……」柯有金朝她哭吼道。

    站不起來?站不起來還能跟只河東獅一樣跟她大吼,當下裴子瑜真想賞她兩巴掌,不過現在時機不對,她也只能將這股怒氣轉換成動力。

    「你要命就快點起來。」

    「要我起來可以,除非黃公子過來抱我!」

    都什麼時候了,這柯有金竟然還在跟她爭風吃醋,她真是敗給她了。

    而且她確定,這黃輔濟抱得動她嗎?

    一直冷著臉的皇甫霽朝零一使了個眼色。

    只見零一大步向前,一手拽起柯有金,將她像在拖動物尸體一樣的拖向馬車,而後反手一甩,將她整團肉丟進馬車里,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叫裴子瑜看得是目瞪口呆。

    她才要讓八角去將柯府的家丁們扛起而已,零三已經將那些家丁一個一個像是扛布袋一樣的扛到肩膀上,反手一甩整個人四平八穩的癱在馬車上。

    這霽三的這兩名家丁的動作如此簡潔利落,怎麼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一般人家府里的家丁,反而更像是武林高手,大內侍衛!

    皇甫霽將她抱到車邊放下,拍了拍她的肩膀,「還不快上馬車,再發愣就真的來不及逃了。」

    這才將被零一跟零三利落身手給震驚的裴子瑜心神喚回,她甩了下頭,將方才的震驚拋在腦後,現在可不是狐疑他們兩人來歷的時候,逃命要緊,撩起裙擺趕緊上車。

    待所有人一上車,滾滾洪水已經淹出河道了,零一火速將八角趕到一旁,由他來駕駛馬車,手中將韁繩狠戾一揮,前方的馬兒像是後頭有猛獸在追捕一般,驚恐的向前奔馳。

    一車嚴重超載的馬車火速地在凹凸不平、泥濘不堪的路面上急速狂馳,一刻也不敢耽擱,生怕稍微猶豫,他們整車人便要被後方的滾滾洪水給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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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0 22:22:4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我要離開了

    裴子瑜躺在床上,看著上頭彩繪織繡著美麗圖案的床幔半天,忍不住又咳聲嘆氣了聲︰唉,她已經躺到快發霉了,還要被強制壓著躺在這床上多久啊?

    那一天她被柯有金設計,差點就要淹死在那滾滾洪水之中,幸好在土石流淹沒之前順利逃脫。

    只是在皇甫霽領著他們逃離後不久,她便開始感到全身不舒服,發痛發冷的,全身發起高燒,不停的發抖。

    可能是因為當時落水後,被奔騰水流夾帶的石頭給擊中,她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有不少傷口,加上落水過久,染上肺炎。

    還沒回到家之前,她整個人已經高燒不止,陷入昏迷,整整三天不省人事,直到第四天才悠悠轉醒,到現在都過了半個月了。

    听娘親說,當時張大夫看到她的慘樣時,結結實實的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把柯有金給罵慘了,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將她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張大夫又特地交代娘親,要把她看好,好好臥床休息,注意保暖,不許下床隨意走動等等,說什麼她內傷過于嚴重,不可以任意走動,否則她這內傷要是萬一沒治療好,會落下病根的。

    這可把她娘給急壞了,每天像是在看管犯人一樣的盯著她,就怕她不听醫囑,偷偷下床亂跑。

    其實她沒有這麼矜貴啊,她覺得她已經可以起來,適時的做點運動,活動活動筋骨什麼的,可是她那娘親就是太過杞人憂天了,非把她壓在床上不可,除非解除生理需求,其他時間她都別想下地走動。

    可以說,這半個月她就過上養神豬般的生活。

    這時,屋外的庭院里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音,似乎是又有人來看她了。這些天來看她的客人都被擋在院門外,由零一把守,不給人進入。

    她真是沒意料到,霽三竟然會把零一借給她守門,不讓任何人進入打擾她休養,零一也嚴格執行他家主子的命令,來一個趕一個,來一對趕一雙,要是遇上想硬闖的,他更直接提起人衣領丟出院子,一句話都不唆的。

    這樣也好,她也很討厭應付那些心口不一的客人。

    不過,一般來探望她的客人要是得知無法進入後,大都是把送來的禮品交給零一,然後請他轉達意思後便會很識相的離去,怎麼外面這人非但沒有離去的意思,反而還同零一吵了起來。

    怎麼回事?

    她半撐起身子撩起床幔,對外頭的兩名丫鬟小紅跟小青喚道︰「小青、小紅,你們進來。」

    她畢竟是長大了,娘親也老了,她也不可能自個兒去洗澡,要擦澡的話可說是大工程,她娘親趁著她無力反對之際,這兩天從牙販子手里買來這兩名丫鬟。

    娘親說,她一個大姑娘家,不能再沒有貼身丫鬟伺候,一遇上像生病這種事情,連個可以使喚的人都沒有,因此堅持不能再由她一人打理生活大小事,理由冠冕堂皇的讓裴子瑜想反對都很難。

    「小姐,您有何吩咐?」身形較為清瘦的小青屈膝問道。

    「小青,你跟小紅出去看看發生什麼事情,究竟是誰跟零一吵起來,不可以讓來人對零一太過分,他可是隔壁的黃公子借給我們的。」

    須臾,小青跟小紅來回報,是柯夫人來看她,在院門卻跟零一吵起來。

    裴子瑜皺了下眉頭,這柯夫人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啊,她躺在床上這—天半個月,柯府沒有一個人上門道歉的,怎麼這時候來了?

    「小紅,你去跟零一說讓她進來,這樣一直吵也不是辦法,屆時吵到我娘那里就不好了。」她娘親那軟妹子的性子,屆時還不被柯府這凶婆娘給白凶了一頓。

    「小青,你幫我把衣裳套上,只著中衣見人不太禮貌。」她掀開被子坐到床沿,指著掛在衣架上的衣裳交代。

    小青手腳利落的幫她穿好衣裳,又給她梳了個簡單的發髻,這才小心的扶著身體還虛弱、臉色蒼白的她來到大廳。

    裴子瑜在小青的攙扶下緩緩坐到主位上,一見到柯夫人,也不跟她寒暄客氣,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柯夫人,不知道您今日一定要見我,是為了什麼事情?」

    連杯茶都沒上就直接問她有何貴事,柯夫人頓時感到一陣惱怒,但為了女兒的事情,她所有的不悅只能先咽下。

    「子瑜,听說你病了好些天,柯伯母是特地來看你的……」

    這柯夫人話還沒說完便被小青給打斷,「柯夫人,我家小姐是得了肺炎,又嚴重內傷,還吐了血,鬼門關前走了一大趟才撿回一條命,大夫交代,要小姐臥床休養不可下床,你有什麼話就快說吧,不要打擾我們小姐休養。」

    「你這賤婢,主子說話有你插嘴的分嗎?」要不是裴府的丫鬟輪不到她教訓,她便兩巴掌賞過去了。

    「柯夫人,我丫鬟所說的話就代表我說的,你有什麼事情快說吧,我沒那個精神坐在這里陪你寒暄。」

    臉上無光的柯夫人扁了扁嘴,吞了下口水,「是這樣的,子瑜你知道那一天我們有金也受了重傷……」

    「柯夫人意思是要我負責了?」裴子瑜接過小紅遞上的湯藥,眉頭不由得皺了下,心下哀嘆了聲,她娘親找的這兩個丫鬟可真是盡忠職守、听命行事啊,連這時候都不忘給她一杯藥而不是茶。

    「不、不、不,豈敢讓子瑜你負責。」這事是她家有金惹出來的,裴家真要告官,有金可就吃不完兜著走,裴家人不來找他們麻煩就很神佛保佑了,豈敢讓裴子瑜負責。

    裴子瑜喝了口湯藥,「那柯夫人就快把來意說出來吧,你也看到了,我這藥都還喝著呢。」

    「是這樣的,我們有金從那日到現在也是一病不起-這藥卻怎麼也喝不好,大夫說了,她有心病,這心病需要心藥醫……」

    「柯夫人想要我去探望柯有金?!」

    「不,不是。」柯夫人連忙搖手。

    這也不是,那柯夫人今日「紆尊降貴」的來找她究竟要做什麼?

    「子瑜啊,你也算是跟我們有財、有金打小認識的,你還差點成了我家媳婦……我們有金心里一直愛慕著你家隔壁那位黃公子,這生病期間心心念念的都是他……我們是想能否請你去跟那位黃公子提提,讓他過府去探望探望我們有金……」

    柯夫人一鼓作氣的將他們不要臉的想法與念頭說出,裴子瑜聞言,下巴微掉,一臉錯愕的看著柯夫人,這種要求她居然提得出來?!

    還有誰差點成他家媳婦-這柯夫人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吧!

    「當然,這個紅封我們也不會忘禮數的。」

    這柯府的人把她當什麼了?專業拉皮條嗎,還有紅封!

    裴子瑜眼尾抽了抽,重重放下手中的湯碗,表情冷厲的盯著柯夫人,「很抱歉,這事我不能幫,柯夫人另請高明吧。」

    讓霽三過府去看看,到時柯夫的人耍個賤招,來個什麼捉奸在床,把霽三推入火坑,那她不愧疚死啊!

    「只要你提個話,相信黃公子……」

    「小青送客!要是柯夫人不肯走,就請零一進來,請他送送柯夫人。」裴子瑜倏地自椅子上站起,搭著小紅的手徑自回房,將柯夫人嗥在那里。

    「柯夫人,請吧!」小青做出請的手勢。

    柯夫人氣呼呼地看著一點也不買賬就轉身回屋的裴子瑜,在她身後怒罵了聲,「呸!跟你那個娘一個樣,都是賤人,還不是怕我們有金搶了黃公子……」

    裴子瑜腳步一頓,猛抽口氣,對外吼了聲,「零一,你家公子的客人走錯門了,麻煩你來領她過去!」

    沒-會兒,她感覺到屋里來去一陣風,轉眼間柯夫人已消失在眼前。

    裴子瑜冷勾嘴角。嗤,當我裴子瑜是病貓,當我娘是軟柿子,可以讓你們柯家的人隨便污辱的嗎?

    想把她當槍使,你們自己去當槍靶子吧,恕她不奉陪。

    「小姐,黃公子來看你了。」小青疾步自前廳趕回內院,同裴子瑜稟報道。

    正歪在床榻上看著小人書的裴子瑜無趣的瞄了她一眼,「我說小青啊,這霽三又不是沒有來過我們家,有什麼好興奮的?」

    「小姐,以往黃公子都是直接到內院來探望你,這回竟然先跟夫人在大廳聊天談話,讓人覺得很奇怪,你不覺得奇怪嗎?」小青問著。

    裴子瑜睞了小青一眼,這小青真是個機伶的,才來多久,就已經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摸了個透,更知道她這主子忌諱什麼事。

    還好目前看起來是一顆心向著她這主子的,唔,栽培起來,以後定是她的左右手。

    不過小青的話的確提醒了裴子瑜,她娘親怎麼又突然找霽三聊天了,她已經嚴厲警告過娘親不要打什麼歪主意,尤其是撮合她跟霽三這事,娘親該不會還不死心吧?

    落水之後-是霽三抱著她回家的,娘親該不會認為這樣有辱她名節,撮合她跟霽三的心思死灰復燃,要用這次事件要挾霽三對她負責吧?

    「小青,你趕緊去偷听我娘跟霽三都談些什麼,然後回來跟我稟告。」想想不行,她趕緊吩咐小青再前去打听。

    「小姐,你放心吧,我讓小紅在那里偷听呢,不急。」小青執起一旁小火爐上的藥壺,將熬好的湯藥倒進湯碗里道。

    听小青這麼說-裴子瑜就放心多了,吁了口氣後躺回床上休息,「那就好。」

    「小姐,你別擔心了,喝藥吧,我在里頭加了梨花蜜,這樣藥喝起來會爽口些。」小青將湯碗放到一旁早已經備好的冰塊上,讓剛熬好湯藥降溫,又舀了口蜂蜜加進去攪拌。

    「還要喝啊……」她這臉都要喝成苦瓜臉了。

    「張大夫說,這藥還得連續喝上一個月呢,小姐的內傷才能完全藥到病除。」

    裴子瑜坐挺身子接過湯藥,抱怨道︰「我懷疑這張大夫根本就是借機報復我的。」她從小就認識張大夫,小時候調皮,可沒有少整過張大夫的,他現在肯定事在報老鼠冤。

    「呵呵,小姐,張大夫可是仁心仁術,怎麼會借機整你?你快把藥喝了,這樣身子才好得快。」

    有小青盯著她,想偷偷把藥倒掉都不成,裴子瑜只能認命的喝下了。

    小青盯著她喝藥的同時眼尾掃到了窗外閃過的人影,「咦,小姐,小紅領著黃公子來了。」

    裴子瑜將湯碗交給小青,「去泡茶過來吧。」

    她實在不該讓霽三這樣直閬她屋子的,可是她發燒昏迷那幾天,他也沒少代替她娘親在一旁照看,搞得現在她跟他的關系變得很曖昧不明。

    以她二十一世紀現代人的思維,根本不覺得這有什麼,朋友咩,大家都會互相照應的,

    可是他們這些正統古人可就不這麼想了。

    霽三青天白日抱著她,不管是什麼理由,還有接連幾天連闖她的閨房探望她,在外人眼中,他們兩個就是不清不楚的。

    看來一會兒她得提醒提醒他,不能再這樣造成他人誤會了,否則他們真的會被人硬湊成對。

    「小姐,黃公子看您來了。」小紅領著員皇甫霽進入里頭的小花廳。

    這時裴子瑜已經從床上坐到窗欞下的矮榻上,歪著身子,靠著一旁的矮幾。

    皇甫霽撩開垂下的珠簾,看她已經可以下床,臉上氣色也好了不少,心下松了口氣,豐神俊朗的臉龐上便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看來你已經恢復得不錯了。」

    「霽三,有勞你掛心了,當日要不是你機警出現救了我跟柯有金,恐怕今天我跟柯有金就要同一天出殯了。」這麼多天了也沒好好跟他道謝一番,今日趁著他過來,順便跟他道謝了。

    「看你樣子似乎不惱柯有金這樣對你?」他在她對面坐下,接過小青送上來的茶。

    「我又不是聖人,怎麼可能不生氣,不過她會這麼做也是情有可原的,誰讓你是她的夫婿人選呢,她認為我在你面前給了她難堪,她要找機會出口怨氣。」她笑著調侃。

    听她這麼調侃,皇甫霽眉頭不由得微蹙,冷聲申明,「那全是她的一廂情願,與在下無關。」

    「對了,你家今天有客人吧。」就是柯夫人。「你怎麼沒有回去招待?」

    皇甫霽冷哼一聲,「什麼客人?不請自來謂之賊,我讓零一把她送官了。」

    這招更狠啊,裴子瑜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不過……你沒有去處理報官的事情,跑到我這里來,到時又被人誤會,指著我的臉罵我小賤人了,罵我就算了,還連我娘親一起罵,這我可是無法忍受的。」

    裴子瑜意有所指的提點他人言可畏,為了她不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您老以後還是少往我家這里來吧。

    聰明的皇甫霽豈會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男女有別,他們兩個什麼關系都不是,她對他更沒有別的心思,不想讓人誤會,造成她的困擾。

    而身為皇子的自己,豈會不知道自己的婚姻大是沒有作主的權利,對她任何不該有的心思都該藏在心底,才不會害了她,況且他在這里待不久了,實在不該招惹她……

    「放心吧,他們不會再有機會指著你的鼻子罵了。」他這話不對,似乎是在暗示什麼事情,她歪著頭瞅著他,「你……」

    「待李先生回來接手書院的事情,在下便要離開了。」他沉思了片刻,決定提前告知她,以免到時走得匆忙,來不及與她道別。

    「你要走了?!」她驚呼。

    听到他要離開了,她心底竟然莫名地涌上一股不舍的情緒,酸酸的、悶悶的很不好受,這是為什麼?

    在她還未理出自己這莫名失落情緒之前,皇甫霽便已起身,抱拳回應她方才的問話——「是的,怕屆時走得匆忙,來不及跟你告辭,因此特地先跟你說一聲。」

    她只能愣愣的應了聲,「好……」

    「那在下先告辭了。」

    直到皇甫霽離去久久,裴子瑜依舊坐在位子上失神發呆,怎麼也無法從他要離開這句話里回過神。

    她這是怎麼了?

    夜黑風高,寂靜的鐘靈山上突然燈火通明,將整個山頭映照得有如白晝一般。

    「抓到了嗎?」

    「沒有,快搜!絕對不能讓那幾個人活著逃出鐘靈山。」

    「把所有出口封死,看他們能逃到哪里去!」

    鐘靈山上像是炸鍋了似的,幾個領頭焦急的怒聲下令,非把今晚趁著月初月色幽暗偷潛入山的那四人抓出。

    要是沒抓到那四人,被他們盜走的東西流了出去,事情就糟了,今晚非讓那四人把命留在鐘靈山上。

    「遇到反抗,不管是自己人還是混進來的奸細,一律格殺勿論,寧可錯殺一百也不能放走一個,听到沒有?!」

    「是!」

    鐘靈山靠近草藥園、警備較為松散的那一邊,三名黑衣男子護著一名男子疾步的穿越幽暗的樹林。

    「主子,您還好嗎?」零一拉下臉上的布巾擔憂的問著臉色慘白的皇甫霽。

    「是我連累你們。」他的腳程是比尋常人快一點,但遇到這種被追捕的情況根本脫不了身,之前所中的赤鳩毒雖然已經完全化解,但失去的武功一時半刻間無法恢復,讓他即使想施展輕功逃出困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主子,您千萬不能這麼說,要不是您警覺,我跟零三兩人早掉入端王的陷阱。」零二亦步亦趨,警覺的守衛後方。

    皇甫霽猛烈的喘著大氣,擺手,「沒事,我們快走。」

    為了避免被後方追趕的人發現他們的行蹤,他們四人幾乎是摸黑前進的,只憑借著夜空上的星斗辨識方位前進。

    就在他們在漆黑的樹林里摸黑前進之時,到前方開路的零三匆匆往回跑,神色焦慮的道︰「糟了,主子,前方是瀑布斷崖,我們無路可退了。」

    他們三人驚愣的互看對方,零一有些難以置信地焦急質問,「零三,你沒看錯吧?」

    零三搖頭,他們三人屏神靜氣仔細聆听,果然听見轟隆隆的瀑布水流聲音。

    「該死,現在我們又不能往回走。」零二懊惱的猛拍了下腦門,恨不得一掌將自己拍死,要不是他的疏忽,也不會害主子陷入進退維谷的困境。

    「零二,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必須先想辦法突破重圍。」皇甫霽抬頭冷眼看了下璀燦星空,沉著下令,「耽擱不得,繼續向前。」

    一行人來到高聳駭人的瀑布崖邊,借著幽微的星光,皇甫霽面容冷漠、雙目潛藏精芒朝瀑布下方望去。

    他記得裴子瑜曾經同他說過,維持著草藥園生命運作的那座湖泊的源頭,是位在鐘靈山山上一座雄偉的瀑布。

    如果他沒猜測錯誤,瀑布的中途點便是草藥園旁邊的那座湖泊,心下頓時有了決定。

    「你們三人听好,這瀑布是本宮唯一可以順利逃脫的機會,一旦我跳下這瀑布,你們三人即刻施展輕功離開,不許戀戰逗留,本宮回去後要看到你們三人在我面前,這是命令。」

    這瀑布少說也有三、四十丈的高度,不說瀑布底下可能布滿巨石,跳下後遭到撞擊,便會一命嗚呼,即使瀑布底下是一片深潭,這跳下瀑布沖擊力道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不行,主子這太危險了。」零一他們得知皇甫霽的打算後,異口同聲地反對。

    「你們主子的水性如何你們應該清楚。」皇甫霽冷然的掃了三名心腹一眼,「你們三人必須給本宮平安歸來。」

    語畢同時,他足下猛力一蹬,毫不猶豫地縱身躍下瀑布。

    他的動作太快,讓零一三人想拉住他都來不及,他們只能驚駭的看著已經淹沒在湍急洶

    涌瀑布下的皇甫霽,現在說什麼都遲了,三人互使了個眼色,兵分三路,消失在黑暗的樹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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