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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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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蒔蘿 -【藥田出貴妻(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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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0 22:23:4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被你非禮了

    翌日,一大清早天蒙蒙亮。

    身子終于康復得差不多的裴子瑜用力敲著黃府大門,想趁著天未亮上草藥園,巡視那些今天要采摘的人參。

    在準備上馬車之際,她听到刀豆說霽三已經許多天未到學堂去了,這些日子都是李先生在上課的。

    即使霽三之前就跟她提過可能會不辭而別,可她怎麼也不相信他會真的不辭而別。

    門敲了半天,卻始終沒人前來開門,甚至連出個聲音也沒,看來真的是人去樓空了,她的心瞬間感覺破了一個大洞……

    「小姐,你已經敲了約莫一刻鐘了還是沒有人來開門,可能黃公子跟零一他們都走了,你還要敲嗎?」刀豆也有些不舍的問著。

    這段期間,他可是跟零一學了不少拳腳功夫,跟零一、零三有不少好交情,他們主僕三人就這樣不辭而別,他心里也是很難受的。

    一旁的小青、小紅也頗為不舍,她們也看得出來,這位黃公子對她家小姐真是有些不一樣的,要不是小姐心底排斥著,也許現在兩人就有好消息,黃公子也不會離去。

    「算了,別再敲了,可能真的走了,我們走吧。」裴子瑜有些依依不舍的看了眼緊緊掩上的門扇後,失落的轉身離去。

    今天有一批人參要采收,她必須做好記號分類,要不然晚點工人們上工時會弄不清楚哪些該采收哪些不該采收,要是把人參采錯了,那她就虧大了,不能再在這邊眷戀不舍的,賺錢重要。

    「小姐,確定要走了嗎?」刀豆拿下掛在馬車邊上的踏腳凳讓她上馬車,也有些疑惑的望著那扇緊掩的門扇。

    「我們先到草藥園去吧,把該分類的分一分,這樣一會兒工人們才好進行工作。」她也貓了眼緊閉的大門,不知道為什麼,心底總是覺得惴惴不安。

    她才準備要踏進車里而已,柯有金那個潑婦罵街的聲音又從不遠處傳來——

    「裴子瑜,你給我站住!」

    裴子瑜眯起眼楮,看了那個一些日子不見,又肥了不少的柯有金-眼,前幾日柯夫人不是才說她茶不思飯不想的病入膏肓了,需要心藥醫的嗎?既然需要心藥,又是茶不思飯不想的應該會爆瘦啊,怎麼柯有金卻是爆肥?

    「裴子瑜,我問你,你把黃公子藏到哪里去了?」柯有金雙手緊握成拳,憤怒的朝她走來,怒聲質問。

    裴子瑜愕然的看著她,這柯有金是腦袋進水腦洞開大了嗎?有沒有搞錯,找她要人,她去哪里生人給她啊?!

    「柯有金,你又在發什麼神經,有本事自己沖進去找人,別來找我麻煩。當日你推本姑娘落水,還拿棍子攻擊我、欲取我性命這事,我還沒上官府去報官替自兒討個公道,你今天又要來找麻煩是吧?」

    她不發威,這柯有金還真是把她當成病貓了,她撩起衣袖,一副準備讓柯有金好看的模樣,「你相不相信,我把你揍成豬頭!」

    柯有金身旁的家丁見狀,趕緊將主子拉後,小聲的在她耳邊提醒,「小姐千萬別沖動,你忘了上一回你被裴姑娘修理過的事情嗎?那次她可是沒下狠手教訓你,你看看少爺的模樣,這一次你要是再對裴姑娘動手,下場可能就跟少爺一樣了。」

    「你這狗奴才竟然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柯有金惱羞得一巴掌就往自家下人臉上賞去。

    倒霉的家丁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捂著通紅的臉頰退到一旁,不敢再提醒他家小姐任何事清。

    在柯有金的認知里就是裴子瑜跟她搶夫婿,耍心機的不讓她知道她看中的夫婿下落,柯有金本想再度向前找裴子瑜要人,可轉頭一想,她家下人說的對,上一事裴子瑜這賤人沒有下狠手,要是她下狠手,肯定會讓自己跟哥哥一樣,當丑陋的豬頭整一個月不敢出門,對此,她還是很有忌諱的。

    她遂清了清喉嚨,扯了扯衣袖,一副要休理裴子瑜的模樣,「只要你把黃公子交出來,我可以不計較你勾引黃公子一事。」先是怒聲恐嚇,而後表現得十分大度的說︰「我可以考慮日後讓他納你為妾。」

    裴子瑜聞言,她那張明艷的俏臉當場龜裂,清朗的秀眉挑了挑,翻了翻白眼決定不理會這個犯了嚴重中一一病的柯有金。

    這柯有金也真太看得起她了,給她正妻之位她都不願意嫁了,還當小妾,頭殼壞去啊!冷冷瞥了柯有金一眼,她轉身徑自上車,臨上車前交代了聲,「刀豆,被瘋子耽擱了不少時間有些遲了,一會兒跑快些。」

    「是的。」刀豆飛快收起腳踏凳,關上馬車門跳上馬車,手中韁繩-揮,馬車隨即奔馳離去,留下追趕著馬車憤怒咆哮叫囂的柯有金。

    「裴子瑜,你說誰是瘋子?!你給本姑娘站住!」

    「小姐,這黃公子該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吧?」坐在前頭的八角回頭對著裴子瑜嘀咕著,「好歹我們都這麼熟了,他竟然一句話沒說的就離去,這太不正常了。」

    「別瞎說,之前他就有跟我告辭過,再說,這里一群女人覬覦著他,根本就是個桃花是非之地,他那種清高的人怎麼會受得了,自然是想早早離去的。」

    只是她嘴里雖這麼說著,可心底也是有些擔心霽三,怎麼會這樣無緣無故的便消失無蹤了,希望他一切安好才是。

    來到草藥園巡視過今天要采收的人參後,裴子瑜指揮著刀豆跟八角還有小青小紅,按著她交代的做好記號,方便一會兒工人們采收。

    交代完了,她也沒什麼事要忙了,想到自己已經許久沒上草藥園來,便打算隨意走走巡視一番。

    就在她一邊巡視一邊查看草藥生長的情況的同時,順道檢查水源,那回山上湖泊潰堤,還好她的草藥園地勢稍微比湖泊位置高了些,這才沒有被波及到。

    水看起來還好,但她仍是有些不放心,決定還是到湖泊附近看看,水道要是萬一有什麼地方損壞,可得趕緊請人來修築。

    這一路走來,那條特地開闢通往草藥園的水道,還好並沒有什麼損壞,有損壞的地方工頭也已經讓人修理好了,這讓她安心了不少。

    到快接近湖泊的地方,她不意瞧見了一個不屬于這湖泊該有的顏色的物體,在水里載浮載沉,隨手撿了根木棍防身,向前查看。

    只是她越走越近,看清楚湖泊里躺的居然是個人,仔細辨認,仰躺的五官面容十分熟悉——霽三!

    她驚駭得眼楮頓時瞪大,手中木棍一丟,顧不得自己也才大病初愈,肩上的薄氅帶子一扯,連忙跳進水里朝泡在水中、陷入昏迷的皇甫霽游了過去。

    「霽三、霽三,你醒醒!」

    她慌忙拍拍他蒼白的臉頰,怎麼都沒有反應?

    她一刻也不敢耽擱,勾著他的頸子便往岸邊游去。

    這被水浸濕衣裳加上霽三整個人又是昏迷的,讓她實在很難將他救上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他拖上岸邊。

    她顧不得喘氣,又拍拍他的臉頰,但他還是一樣沒有反應。撩開垂落額前的濕發,趴在他的胸口上听著心跳。

    真是該死,沒呼吸沒心跳!

    也不知他沒了呼吸跟心跳多久了,當下她更是沒多想,確定他嘴里沒有泥砂阻礙呼吸後,扯開他的腰帶,捏住他的鼻撬開他的嘴,對著他做起口對口人工呼吸。

    臨出門前,夫人特地交代要看好他家小姐,避免再出什麼意外,一忙完裴子瑜所交代的事情,小青小紅還有刀豆三人便也找了來。

    沒想到他們才走到距離湖邊一一丈遠的地方,便見到他們家小姐非禮箸一個男人,駭得他們三人下巴頓時掉下,驚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裴子瑜氣喘吁吁的做完五個循環,這皇甫霽依然沒有脈搏心跳,她卻累得快口吐白沫了。

    這時她看見像三尊風化木雕、呆若木雞站在遠處一動不動的那三人,趕緊大喊一句,「還不快點給我過來!」

    這一喊才將這三尊木雕給喚醒,三人不約而同的抖了一下,回過神後拔腿就跑了過來。

    跑沒幾步路便認出躺在地上讓他們家小姐非禮的是黃公子,但,黃公子為何一動也不動的-像是死了一樣……

    「一下、二下、三下……」裴子瑜手沒停的手掌交迭壓在皇甫霽胸口上,繼續做著心肺復蘇術,嘴里不斷數著,不停的給皇甫霽過氣。

    如此當著他們三人的面做這種事情,讓三人是感到一陣北風不斷自頭頂呼嘯而過,風中凌亂啊——

    裴子瑜抽空對著失神的刀豆喊著,「刀豆,你來,像我剛那樣子做,雙肘打直,兩掌交迭的用力壓下,然後……」

    「別啊,小姐,我是男的……像你對黃公子這樣不好……我壓、我壓就好……」刀豆連忙搖手喊道,男人跟男人親嘴,那太驚悚了。

    「好,你快過來壓,我給他過氣,再遲他就真的救不回來了。」她喘著氣說著,同時讓過位置,讓刀豆接手。

    小青拿起丟在地上的薄氅,披在渾身濕漉漉的裴子瑜身上,急聲問道︰「小姐,這不是黃公子嗎?他發生什麼事情了?」

    「不清楚,我看見他時他已經在水里昏迷不醒。」她一邊給皇甫霽渡氣,一邊回答他們三人所疑惑的事情。

    好不容易,在刀豆接手後第四個循環,皇甫霽自嘴里噴出一口水,人瞬間也有了脈搏呼吸跟心跳,裴子瑜喜出望外,趕緊將他扶坐而起。

    見他有了呼吸心跳,刀豆他們三人也放心的喘了口大氣,直呼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刀豆,趁著工人還沒來之前,你快將霽三背到馬車上,他不能在這里,否則會出大事。」裴子瑜脫下自己的薄氅蓋在他發冷的身軀上,一刻也沒敢耽擱的火速下令。

    憑著她兩世為人,加上在商場上打滾的這些日子,看人還是很準的,她隱約感覺到霽三這人並不是普通的落難富家子弟,只是基于個人隱私,她從不多打探。

    霽三看似手無縛雞之力,但其實身手敏捷利落,絕對不會是掉入水底而無法自救之人,這件事情恐怕不是個單純意外,說不定是遭人追殺。

    要是被他的仇人或是追殺他的人知道是自己救了他,不僅賠上她一條命,恐怕還得搭上她娘親跟家里還有草藥園上上下下幾百條人命,這代價太大,她賠不起的。

    他們小姐會突然這麼命令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三人也沒敢多問,刀豆背起氣息不穩的皇甫霽便往停放馬車的地方跑。

    刀豆跟小青、小紅手忙腳亂的將意識不清的皇甫霽扛上馬車,裴子瑜又讓小青前去找八角。

    「小青,去找八角,要他秘密的將張大夫帶去別院,問起就說是我舊疾復發,請張大夫過府診脈。

    「記住,路上要是遇上任何人問起什麼都不可多言,否則我們全都活不成不打緊,還得搭上這里所有人甚至自家父母,听到沒有?」

    小青性子穩重又機伶,派她去傳話,不用擔心會出什麼紕漏。

    那別院位置較偏遠-尋常不太有人過去,那里有一片竹林,夏日時十分涼爽,偶爾天氣太熱,她和娘親會過去住幾日,平時就空在那里。

    小青點了點頭後,馬上回草藥園找八角。

    馬車門一關好,刀豆火速跳上馬車前方駕駛座-手中韁繩一揮,馬車隨即在山路上疾馳狂奔起來,就怕遲了。

    由于前一陣子裴子瑜生了重病這事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甚至連縣城里的人也都知曉,因此舊疾復發這事傳出來,為了養病而遷到別院靜養,張大夫每天出入別院幫她診脈治病,這事沒什麼稀奇,更不會有人特別注意。

    「黃公子,在下再為你治療一回,你頭暈的問題便可以完全改善了。」張大夫手執金針,在皇甫霽身上幾個穴位利落下針。

    「有勞了,張大夫。」皇甫霽閉起眼楮,任由張大夫在他後背及頭上落針。

    「最後這一針落下,黃公子你的功力應該會恢復個七八成,日後勤加修練,相信很快便能恢復以往的水平。」在落下最後一針之時,張大夫沉吟道。

    皇甫霽喜出望外的睜開眼楮直盯著張大夫看,喜悅溢于言表。「真的?」

    張大夫點頭,「你的功力能夠恢復得這麼快,還真得歸功于子瑜那丫頭,她可是把壓箱底的寶貝都給翻出來為你治病療傷了,可以說是不計成本。」

    听到張大夫這麼說,皇甫霽心頭不由得一陣感動,也感到十分愧疚,接二連三被裴子瑜所救,他卻未能好好報答她,實在慚愧。

    不知道是不是認識久了有默契,或是本來就深知病人心理的張大夫笑著說道︰「放心吧,子瑜那丫頭不會要你回報的。」

    「說起子瑜姑娘,她的恩情在下真是無以為報。」連著兩次凶險皆是為她所救,這讓他有些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心里那份異樣的感受。

    「這事你也別放在心上,她從不奢望受過她恩惠的人有所回報,她覺得自己只是盡一己之力而已,你就專心養傷吧。」

    「張大夫你不好奇?」皇甫霽意有所指地反問。

    張大夫順了順自己的山羊胡呵呵笑了兩聲,「你沒听過好奇心殺死一只貓嗎?我雖然是大夫,也很怕死,想多活幾年,把我這醫術傳給徒弟。」張大夫一邊說笑一邊取下他穴道上的金針。

    「想不到張大夫也是有趣之人。」

    就在他的療程快完成之時,裴子瑜整個人在門外探頭探腦的。「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治療已經結束了,不會打擾到老夫。」

    一听到張大夫說她可以進入了,她這才進到屋內,將手中端著的早膳放到桌案上。因為張大夫讓霽三每天必須要在他診療完後才可用早膳,因此她才會在這時候替他送早膳來。

    「張大夫,這霽三臉色還是很不好看啊,你的醫術該不會是退步了吧?」她一邊將早膳從托盤中拿出放到桌案上,一邊瞧著皇甫霽那依舊有些蒼白的臉色,忍不住問道。

    「你這是在質疑老夫的醫術?」張大夫將最後一根金針收起。

    「醫術沒問題,那肯定是張大夫你不夠盡心,昨天我還听霽三說他頭暈呢。」她睨向張大夫,神情十分俏皮。

    皇甫霽卷唇淺笑了下,「瑜兒,方才張大夫為我扎針,我的頭已經不暈了。」

    「喔,那是我誤會張大夫了,張大夫不愧是神醫,一針扎下,藥到病除。」裴子瑜馬上見風轉舵,狗腿的說著,「大神醫,你可別跟小女子我計較啊。」

    張大夫嘴角扯了扯,順了順胡子,「哼、哼,自然是不會跟你這小女子計較,診金抬高個三倍便成。」

    「啊,張大夫要不這一次你購置的藥材我給你折個兩成,你看如何?」

    「三折!」張大夫一邊收拾著診療工具,一邊跟她討價還價。

    「你這不是讓我虧本嗎?張大夫。」裴子瑜覺得心頭在滴血。

    「那就不該提出這要求,老實把診金付了不是省更多,你這個三折可比老夫的診金貴多了。」張大夫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

    「張大夫醫術如此高明,我不表現一點誠意,怎麼表達得出我對張大夫您醫術滔滔不絕的崇拜呢?!」她一副看見男神崇拜的模樣。

    張大夫被她逗樂,捋捋胡須像長輩一樣慈愛的說著,「你這丫頭自小就這麼淘氣,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紀還這般喜歡戲弄老夫我,小心再這樣下去會找不到夫家。」

    一听到「夫家」兩個字,裴子瑜的俏臉垮了下去,「張大夫,您別跟我提這個,我根本還不想嫁人。」

    不只裴子瑜听到這話題馬上像株枯萎的小草一樣,連在屏風後穿著衣裳的皇甫霽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也像是天空被烏雲遮蔽了一樣的沉悶不已。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你娘親那日還特地拜托老夫勸勸你,她說你把好多媒婆送來的帖子跟畫像都丟到爐灶里頭去了,差點把她氣壞了。」

    「都是一些歪瓜裂棗,有什麼好看的。」她一想到那些畫像都惡心得吃不下飯了。

    張大夫放下手中的藥箱,定定的看著她,「瑜丫頭啊,張大夫看你看到大的,有件事情你娘讓我瞞著你,本是不該對你說,但我還是覺得該告訴你才好。」

    「張大夫請說。」

    「你娘因為以前落下的病根子,如今身子大不如前,她擔心她隨時可能會離你而去,你便無一親人陪在身邊。

    「雖說裴大將軍是你爹,可這麼多年來,從未看到或是听說你爹來探望你們母女,你娘對你爹也早已絕望,更不指望要是哪天她撒手人寰,你爹抑或是你那嫡母會將你接回去,定是放任你孤身一人在這里,不聞不問的。

    「因此,她才會急著為你找門好親事,找個可以疼你愛護你的男人,你該理解體諒她的苦心。」張大夫語重心長的說著。

    听完張大夫所說,裴子瑜的心情是沉重無比,她從不知道娘親竟是這樣想的,只當是因為自己到了適婚年齡,所以才會急著想將她嫁掉,免得被人詬病,想想她這女兒真是太不應該了。

    她有些愧疚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張大夫,我會多體諒我娘的……」

    「你會這麼想就好,不要讓你娘再為你的婚事操碎了心。」張大夫滿意的點了頭後,提起藥箱離去。

    一直在屏風後听著他們談話的皇甫霽,他心底的沉重不會比裴子瑜還少,他可以想見,張大夫這一番話對裴子瑜勢必造成影響,更有可能順著黃姨的心願,在眾多欲結親的對象之中選名男子將自己嫁了。

    他想阻止,可她想要的他給不起,自己又憑什麼阻止她嫁人……

    裴子瑜仰頸深吸口氣,緩和下低落的情緒,瞧了眼屏風喊著,「霽三,你快出來用膳吧,你身體正在復原可是不能落下一頓的,用完膳還得喝藥呢。」

    「有勞瑜兒了。」皇甫霽收拾了下失落心情,自屏風後方走出。

    「你快來用膳吧,應該餓了。」她幫他盛了碗粥。

    皇甫霽瞄了眼桌上豐盛的小菜,拉開椅子坐下,「你如果不忙,就陪我用膳吧,自己一個人吃沒什麼食欲的。」

    「好。」她拉過一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他會突然這麼說,會不會是想起跟零一他們一起吃飯時的歡樂氣氛?「你在擔心零一跟零三是吧?」

    其實說他不擔心零一他們是騙人的,但此刻他所想的並不是零一他們,而是她,前所未有的惶恐盤據在他心底,這種恐慌讓他說不出,一切皆因她。

    見他不語,裴子瑜又徑自說道︰「我已經讓刀豆多注意你府里的情況,要是見到零一或零三,會把你的情況轉告給他們知道。」

    「麻煩你了。」皇甫霽有些食不知味的喝著粥。

    「你身體剛復原,要多吃點,才有營養,這些可都是小青跟小紅忙了一早的養身藥膳,小紅手藝很好,吃過的人都贊不絕口的,保證也合你的口味。」

    見他沒夾菜,她索性拿過一雙干淨的筷子,挑了幾樣可口的小菜,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他點了點頭,看著為他忙碌布菜的那雙皙白小手,有一種幸福的感覺漸漸盈滿心頭,這讓他不禁感到詫異,自己怎麼會對她浮現這個念頭……

    見他只是捧著碗箸,定定地看著自己不語,她有些納悶的歪著頭看著他,「怎麼……」見他濃眉微蹙模樣,她突然想起一事,「啊,對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天一早刀豆載張大夫過來後,跟我提起一事。」

    「什麼事情?」

    「刀豆說,這兩日有幾名形跡可疑的人-打扮雖然是一副莊稼漢模樣,但不是我們村里的人。他覺得奇怪,同我說了聲,要我注意。」

    皇甫霽眼中射出一記寒光,「可疑的人?」

    她點頭,意有所指的道︰「你要是沒事就在屋里待著別出來了-免得被人撞見。」

    听她這麼一說,皇甫霽嘴角沉沉勾了下,「瑜兒,你應該有所發覺或懷疑了吧?」

    對他的話裴子瑜當作沒听到似的,拿起筷子徑自吃著眼前的菜。

    「瑜兒,不要當作沒听到我說的話。」

    「就是沒听到,你也不要問我有沒有發現什麼,我,家小,業大,一堆人靠著我吃飯,我對他們有責任,所以不要隨便告訴我你的秘密,記得,好奇心殺死一只貓,所以我一點都不好奇。」

    听她這麼一說,皇甫霽沉沉低笑了兩聲,屈起手指彈了下她飽滿的額頭,溫潤的嗓音里有著無限的寵溺。

    「好吧,你就裝吧。」

    這親密寵溺的舉動讓裴子瑜瞬間像是被人點穴一樣的愣住,呆萌呆萌的看著皇甫霽那張精美絕倫的臉上漾著一抹絕對會迷煞所有女人的笑容。

    她粉嫩臉蛋瞬間染成一片好看的嫣紅,心頭評評跳個不停,不知該怎麼反應。

    「快用膳吧。」反而是皇甫霽神態自若的催促著她,兀自吃起飯來。

    忽地,院子里由遠而近的傳來小紅驚慌的喊聲,「小姐、小姐,夫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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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0 22:24: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吃了本宮要負責

    夫人來了根本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問題是小姐是打著休養的名義來的,眼看這謊言就要被戳破,能叫小丫鬟們不緊張嗎?

    「我娘?!」裴子瑜放下手中碗筷,有些疑惑她娘親為何會到這別院來。

    正她納悶當下,小紅已經風風火火的沖進屋子,拉著她便要往外走,「小姐,快走吧,要是被夫人撞見你跟黃公子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還共享早膳,這就糟了,夫人還不逼著黃公子負責啊。」

    也是,要是她娘知道她把霽三藏在院里,又跟他共進早膳,思想不邪惡的人肯定都要想歪了,她娘親見到了怕是會驚駭的暈過去。

    然後一醒來肯定鬧著上吊自殺,她那擁有古代婦女傳統美德的娘親,絕對是無法容許這種狀況的。

    她起身道︰「好了,我離開便是,霽三你繼續用早膳啊。」

    她才跟著小紅一腳踏出門坎,便看見她娘親像是來捉奸似的,氣沖沖的往院子里走來,

    一看見她自屋里走出來,又看見她身後的皇甫霽,所有不好聯想馬上閃過現腦海,剌激得她差點當場吐血昏倒。

    「瑜兒……你……你……」黃氏食指顫巍巍地指著他們兩人,感到自己快昏倒了。

    「娘啊,您先跟我過來,我們到我屋里談。」裴子瑜趕緊向前拉住母親的手,半推半拉的將母親推離了皇甫霽所住的屋子。

    看她娘親這表情,肯定是誤會了她與霽三有什麼不清不楚的,得趕緊把娘親腦袋里所有不好的思想都給轟掉才成。

    「瑜兒,你太讓娘失望了,你……」

    「娘,您誤會了,我跟霽三不是您看到的那樣。您先听我說,然後要罵要打都隨您了。」裴子瑜將娘親推進她的屋子後趕緊關上門扉,兩母女打算來個長談。

    黃氏氣呼呼的在椅子上坐下,怒瞪著女兒道︰「你說娘親誤會了你們什麼了?你要是喜歡這霽三,你跟娘說,娘請人上他府里說親,讓你們兩人正大光明的在一起,這樣不好嗎?你何苦自損閨譽,這樣偷偷摸摸的跟霽三在一起?」

    「娘啊,我跟霽三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別無限上綱亂想一通好嗎!」

    「不是娘看到的所想的那樣,那是怎麼回事,你倒是給我說清楚啊,你知不知道你跟霽三兩人瞞著所有人住在一個院子里,要是被人知道發現了傳出去,你還想不想嫁人?」

    她最擔心的就是這事,女兒要是有什麼不好名聲耽誤了終身,叫她以後怎麼能夠安心的走?!

    「娘,還不是霽三他受了重傷,女兒怕他再有意外,才會偷偷將他帶到別院里來養傷。」裴子瑜倒來一杯梨花蜜茶給娘親潤喉降火氣。

    「又受傷?!」她接過女兒倒來的梨花蜜茶,詫異低呼。

    「是啊,不信您可以去問張大夫,他每天早上都來給霽三診脈換藥。」裴子瑜裝出一臉無辜的表情點頭。

    「他是怎麼受傷的?還有你為何要替他背這黑鍋,說是自己到別院養病,實則卻是讓張大夫來替他看診?」黃氏質問道。

    「女兒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受傷的,不過我想這事……」

    裴子瑜故作神秘的瞄了眼門外,接著在黃氏耳邊小聲的說︰「女兒懷疑這事與柯家有關系,是柯家的人下狠手的。」

    「柯家?!」黃氏更是詫異了,「怎麼會跟柯家扯上關系?」

    「娘,您又不是不知道這柯有金有多麼愛慕霽三,非要霽三給她當夫婿,之前還每天守在黃府門前,霽三對她不理不睞,就怕柯有金得不到便要下狠手了。」

    其實,霽三受傷這事自然是與柯家沒有關系,但是娘親一定要她有個交代,她只好搬出柯有金這替死鬼了,誰讓她這麼愛慕霽三,為愛瘋狂的人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要不,被霽三真正的仇家打听到什麼消息,他們全部要遭殃的。

    黃氏拍了下手,恍然大悟了,隨即又小聲的提出疑惑,「你的意思是,霽三失蹤這一陣子有可能是被柯家的人擄了去,打算強迫他娶柯有金?霽三是九死一生才逃出來,也因此受了重傷,怕柯府的人找上門來,他家也回不去,因此你才先將他藏到這里是吧?」

    裴子瑜心底真是為她娘親喝采,她只是稍微起個頭,她娘親便能腦補出這麼一篇精彩的故事。

    她這佩服的神色可不能流露在臉上,連忙委屈的點著頭,「就是啊,娘,送佛送上西,救人就救到底,娘啊,當時我花了一大筆醫藥費才把霽三救活,可不是為了便宜柯有金啊!」

    「那就不能便宜你嗎?」黃氏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娘,被逼著娶或嫁一個不喜歡的人,是很可憐的,您看霽三他不也拚了命的逃出來嗎?您就別逼我了。」

    「瑜兒,這霽三是男人,跟你怎麼能比呢?他日後可以三妻四妾的,可你只能有一位夫君,必須提早挑,選一個愛你寵你的,遲了,好人選都被挑光了。」

    「好了,娘,要不您去安排張羅讓我相親吧,但是我有條件,便是我不出嫁,男方得入贅,還有必須是我看得上眼的,我看不上眼的,您不能逼我嫁,可以嗎?」

    張大夫的話畢竟在她心里發了酵,她不能再這樣當個不孝的女兒了,上門的老公又如何?屆時這個家還不是她說了算。

    就當買個擺設的花瓶人偶回來讓娘開心開心吧,她不喜歡了,一樣可以一腳把人踢了!

    「你確定,你不是跟娘隨便說說的?」

    「我確定。您放心吧,這次我不會再反悔了,但得按著我說的要我看得上眼的才行,不準隨便幫我找個夫婿,這樣可以嗎?」

    「行,行,只要你肯相親就好,至于對象讓你自己挑,成嗎?」

    「嗯,就這麼辦了。娘,您去張羅吧,對了,霽三的事情您可千萬不能說溜了嘴。」

    這時候女兒說什麼都好,黃氏開心的點頭,「你放心吧,你娘親你還不了解嗎?不想說的事是一個字也不會說的。」

    听到她娘親這麼回應她了,裴子瑜便放心的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瑜兒,娘就回去讓人去請那些媒婆,還有,你還是早點搬回家來住,你跟霽三兩人繼續同住在這里,要是有個什麼萬一,對你的閨譽不好。」

    黃氏還是不忘提醒女兒,雖然她對霽三的印象很好,可是女兒對他似乎沒那個意思,不想惹女兒不開心,湊合她跟霽三的心思她也就丟一邊了。

    「我知道了,娘,我明天就回去了,這里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那好,那好,娘就先回去等你了。」

    好不容易等到女兒點頭,這可把黃氏開心壞了,日前她早已打听了不少好人家的男子肯答應做上門女婿,現在就只要讓媒婆去聯系那些人便成。

    裴子瑜點頭同意相親,這黃氏樂壞了,可站在門外本想來替裴子瑜向黃氏解釋的皇甫霽可就不高興了,心情還特別沉重,就像一顆大石壓在胸口,難受得讓他喘不過氣。

    端王府——

    一向門庭若市的端王府這兩天異常的冷清,不似以往那般熱鬧,訪客絡繹不絕,期間更夾雜著肅穆緊張的氣氛,對于進入之人一定是嚴加盤查的。

    此際,書房里傳出一陣一陣一陣的怒咆——

    「還沒找到?本王養你們何用?!」

    「王爺請恕罪,再一點時間我們定把那幾個人抓出來的,現在出入翠緹縣的人一律嚴加盤查,只要是可疑人物都會抓進大牢,等他家家人來贖。」站在桌案前是一名年約四十歲左右、身形有些壯碩的中年男子,額頭上滿是大滴小滴的汗,他正拚命焦急的為自己的失職解釋開脫。

    「等你查到,皇帝都派兵來討伐本王了!」穿玄色錦袍,玉冠高束,目含精光,一臉威儀的端王再次怒拍桌案,氣得吹胡子瞪眼的。

    懊死的,他謀畫許久的計謀有可能功虧一簣,實在叫他怒火滔天!

    將所有重兵及兵械藏在那三面環山、地形隱密的翠緹縣,翠緹縣的兵營防守用人一向嚴謹,竟然會被人潛入?

    這次丟失的物件全是他與黑狼國國師往來的密函,和黑狼國所訂制兵械的契約和制作圖,還有翠緹縣布兵的地形圖。

    這隨便一樣東西呈到皇帝手里,他都是滅門的死罪。

    「對了,王爺,有一事屬下不知當不當說……」這個手下猶豫再三,最後忍不住說出自己心底的疑惑。

    「說!」端王食指憤怒地指去。

    「這次闖進營地的那幾人,其中有一個長得很像……很像……」

    「很像什麼,別吞吞吐吐的,快說!」端王已經沒有耐性,怒咆一聲。

    「很像……應該是已經被我們派去的人燒死的三皇子皇甫霽……」他硬著頭皮道。

    「皇甫霽?!」端王震驚的瞪大眼。

    那手下點了點頭,「是的,雖然只是匆匆一眼,但小的我應該不會看錯的。」

    「這等重要事情為何現在才說?」端王再度怒咆,整個屋頂幾乎要被掀開了,目訾盡裂幾乎快將眼前這手下瞪死。

    端王陣光寒意森森,透著駭人的殺意,讓這個手下全身發抖,顫巍巍地回稟,「小的一直放在心底未向王爺您稟明的原因是……這三皇子他還中了赤鳩毒-他就算是逃過了火刑,身上的赤鳩毒也不可能讓他活到現在……」

    「赤鳩毒……」端王斂了斂滿腔怒火,撫著髭須沉吟,「中了赤鳩毒的人自古以來無人可解,這三皇子即使逃過火刑,任憑他是武功高手,這赤鳩毒最慢十天必定讓他斃命……」

    「就是啊,所以王爺,小的才覺得奇怪,這三皇子人應該早去找閻羅王報到了,不可能還存活在這世上。」

    端王虎口抵在下顎沉思。「這事務必要查清楚,寧願錯殺一萬也不可放過一個,翠緹縣是個重點,馬上給本王徹底搜查,一個也不許放過。」

    「是,屬下這就去辦!」

    看著空蕩蕩的書房,端王憤怒滔天的握緊滿布青筋的拳頭。皇甫霽,這次不管是不是你,本王都不會放過你,不會讓你來破壞本王的春秋大業!

    「黃公子,我們小姐讓我給您送藥來了,您趁著這湯藥還溫熱著趕緊喝了吧。」

    刀豆將馬車駛進別院的院子,閂好院門便對著里頭正在打坐調養的皇甫霽高喊了聲。

    氣歸丹田,皇甫霽這才緩緩睜開眼,看著眼前這個提著大包小更東西,手里還勾著一壺湯藥的刀豆,起身問道︰「刀豆,怎麼是你來的,你家小姐呢?」瑜兒前些日子便搬回去了,晚上少了個可以下棋對弈的人,真是有些無趣。

    「黃公子,你不知道啊。」刀豆一邊將東西放到桌案上一邊道︰「我們小姐沒同您說嗎?」

    「知道什麼?」

    「我家小姐已經相親好些天了,今天也是因為又有好幾個媒婆領了一大群的公子到府里來,小姐才沒有辦法出來的。」

    「又有媒婆領著人上府里去……」皇甫霽眉頭深鎖。

    「是啊,還是一大群。」想到小姐那樣不情願,刀豆真為他家小姐不舍。

    刀豆拿過湯碗,將熬好的湯藥倒進去,端給皇甫霽,「公子,您趁熱喝了。」

    「為何是一大群?」皇甫霽听出問題癥結,邊喝著湯藥邊問道。

    「小姐嫌一次一個的相親太麻煩,浪費時間,讓媒婆們把有意願入贅的對象們分批帶去。小姐今兒個是讓媒婆把進入復選的人選帶過來,她要在這批人里頭選一個順眼的招他入贅。」

    「什麼,她要在這批人里面選出一人當她的夫婿?」皇甫霽像是受了剌激一樣驚喝一聲,放下手中的湯碗,重重拍了下桌案。

    刀豆奇怪的看著他,忍不住稈心底對皇甫霽這陣子的疑惑和不滿都脫口而出。「我說黃公子,你不是對我們家小姐沒心思嗎?你這麼生氣做什麼?」

    他們家小姐吃那麼大的虧,也沒听到他說要給小姐一個交代,現在是吼什麼啊?

    被刀豆這麼反問,皇甫霽這才覺得自己太過激動了,「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她不該這般草率……」

    「我倒是覺得小姐這樣決定了也好,要不她在你這里吃了這麼大的虧,清白都沒有了,還是早些嫁人的好。」刀豆感慨了聲。

    這回救了黃公子一事,事後小姐雖然同他們解釋了,她那行為叫救人,不叫有損清白,不許他們亂想,可雖然說是救人,但親了總歸是親了,怎麼可以因為救人兩個字就不算數,可以不負責任的?

    「在下何時毀了你家小姐清白?刀豆,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他皇甫霽豈是那種無恥之徒。

    刀豆橫他一眼,有些無奈的嘆口氣,「看來,黃公子您一定是都沒印象了,不過也是,那時候你昏迷不醒,怎麼可能有印象?而且我家小姐說了她這是救人,黃公子你就當刀豆我胡言亂語吧。」

    他冷下臉沉聲道︰「刀豆,把話說清楚!」

    他那陰寒至極的表情讓刀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呃,是這樣的……那天公子您可以清醒,全是我們家小姐的功勞,她嘴對嘴的渡氣給你,在你胸膛上又摸又壓的,她說這樣你的心跳才能恢復……」

    「你家小姐嘴對嘴渡氣給我?!」皇甫霽瞪大眼驚呼。

    一想到那天的情景,刀豆臉就紅了,尷尬的對皇甫霽點頭道︰「當時小姐本是要讓我對公子您渡氣的,可是您知道我們兩人都是男的,所以小姐就自己來了……」

    「該死的!」皇甫霽低咒了聲,撩起衣袍便匆匆往外走去。

    「公子,您要上哪里去?」刀豆連忙追上去拉住他。「您現在不能亂走動,這兩天官兵查得很嚴,尤其對那些災民搜查得更是仔細,您不可以出去。」

    「搜城?」

    刀豆點頭,「是的,今天我要出門前,小姐還特地讓我轉告您,先待在這別院一陣子,千萬別出去。」

    「那你是怎麼過來的?」

    「裴府的馬車誰不認識啊,我們小姐可是優良商人,跟縣衙老爺很熟的,這次相親名單里還有縣老爺的三公子咧。」

    皇甫霽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往院子走去,「那還有什麼問題?」

    「黃公子,您總得告訴我您要去哪里啊!」這黃公子是何時變得這麼孔武有力了,竟然可以將他一把就拽上馬車。

    「裴府。」

    他不可以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別的男人,尤其在他們已有肌膚之親之後,他豈能容忍她掩蓋事實琵琶別抱?!

    一听到他要前往裴府,刀豆眼楮一亮,滿臉興奮,這下有好戲看了。「好耶,黃公子您坐好啊。」

    由于裴府這別院位在縣城的另一頭-要回裴府必須給穿過縣城才能到達,因此他們的馬車來到城門之時便被擋下接受盤檢。

    不過裴府的馬車守城門檢查的士兵官差們都認得,也沒有多加盤查便揮了揮手要刀豆走了。

    藏身在車廂內的皇甫霽在通過城門之時,眼尖的瞧見了易容為老漢的零一,正跟幾名男子同時被銬上手銬腳繚的在一旁等候。

    他小聲的問著前方的刀豆,「刀豆,那群被銬上手銬腳繚的人是怎麼回事?」

    「他們是拿不出證明,身分不明的人,縣老爺下令了,把他們全關進地牢,等家屬來贖人。」

    皇甫霽心沉了下,看來端王是開始反撲了,那些證據都在零一那里,要是他被抓就壞了大事了。

    他又問刀豆,「刀豆,你有辦法可以把那其中一人贖回,又不會連累到你家小姐嗎?」

    「哪個?」刀豆回頭瞄了他一眼。

    皇甫霽在他耳邊說了句,只見刀豆拇指撇了下鼻子,「放心吧,看我的,不過公子您現在不是要去我們府里嗎?這樣會耽擱時間的。」

    「你去幫我把那人贖出來,我自己趕到裴府去。」他自馬車里出來,接過刀豆手中的韁繩,「快去。」

    「行,黃公子您去辦您的事情吧,這事交給我了。」刀豆跳下馬車便往被羈押的那群人方向跑去。

    皇甫霽瞄了刀豆跟零二眼,事不宜遲,自己也趕緊揮動韁繩前往裴府——

    搶親。

    裴子瑜撐著下顎,無趣的看著面前這一排美男,人家皇帝有選妃,她也不錯,可以選夫。

    放眼望去這一排男人,風度翩翩、唇紅齒白的到尖嘴猴腮、獐頭鼠目,環肥燕瘦各式各樣的都有,還真是讓她無從下手挑選。

    事關自己未來一輩子要一起相處的人,可不是跟上市場挑蘿卜一樣簡單,不可以隨便挑,只是看了半天,沒有一個她看中意順眼的。

    每看上一個,她總是會忍不住的將他與霽三相比,一比之下,不用說自然是落敗了。她也不知道為何,從開始相親後,她只要遇到感覺上還不錯的對象,便會不自覺得將他們與霽三相互評比一番,對這些來相親的人很不公平,可是她也沒辦法,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

    「不知道裴小姐看上哪一家的公子?您也別不好意思說出來,我們也好趕緊跟男方家的父母通知啊……」在座的其中一名媒婆,揚著扇子訕笑的提醒陷入發呆的裴子瑜。

    「我這不是還在思索考慮嗎?」裴子瑜拉回心神,拿過一旁的茶盞,呷了口茶潤潤喉回應。

    「那你慢慢考慮,慢慢思索。」另一名媒婆趕緊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巴結的說著,就怕惹了裴子瑜不開心,將她們所帶來的人都轟了,那可是會損失一大筆媒人禮的。

    裴子瑜這麼一思考一考慮,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這讓坐在一旁的黃氏也忍不住出聲提醒她。

    「瑜兒-是不是這幾位公子你沒有中意的,要不娘讓媒婆們再幫你多挑一些來……」

    「不了,娘,送再多的八字帖子、畫像,我還不是要在里面挑一人,就不用那麼麻煩了。」反正說難听點,不就是要只種豬而已,誰都一樣,只是挑個順眼的就好。

    只是想想,她堂堂一個穿越者怎麼會這麼悲摧,都混得發家致富、不愁吃穿了,怎麼還這樣決定終身大事,真想為自己掏一把同情淚。

    「既然如此,那你仔細挑著,可別再發愣了。」黃氏捂著唇,小聲提醒她。

    她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娘,我會好好選的。」

    她的眸光開始一本正經地不停在這些各家公子身上掃過來瞄過去,可看半天還是舉棋不定,怎麼辦?好難抉擇啊!

    她要不要閉起眼楮隨便選一個啊,真煩!

    「我決定……選……」她伸出手指指向那一群公子,手指比過來比過去的無法決定,一群人的眼楮跟心髒就跟著她手指所指的方向,晃過來晃過去的搖崗激動不已。

    怎料,就在她手指感到發酸,準備閉起眼楮隨便指一人之時,I記飽含著怒氣的嗓音從大門處傳來——

    「裴子瑜,你非禮了本宮不想負責,想拍拍**轉身就嫁給別的男人嗎?」

    這可是驚天動地的大消息啊,這是什麼跟什麼,裴大小姐非禮了男人後,拍拍**提著裙子便走,不對人負責?

    皇甫霽這一吼,不僅在座所有人眼楮暴凸、下巴掉下,驚駭得說不出話來,連被指控的當事人裴子瑜也震驚得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帶著」身怒氣、卷進她家破壞她相親的男人。

    「裴子瑜,你非禮過本宮了,還想不認賬嫁給別的男人,你把本宮人置于何處?」皇甫霽沖進門憤怒對她吼著。

    「嗄,我非禮你……」

    「對,你可別吃了本宮後不認賬,你今天要是敢不認賬,本宮就跟你翻臉,到縣老爺那里說個明白,本宮可是有三個證人,可以證明你趁著本宮昏迷不醒之時對本宮強吻。」氣急敗壞的皇甫霽也沒有發覺自己脫口而出自稱是本宮,一口一個本宮說得飛快。

    皇甫霽這話一出瞬間更是嚇傻了在場所有人-不敢置信的將眼楮瞪得更大,這不是應該是男人非禮女人,女的找男的負責的嗎?

    現在怎麼反了,竟然是一個黃花大閨女非禮一個翩翩佳公子,非禮完還翻臉不認賬的想琵琶別抱?

    裴子瑜也是听得瞠目結舌,「什麼吃了本公不認賬?」

    皇甫霽這才發覺到自己失言,淡淡解釋一句敷衍過去,「是吃了本公子不認賬!」

    什麼本公、本公子的眾人根本不在意,重點是強吻、非禮啊!

    受不了這剌激的黃氏捂著激動狂跳的心髒,拉了拉還未從驚駭中回神的裴子瑜,「女兒,這是怎麼一回事啊?為什麼霽三會說你非禮他……」

    「沒有這回事啊,娘!」

    「沒這回事?你敢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你沒親吻過本公子嗎?你沒有跟本公子秉燭夜談下棋對弈,共進早膳嗎?」

    眾人間又是一陣不敢置信的低呼,見皇甫霽一臉正氣凜然,怒氣沖沖的模樣,不像是在說謊。

    裴子瑜見那些前來與她相親的各家公子們開始流露出鄙夷的神色,接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忍不住氣結。

    尼瑪,敢情現在好人不能做,搞清楚,她做的是人工呼吸不是非禮他!

    她生氣的怒拍桌案,「我何時非禮過你了?那是個意外,我要不渡氣給你,救了你的命,你早就死了,什麼秉燭夜談、下棋對弈,當時也不只有我們兩個人。」

    「就算是為了救本公子,你也是確確實實的非禮了我,親了本公子一嘴口水不是嗎?」

    皇甫騫食指抹了把唇瓣,邪肆地勾著嘴角反問她,「至于秉燭夜談、下棋對弈,就算旁邊有

    你兩個丫鬟服侍,但我們兩人確實也是共度了一宿,不是嗎?這可是鐵錚錚的事實,你想賴都賴不掉。」

    1听到皇甫霽這麼說,底下那群相親男個個瞪大眼楮,不敢置信這女人私底下如此不檢點,不僅跟男人接吻,還跟男人共度春宵。

    沒料到女兒行徑這麼大膽的黃氏,一听也受不了刺激的當場昏倒。

    「娘、娘!」裴子瑜及時扶住娘親,驚呼道。

    底下議論紛紛起來,「難怪這裴姑娘要急著找人相親,原來是珠胎暗結了啊……」

    「說不定入贅裴府,馬上就成了現成的便宜爹!」

    忽地,有兩、三名公子起身對裴子瑜抱拳道︰「裴姑娘,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其余的人見有人先行離去了,也趕緊起身,草草抱拳告辭後跟著離去。

    眼見本是有坐滿整個大廳等著她挑選的對象,瞬間剩下一半不到。

    裴子瑜生氣的朝皇甫霽怒吼,「霽三,你是什麼意思,你在我選夫當天來搞破壞?」

    「我怎麼會是來搞破壞,我是為了捍衛自己的名聲,你可以非禮了本公子不當一回事,本公子可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既然清白已毀,你便需負起責任,豈能讓你琵琶別抱,本公子要找誰負責去?」皇甫霽一副「你污辱了我的清白,得負責嫁給我」的模樣。

    裴子瑜瞪大眼楮,不敢置信的看著皇甫霽,怎麼也無法相信一向正直的他會耍起無賴,要她負責。

    「霽三,你究竟想怎麼樣?我怎麼給你負責,相反的我還吃了大虧!」她緊握雙拳朝他怒吼,「你這樣不遺余力毀我清白是什麼意思?」

    「本公子說了,你毀了本宮清白,便必須對這件事情負責,那就是嫁給本公子!」皇甫霽鏗鏘有力說得清楚明白。

    「你瘋了!」她難以置信的道,霽三這家伙要她負責的代價竟然是要嫁給他,她從未有過與他共度一生的想法啊!

    從暈眩中醒來的黃氏听見的第一句話便是「嫁給本公子」這句,樂得什麼其他想法都沒的,直接向前拉著皇甫霽的手親切的喊著,「賢婿啊!」

    「小婿拜見岳母!」皇甫霽朝黃氏行禮作揖。

    皇甫霽這話一出,加上黃氏隨即馬上親切熱絡的呼喚著「賢婿」,其余還沒走的人全都摸著鼻子甩著衣袖忿忿離去,媒婆們更是滿臉不悅地憤怒離開。

    「娘親!」看著已經空蕩蕩的大廳,裴子瑜氣得跺腳怒喝,「霽三,你別亂喊!」

    可惡,她娘親竟然陣前倒戈,不經她同意就喊霽三賢婿,而這霽三也是故意的,竟然馬上改口叫她娘親一聲岳母,他們這是趕鴨子上架,裴子瑜氣得頭頂冒煙。

    「瑜兒,娘親不是跟你說過,我們做錯事了就要勇于負責,既然你對霽三也有意思,偷偷非禮了他,那就要勇于負起責任。」

    有霽三這個女婿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她不趕緊趁這機會幫女兒把他定下,難道是要便宜了那個柯有金嗎?

    「娘,我什麼事情都沒有做,我不過是把他從水里撈出然後……」

    「好了、好了,娘知道,娘知道你做事一向有主見,可這事也不能你有主見說不認賬就不帳,還得要看看人家霽三的意思啊,畢竟他是受害者。」

    聞言,裴子瑜一口心頭老血幾乎要噴上九重天了,這世道果然是好人不能當,到頭來反而被她救的人陰了一把!

    皇甫霽打鐵趁熱,取下自己腰間佩帶的玉佩交給黃氏,「岳母,這是小婿給瑜兒的信物,小婿目前還有要事得處理,婚事待小婿事情處理妥當,回老家向長輩稟明一切,必定八人大轎、明媒正娶的前來迎娶瑜兒。」

    「好,好,好,只要你們的婚事先訂下,什麼時候迎娶都沒有關系。」

    黃氏趕緊接過玉佩,塞到女兒的手心里,這親事一定下,她整顆心都踏實了。

    「娘!」

    「好了,你跟霽三的婚事就這麼訂了,莫要再有意見,你也得給霽三一個交代不是嗎?」

    裴子瑜簡直無言死了,她娘親竟然就這樣把她給賣了,坑不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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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0 22:25:1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共度一生的決心

    現在裴子瑜只要上街便會遭到路人指指點點的戳著她的脊梁骨,叫她是又恨又怨的,果然是好人不能當,當好人的下場就是把自己一生給賠了,她心里是一整個怨啊。

    她要是隨便找個歪瓜裂棗的,日後還能以看不順眼為由,把這婚事給解除了,可是跟霽三的話,她是怎麼也提不出口。

    霽三這般人才還說是歪瓜裂棗看不順眼的話,那全天下就沒有好瓜好棗了。

    好吧,她承認自己對霽三有好看,可是就算他深得她心,卻怎麼也不是她的良人啊!從霽三舉止優雅的談吐氣度看來,就知道他不只是普通的富家公子哥,肯定是個非凡人物,而他行事神秘的身分,恐怕也是不簡單。

    她只想在這古代安身立命,過著無憂無慮的小富婆生活,而不是被卷入什麼宮斗宅斗的斗來斗去沒個消停,她沒那心思也沒那興趣。

    她娘親不知輕重的隨便允了這門親,只怕日後會惹出很多麻煩,生活不再像現在這般簡單而輕松。她得找個機會跟霽三把這門親事給退了,否則日後一旦兩人成親,她在這古代就別想有安穩的生活日子可過。

    裴子瑜撐著一邊粉頰,看著窗外藍天又嘆了口氣。唉,可是要怎麼開口跟霽三退了這門親呢?煩惱啊!

    「年紀輕輕的就咳聲嘆氣,小心長皺紋。」張大夫自里頭診間出來,瞧見她一人坐在窗邊咳聲嘆氣的,笑著調侃她。

    「張大夫,你都不知道我在煩惱什麼,還這樣取笑我!」她拿過一旁張大夫醫館里待制的藥茶喝著。

    「除了跟霽三的親事讓你煩惱外,還有什麼可以讓你煩的?」張大夫撫著胡須笑說道。

    「你跟霽三可以稱得上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而且據我觀察,你跟他很聊得來,興趣也相通,對于這門親事你應該高興才是的,不是嗎?」

    裴子瑜嗔了張大夫一眼,意有所指的道︰「張大夫,你這火眼金楮的會看不出他背後不凡的背景嗎?我可是很怕麻煩的好嗎?」

    張大夫慈愛的看著她搖頭,勸道︰「丫頭,你知道越怕什麼來什麼嗎?你跟霽三有緣,既然緣分來了就勇敢接受,不要因為害怕而逃避,說不定結果並不如你所想那樣可怕,知道嗎?」

    「我跟他有緣分,不是吧?!」她表情十分驚恐。

    「當然,否則怎麼會接二連三的救了他,誰不救他偏偏每次都是你救了他,為什麼柯府的千金沒有那機緣救到他,而是你,這不是緣分是什麼?」

    「我難道不能拒絕這緣分嗎?」

    「丫頭,緣分來了是跑不掉的,無法拒絕的話就試著去接受。」

    「張大夫,我跟他沒有感情,霽三對我也沒有不同的感覺,這樣把兩人綁在一起……」她心虛的反駁,說著違心之論。

    「丫頭,你不是霽三,你怎麼會知道他對你沒有其他感覺,他要是對你沒有男女感情,霽三他是品性高潔的人,為何會不顧自身顏面,說出那些丟人的事情,破壞你的相親,你有想過為什麼嗎?」張大夫犀利的眼眸定定看著她。

    張大夫這麼一問,她整個人愣住了,在心里問著自己︰是啊,為什麼霽三會氣急敗壞地趕來破壞她的選夫大會?

    要是他對她沒有其他心思,他何必這麼做?

    「你只要想這一點就好。」張大夫見冥頑不靈的她已經有些開竅了,滿意的點了點頭。

    「可是……」裴子瑜還是有很多的遲疑。

    「你只要試著去了解他、接受他,要是經過一段時間的了解,你還是無法接受他,再解除婚約吧。霽三不是跟你娘親提過了,等他的大事辦完會來迎娶你,不過他這大事會辦多久也不一定,不是嗎?」

    張大夫這一句話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把她從死胡同里拉出。是啊,霽三說他還有大事要處理,至于處理多久,怎麼會知道呢?

    「丫頭,霽三這麼優秀的男子,你要是錯過了會後悔一輩子的,相信老夫的話,老夫形形色色的人看多了不會錯的,你放開心胸去接受他吧,會發現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嗯,我知道了,張大夫謝謝你跟我說這些。」她點頭。

    就像張大夫說的,她就利用這段時間去了解那個男人,要是真心覺得無法接受他、與他相守一輩子,屆時再解除婚約便成,又不是現在就要嫁給他。

    「主子,裴府的吳嬤嬤已經將零三贖出,現在正在外面等主子召見。」零一走進書房,小聲的稟告,「小的同時暗查了所有地牢,並未見到零二的蹤跡,看來不是零二還未回到翠緹縣便是……」

    「我相信零二會平安無事的,對他要有信心。」皇甫霽將剛寫好的密函放進信封里,交給零一。「這封信馬上送出去,暗中交給父皇,然後讓零三進來。」

    零一接過密函,有些猶豫的看了下正書寫著另一封信件的他,「主子,有句話小的不知當不當講。」

    「有什麼話就直說,你何時變得這般婆婆媽媽。」

    「主子,您未稟告老主子便貿然與裴姑娘訂親,這事恐怕不妥。」

    「裴大將軍日前已將蠻夷逼退到了距離我大業邊境三百里外的蠻荒之地,對我大業俯首稱臣,贏得一場大勝仗,父皇龍心大悅,定會召裴大將軍回朝,這是好機會。」

    「可……裴姑娘畢竟是個庶女,她堅決不為妾的……」

    「正因為如此,本宮現在才要零三去做一件事情。零一你放心吧,這事我自有打算,你無須擔心,你只需處理好端王叛亂的事情便可,萬不可分心導致功虧一簣。本宮想娶瑜兒為妃,還得靠端王成全。」皇甫霽斯文俊朗的臉上閃過一絲冷冽的寒笑,眸底閃爍的精光展現著一股勢在必得的氣勢。

    「主子您放心。」

    「你出去吧,讓零三進來。」皇甫霽拿起剛書寫好的書信徐徐吹著,讓上頭的墨跡快一點干了。

    「是,屬下告退。」

    坐在房里窗邊,裴子瑜撐著下顎看著外頭的景色,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抿了抿嘴低下頭看腰帶上系的那塊以同色系的絲線打了絡子,泛著瑩瑩流光的玉佩。

    看著那塊玉佩她就來氣,將它扯下往一旁桌幾上丟去,如果可以,她想直接把這玉佩甩在霽三臉上。

    都是霽三惹的禍!咕該是門庭若市,相親人選多到快把她家的門坎給踩斷的,現在她卻像是過季商品一樣乏人問津,這也無所謂,可是那些三姑六婆講的閑話實在難听死了,害得她現在不好出門,免得蜚短流長听得太多,活活氣死自己。

    她心里真是把皇甫霽給恨死了,雖然她是很想將張大夫的話听進耳里,但是她心頭這股怒氣還沒消呢,怎麼有辦法平心靜氣的去觀察他,看他是否真的是她的良人呢。

    她甚至決定跟他畫清界線,不再理他。

    「小姐,夫人讓我們趕緊請你到前頭花廳去,午膳時間到了。」小紅小聲的提醒坐在窗邊咳聲嘆氣的裴子瑜。「夫人說,未來姑爺已經到了,讓姑爺等很失禮,讓小姐您別拖拖拉拉的。」

    听到小紅的話語,裴子瑜的嘴角用力抽搐了下,「我現在都搞不懂了,究竟我是我娘的女兒,還是霽三是我娘的兒子啊,她對霽三比對我這女兒還好。」

    「姑爺也是半子啊,小姐。」小紅笑著說。

    「姑爺?還不一定呢,別叫得這麼親切。」

    她丟下這句話,很不情願的往前面大廳走去。

    娘親自從認定霽三為她未來的半子之後,對他好得是一個恐怖,讓她這女兒都有些吃醋了-這一點,也是讓她對霽三這對象反感的原因之一,要是將來兩夫妻吵架,她回娘家來,她娘會向著誰不用問都知道。

    一路上她只有一個念頭——她一定要想辦法解除婚約。

    小紅看到她丟下訂親玉佩沒戴在身上,連忙拿起追了上去,「小姐,你的玉佩沒戴著,小姐……」

    裴子瑜像是沒听到似的自顧自的走著,玉佩?!她連看到霽三這個人都不想了還玉佩咧。

    腳一跨踏進廳里,她意興闌珊地說︰「娘,我來了。」

    「瑜兒,快過來,霽三已經等你好一陣子了。」黃氏親切的朝她招招手,又熱絡的招呼著皇甫霽。「霽三啊,快坐下,吳嬤嬤該上菜了,姑爺餓了。」

    「娘,他還不是。」八字都沒有一撇就叫姑爺叫得這般親熱!裴子瑜心里嘀咕著。

    早已備好等著上桌的午膳馬上被端上桌,擺得滿滿的一桌,看得裴子瑜嘴角直抽,這一桌菜也太豐盛了,十個人都吃不完吧。

    「霽三啊,黃姨特地讓人炖了人參雞給你補補,還有讓人到了二十里外的漁村去買了幾尾剛捕捉上來的鮮魚,特地用了清蒸,這樣才可以吃出這魚的鮮甜。」黃氏對皇甫霽真是熱情款待,「還有,今天還讓人做了芙蓉豆腐……」

    站在她身後的裴子瑜抽著嘴角,吃醋的看著娘親,她娘簡直把霽三當成親生兒子了,把她這個女兒丟到腦後去,以前吃飯時,她娘親可是熱切的拉她的手為她介紹,現在介紹的對象換人了。

    「瑜兒,你愣在哪里做什麼?趕快坐下啊。」

    裴子瑜不情不願的拉開椅子,才正要坐下,小紅追進廳里——

    「小姐,你將跟黃公子訂親的玉佩落下了。」

    裴子瑜翻了翻白眼,這小紅這麼多事干麼,她就是故意的啊。

    她翻白眼,不耐的表情全落入皇甫霽眼底,他捂著唇輕聲竊笑了下,拿過小紅手中的玉佩,「我來吧。」

    拿過玉佩後,他走向裴子瑜,朝她靠近了些,彎身。

    頓時,他鼻息間的熱氣噴拂在她的頸側,熱熱的,她嚇了一跳,本能地往後躲去。

    她眼神防備的瞪著他,「你要做什麼?」

    「自然是幫你將信物系上。」皇甫霽語氣十分自然淡定,溫潤的臉上勾著好看且純良笑意,好像這一切是理所當然的。

    「不用了,我自己來。」他們兩人這距離太過親密,曖昧得叫她莫名有些尷尬。

    就算她是穿越來的人沒那麼重視規矩禮節,可在自己娘親還有下人面前,與她這樣如此曖昧的互動,也夠叫她尷尬和心慌意亂的了。

    「這信物還是要本公子親自為你系上的好。」

    他神情自若地笑了笑-不給她拒絕的權力,在她羞紅著臉反對之前,已經動手將信物仔細替為她系上。

    裴子瑜蹙著眉頭,看著他熟稔親密的動作,他看起來是溫文爾雅的君子,可怎麼無形之間總是散發一股讓人無法拒絕的王者霸氣,讓她根本無法開口拒絕。

    「系上了,瑜兒可莫再忘了。」皇甫霽笑著提醒她。

    他低頭看著服貼在她腰際上的信物,就好像她整個人已經烙下他專屬印記一樣,這感覺讓他十分滿意。

    裴子瑜垂眸,神色有些復雜地瞅著腰際上綠光流動的玉佩。

    「這東西是我們兩人婚約的信物,還是隨身佩帶在身上的好,瑜兒莫再忘了,以免讓人有機可趁。」皇甫霽意有所指的再次提醒她。

    「有機可趁?你在胡扯些什麼!」

    「雖說我們兩人已經定下親事,外頭還有不少人對你抱持著非分之想,這信物戴在身上,多少可以打消那些不自量力的人的主意。」

    裴子瑜眼角抽了抽,這霽三也太夸張,肯定是在說昨天她跟著刀豆送草藥到張大夫的醫館,與里頭一位剛出師的年輕大夫有些話聊,就認為別人對她有意了。

    拜托,去看看現在哪還有媒婆上她家的門,全縣城的人都知道裴家閨女這門親事沒戲唱了好不好。

    「就是啊,瑜兒,這可是你們兩人的訂親玉佩,怎麼可以隨便亂放,下回不可以再亂放了,要隨時記得戴著,知道嗎?」黃氏蹙著眉頭,很不認同的看著女兒。

    昨天刀豆回來,她也稍微听說了,張大夫醫館那位年輕大夫跟瑜兒可是很有話聊的,最糟糕的是,瑜兒對他的印象似乎也很不錯。

    天上掉下來霄三這麼好的一個女婿,要是萬一讓女婿有了什麼不好聯想,生氣退了親,她可是打著燈籠也不著了,她不提點下女兒怎麼行。

    裴子瑜抿抿唇,深吸口氣,不想再與有了女婿就沒了女兒的娘親辯論。

    「我知道了,我換衣服一時就忘了,娘你別念叨了,你再念我就吃不下了。」她拉開椅子,徑自坐下。

    「岳母,瑜兒並不是故意的,您就別說她了。」皇甫霽幫她說話的同時在她身旁坐下。裴子瑜在心頭腹誹著,她都還沒點頭嫁他咧,他就叫她娘親叫岳母叫得這麼親熱,他就這麼篤定她一定會嫁給他嗎?

    「你唷,還沒把她娶回去,就這麼寵她,以後你還不被她吃得死死的。」黃氏瞪了自己女兒一眼,卻很滿意未來女婿的態度。

    「娘啊,你未來女婿對你女兒好,你不開心嗎?」裴子瑜沒好氣地回嘴。

    雖然她根本不同這樁婚約,但這時候一定得稍加利用。

    「我就擔心你把他吃得死死的,傻女婿把你寵壞,你就更無法無天了。」黃氏轉了話題,「來,開動了,趕緊吃,有的菜涼了就失了風味。」

    還有當娘的會擔心自己女婿把女兒給寵壞的,這種奇葩就數她娘親。

    「岳母,瑜兒是一個值得人寵愛的姑娘-而我很高興有這機會可以疼她寵她。」皇甫霽等黃氏先開動,自己才拿起筷子。

    「好、好、好,听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以後你可得好好真心疼愛我們家瑜兒。」黃氏頻頻點頭,舀了碗人參雞湯,放到他面前,里頭還有一只大雞腿。

    裴子瑜見狀,額角瞬間出現幾個並字號,以往有炖雞湯這道菜,她娘都是把雞腿留給她的,而她也只吃雞腿,現在她娘竟然把雞腿給了霽三,也太厚此薄顧了吧,就竟誰才是她娘親的孩子啊!

    看著這滿桌的精致菜肴,裴子瑜突然覺得一點食欲也沒有,很想甩筷去碗的走人。

    突地,眼前出現一碟已經去好雞骨頭,分成一口一口大小適中的雞腿肉。

    「瑜兒,趕緊趁熱吃了,這風味才不會流失。」

    她才剛想甩碗走人而已,她最愛的雞腿肉就來到她面前,而且骨頭全剔除干淨方便她食用,撲鼻的香味誘得她饑腸轆轆,她決定很沒骨氣的暫時放下對霽三所有的不滿,先吃再說。

    皇甫霽催促她的同時,動手夾了尾清蒸鮮魚放置碟子內,不疾不徐、動作優美的輕輕撥弄碟子里的鮮魚,將魚剌挑出,再放到裴子瑜面前。

    這雞腿肉才剛吃完,眼前又放了一碟去好魚剌的魚肉,耳邊傳來他的聲音道——

    「瑜兒,這魚真如岳母所說十分新鮮,你多吃些,對身子好。」

    看著眼前這尾只去了骨,外觀仍完好的魚,她是兩眼放光,毫不客氣的大啖起來。

    這魚果然如母親說的十分鮮美,吃得她是眉開眼笑,忍不住想著,有個會幫她剔魚剌雞骨,吃飯有人伺候的老公,似乎也是不錯的……

    女兒一向討厭吃麻煩的食物,只要是要去骨吐剌的料理,她幾乎是不愛踫的,總是在她緊迫盯人下才勉強吃上幾口,這會兒看著霽三親手細細為女兒喜愛的吃食剔骨去剌,如此體貼的舉止,黃氏的眼中閃過一抹淚光。

    看來她將女兒的未來托付給霽三的決定沒有錯,本來她也擔心會誤了女兒終生,但由霽三的體貼入微的舉動觀察,他會對女兒好的。

    女兒能得這樣真心實意疼愛她寵她的賢夫,這樣她就放心了,即使日後她不在女兒身邊,也會有一個像她這娘一樣疼她寵她的人愛她一生。

    「小姐,隔壁的零三替他們家公子送禮物來給小姐。」小紅手里捧著一個雕工精細的小木盒子,興匆匆的跑進屋里來,開心的同她說著。

    「禮物?」歪在貴妃榻上看著賬本的裴子瑜撐起身子擰著眉頭,看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紅。

    「是啊,禮物,我听零三特別交代說,這禮物可是費了他們主子一番工夫和心血呢。」小紅小心翼翼的將手里捧著的小木盒子放到裴子瑜手中。

    好好的沒事送什麼禮物呢?

    他可別以為這樣她就會原諒他那天破壞她相親的事情,雖然她是答應了張大夫放開心胸接受他,可是不代表她這麼快就要原諒他。

    她皺眉將這小木盒打開,印入眼簾的赫然竟然是一對跟她和霽三長得很像的小泥人,男穿喜服女穿鳳冠霞帔,手牽著紅綾繡球。

    這對小泥人的意思很明顯了,代表著他想要與她共度一生的決心。

    看著這對雕工精細雅致的小泥人,裴子瑜心底驀地一陣感動,鼻子酸酸的又有些竊喜,捂著唇忍不住逸出竊喜的偷笑。

    「小姐,看來姑爺他真的是有心要與你結為連理啊,並不是鬧著你玩,故意破壞你的相親的。」小紅驚喜的看著小姐手里的這一對泥娃娃。

    「就是啊,小姐,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人家姑爺才不是那麼無聊的人呢。」端著茶點進屋的小青看到這對泥人,也趕緊湊過來仔細端詳著。

    「就你們都知道他的心意,我怎麼就不知道。」裴子瑜嬌嗔的睞了她們兩人一眼,說著違心之論。

    要是說以前不知道霽三在想什麼,認為他是故意破壞她的相親,這會兒也該清楚知道了他對她的心意。

    「天地良心啊,小姐,是你總是不去注意姑爺,姑爺可是很注意你的一舉一動呢,要是你不在,常常會問我們你上哪里去了,喜歡吃什麼、興趣是什麼。那時我們兩人也才剛來,

    就常听到吳嬤嬤搖頭,抱怨著怎麼一個男人整天待在姑娘的屋里,又不是夫妻,怎麼樣也輪不到她照顧小姐啊。」小紅趕緊說著她們剛來府里那時的八卦。

    「是啊,我還听說那一陣子小姐您的湯藥都是他親手熬的,不假他之手。我想也正是因為這樣,夫人才大力贊成你跟姑爺的婚事。」小青也加入游說的行列。

    「那一陣子的湯藥全是霽三熬的?」這點她倒是很詫異。

    她們兩人齊點頭,小青說道︰「是啊,不過姑爺說不要告訴你,也不要傳出去,因為你日後要論及婚嫁的,這樣有損你的閨譽,所以大家也就三緘其口了。」

    听完兩個丫鬟的話,裴子瑜說不感動是騙人的,這樣相較之下,她對霽三好像過于沒心沒肺了。

    「小姐,你要不要回禮,表示一點什麼啊?」小紅賊兮兮的笑道。

    「回禮?回什麼禮?!」她尷尬的紅著臉問道︰「總不能送他一根人參吧!」

    雖然她有時候表現得很女漢子,可是收到自己其實是心儀的男子送的禮物,還是會臉紅心跳的。

    「是啊,小姐,要送什麼給姑爺呢?」小紅嘀咕著。

    小青眼珠子轉了,驚呼了聲提議道︰「有了,小姐你可以送姑爺你的秀發啊,我們家鄉有個習俗,不管男女剪自己的一段青絲送給愛慕之人,看對方是否接受,對方如有意願結為夫妻,便會剪下自己一段青絲,將兩人的青絲綁在一起,名為結發一輩子。」

    「小姐,這個好,姑爺送你泥人表明想與你牽手一輩子,你回送他一段青絲表明自已願意與他結發一輩子,這意境上是相同的,豈不美哉?」小紅拍手猛點頭。

    「這……」她都還沒有觀察考慮好,是否真要把霽三當作今生的良人呢。

    「小姐,別猶豫了。」

    「小姐,你是不是擔心你沒好好觀察過姑爺,不放心這麼快就認定他?要不然,你可以先剪下自己一段青絲,隨身帶著,等確定了再送他也不遲。」小青察言觀色,如此提議道。

    「頭發隨時可以剪,干麼要先剪起來。」裴子瑜好笑道。

    「小姐,您不知道剪頭發要看日子的嗎,怎麼能夠說剪就剪。」小青搖頭道。

    小紅眼捷手快的拿過桌案上的一本黃歷翻著,「啊,今日適合剪發,再來適合剪發的日子就得要在一個半月後了。」

    「小姐,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剪了吧。」

    小青說風就是雨的馬上拿來一把剪刀,小心翼翼的剪了她耳後一小截發絲,而後用紅絲線細細的編成一個漂亮的結。

    小紅拿來一個繡得十分精細的錦織荷包,將這一截青絲裝進去,「小姐,您收好,等時機對了就將它送給姑爺吧。」

    看著手中這荷包,不知怎麼的,裴子瑜竟然對霽三也有所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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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0 22:25: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給你三年時間

    雖說已經快到了夏季尾聲,但踟躕的暑氣依舊未曾退去抑或是消減些,這股熱氣每每總是要到半夜過後才會較為涼爽。

    沐浴過後,裴子瑜任由一頭青絲垂在後頭,坐在窗邊,手中的絹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揚著,仰望著夜空中朦朧的月色,聞著風中濃郁醉人花香,一點睡意也沒有。

    低下頭,扭扭頸子睞了眼在幽暗花園里流螢點點的美景,忍不住吁了口長氣,「好美啊,想不到這都要夏末了還有蛋火蟲……」

    「當然有,想看更多的螢火蟲嗎?」

    寂靜的夜空中傳來皇甫霽刻意壓低的低沉渾厚嗓音,他的話才剛落下便已經出現在裴子瑜的窗台前。

    「霽三,你怎麼在這里?」她驚呼了聲,整個人趴在窗台上驚愕地看著他。

    「本公子的禮送過來半天了,等了半天也不見回禮,自然得親自走一趟確定對方的心意。」他伸長手臂,寵溺的擰了擰她的俏鼻說著。

    「呃。」她舌頭瞬間像是被貓咬了,說不出話來。

    皇甫霽勾著嘴角一笑,手撫摸著她滑膩粉頰,「還沒有想清楚就不要急著給我任何回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想與你攜手一生的心意。」

    她從不知道霽三這看似清冷的男人,會有這麼感性且瘋狂的一面,不顧體統甚至做出與他身分不合有失顏面的事情,半夜爬牆就是為了跟她說這種甜死人的情話,叫她心頭瞬間又盈滿感動。

    片刻,她點了點頭,算是給等待她回應的皇甫霽一個回復,「嗯。」

    「想看螢火蟲嗎?」

    「這里不是有嗎?」

    「我知道有一個地方更多,雖然已經到了尾聲,但數量還是不少。想去看嗎?今年如果不看,來年也許就見不著了。」皇甫霽語氣里有些感傷的說著。

    「現在?」她覺得半夜跟一個男人出游有點瘋狂,這男人雖然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她還是該避嫌的,可是看到那雙清澈的眼楮,她心動了,瘋狂一下又何妨,她的瘋狂事跡還會少嗎?不缺這一筆。

    「你等我。」

    她匆匆跑回屋里拿過薄氅,眼尾不經意間掃到了她放在梳妝台上那個裝著她秀發的香囊,不假思索的便將它一塊帶了出來。

    皇甫霽圈著她的腰肢,輕功一展帶著她飛越裴府的高牆,直落在屋後一匹駿馬上。

    「瑜兒,抓緊。」他替她拉攏薄氅後,手中韁繩一揮,胯下馬兒便在銀色月光下躡景追飛的奔馳起來。

    皇甫霽帶著她往草藥園方向而去,卻在快接近草藥園的時候,手中韁繩一拉,往另外一邊更為寂靜幽暗的樹林里走去,整片樹林除了不時有夜鶚發出的低沉陰郁駭人的低鳴叫聲外,靜得讓人頭皮不由得發麻。

    裴子瑜忍不住搓了槎有些發涼的手臂,仰頸望著這連月光都透不進來的幽暗樹林。

    「冷嗎?」皇甫霽傾身在她耳畔邊低聲輕問,同時將她整個人摟進自己胸懷,讓她緊靠著自己,一手搭在她肩上,將她整個人圈在臂彎與胸膛之間。「這樣就不冷了。」

    裴子瑜偷偷臉紅了,這也太犯規了吧,不過……她喜歡!

    這樣親密的貼觸,她鼻間盈滿著好聞的男性氣息,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要更緊貼靠著這個讓她感到安全溫暖的胸膛。

    皇甫霽在黑暗中小心的引領著胯下坐騎穿越狹隘的小徑,漸漸的,裴子瑜見到了一點一點的亮光,她驚喜的回過頭看著皇甫霽。

    「到了嗎?」

    他點著頭,「睜大眼仔細看。」

    當馬兒穿過最後一個彎道,豁然出現在裴子瑜面前的是像星海一般閃爍的美景。

    她驚訝的捂著唇,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皇甫霽拉緊韁繩讓胯下馬兒停下,抱著她下馬。

    此刻的美景讓她已經忘了什麼叫作男女授受不親,只顧著睜大眼楮,看著眼前這星光點點、壯觀的一幕。

    她開心的跑進這閃閃爍爍的熒光海中,開心的追逐著。好美啊,她整個人就像是身處在銀河夜空中一樣,美得讓人驚喜。

    她捧著雙手,看著那些緩緩停在手心里一閃一閃的螢火蟲,「好漂亮啊,漫天飛舞的螢火蟲就像是夜間的小精靈一樣,更像是墜落在凡間的星空,美得讓人心動。」

    「喜歡嗎?」看著她滿臉興奮的模樣,皇甫霽忍不住輕笑出聲。

    「喜歡啊,好美,你早該帶我來這里的。」

    「下回我會記得。」

    「就這麼說定了。」她興奮的追逐螢火蟲跑著。

    皇甫霽有些詫異地看著她漾著璀燦笑容的迷人臉蛋,眯成月牙彎彎的笑陣,一對梨窩若隱若現,讓他不由得看得痴了,自己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也被她的開心興奮給感染,心底的煩躁瞬間消逝得無影無蹤。

    他跟在她後面慢慢走著,欣賞著她明媚如春陽般的笑容。

    日前調查端王罪證時,無意間誤入這一片森林,發現到眼前這片美景,想起曾見過她在庭院里拿著羅扇撲著流螢,覺得也許她會喜歡,今日便不假思索的提議,沒想到這真是提議對了,瞧她興奮成這模樣,他的心情也越來越好。

    她突然發現皇甫霽的視線一直追著他跑,而不是追著螢火蟲,她好奇地問道︰「霽三,你干麼一直看著我,你不欣賞這螢火蟲嗎?要是不欣賞,錯過這季節可就要等來年了。」

    「此生最美的風景已經在我眼前,我正在欣賞這美得讓我心猿意馬的美景呢。」他低沉的嗓音像美酒那般醇厚誘人,撥動著她的心弦。

    漫天飛舞的螢火蟲將她籠罩在金色光輝里,將她明艷柔美的臉蛋映襯得嬌美動人,美得讓他舍不得移開目光,只能緊緊的鎖著她,將她美麗的倩影記在腦海里。

    「嗄,那不是指……」

    裴子瑜沒敢開口將最後一個「我」字說出。

    「自然是指瑜兒了,最美的風景已刻畫在我心里,你說其他美景還入得了我的眼嗎?」望著她的深邃眸子里躍動著深情的火花。

    他鎖著她的黝黑眼眸里流溢著一種叫人心慌的熱源,那灼灼眸光像是要將她燙灼一般,火熱的讓她心跳得一片紊亂,臉蛋倏地浮上一抹嬌羞紅暈,有些羞怯地咬著貝齒,緊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說,除了瑜兒你,還有誰能在我心中駐足,烙下烙印?」

    皇甫霽向前,將她整個人摟進自己懷中,一手搭著她的縴腰,一手輕撫著她誘人的柔美紅唇和動人臉蛋,歪著頭低聲輕問。

    「你的過去我未參與,又豈會知道有誰在你心頭駐足過……」

    她語氣軟軟的反駁,但听在皇甫霽耳里就像是在撒嬌。

    「從來沒有,只有這個一連救了我兩次,不斷為我打氣,卻揣著明白裝胡涂、強悍的小女人,這小女人一如她給人的印象一樣,強悍霸道的霸佔我的心房,即便屢屢我想將她趕出我的心房,她卻越來越霸道的將我整個人、整顆心給佔據。

    「不管我怎麼驅趕,總是無法將她從我心底趕出去,你說,我是不是該順應一下這小女人的心意,讓她就此霸佔我的心,讓她作威作福?」

    「你可以不必順應的……」她吶吶的反駁。

    他將下顎抵在她額頭上,望著前方閃動的螢火蟲,有些感嘆的敘述著自己當時的心境。

    「瑜兒,我掙扎過,漠視過內心的想法與念頭,直到你決定從那些男人當中選個人成為你的夫婿,我就無法淡定了。

    「我無法忍受那些男人的其中一人,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你,欣賞你,而我卻只能將對你的念想、對你的愛慕默默收藏在心湖深處。

    「我不想在未來的日子里每天後悔,當下我唯一的念頭便是—破壞,只有不顧顏面地去破壞,我才有可能扭轉局勢。」

    要不是他覺醒及時,恐怕現在已經懊惱後悔得捶胸頓足,要考慮拿出身分好破壞她的姻緣。

    裴子瑜很少听過他說這麼大一篇話,平時都是她在說他在听,沒想到他一打開話匣子便是這麼讓人震驚的表白,讓她感動得幾乎有些無法承受。

    他的話雖然感性、雖然讓她感動-但是好歹她也是曾經生活在五光十色、網絡發達、八卦狗仔充斥的年代,什麼惡心情話她會沒听過,腦海隨即恢復清明了。

    「你今晚不太對勁,霽三,為什麼突然對我說了這麼一大篇肉麻的話,還帶我來看螢火蟲?」

    以她對他的了解,他不會是這麼感性的,會對她突然說這一些太反常了,好像是要臨上戰場前對女友的表白似的。

    皇甫霽滿篇的情話被她這樣打斷,整個浪漫氛圍也打破了,他低頭愕然的看著她,片刻不得不感嘆的嘆口氣,搖頭道︰「真不愧是本公子看上的瑜兒,如此的與眾不同,你怎麼可以在這時候說出這麼殺風景的話?!」

    「我哪里是殺風景啊,分明是你今晚有心事,眉頭總是若有似無的微擰。」她伸手推了推他又微微緊蹙的眉宇,想把那邊的皺折抹平。「說吧,別把我當成那些滿腦子只有風花雪月的閨閣千金,你知道的-我不是。」

    他拉過她的手,細吻了下她柔嫩的手心。「瑜兒,我知道你絕不妥協的堅持,我不想騙你,這點我必須老實告訴你,目前我達不到你的要求。」

    「所以……你要解除婚約?」

    他食指抵在她唇瓣上搖頭,「我永遠不會與你解除婚約。」

    「那你跟我坦白你無法達到我的要求這件事要做什麼?」

    「瑜兒,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去處理一件非常重要且復雜的事情,唯有處理好這事,我才有籌碼,我們兩人才有未來,我才能給你你所不妥協的堅持。」

    他唯有揭發端王,將端王繩之以法,在朝堂上立功,才能向父皇求得恩準,娶瑜兒為妃,才能央求父王不要為他多方納妾。

    她眼眸往上瞥了瞥,小心的問著︰「有多復雜?」

    「很復雜。不是我不肯告訴你,而是其中牽扯太多,知道越多越危險。」他重嘆了口氣。

    「要多久?」她早知道他的來歷不簡單,能這樣告訴她不騙她已經實屬不易了。

    「快則這一年內便會結束,慢則得拖上兩三年。」

    看著他散發著堅定可靠氣息的精鑠黑眸,與堅毅不容懷疑的神情,她心頭突然涌現一股近似感動的暖流。

    她相信他。

    「好,我給你三年的時間,等你排除萬難。要是三年後你無法給我所要的堅持,那不要怪我無情。」她也對他許下承諾。

    「本宮不會讓你有琵琶別抱的機會!」

    貝起她的下顎,灼燙的唇畔覆上柔軟紅唇,在她唇間落下霸氣宣言。

    在草藥園忙碌了一陣子,交代了手下工人如何采收一批草藥後,裴子瑜順著草藥園里的小徑,穿過清幽的樹林。

    細碎的陽光穿過樹梢,長長短短地流泄在寂靜小徑上,裴子瑜看著這一條被光束籠罩燦爛斑斕的小徑,以往她最喜歡漫步在這光廊之中的,可是現在,她開始變得不喜歡了。

    因為她的心境不一樣了。霽三離開後,她整個人就有些抑郁寡歡,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來。

    走著走著,無意間來到上一次救了皇甫霽的湖邊,等她發現時,人已經站在湖邊,以往為了安全起見,她很少一人獨自走到這里的。

    她站在湖邊,看著那波光蕩漾、碧綠的湖光倒影,想起了那次在這里救了他的事情,心底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看著在湖里嬉戲追逐、成雙成對的水禽,她更是失落,她都已經不知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可能就只有三聲無奈可以形容。

    那夜,他帶著她去欣賞螢火蟲,其實在他們離開沒多久後,他所住的宅子便被人給放火燒了,滔天火光讓遠在幾公里外的他們都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霽三臨時提議帶她去欣賞螢火蟲,恐怕他難逃一劫。

    他當下便決定離開翠緹縣,並承諾他歸來的同時迎娶她。

    他這一離去已有兩個月之久,未曾捎來只字詞組,在前幾天她听說了端王叛亂的消息,不知怎麼的,她隱約覺得這事與霽三脫不了關系,這又讓她煩躁擔憂不已。

    霽三這人真是糟糕,沒心沒肺的,出門就像是丟掉了,難道不知道有人會擔心他嗎?就在她在心底詆毀著皇甫霽之時,八角匆匆忙忙地朝她跑來,朝她揚手高聲大喊,「小姐!小姐,京里來人了。」

    「京里?!」

    「是!小姐,你快回去吧,夫人吩咐我們所有人趕緊來找你,說是有重要事情。」八角捂著激喘不已的胸口,上氣不接下氣的道。

    「京里來的人?有說是什麼事情嗎?」

    八角搖頭,「沒說,只知道是老爺派人來的。」

    「老爺?!哪個老爺?」她揪緊眉頭,見鬼般的睨著八角。

    「當然是小姐你的親爹啊!」

    「親爹……」

    八角的頭點得更猛了,「是的,小姐你的父親。」

    裴子瑜拍了下腦門,她還真差點忘了身體這個原主有個爹!

    那個失蹤八百年,從沒有盡到身為一個人父應盡的責任,對她們母女不聞不問消失八百年的親爹竟然會在這時候出現,無事獻殷情必有詐,該不會是有什麼陰謀吧?

    她抿了抿唇-消化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消息,「好,我回去看看吧。」

    她倒是想知道,這個八百年不曾出現過的親爹現在現身是有什麼事?

    裴子瑜回到家里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她才正要下馬車,便見到一輛十分新穎豪華的馬車停在大門前,讓她只能在距離大門稍遠的地方下車。

    刀豆在門房里,遠遠的見到自家馬車回來,已跑過來迎接。

    「刀豆,這輛馬車是京里來人搭乘的嗎?」裴子瑜睞了眼這輛在馬車界屬于賓利級的氣派跑車,對于這個十二年未曾有過一點聯系的父親,這時候派人來是什麼意思?還派出這麼豪華的車,更證實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他們不成。

    她提高音量喊道︰「八角、刀豆,你們兩個把這輛馬車跟車夫趕到一邊去,不知道隨便停在人家大門口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嗎?」

    「可是小姐,這是京城來的馬車……」

    「怎麼,我是這屋子的主人,還得給一個奴才讓路嗎?」

    「欽,是的,小姐我懂了。」

    八角隨即跳下馬車,前去理論道︰「你是哪一家的下人啊,這麼大一輛馬車-停在我們府上大門前是什麼意思?你的主子是怎麼教導你這無禮下人的,還不快滾開!」

    「我們是京城裴府里來的,都是同一個主子,你這樣怒罵主子不要命了嗎?」豪華賓利馬車的車夫怒聲朝著八角吼著。

    「呸!我的主子是小姐,你口中的主子是什麼人跟我沒關系。還不趕快走開,不要擋到我們小姐下車。」刀豆卷起衣袖,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樣子。

    「再不把馬車駛走,小心我叫人把你馬車拆了,到時叫你載來的人走路回京城,你信不信!」八角也卷起衣袖助陣。

    「不信你就上來試試。」刀豆繼續挑釁。

    對于京城裴府本家當年是怎麼欺負他們小姐跟夫人的,他刀豆雖然不清楚,但是光听他娘親說,當年夫人剛到村子時那落魄的情況,就可以想見京城裴家人肯定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小姐長年生病,都是靠村人接濟,夫人到處借-個銅板、兩個銅板的湊藥錢,帶小姐去給大夫看病,當年小姐跟夫人那生活啊,是十個苦字也無法形容的。

    小姐發達也未忘本,反過來照顧村民,給了比任何一個雇主都高的工資。

    這就罷了,她又辦免費學堂、托嬰堂,教村里的孩子讀書識字,每個月還請張大夫來村里義診,逢年過節的殺豬宰羊的挨家挨戶地親手送肉給村人……小姐跟夫人所給予的恩情,壓根遠超過當年村人們給夫人的恩惠了。

    這些年來,他們從未听過夫人跟小姐提過京城裴府本家,想必是對那里失望透頂,不想提起,但他听娘提過,夫人跟小姐是被京城本家那位正室夫人,派人在下大雨的日子將她們母女趕出家門的,裴府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有這麼欺人太甚的惡主,肯定也會有一群刁奴。

    因此他刀豆勢必得保護好小姐,不讓她再受到京城來的這些刁奴欺負。

    京城來的又如何?到這里還不是他這條地頭蛇說了算。

    「你敢?狗仗人勢的東西,我可是本家來的!」賓利馬車車夫指著刀豆罵道。

    「狗仗人勢,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作虎落平陽被犬欺!」八角操起門邊擺放的木棍,作勢要揍人。

    「你們敢?」一看到那根跟個男人手臂一樣粗的木棍,賓利馬車車夫有些怯場了。

    「我們怎麼就不敢,你給小爺我看著我敢不敢!」刀豆不在乎的說道,接著朝大門里大吼一聲,「來人啊,這不知道哪里來的刁奴,用馬車霸佔我們府大門,讓小姐無法下車,都出來把這輛車給砸了!」

    沒多久一群持棒帶棍的家丁全沖了出來,個個一臉凶神惡煞的。

    這群家丁是近來添置的,據說是未來姑爺堅持要小姐在家里多用些人,她和夫人兩個弱女子,不多些人保護著,他離開實在也不安心。

    虎落平陽被犬欺,就算他們是京城來的也得讓讓這些地頭蛇,駕著賓利馬車的車夫這下再不敢趾高氣揚的瞧不起人。

    「我把馬車駛走還不成嗎,別動我馬車。」這馬車要是被這群凶悍的鄉下人拆了,回去夫人還不扒了他的皮!滾利馬車車夫摸了摸鼻子,無奈道。

    「還不快駛走!」八角怒捶了下賓利馬車。

    「待會有你好看的!」賓利馬車車夫指著刀豆跟那群家丁叫罵,心有不甘的揮動韁繩,緩緩將馬車駛離。

    刀豆冷嗤,瞪了那車夫一眼,「哼,隨時恭候,怕你不成!」

    八角得意的刮了下鼻子,回到自家馬車上,慢慢的將馬車駛近大門,「小姐,到了,您小心下車。」

    「嗯。」裴子瑜這才自馬車上下來,臨進入家門之前冷眼看了看那個嘴里不停碎碎念的賓利馬車車夫。

    忽地,一抹記憶自腦海里跑出,這車夫……

    當年,娘親背著她回裴府,跪在地上求那位正室夫人為病重的她請大夫未果,奉著正室命令拿著棍子轟她們母女出門的那名小廝就是他,從小廝淪為車夫,看來這位正室夫人也沒有好好善待她的爪牙啊。

    裴子瑜臨進門前不忘交代,「刀豆,交代下去,不許任何人將馬車停在我們大門前,要是再有人不長眼,就派人把馬車拆了,把那車夫送到府衙去,說他居心不良窺伺我們府上。」

    「是。」

    賓利車車夫被裴子瑜那一記冷冷陣光掃到,渾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名氣勢萬千的姑娘會是當年那個瘦瘦弱弱、隨時都像是要斷氣的六小姐嗎?

    那眼神犀利得像是要將他剮了似的,她該不會還記得當年的事情吧?要是她還記得從前他做過的那些事情,這六小姐回到京城後,恐怕他也沒什麼好日子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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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0 22:26: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京城來的奴才

    就在外頭的那個車夫在為自己的未來擔憂之時,裴子瑜已經來到大廳。

    她才一踏進大廳便見到一名穿著藍色長褙子、打扮像是管家,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還有兩名表情十分嚴肅、身形壯碩的嬤嬤,分坐在她娘親下首的太師椅上。

    這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神情看起來倒是平靜,看不出喜怒,倒是那兩名嬤嬤滿臉猜忌狐疑,其實與其說是猜忌,倒不如說她們正貪婪的盤算著,她這一屋子的家產還有她娘親身上的行頭。

    坐在她娘親左側那名,眼尾上有顆大痣、穿棕色衣服偏瘦的叫陳嬤嬤,眯細了眼不停四下張望,打量著這處修繕得嶄新漂亮的屋宇。

    來到翠緹縣前往裴府的這一路上,她們就沒見過比這院子更好的房子了,讓她跟王嬤嬤都驚呆住了。

    這就是自家夫人這十幾年來,嘴里會不時提起的破地方?

    這里大又新穎,哪里破了?

    而坐在一旁年長一些,身著花紅衣服的王嬤嬤,兩只眼楮從黃氏出現後就沒有從她身上離開過,心里直驚疑著。

    當初五姨娘被攆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來,這十二年來夫人司是不曾派人來送過半點銀兩,任由她們母女兩人在這鄉下自生自滅的,怎麼如今她們來到這里,見到的不是面黃肌瘦、一臉窮酸,眼巴巴求著她們趕緊帶她回京的五姨娘跟六小姐,反而足一身氣派,吃穿用度都不比京城大戶人家差,光這處院子,沒點錢是蓋不起來的,還有五姨娘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光那一套頭面就可以在京城買下間店面或宅子了。

    兩名嬤娓互看了對方一眼,滿心的疑惑,她們母女倆這十二年來是如何過活的?日子竟然過得如此滋潤,還有這麼多僕人伺候著,莫非是老爺瞞著夫人,私下給她們母女塞銀子?可,這不對啊,這幾年皇上給老爺撥下的獎賞,全是原封不動的抬回裴府,由夫人發落。

    那五姨娘跟六小姐是用什麼過生活的,讓人很匪夷所思啊!

    相較于兩只賊眼一直打探著周遭的陳嬤嬤,許管事目帶著精光的看著,不動聲色。

    黃氏一見到女兒回來,馬上向她介紹,「瑜兒來,娘跟你介紹,這位許管事是你爹身邊的得力管事,奉你爹的命令前來的。」

    許管事起身抱拳,恭敬地向裴子瑜行禮,「老許見過六小姐,大將軍派老奴前來接六小姐及五姨娘回府。」

    「大將軍!」裴子瑜故意驚呼了聲,裝得好像從來不知道有這號人物。「我認識嗎?小女子我可是從來不認識什麼大將軍這種偉大的人物,許大叔,你恐怕是跑錯家了,要我幫你找村長來問問嗎?」

    這個名義上的親爹,竟然在遺棄母親跟她這麼多年才想起要派人來接她們,莫非是行軍打仗傷到哪了需要人照顧,才想起他還有個侍妾女兒?

    「回六小姐的話,老奴正是從村長那里來的。」許管事有些詫異,真沒意料到這六小姐會這樣當著他的面不給大將軍面子,直接說不認識。

    「是的,沒錯,六小姐,是村長領我們三人過來的。」花紅衣服的王嬤嬤語氣凶惡的搶著開口說話。

    這五姨娘黃氏在她們的印象里就是怯弱膽小的性子,夫人不管說什麼,她都不敢吭一聲。

    當年要不是仗著老爺的寵愛,直到六小姐出生都住在老爺院子里,這女人跟腹中胎兒早被夫人暗中派人給料理了,哪里還能放任讓六小姐出生。

    不過這六小姐也不是個爭氣的,一出生就是個病秧子,那個什麼相命先生所說的話根本不足為懼。

    老爺一上邊關,這兩母女在裴府里還真是什麼都不是了,夫人先是將她們母女趕到後院柴房住著,早上到槳洗房幫忙洗衣,不惹夫人心煩眼不見為淨就算了。

    偏生她這女兒一天到晚要吃藥,黃氏時不時便去求夫人替六小姐請大夫,讓夫人厭惡怨肢不已。

    無巧不巧的,一日一名相命先生經過後門,看到了六小姐便直言斷定,日後六小姐會是人中之鳳,身分貴不可言,這尊貴身分甚至超越夫人生的嫡長女裴子苑的I品誥命夫人命。

    夫人豈能讓這庶女爬到自己疼愛女兒頭上,日後讓女兒對這低賤庶女磕頭,因此便將她們母女轟出裴府,任由她們自生自滅。

    這被趕出裴府,黃氏一個大氣也不敢吭,說話沒底氣的主子,在他們下人眼里還真是什麼都不是,也不用太客氣,只要搬出夫人來,她們母女兩個還敢作對不成?

    裴子瑜一臉狐疑的打量她,絲毫不給顏面的怒喝道︰「你誰啊,這里有你這個做下人說話的余地嗎?」

    這個王嬤嬤瞬間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將怒氣發在一旁一直安靜喝茶的黃氏身上。

    「五姨娘,六小姐不識得老奴,你總該識得,你跟六小姐說一聲吧。」

    黃氏抬眸看了眼這王嬤嬤跟陳嬤嬤這兩位故人,以前在裴府那些酸苦記憶不由得浮現在腦海,當年她可沒少受到這兩位嬤嬤的「照顧」。

    尤其是臘月天,一大堆棉襖衣物、床單、被罩丟到她面前,要她在日落之前洗干淨,才要幫她請大夫給女兒看病,日落前沒洗干淨大夫就不用請了,那些衣物簡直永遠沒有洗完的一天。

    一幕幕畫面提醒著她,當時她為了幫女兒請大夫看病是如何卑微,是如何的偷生苟活的,一切有多麼不堪。

    「瑜兒,這兩位是王嬤嬤跟陳嬤嬤,她們兩人是大夫人身邊的得力嬤嬤。」黃氏勉強的扯了抹笑意。

    那抹笑意讓裴子瑜看到了娘親許久不見的苦澀,這讓裴子瑜心頭生起一股怒火。

    這里兩個狗仗人勢的狗奴才,也不想想現在是踏在誰的地盤上,敢這樣當著她的跟她娘親說話,她娘親當年在裴府肯定也沒少受這兩個奴才欺負。

    「兩位嬤嬤茶想必也喝了好幾盞了,說吧,遠道而來的目的,那麼多年也不見裴府派只蚊子蒼蠅過來問候,怎麼這時候想起我們了?」她寒眸冷冷掃著這兩個嬤嬤,語氣十分不客氣。

    「我們是奉夫人命令,前來接五姨娘跟六小姐回府的。」沒意料到裴子瑜會這樣冷淡,她們預期中卑微討好的態度都沒看到,這讓陳嬤嬤心下生起一股怒火,不客氣的回道。

    「這你們一個是奉大將軍命令,一個是奉夫人命令,請問我听誰的?」她清冷的瞄了他們三人一眼。

    嗤,夫人當年將她們母女趕出裴府,今天突然想起她跟娘親,還大費周章要接她們回去,要是其中沒點貓膩,她是一點也不相信的。

    「自然是听夫……」王嬤嬤撇撇嘴不客氣地搶話,這話才說到一半便听見許管事傳來一記沉咳。

    「王嬤嬤請謹辭慎行。」許管事淡然地提醒王嬤嬤。

    王嬤嬤臉上一陣潮紅,趕緊解釋,「這……自然是听大將軍的命令,但夫人是老爺的正妻元配,府里一切都是夫人作主的……」

    「夫人在府里權力再大,能大過在外頭賺錢給她在家里揮霍的大將軍嗎?」裴子瑜冷冷丟下這一句轉身走到黃氏身邊,在她一旁的主位上坐下。

    這話直白得差點沒把兩個嬤嬤給噎著,一陣猛咳。

    表情淡然的許管事表情也突然有些不悅,沉沉的咽下口氣後,自衣襟里取出一封信件,畢恭畢敬的呈上。

    「六小姐,這是大將軍給您的信件,您看了後便會明白。」

    王、陳兩位嬤嬤一看見許管事臉色一變,這一路上她們怎麼從來沒有听到許管事提起,老爺有一封信要轉交給六小姐?

    裴子瑜接過信件,瞄了眼上頭已有些磨損的信封,看來這封信被許管事隨身攜帶了不少日子。

    想著這位六小姐在這種窮鄉僻壤之地定是沒有讀過書,王嬤嬤連忙開口,「六小姐,你不識字吧?老奴來代你看吧!」

    「夫人教出來的奴才,各個膽子都挺大的啊,越俎代庖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真不知誰才是主子,誰是當家的。」裴子瑜冷嗤了聲,「這位嬤嬤你要不要上前來,我這位子換你坐?」

    王嬤嬤被她這麼一頓奚落,當場一陣惱羞成怒,想反駁斥責她這個低賤庶女,一旁的陳嬤嬤馬上沉咳了聲,「咳!」示意她不要再自取辱。

    陳嬤嬤又打圓場道︰「六小姐,這王嬤嬤還不是怕你看不懂字,才會想幫忙小姐你的。」

    裴子瑜冷眼掃了兩人,她還會不知道她們兩人想知道大將軍給她的信里頭寫了什麼,好回去邀功。

    她干脆當著眾人的面直接閱讀信件,片刻後道︰「許管事,相信大將軍已經有指示你該怎麼做了,這一切就如大將軍信上說,可,我跟娘親目前還無法隨你回京,必須等我將所有事情交代好才能上路。」

    現在可是草藥收成的時節,還有-堆貨物貨款要交要收呢,她怎麼可以在這時候離去。

    「不知六小姐需要多久時間?」

    「半個月吧,再快不行,我走不開。」裴子瑜將信件收好,放進衣袖里。

    「這……」听她這麼說,許管事就有些為難了。

    「許管事,我看這樣吧,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起程前去與大將軍會合,告知大將軍我知道了,我會按照他說的做。」

    「小姐,你要自己上京城,這路上……」

    「許管事,你放心吧,我會帶著家丁一同前往京城,不必擔心路上會有危險,更不會耽誤時間的。」

    「好的,那就如小姐所說行事。」許管事沉思了會兒便點頭同意。

    「刀豆、八角,許管事一路舟車勞頓,你們兩人先領許管事下去休息吧。」裴子瑜對著站在門邊等候的兩人喊著。

    許管事很快便被帶下去休息,這少了許管事,這王、陳兩個嬤嬤少了一個可以壓制她們的人,說話更大聲了,不再似方才那般恭敬。

    「半個月?這怎麼成呢,六小姐,夫人要你馬上起程回京。」王嬤嬤火速又搬出夫人,企圖壓制裴子瑜。

    裴子瑜手朝著大門方向指去,直接趕人。「兩位嬤嬤,大門出去右轉是回京城的路,不送。」

    兩名嬤嬤臉色頓時比大便還難看,她們可是夫人身邊得力的嬤嬤,從沒有人敢對她們這麼無禮,這六小姐這一刻鐘時間不到竟然就讓她們吃癟了無數次,這叫兩人一張老臉都不知要往哪里擺了。

    「六小姐,我們是奉了夫人的命令,來接你跟五姨娘回去的,怎麼可以我們兩人先回去?」陳嬤嬤斂下滿臉的尷尬,涎著笑臉提醒她。

    「這里是我說了算,我說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不想等的話,你們可以先回京,就這樣。」裴子瑜冷下臉,森寒的睞她們一眼,絲毫不把這兩個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嬤嬤當一回事。

    「六小姐,別忘了你可也是裴府的人,你這話要是傳到夫人耳里,可是免不了被夫人喊去立規矩的。」王嬤嬤聲帶不悅地提醒她。

    裴子瑜故意拍著胸口,「哇,我好怕啊,沒想到裴府是奴才在作主的,隨便一個下人都可以給本小姐立規矩。」

    「六小姐,老奴說的是會被夫人喚去立規矩!」她為之氣結。

    「你也知道你叫奴才啊,我還以為十二年不見,你從一個奴才變成主子了。」

    「奴才哪里敢。」她不以為然的哼道。

    「知道自己是奴才,就記好身為奴才的規矩,我不知道我回到京城後會不會被夫人叫去立規矩,但我知道,身為奴才的你現在就會被身為主子的我掃耳光!」裴子瑜很不客氣的一巴掌甩到王愧嬤臉上。

    「啪」地一聲,清脆的響聲讓王嬤嬤臉上瞬間浮上火紅的巴掌印。

    「六小姐!」在場的人皆驚訝的驚呼。

    不等人發難,裴子瑜率先怒責王嬤嬤,同時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長長記性。「王嬤嬤,這一巴掌是告訴你,記著你是奴才的身分,注意你身為奴才應有的言行,再膽敢隨便威脅本小姐,下一次就不是這一巴掌。」

    「你!」王嬤嬤大怒,她可是夫人身邊的紅人,府中那些低賤不受寵的庶女們哪一個不是對她巴結得緊,那里想到這個被趕出府中,在外頭自生自滅的六小姐竟然敢這樣當眾甩她巴掌。

    不甘受辱的王嬤嬤仗著夫人的寵信,惱羞成怒的向前就要教訓裴子瑜,她身旁的陳嬤嬤見狀連忙拉住她,對她搖了搖頭,在她耳邊小聲的嘀咕。

    「春滿,你可別誤了大事,先忍下這口氣,等她們母女回到京城,還不是任我們拿捏,你可別壞了夫人的事,屆時夫人怪罪下來,可不是我們可以擔當的。」

    裴子瑜這個賤丫頭從一進來便沒有給他們好臉色看,面容淡淡,眸光清冷,身上還有一股若有似無上位者的氣勢,似有似無的拒人之感,讓她感到非常的陌生,一點都不像從前那個說話唯唯諾諾、不敢看著人的六小姐,這轉變太大,讓人根本無法將現在的六小姐跟以前的聯想在一起。

    這幾年她跟五姨娘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改變竟然這麼大,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眼下天高皇帝遠的,夫人遠在京城,手哪里能伸這麼長教訓這賤蹄子,跟這庶女硬踫硬,她們的確討不到便宜,王嬤嬤這才壓抑下心頭怒火,暗自恨恨地啐了口︰賤蹄子,看回到京城,我王嬤嬤不整死你我就跟你姓!

    王嬤嬤深吸口氣,壓下剩余的怒火,陰陽怪氣的說著,「六小姐說的是,老奴受教了,老奴會謹記在心,一切就依六小姐說的。」

    「最好認清自己的身分,再有下次就不是一個巴掌如此簡單。」裴子瑜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盞,橫了兩位嬤嬤一眼。

    接著對著站在門邊等候傳喚的吳嬤嬤吩咐道︰「吳嬤嬤,帶這兩個嬤嬤去歇息吧。」

    「是。」吳嬤嬤進入大廳領命,「兩位嬤嬤請跟我來吧。」

    看著王、陳兩位嬤嬤的背影,黃氏平順了的眉眼又再度攏聚起一抹悲傷,裴子瑜清楚感受到娘親身上的哀怨與悲戚,甚至還有恨。

    她握了握娘親的手,小聲的安慰道︰「娘,瑜兒身子已經痊愈,不再是當年那個瑜兒了,娘親也無須再看夫人的臉色,我不會讓那群魔鬼欺負您的-就算回到京城,您還是一樣過您無憂無慮的日子,您別擔心。」

    女兒難得跟她說這些貼心的話,黃氏感動的落下眼淚。她點點頭,拭掉了眼眶里的眼淚,給了女兒一個笑容,「有瑜兒在,娘不擔心,娘的瑜兒是最棒的。」

    是的,她的女兒是最棒、最厲害的,身子痊愈後,人也像是換個人似的,獨立自主,凡事都無須她操心,還反過來照顧她這個沒用的娘親。

    有時她都懷疑自己才是女兒,女兒是自己的母親,不過,不管誰照顧誰,女兒都是她的女兒。

    出了任何事情,女兒都會擋在前頭,回京,似乎不再是那麼可怕的事了。

    經過半個月的時間,處理好各項事務,本就是到了秋忙的季節,草藥園里的草藥也全收割完畢,不能收割的草藥,做好了過冬的準備,還有必須要曬干處理的藥材,也都在裴子瑜的監督下全部曬干,收進倉庫或是送到醫館。

    至于她手上其他產業,例如農場上的作物,本就有專門的人在負責管理-也無須她擔心。她只要交代好今年過年之時,村里每戶每人發多少米、多少干糧、多少鮮肉跟腌肉便成。

    到了要離開翠緹縣前往京城這一天,裴府的大門外擠滿了不少來送行的鄉親,裴子瑜打算將府中所有下人都帶上京城,因此將院子暫時交給這幾年一直負責幫忙照顧庭院花草的老江夫妻打理。

    由于眾人都要離去,廚房里便有大量干糧肉類米糧等食物,放久了怕會壞掉,因此裴子瑜讓人留了一部分給老江夫妻,其余的全分送給村民。

    看著那麼多好東西都白白送人,讓王、陳兩個嬤嬤看得直肉痛。

    裴子瑜才沒空去理會那兩個人,一邊分送東西給村人外,一邊交代囑咐村里其他人,她不在期間,請他們多多幫忙照看房子,照應老江夫妻,她回來後定會好好答謝村民們的。

    村民們自然是滿口答應,要她放心上京,她的宅子有他們看著,不會有問題的。

    她又擔心要是霽三回來了找不著她,便要村民幫忙轉達,若黃公子回來了,要他上京城裴府找她。

    在村民的歡送聲中,他們一行人緩緩出發,因為馬上就要入冬了,加上又是長途旅行,所以他們的馬車都布置得十分暖和。

    裴子瑜跟黃氏共乘由刀豆駕駛的馬車,吳嬤嬤隨侍一旁,小紅跟小青則與其他幾個丫鬟坐八角駕駛的馬車,後面還有一車坐著家丁們。

    相較于他們這幾輛熱鬧又暖洋洋的馬車,這陳、王兩個嬤嬤所搭乘的裴府那輛豪華賓利馬車雖說不錯,但防寒的裝備卻是不怎麼夠,因為他們出發時是夏天,又在翠緹縣耽擱大半個月,根本沒想過會逗留那麼久,所帶衣物根本不保暖,加上不時有有寒意鑽進車廂里,讓她們兩人是冷得慌,只能緊挨在一起互相取暖,只是卻怎麼也暖和不起來。

    裴子瑜倒是有送過御寒的衣物來,但她們嫌不是新的不要。

    越往京城天氣越冷,兩個嬤嬤是一路發抖,這回京的路走不到一半,她們兩人就染上風寒,各自輪流病了一回。

    這一路上,她們是急著早點回到京城,但裴子瑜有感于娘親多年未離開過翠緹縣,也未曾到處走走看看,欣賞過風景名勝,因此決定回帶著娘親跟一票下人一路玩回京城,行程于是又拖久了。

    這不過才走上十天半個月而已,天空便開始下起雪來,裴子瑜一行人看到天空降下了瑞雪,紛紛停下馬車,下車玩起雪仗來。

    黃氏看女兒跟家里丫鬟們玩起打雪仗,玩得不亦樂乎,為了怕女兒凍著了,趕緊吩咐吳嬤嬤讓他們歇腳這茶肆準備姜茶跟熱食,一會兒讓女兒他們祛祛寒。

    她自己則坐在茶肆里,手捧著熱茶看著女兒玩得開心,吳嬤嬤也記得將暖手爐帶著,在茶肆里添了新炭火後,讓黃氏拿著,才不會著涼。

    坐在賓利馬車里的王、陳兩個嬤嬤望著陰暗的天空不斷飄下的雪,手不停的發抖,牙齒上下打顫。

    兩人心里不禁抱怨起自家夫人來,派她們出門,卻沒多給點盤纏,現在她們連同車夫三人是山窮水盡的,連下馬車喝杯熱茶的銅板都快籌不出來。

    雖說心里怨著夫人,但她們更怨恨的人是裴子瑜,好歹都是一路的,竟然說他們三人不是她帶出來的人,沒理由為他們支付任何費用,要他們自己打理這路上一切食宿花銷。

    這要是按著正常時程回京,他們的盤纏也是夠用的,偏偏這六小姐竟然要一路游山玩水,這路走不到一半,他們的盤纏便用盡,這今晚也只能在車上睡了。

    裴子瑜跟小青、小紅玩打雪仗玩得盡興,才開心地往茶肆走去。

    「娘啊,打雪仗很好玩,您怎麼不跟吳嬤嬤一起玩啊?」

    黃氏寵愛的道︰「你當娘親跟你一樣年紀嗎?」

    裴子瑜親密的勾著她的手臂,「娘親在我心目中永遠是年輕的。」平心而論,她娘親這些年保養得好,看起來真的一點都不顯老,她這個年紀要是放到現代,還是所謂的輕熟女呢。

    「小姐,喝杯姜茶祛祛寒吧。」吳嬤嬤趕緊為她端來杯姜茶。

    裴子瑜一邊喝著暖呼呼的姜茶,一邊拿了塊小糕點吃著,這姜茶捧在手心里,整個人都暖和了。

    黃氏看著女兒那眉開眼笑的神情,想了想,小聲的詢問道︰「瑜兒,真的不派人給那王、陳兩個嬤嬤還有車夫送碗姜茶跟點祛祛寒嗎?」

    這女兒對任何人都很有愛心的,偏偏對夫人派來的這三人是一點情面皆無。

    「娘,我的銀兩不是用來接濟壞人的,當年她們是怎麼待你的,我可清楚得很,別想我會給她們一絲一毫的憐憫。」提到他們,裴子瑜冷下臉來。

    「娘是擔心你回到裴府後,會遭到夫人的責罰。」

    「放心吧,娘,您別再把我當成當年那個需要靠夫人同意才能請大夫治病的藥罐子了-當年她們怎麼欺負娘,我就會怎麼一筆一筆的為娘您討回公道,這事娘您就別管了。」她也要為含怨而死、真正的裴子瑜討回公道。

    「就是啊,夫人,您每天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四處游山玩水、開開心心的過活便成,這事您別管了,交給小姐去處理,小姐是有分寸的人,不會帶來麻煩的。」一旁的吳嬤嬤也勸著。

    「是啊,娘,這事您就別管了,欠我們的我會一筆一筆討回來,當年那些苦我不會讓您自受。」

    裴子瑜放下空湯碗,拿出帕子拭著嘴角,對著刀豆喊了聲,「刀豆,大家用好姜茶點心後就上路了,風雪越下越大,不快些晚上到不了下榻客棧的。」

    在車里的王、陳兩個嬤嬤見裴子瑜絲毫沒有讓人給她們端姜茶來的意思,是氣得快咬碎了銀牙。

    如今她們也只能把一切對裴子瑜的怨恨吞進腹里,趕緊回到京城,向夫人稟告這一切,讓主子為兩人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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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0 22:27: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百年人參我有

    他們到達客棧之時,外頭天都黑了,風雪正大,也打亂了不少旅人的行程,整個客棧擠滿了歇腳的人。

    還好裴子瑜已經先行派了八角和另一名小廝川七先行,預訂了四間客房,這才讓大伙兒今晚有了下榻之處。

    裴子瑜才一下馬車,八角跟川七便興匆匆的跑上前來,「小姐,客房都打理好了,熱水也讓店小二備上了,您跟夫人都可以安穩歇息。」

    「小姐、夫人,歡迎、歡迎,外頭風雪很大,快請入內。」店小二趕緊向前熱絡招呼。

    「勞煩你了小二哥,請帶路吧。」裴子瑜自袖子里取出碎銀,打賞給店小二,轉身她扶著黃氏便進客棧了。

    「先領我娘親到她的房間吧,我娘親累了。」

    「是。」

    他們一群人下馬車後,這凍得臉色鐵青的陳、王兩位嬤嬤也想混在眾人之間一起混進客棧,說不定還能趁著人多,借著裴子瑜的名字訂到間上好房間,今晚能好好睡上一頓美覺。她們的小動作可是沒有逃過裴子瑜的眼楮,笑笑地轉過頭來問道︰「兩位嬤嬤,今晚是否也要住客棧?那你們恐怕得另外去找其他客棧了,這里今晚已經客滿了。」

    「你們都在這里-難道讓我們去住桂的客棧?這要是夫人問起,知道我們兩人沒有貼身伺候著,這罪過我們兩個奴才可擔當不起。」王嬤嬤語氣頗惡的說道。

    「讓兩位嬤嬤貼身伺候我可擔當不起,要是一不小心被兩位嬤嬤伺候得我舊疾復發,那豈不是害兩位嬤嬤被夫人責罰?我命賤-還是讓自己的丫鬟伺候來得穩妥。」

    這話說得陳、王兩個嬤嬤是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裴子瑜勾了勾嘴角,不經意地又告知道︰「對了,我方才听八角說了,因為這場大雪,今晚住店的客房房錢都漲了一倍,我好心提醒你們,要住客棧可得先掂掂自己的荷包,當然,借坐大廳是不用銀兩的。」

    說完,擺擺手悠哉歡快的往二樓客房走去,臨了還不忘輕飄飄丟下一句,「真好,一會兒就可以泡個熱騰騰的熱水澡,這天氣泡澡最舒服了。」

    听到熱水澡,差點沒把兩個嬤嬤給氣歪了腰,熱水澡她們比她更是渴望,這一路上兩人根本沒洗過一次澡,身上都快長虱子了。

    看著裴子瑜囂張離去的背影,王嬤嬤氣得跳腳,罵道︰「這賤蹄子竟然不打算替我們付房錢?!」

    「你說這怎麼辦呢?王嬤嬤,我這里只剩下三兩銀子,還是我自己的體己錢,要是住一晚就沒了,這離京城還有一大段路要走呢,我們要怎麼過啊?」

    一想到要拿出自己的體己錢先應急,這陳嬤嬤就很是肉痛,可不住房光坐在大廳打盹,今晚肯定會冷死。

    「哼,這小蹄子不買夫人的帳,但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我就不相信黃氏敢得罪夫人,當年黃氏別說在夫人面前大氣不敢吭一聲,連在我們兩人面前也是連個屁都不敢放的。」

    王嬤嬤問了掌櫃的黃氏一行人的房間之後,怒氣沖沖的便沖上樓,打算直接去找黃氏理論、討個說法,今晚她非得叫黃氏讓給她們一間房。

    這一路上六小姐這小蹄子帶著黃氏跟她那群下人吃香喝辣的,吃好睡好,餐餐特產外加大魚大肉,住又是住最好的上房,奢侈得不行,看得她們眼饞。

    可六小姐也是很故意,寧願將他們吃剩的食物分送給路邊的乞丐,也不願意讓人拿來給她們分食。

    連住房也是,寧願多花錢給她帶來的那幾個賤奴睡得舒服點,不讓他們去睡下人房,卻舍不得為她們多付一間客房的錢,讓她們丟身分的去跟一些粗鄙不堪的奴婢擠一間下人房的。

    這態度做法實在太厚此薄顧了,說穿了,她帶往京城的那些低賤奴僕,可都一樣是裴府的下人。

    這怒氣她早已經憋了一肚子了,要是沒下雪,她和陳嬤嬤擠擠下人房也就算了,但今天這種下雪日子竟然還不想給她們住房?!

    王、陳兩個嬤嬤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了,直截了當的推開黃氏的房門,完全當作沒看到正坐在屋里喝著熱茶的裴子瑜。

    王嬤嬤看向黃氏劈頭便是一陣怒聲質問,「五姨娘,你這是什麼意思?可別忘了我們兩人可是夫人的人,一路走來你百般刁難,不怕夫人怪罪于你嗎?」

    「刁難,這話從何說起?」黃氏眨了眨眼,放下手中的茶盞,滿臉不解的看著找她討說法的王、陳兩人。

    「五姨娘,這一路上我們兩人可是沒刁難過你們母女,你們整路上游山玩水的回京,我們兩人也沒說句話,吃的用的全是我們自己付的銀兩,眼下我們帶出來的盤纏告罄,這六小姐竟然還不打算為我們付房錢,這樣說得過去嗎?如此刁難我們不覺得過分嗎?」

    這王嬤嬤今天就算是抹下臉面不要了,不找黃姨娘開刀,回京的路程還那麼大一段,難道叫她們以後吃沙喝風睡馬車的一路回到京城嗎?

    「兩位嬤嬤這話從何而來?回京這一路上,我們吃穿用度都是自己出錢,沒有用到夫人讓你們帶來的任何一分錢,何來我們刁難過分這一說?」黃氏皺了皺眉頭,真要論刁難,當年她跟瑜兒可沒少遭到她們兩人的刁難。

    听到黃氏的話,裴子瑜滿意的揚著嘴角,繼續喝著她的熱茶。她這個女兒控的娘就像麻糟一樣軟弱,但只要一遇上有人欺負她女兒,娘親可是會像硬掉的麻糌一樣,怎麼敲也敲不破,誰都別想當著她娘親的面欺負她。

    被黃氏這麼一回嘴,王、陳兩個嬤嬤臉上是一陣火燙臊紅,本是想來討公道的,沒想到反而被黃氏這軟柿子給洗臉。

    「王嬤嬤、陳嬤嬤,你們的盤纏用盡了,私底下找我說便成啊,何必故意尋我娘晦氣呢?我娘可是從來不理這些事情的,你們兩個可是找錯人了。」裴子瑜兩指夾著杯蓋,不疾不徐地磨著杯沿,語帶嘲諷的丟了這句話。「不過,你們兩位嬤嬤也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兩位好歹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身上竟沒帶什麼錢,這要是傳出去了,不給你們夫人丟臉啊!」

    她們兩人老臉上更是火辣,氣得兩管鼻管白煙直噴,卻也不敢再多反駁兩句,就怕兩人這張老臉丟盡,連帶夫人的臉面也一起丟了。

    這時吳嬤嬤端著剛泡好的參茶進入,將參茶遞給黃氏,「夫人,這參茶泡好了,您趁熱喝了。」

    「瑜兒,既然兩位嬤嬤她們的阮囊羞澀,你就幫幫她們跟那車夫吧,我們也不差多三口人吃住的。」黃氏吁了口氣、抿了口參茶勸道。

    看著臉色鐵青的兩位嬤嬤,黃氏為難的看著女兒,她覺得不能這麼鬧下去,畢竟王、陳兩人在裴府根基深厚,又是夫人的心腹,女兒要是這麼跟她們硬著來,只怕日後回府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娘,我這人一向是樂善好施的,出門在外遇到困難的人自然會幫忙。」裴子瑜瞥了她們兩人一眼,隨後看向一旁的吳嬤嬤。

    「吳嬤嬤,你領她們兩人去問問那店小二,他稍早說還剩下一間下人房,問問還有沒有,有的話就幫兩位嬤嬤繳了那三百文的房錢,順便多給店小二兩百文錢,讓店小二替她們備熱水沐浴干,這兩位嬤嬤恐怕是一上路就不曾沐浴過了。」

    「下人房?!」王嬤嬤很不滿意低呼,她們都拉下臉面了還被六小姐給這樣羞辱,竟然只給她們住下人房。

    裴子瑜橫她一眼,「愛住不住,要是不願意我也沒有其他辦法,本姑娘省下三百文,明日早膳還能給家丁丫鬟們一人多吃顆蛋呢。」

    這時,店小二急匆匆到來,站在門口似乎有著急事。

    「兩位嬤嬤要住下就趕緊隨吳嬤嬤去詢問掌櫃的,別杵在這邊礙我的眼,要是遲了沒了房,別來找我。」裴子瑜不耐煩的掮了拓手,不想與這貪心的人再多說廢話。「小二哥,有什麼事情,請進來說吧。」

    「是這樣的……小姐,有戶大戶人家的嬤嬤想與您商量,看您能否讓讓間雅間給他們家老夫人,這老夫人在趕回鄉的路上染上病,今晚不得不先暫時在我們縣城落腳,可整個縣城的客棧都客滿了……」

    裴子瑜視線落到門外那位嬤嬤,她穿著綠底暗花錦緞長褙子,打扮舉止端莊合宜,臉上有著一抹令人敬畏的威嚴,嘴角卻帶著一抹溫暖的淡淡微笑。

    「這位嬤嬤請進屋一談吧。」

    雖說才剛降下瑞雪,但雪是像是一發不可收拾似的一整晚下個不停,整個屋頂上、路面上全積滿厚厚一層白雪。

    裴子瑜自床上坐起身,看了眼睡在身旁的娘親,拿過床邊的大氅披肩,撩開床幔,悄無聲息的下了床,走到暖爐邊又添了幾塊木炭,待火旺了正想回到床榻上繼續睡,便听見對面房間傳來急促的開門關門腳步聲。

    今晚,那不知哪里來的、看起來就十分氣派的大戶人家,派了個嬤嬤跟她商量能否讓個房間給他們。

    她下樓查探了下,看到那戶大戶人家的老夫人隨行人員比自家還多,當下便決定分出兩個房間,只是如此一來,她就得跟娘親住一間,小紅跟小青她們幾個丫鬟跟嬤嬤住一間,至于家丁則住到下人房,倒是便宜了那王、陳兩個嬤嬤,讓她們來跟吳嬤嬤幾人一起睡。

    由于這家客棧後半邊的房間都被他們包了,雖然讓出兩間房,但還是連在一起的,所以此刻她可以很清楚听到對方屋里焦急的騷動聲。

    隱約中,她好像听到有人提到了「人參」兩字,一听到這兩個關鍵詞,她眼楮馬上一亮,凝神靜氣地仔細听著。

    這說話的人好像是大夫,說什麼除非有百年人參,可以先給老夫人吊著一口氣,否則很難撐到回家……

    又有幾個男人渾厚嗓音說著,「這邊整個縣城的醫館都找遍,沒有百年人參,最多的只有三十年人參……」

    百年人參!

    別人有的也許不多,可是她卻有很多,多到讓人眼紅發指,沒辦法,誰叫她有一株千年老妖精人參老祖宗,它生了好多子子孫孫,這百年人參輩分還算年輕呢。

    平日里,她也是拿來人參讓娘親養身補氣的,這一趟出門也帶了些百年等級的人參,她想也沒也想,轉身輕手輕腳的打開隨身箱籠,自里頭取出一個木匣,從木匣里拿出兩根綁著紅絲線、胖胖的人參。

    用白色絲帕將這兩根人參包裹好,將木匣放回箱籠放好後她輕手輕腳的打開門,往那位老夫人的房間走去。

    敲了兩下門,里頭隨即走出一名高大威猛、表情嚴肅的中年男子,這個臭臉家伙應該是那位老夫人的護衛,他們要就寢前,她曾听過他指揮調派守衛事宜。

    「欸,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們談話,是正巧起床不小心听到你們缺這個。」裴子瑜也不多說,直接攤開手中絲帕給那護衛瞧。

    這護衛看到她手中那兩根人參,眼楮頓時一亮,犀利眼底泛著不可思議的流光。

    「拿去救你家老夫人吧,不相信這是百年人參的話,可以先給大夫瞧瞧。」裴子瑜將兩根人參塞進他手中後,便轉身回房。

    在她關上房門的剎那,便听到一名老者的驚呼聲——

    「怎麼會有這百年人參?!太好了……老夫人有救了……」

    她救人做善事一向是不求回報的,裴子瑜將人參給了那個護衛,也不好再去問人家病情怎麼樣,好像是要討大功勞似的,因此一大清早用完早膳準備好後,他們一行人便準備離開。

    就在裴子瑜準備上馬車之前,昨日那位來跟她商量分房間的嬤嬤尋了來——

    「姑娘,姑娘請留步。」

    「嬤嬤,您叫我嗎?」她旋過身來,疑惑的指著自己。

    這位嬤嬤立刻握住她的手,將一只包在巾帕里泛著瑩瑩水潤流光,火紅通透的紅玉鐲子戴到她皓白雪腕上。

    「姑娘,昨夜贈藥之事十分感激,這是我家老夫人送給你的謝禮。」這位嬤嬤拍拍她的手背說著。

    「欸,不用了,我只是剛好身上有人參,從沒有想要你們的謝禮,你家老夫人客氣了。」裴子瑜急著想要將紅玉鐲子拔下還給這位嬤嬤。「這禮我不能收的。」

    「姑娘,你就別推辭了,這是我家老夫人一番心意。」這位貴氣的嬤嬤不給她回絕的機會,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姑娘,我家老夫人說了,日後定許你一個心願。」

    裴子瑜擺了擺手,尷尬的笑著,「不,不用了,我救人從不求回報的,既然是你家老夫人的心意,我就不好拂她老人家的意思,收下便是,至于心願就不用了,如果真要許,那就請她老人家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長命百歲,這就是我的心願。」

    這位貴氣嬤嬤滿意地笑看著她,隨著她手的擺動,嬤嬤精明銳利的雙陣瞧見了她腰間掛的玉佩,暗自一怔,一時之間還誤以為自己看錯,再看一眼,那玉佩上雕刻的龍紋和霽字,她真的沒有認錯。

    這會是三皇子與這位姑娘私相授受嗎?

    不,應該不會的,三皇子一向行事謹慎,婚姻大事這種事情他是萬_個可能先斬後奏,未稟明皇帝便在民間與人私定終身。

    「咦?姑娘,冒昧請教,你這玉佩好別致,不知是在哪里購得的?」她試探的問道。

    裴子瑜搖了搖頭,「不是買的,這是我的訂親信物。」

    「喔,原來如此啊。」嬤嬤點了點頭,心底一驚。「對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大家都叫我小瑜兒。」

    「小魚兒……魚兒姑娘是京城人士嗎?」

    「一半吧,京城出生,可是在離京城數百里遠外的翠緹縣住了十二年,所以也不算是京城人士。」

    「那你這次是要回京依親?」

    「是啊,我那個陌生的親爹來了封信,說他打算卸甲歸田,讓我帶著我娘回京城與他團聚。」

    奇怪,她做什麼跟這位陌生的嬤嬤說這麼多,可是這嬤嬤的問話讓人就是會不由自主地回答。

    「卸甲歸田,你父親從軍?」

    這時八角跑來同她稟告,「小姐,都準備好了,可以上路了。」

    裴子瑜點了下頭,握著嬤嬤的手道︰「嬤嬤,時間不早了,趁著雪停我跟家丁們先趕路回京,願祝老夫人身體早日康復,再見。」

    「嗯,姑娘後會有期-路上一切小心。」

    由于路上開始下起雪來了,天氣太冷了,裴子瑜跟下人們也沒那興致邊走邊玩,最多是經過廟宇古剎進入禮佛參拜,或是遇上了非前去參觀的風景名勝外,他們路程可說是加快了許多。

    約莫一個月,便回到了京城,這期間他們還听說了一份捷報。

    三皇子皇甫霽領皇命帶兵連同裴震天大將軍,兵分兩路,一舉殲滅擊敗端王的叛軍與所有同謀,以三皇子為首所率領的大軍大獲全勝。

    這消息一傳出,全大業國的百姓舉國歡騰,他們一行人也多少感染了那份打勝戰的喜悅。

    他們剛到京城之際,打勝戰的三皇子也在同一時間,押解端王爺一家老小回京城受審。整個京城內外是彩紙飄揚、鞭炮喧天,全京城百姓不畏寒冷,全出城迎接凱旋而歸的三皇子。

    由于三皇子身分矜貴,因此今日的東城門在三皇子還未通過之前,任何人即便是達官顯要,皆不得從東城門進出。

    裴子瑜他們也跟其他準備進城的百姓一樣,在城外官道上排隊等著,這一等便是一個時辰,還好他們的馬車里備了足夠的炭火跟厚棉被,還有熱茶食物等,一點也不用擔心因為這冗長的等待而被凍著。

    可陳、王兩個嬤嬤就不一樣了,兩人在馬車里縮著身子,不停的顫抖著,心里是把裴子瑜給罵翻了,他們車上有那麼多棉被、炭火、吃食,竟然舍不得撥一點給她們用。

    其實這哪里能怪裴子瑜,開始往京城趕路後,裴子瑜曾讓人拿著兩條被子跟一個火盆過來-但是王嬤嬤嫌那被子是舊的,那炭火也不是裴子瑜她們那一車所用的銀霜炭,憑什麼那個吳嬤嬤一樣是嬤嬤,她便可以用新的厚棉被、銀霜炭,而她們用的卻比她等級還低,王嬤嬤覺得受辱了,斷然拒絕。

    先別說她們忽略了這吳嬤嬤是跟裴子瑜和黃氏搭同一輛馬車的,所用的物品自然是不一樣的,只說兩人真是學不到教訓,從翠緹縣出發之際,她們就退過一回御寒衣物,害得自己冷得半死,只能說自己找罪受。

    兩人本以為快到京城了,裴子瑜會有所忌諱,會腆著臉來巴結她們,結果沒有想到她竟然連甩都不甩她們,直接讓人將東西給送到另一輛馬車上,差點沒把兩人氣得咬斷銀牙,卻也無法扯著嗓門找她理論,畢竟是她們自己不要的。

    裴子瑜馬車里倒是另一番景象,吳嬤嬤正泡了碗米茶遞給她家小姐,幾人意態閑適,壓根沒有久候的焦躁。

    看著身著一襲素淡粉紫色、滾著兔毛、式樣簡潔的小花褙子,烏黑的發綰了一個別致的發髻,上頭插著幾支玫瑰樣式的鎏金簪子,白玉般清麗娟秀的臉頰上一對梨渦若隱若現,低著頭看著閑書的裴子瑜,吳嬤嬤口氣和藹地道︰「小姐,喝杯熱米茶暖暖胃吧,這天氣越來越冷了,也不知道三皇子什麼時候進城,再這樣等下去,怕是要到天黑才有辦法進城了。」裴子瑜放下手中的閑書,流光溢彩的靈俏大眼瞄了眼馬車窗外的景致,接過米茶啜了一口後,只問道︰「要真是這樣就有些糟糕了,我們車上的木炭夠撐到天黑吧?」

    「小姐,這你就放心吧,吃食、木炭這些都夠我們用到後天了,不過……」吳嬤嬤欲言又止的。

    「吳嬤嬤,你想說那兩個老婆子就難熬了是吧?」裴子瑜冷嗤了聲。「她們可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本來坐著靜靜繡花的黃氏停下手上拉線的動作,為難的看著女兒,「瑜兒啊,這都到京城了,要是再這麼對待那兩位嬤嬤,娘擔心夫人……」

    「娘,您放心吧,那一位動不到我的,她如果還想坐穩她的正室寶座。」裴子瑜神秘的瞅了黃氏一眼。

    「她動不到你?瑜兒這話是什麼意思?」

    「娘啊,您以為就憑我那個在生物學上算起來只貢獻過他一顆精子,就要讓我一輩子喊他爹的男人,沒有開出相對的條件,我會帶著您回京嗎?」

    女兒老是說些奇怪的話,黃氏也早已見怪不怪,學會直接忽略,跟女兒較真自己听不懂的話,她會越說越多,繞得人頭暈的。她蹙起眉頭。「瑜兒,娘听不懂你說的什麼生物學什麼精子的,不過你這一提,倒是提醒了娘,當日你爹給你的信里到底提了什麼,才會讓你答應帶著娘回京?」

    裴子瑜撐著一邊粉腮,無趣的看了眼下起鵝毛大雪的外頭,再轉頭看著吳嬤嬤,「嬤嬤,你下去查看一下,後面車上我們的人衣服夠不夠保暖,讓他們別冷著了。」

    吳嬤嬤自然知道裴子瑜想要同黃氏說些體己話,便穿了自己的襖子後下了馬車。「是,小姐。」

    「瑜兒,你爹跟你說什麼了?」

    裴子瑜定定的看著母親,「娘,爹信上頭只說了——帶你娘親回京,爹用功勛換你娘一個平妻身分-完成對你娘的承諾。」

    「什麼?!」黃氏震驚的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女兒,只見女兒對她沉沉點了下顎,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她的良人這麼多年來並沒有忘記她,而是一直將她放在心里,更打算用著這一生的汗馬功勞來為她換取一個平妻身分,讓她不再只是一個妾……

    「娘,你真是的,這麼簡單就被你那個沒良心的男人給弄哭,早知道我就不告訴您了。」裴子瑜掏出絲帕,對她娘親調侃的說著。

    「你這孩子真是的,這種大事怎麼到現在才告訴娘?」黃氏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哭笑不得的問道。

    「還不是您成天擔心我會被那個叫作夫人的惡婆娘修理-我才不告訴您呢,放心吧,她的好日子不多了,您的丈夫讓他的心腹私下口頭轉告我,說是京城一切都已經安排好,要我們母女放心回去,不用擔心。」裴子瑜轉述,「還有,在他回到京城之前,娘都先待自己院子里就好,讓娘也不用晨昏定省的去夫人那里問安。」

    「你爹真的這麼說?」黃氏驚喜的問著。

    裴子瑜點頭,「當然,他不這麼說,我一定棒打鴛鴦,不會答應帶您回京城的。」

    听到女兒這麼轉述老爺的話,她就放心多了,也不會越接近京城心頭越是不寧。

    「所以娘,您就開開心心的回京,在自己院子里等你家相公回來就成。」

    從她爹那句「用一生功勛換你娘一個平妻身分,完成對你娘的承諾」,便知她娘親跟她爹當年一定有過什麼山盟海誓,而過了這麼多年,她爹還記得要實踐這諾言,就憑著這一點,她就覺得該帶娘親回京。

    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的,做女兒的哪里有破壞爹娘婚姻的道理,況且她遲早得嫁人,嫁了人後誰陪在娘身邊,還不是那個很不討她喜歡的爹。

    「只是娘,許管事臨走來跟我辭行前也偷偷叮囑我了,這事還需稟明皇上,在事情還未拍板定案之前,千萬不可以泄露這秘密,知道嗎?」

    裴子瑜提醒著娘親,就怕她一時興奮將這件事給說了出去,雖然她帶上京城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但是就怕隔牆有耳。

    「放心吧,瑜兒,娘知輕重的。」黃氏慎重的點了點頭,這事若是讓夫人知道了,動用婆家那邊的人脈,她與夫君的心願就有可能胎死腹中。的確,這事未有結果之前是不能透露出半點風聲,也難怪女兒一直瞞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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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備好退路

    城門前的百姓突然一陣騷動,引頸期盼守在城門前的百姓歡聲雷動,鼓聲鞭炮聲不絕于耳,所有人都爭先恐後的向前涌動,想一睹三皇子的風采。

    「看來是三皇子押解犯人進城了,才會這般鼓噪熱鬧。」裴子瑜皺了下眉頭,放下車簾不想看那不斷自她們馬車邊經過,追著三皇子邊跑邊興奮高喊的百姓。

    「瑜兒,你怎麼把車簾放下了,你不探出頭看看熱鬧嗎?我們馬車較高,可以很清楚容易看到三皇子呢。」

    「不要,沒興趣,要是三皇子是只貓熊,也許我還會有興趣看一下,他只不過是個人,有什麼好看的?」

    「他可是皇子,听說三皇子俊美出色,是京城所有閨閣少女們芳心暗許的對象。」黃氏說著這一路上听到的八卦。

    「所以呢?娘,您這是在暗示我悔婚?」

    黃氏臉紅了紅,輕咳了聲,「你這孩子胡扯什麼,霽三那麼好的人,娘怎麼會要你悔婚?娘的意思是人都愛看美的事物,欣賞,欣賞也是不錯的……」

    「娘,要是我看了對婚約反悔了,那怎麼辦?」

    黃氏怔了下,扁了扁嘴,「那算了,你別看了,娘可舍不得霽三給別人當女婿。」

    這時馬車外歡呼聲響徹雲霄,裴子瑜跟娘親說話都要用吼的了,她們干脆閉起嘴巴不說話,听著外頭的聲音。

    從那整齊的步伐與馬蹄聲,還有百姓叫罵人犯及對三皇子的歡呼聲並存,听起來應該是三皇子的隊伍已經經過她們馬車旁。

    直到這歡呼聲漸行漸遠後,人潮追逐著三皇子的軍隊遠去,這誠門才閛放,讓百性通行。

    「看來,我們今天不用等到天黑才能進城了,娘。」

    只是裴子瑜並不知道,她這麼一錯過親眼目睹三皇子的英姿風采,卻讓日後衍生出不少誤會和烏龍來。

    到達裴府時天快黑了,正是要用晚膳時間,一群人在這時候抵達,定會讓裴夫人余寶珠大作文章,借機找麻煩,甚至來個下馬威什麼的。

    因此裴子瑜決定不急著入府,讓刀豆找了間客棧,先落腳休息用膳。

    王、陳兩位嬤嬤一見他們已到達京城了,卻不急著前往裴府,反而到客棧里大吃大喝,絲毫未將早在府里等他們回去問安,八成已等得心火旺盛的夫人放在眼里。

    王嬤嬤是氣得跳腳-朝裴子瑜怒喝,「六小姐好大排場,回到了京城竟然不趕緊回府向夫人問安,還有閑情在這里大吃一頓。」

    現在已經回到京城了,她可沒必要再跟這賤蹄子忍氣吞聲,斥喝她的聲音大得讓客棧里的客人都听得到。

    「王嬤嬤沒听過民以食為天嗎?我們這時候不吃飽,難道進你們府里吃剩菜冷飯嗎?王嫂嬤喜歡吃盡量去,恕我們不招待你用晚膳了。」

    裴子瑜冷瞥了這狐假虎威的王嬤嬤一眼,冷嗤了聲後,招呼著自家家丁丫鬟嬤嬤們,

    「用吧,你們發什麼愣,這天冷得不趕緊吃,一下子菜就冷了。」說完自己也坐下來用起晚膳。

    王嬤嬤深吸口氣,眼中冒著兩簇火焰,怒視著死到臨頭還不知道怕的裴子瑜,和她面前那一桌豐盛的晚餐——熱滾滾的羊肉,油亮亮的蹄膀,香噴噴的炒臘肉,還有這季節難得吃到的新鮮時蔬,這股肉香味聞得她是猛吞口水。

    一旁的陳嬤嬤扯了扯她的衣袖,朝她搖了搖頭又猛使眼色。「這六小姐說的不錯,我們先趕緊回去同夫人報信吧。」

    「我沒攔著你們,你們要去跟天皇老子報信也是你們的事。」裴子瑜怎麼會听不出陳嫂嬤話中的警告之意。

    「那老奴就先回府去,恭候六小姐跟五姨娘了。」

    陳嬤嬤扯著王嬤嬤疾步離去,到了京城就是她們的地盤,看日後怎麼整死這個賤蹄子!

    一出客棧大門,嬤嬤生氣的甩開陳嬤嬤的衣袖,「你這是做什麼?做什麼不讓我多斥責她兩句,讓城里的人知道她有多麼的不尊重夫人?!」

    「春滿,這一路上你還沒看明白嗎?這六小姐根本沒把我們兩人看在眼里,抬出夫人來壓制她也沒有用,這時候既然已經到京城,就要趕緊趁著夫人還沒見到她們之前,在夫人面前上點眼藥,讓夫人幫我們將這幾個月來所受的窩囊氣給討回來。」

    「對,得趕緊先跟夫人稟告,我可等不及看那賤蹄子怎麼被夫人立規矩!」王嬤嬤一听有理,又風風火火的爬上馬車,趕回裴府。

    客棧里,黃氏看著女兒,有些擔憂的道︰「瑜兒,我們這樣好嗎?」

    裴子瑜夾了塊羊肉放進母親的碗里,自己大快朵頤了起來。「好,怎麼不好?娘吃塊羊肉吧,天冷著呢。」不吃怎麼會有精神戰斗呢!

    裴府正院里傳來一記怒拍桌案的聲音。

    坐在廳中首位上衣著光鮮亮麗的中年婦人,臉上一對剛硬濃眉嚴厲緊蹙,無情薄唇憤怒的緊抿著。

    坐在余寶珠兩旁幾名年紀明顯比她年輕,打扮也是較為明媚動人的中年女子,不約而同的倒抽口氣,不敢作聲的偷瞄著怒火沖天的夫人。

    「你們兩人說的可是真的?」余寶珠怒聲質問跪在面前的王、陳兩個嬤嬤。

    「夫人,老奴們沒有半句假話,句句屬實,這都禁得起夫人您盤查的。」陳嫉嬤趕緊回答。

    「是真的,夫人,這五姨娘和六小姐一到京城竟然不趕緊回到府里,向夫人您請安,反而帶著她那群沒有見過世面的下人,到醉天閣去飲酒作樂。」王嬤嬤添油加醋的指控。

    「醉天閣?!」穿著橘底繡菊花滾灰鼠毛錦襖的四姨娘葉氏,抑不住驚呼的同時再加倍打記眼針。「老天,她可真有本錢……」

    「不過……夫人,這五姨娘這幾年來應該是沒有給她月俸的吧,她們怎麼會有銀兩一路這樣吃香喝辣的回京呢?」坐在余寶珠右側,年紀看起來與其相當的二姨娘胡氏一對丹鳳眼朝她睞去。

    「該不會是……老爺私下偷偷給五姨娘月俸吧……」穿著紫花錦襖,梳著單邊發髻,顯得妖嬈、余韻猶存的三姨娘鄭氏,點著食指小聲的提出狐疑。

    大業國習慣妻與妾、嫡庶子女共排行,因此並沒有大姨娘一說,那個「大」字,只能正室專有。

    「謹言慎行,注意你們說的話,老爺豈是你們可以隨便批評詆毀的。」余寶珠怒喝這三位姨娘。

    這三個姨娘本就不讓她省心,現在又借著黃氏的事情來惹她心煩,一個個爬到她頭頂上質疑她這個當家主母的能力。

    「夫人,我們說的也是實話,明眼人不說暗話,五姨娘這十二年來可是從未給她派送過一次月俸,她如何能夠穿金戴銀、吃香喝辣,你難道不懷疑嗎?」胡氏可不把她的斥責看在眼里,樞著指甲冷冷地反問她。

    「夠了,時間不早了,你們都下去吧,莫再胡亂質疑老爺,再讓我听到一句質疑老爺的話就準備領家法。」余寶珠厲聲怒喝趕人。

    三位姨娘暗中啐了聲余寶珠,除了早晚請安外,她們本來就不喜歡到她這院子來看她擺正室的譜,今天若不是听說五姨娘要帶著那藥罐子回來,她們才不會在這里多待,沒想到余氏竟把怒氣發在她們身上。

    三人不約而同撇了撇嘴-不悅的起身走人。

    余寶珠冷眼看著關上的門扇一眼,確定她們三人都已經離去,拿過一旁的參茶喝了口,質問兩個嬤嬤更多的詳情。

    「對了,你們說許管事帶了封老爺寫給那賤蹄子的信,信里說了什麼?」

    王、陳兩個嬤媽面面相覷,之後忐忑的搖了搖頭,「不知道。」

    「你們兩個是吃屎的還是去玩的,這麼多個月竟然查不出來,她們母女如何能穿金戴銀不知道,信里也什麼也一樣一問三不知!」余寶珠眼一瞪,手中的茶盞往王嬤嬤甩去,怒喝道︰「我派你們去有何用?」

    「夫人,您請息怒,不是我們辦事不力,而是六小姐太過狡猾,口風又緊,不管我們怎麼旁敲側擊總是打探不出,那許管事一張嘴也緊得跟個死蛤蠣一樣,誰知道他身上還藏著那封信。」王嬤嬤跪在地上猛磕頭,為自己努力解釋。

    「是啊,夫人,這許管事早年跟著老爺上沙場,也算是出身行伍,跟老爺一樣是個硬脾氣,我們這一路上跟著他一同到翠緹縣,壓根也套不出半點有用的消息。」

    听完兩個心腹嬤嬤說的話,余寶珠握拳憤怒的捶著桌案,咬了咬牙道︰「看來,只能等那庶女回府,才能知道老爺突然叫她回來的用意了。」

    當年,她告知老爺五姨娘跟六丫頭離府原因是,有個相命先生給六丫頭卜了一卦,說她命貴體弱,需要遠離開京城身子才能康復,因此派人將她們母女送到鄉下療養。

    多年來,老爺偶爾回京,每每回京也都不忘詢問五姨娘那賤人跟她那個女兒,她也是以六丫頭身子還未調養好,不適合回京為由搪塞過去,老爺也都相信她的說法,怎麼今年會突然派他的心腹先行回京,交代大刀闊斧整修老爺當年住的院子,連同六小姐的院子也需要整理出來,規模不許比嫡出的大小姐裴子茹小,該置辦的器物一樣也不許少。

    老爺一直到許管事回京城之前,都還不知道那對賤人母女在翠緹縣生活,甚至連她也不清楚那對母女這十二年來是生是死。

    這老爺是怎麼突然關心起那對母女,不但讓心腹許管事去傳話要接她們回來,府中院子也大肆修整,如此大動作讓她心頭十分不安,總覺得這對母女回京一定有事情要發生。

    因此派了兩個心腹前去打探,沒想到這兩個沒用的老東西,竟然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打探得到,反而還告訴她,這五姨娘跟六小姐在翠緹縣生活得比在京城還舒適,難道是老爺偷偷接濟她們,可這點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仔細想想,這六丫頭的荷包滿滿,未嘗不是件好事。

    未嫁娶的子女的錢財,就是家族的,一旦六丫頭一旦回到本家,她所有私財都必須歸公。一想到這一點,余寶珠凌厲的細眸射出一記寒光,只要那丫頭回到府里來,還怕她不交出所有的財產嗎?!

    就算是老爺私下接濟了她們母女,她身上的錢財一個子也別想私藏,看她們如何再能吃香喝辣,沒了銀兩,這對母女屆時還不是一樣得被她拿捏在手中。

    翌日,天未亮余寶珠便起了個大早,在溫暖屋里呷著茶,等著五姨娘帶著女兒回到裴府。

    昨夜思索了一晚,五姨娘這賤人生的女兒氣焰太過,她一定得在她們母女回來之初便將她們的氣焰給滅了,否則她當家主母的臉面要往哪里擺。

    只是她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她口中那對賤人母女回府,等到的只有領著老爺命令,一早匆匆趕回京的許管事。

    這許管事回來也不向她這當家主母報備,只說老爺要他趕回京是有要事要辦。

    沒想到他所謂的要事,竟然只是檢查老爺讓人重新修整的院子,還有要讓六小姐住的院子,一有不妥或是物品短缺,馬上讓人整理改進,將物事補齊,甚至還讓人將六小姐的屋子先備上暖爐。

    這就是所謂的要事!余寶珠氣結。

    在一切檢查妥當後,而後便坐在大廳里喝茶,對著她的問話是一個問題也不回答,差點沒把她氣炸。

    一股怒氣在許管事這里找不到出口,余寶珠便怒拍桌案,喝道︰「來人,去醉天閣看看,這五姨娘跟六小姐回府了沒有?」

    就在余寶珠這當家主母氣得七竅生煙之時,這醉天閣被人包下的三樓,最後方的一間頂級客房,里頭春意正濃,雖已是日上三竿,卻沒有人敢敲門打擾里頭的那對,簡直就像是干柴遇到烈火的曠男怨女,舍不得離開床鋪。

    像這個正三步並作兩步爬上樓梯的裴子瑜,一大清早她草草用過早膳後,便領著八角、刀豆等家丁,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辦事去了——

    她先去了趟負責房屋買賣牙人那里,看了兩間店面跟一處四進院落,房價及周遭環境自己都還算滿意,二話不說爽快地付清了銀兩。

    然後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又上京城里最負盛名的雄霸天鏢局,領貨。

    早在她要上京城之前,便請雄霸天鏢局的人,幫她將家當運到京城來,家當不跟她-起上路而是分開走,免得被有心人給惦記上了。

    現在她來到京城,自然是要把她寄放在鏢局里的家當全領出來,付下尾款後,讓八角領著幾名家丁還有鏢局的人,推著一些家當前往剛買下的那個宅院。

    她自己也領著幾名家丁跟鏢局的人,推著幾十車的箱子前往日勝銀樓,將這幾十車里的銀子金子跟自己身上帶的銀票,以「李紫妤」的名字存了進去。

    李紫妤是她前世的名字,她這幾年來在外頭做的生意,簽約之時一律是用這名字而不是裴子瑜,就是預防哪日被裴府那位貪心無度的正室給發覺,嫡母要討庶女的營生可是天經地義,屆時她多年的心血就會幻化成為泡影,因此事先未雨綢繆,這事連娘親也不知道呢。只是當她忙完了這一大堆事情回到客棧,她娘親跟她那個生物理論上的親爹竟然還沒下床?!

    這讓她額頭不由自主地掉下一根又一根的黑色烏魚面線,心下很可恥的鄙夷了她這個生物上的親爹,呃,有這麼饑渴嗎?

    她真的很想去敲門,要她爹悠著點,她這娘親跟個黃花大閨女一樣很嬌弱的,不過……她要是真這麼做,恐怕會被她爹爹轟出門吧。

    她搖頭嘆氣了聲,摸了摸鼻子,腳下步伐識相的往右一拐-回到自己所住的房間去。吳嬤嬤笑看著她那翻著白眼、滿臉無奈的表情,捂著唇笑說︰「小姐,喝杯熱茶祛祛寒吧,這夫人跟老爺兩個也算是苦命鴛鴦了,您就別計較了。」

    雖然回到京城,知道裴府里有個正牌的嫡妻余氏,這聲夫人本不該叫的,只是多年來叫習慣了,吳嬤嬤也改不了口,而裴子瑜也根本沒要下人們改口的意思。

    「嗤,有他那種爹嗎?」她接過吳嬤嬤端來的熱茶,呼了口後惡聲惡氣的鄙夷道。

    一想起昨晚,她就想吐血,有比這個更狗血的劇情嗎?

    有那種四十四歲的老男人,還玩那種變裝,我猜、我猜、我猜猜的游戲嗎?

    她那親爹竟然丟下三十萬大軍,喬裝跟著三皇子一起回到京城,打听到她們母女的落腳處後便連夜尋來,一見到她娘親,不用多說自然是兩人抱著痛哭,敘述這分離十二年後的悲情苦情。

    她這時也才知道,原來她娘親跟她爹兩人是隔壁鄰居,青梅竹馬,只不過是歲數上差了十一歲這麼一大截,娘可以說是在爹的懷抱中長大的,她爹說的難听點是老牛吃嫩草,說的好听是萌妻養成。

    當年娘十六歲時,出落得亭亭玉立、嬌艷動人,而爹在戰場上早已有了功勛,府里也有了一妻四妾,一次回鄉祭祖掃墓,與娘親再度相會,不用說天雷勾動地火,而後爹就帶著娘親一起回京,就這樣有了愛的結晶。

    既然她娘親心里一直有著她爹,就算她對她爹有諸多不滿,但為著她娘,她也就不反對他們兩個苦命老鴛鴦了,畢竟人老了是需要個伴的。

    爹娘重逢對她來講其實沒有太大的感受,唯一一點比較叫她開心的便是,她爹這下總算完全明白自己的正妻有多麼的陰狠毒辣,他的小青梅當年為了他受了多少的苦,可喜可賀啊。

    「夫人這些年來嘴上雖然是沒有說什麼,可老奴知道,她其實是很想念將軍老爺的,常拿著將軍老爺當年自戰袍上扯下的那塊_著老虎的袖子看著。

    「嗄,那只老虎原來是我爹袖子上的啊!」這事她還是第一次听到。

    吳嬤嬤點了點頭,「是啊,這也是一次無意間夫人說溜了嘴老奴才知道的,夫人不跟你說的原因,-定是知道你對將軍老爺心里有怨慰,因此才不提的。」

    「嗯,也是有這個可能。」裴子瑜將茶盞放在桌上,看了眼外頭的天色,「嬤嬤,傳膳吧,我跑了一早上餓了,至于屋里那兩個,交代一下讓廚房給他們備著菜。」

    「哈、哈、哈,瑜兒,不用麻煩了,就讓店小——將午膳」起送到你這里來便成,爹娘今天跟你一起用膳。」

    這門扇還未推開,裴震天爽朗的笑聲已經自外頭傳來。

    吳嬤嬤連忙過去拉開門扇,恭敬的行禮,「見過老爺、夫人。」

    裴震天體貼的扶著身後看起來很虛弱疲憊的黃氏跨過門坎,「來,小心點。」

    裴子瑜撐著一邊粉腮睞著那-臉嬌羞的娘親和身體極為不自然的動作,她怎麼有一種一朵清純小缸花被暴雨無情摧殘的感覺?

    避不住嘴的說了句,「我說爹啊,你就不能慢慢來,我娘可是十二年沒有老公,嬌嫩得很,你別這麼惡虎撲羊的行嗎?」

    她這話一出,三個人當場臉上迅速染上一抹羞紅,裴震天的因為長年在外,皮膚黝黑,有些看不太得出,但那紅得像要出血的耳朵卻也泄露了他的尷尬。

    而被女兒調侃的黃氏整張臉更是羞紅得像夏天時天際的落日紅霞一般,完全不敢抬臉看女兒。

    吳嬤嬤也差點被她這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給臊死了,這小姐打認識起就這麼古靈精怪的,什麼話都敢講,哪有一點做閨女的樣子,對付外人時很夠力,但用來調侃自己人……哎呀,怪只怪自己臉皮不夠厚,還是會害羞。

    她連忙道︰「老奴這就去吩咐廚房,給老爺跟夫人、小姐傳膳。」隨即便灰溜溜的關上房門離去。

    「咳,瑜兒你是個姑娘家,怎麼可以……」裴震天沉咳了聲,可說實在的,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訓斥女兒,只好看了一眼一直低著頭、咬著下唇,一臉嬌羞的愛妾了。

    這一瞧,又讓他轉不開眼,她這模樣,就像是當年在家鄉的那個,多年不見,已長成讓所有人都驚艷愛慕的小姑娘,清純中帶著一股嬌媚,讓他為她深深的迷醉,頓時,他身下又是一陣蠢蠢欲動。

    裴子瑜自然是不知道她爹的變化,聳聳肩回話道︰「爹啊,你可別怪我娘,我這是自然長成的,跟娘無關,誰叫我當年是有爹生無爹養,自然得粗俗點,才不會讓自己跟娘被人給欺負了去。」

    一說到這個,裴震天忍不住一陣長吁短嘆,「瑜兒,說到底是爹對不起你跟你娘親。放心吧,爹會補償你跟你娘的。」

    「補償我就不用了,好好對待我娘,別讓她被你家那幾只母老虎給欺負了去才是真,不過,那幾只母老虎欺負我娘也就算了,連下人都可以欺負我娘,這事,爹啊,你怎麼說?」「放心吧,連這些惡奴爹會一並處理的,不叫人再欺負到你跟你娘親頭上。」

    「爹,最好記的你的承諾,否則我就帶著我娘走,把你的小青梅嫁給別的疼愛她的男人,別怪我沒有警告你!」

    裴子瑜冷冷勾起嘴角,不輕不重的對她爹撂下警告,反正她在京城已有退路,不怕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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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0 22:30: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中饋交出來

    余寶珠怎麼沒有想到,她等了半天,要給她眼中那對狐媚子母女立規矩,等到的卻是沒通知便回府的裴震天,當他從馬車上下來時,差點把所有人都給嚇壞了。

    唯獨一旁的許管事神色自若,這讓余寶珠嘴角劇烈的抽了兩下,心底把這嘴巴跟個死蛤蠣一樣的許管事給罵個半死,他回到府里已經大半天了,竟然是一點消息也不透出來。

    這廂她還沒在心里把許管事罵個夠,那廂有個讓她更為震驚的一幕等著她。

    她猛抽口大氣,鼻孔撐大,雙眼暴凸,無法置信的看著被裴震天溫柔扶著、從馬車里下來的人隨著余寶珠的抽氣聲,她身後也緊跟著響起一聲聲難以置信的抽氣聲,那幾名領著自己兒女匆匆趕出來迎接裴震天回府的姨娘們,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楮,看著被裴震天寵愛的攙扶下馬車的婦人——

    黃氏,五姨娘!她怎麼會跟著老爺-起回府的?

    而且這五姨娘是怎麼保養的?除了臉上增添了一股成熟韻味外,竟然跟當年跟著老爺一起回府時那俏模樣是-模一樣的,完全看不出已經是三十好幾的婦人。

    她們哪里會知道,這幾年來裴子瑜可是在她娘親身上下了血本的,外在吃穿不說,光養身的好東西就不知道弄多少回來給她娘補身子,才有她今天這一如當年蘿莉的俏模樣。

    「這里就是將軍府啊,看來……爹,你這幾年來在邊疆打仗賺了不少錢呢,不過怎麼怎麼這麼俗氣呢,竟然用金子打造將軍府三個大字,是在炫耀顯擺你賺了不少皇帝的打賞,還是在暗示你克扣了軍餉呢?爹,你要是哪一天惹到朝中權貴,會不會藉此參你一本啊?」

    最後跳下馬車的裴子瑜,抬著眼故意大聲的說著,順便在她爹面前給余寶珠打記眼針、上上眼藥。

    裴震天嘴角一抽,「瑜兒,莫要胡說,將軍府一切都是你母親打理的。」

    「我哪里胡說啊,爹,這將軍府分明是在昭告他人,老子裴震天我有得是錢,讓人惦記。」她噘著嘴小聲說著。

    裴震天皺著眉頭也四下打量一番,的確如瑜兒所說,很是不妥。「老夫一身清廉,盡忠愛國,夫人,你這不是陷老夫于不義嗎?」他怒看著一旁跪在地上迎接他的余寶珠。「之前那副由太傅親筆書寫的牌匾呢?」

    「老爺說的是,妾身這就讓人到庫房將那副牌匾取出,重新掛上。」余寶珠心里把裴子瑜給罵個半死,這賤蹄子竟敢一回來就給她穿小鞋。

    裴子瑜像撒嬌的小女兒一樣,向前親切的摟著裴震天的手臂,兩眼發亮的直盯著那黃金牌匾,「爹啊,您不是說要補償我這十二年來所受的苦嗎?我看這樣吧,這牌匾拆下來就送給我好嗎?」

    那個黃金打造的牌匾少說也有幾千兩,熔了它,她的荷包可是會有不少進帳,還可以給娘親做幾套好看的頭面,說不定還能做件金絲軟甲呢。

    一听到她這獅子大開口貪心的跟裴震天索要那黃金牌匾,余寶珠才要開口斥責她不知天高地厚,一個卑賤庶女竟敢這麼不知分寸,沒想到裴震天卻開口了——

    裴震天寵愛的看著兩顆眼楮里閃著金元寶的財迷女兒,朗笑一聲,一諾千金的道︰「好,拆下就給你,隨你怎麼處理,熔了給你做幾套頭面,日後當嫁妝。」

    雖然許管事向她報告,小瑜兒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不再抱著藥罐子,是叫他放心了不少,可卻又擔心這女兒如許管事說的,對他有諸多誤解,擔心女兒恨他不理他,因此回京的路上,他也想過要怎麼討女兒開心。

    他甚至還打算開了府里的庫房,將女兒所有看上的東西全都給她了,現在只是個牌匾就能討她歡心,送給她又何妨。

    「就這麼說定了,不能反悔喔。」

    聞言,余寶珠跟她身後那幾名姨娘差點沒有暈厥,當時夫人要打造將軍府這黃金牌匾之時,可是強硬地從她們那里索要了不少體己錢去裝點這門面啊。

    現在老爺一回府什麼話都不說,就將這牌匾賞給了六丫頭這個庶女?!

    這叫她們怎麼受得了,三姨娘鄭氏也顧不得規矩了,伸長脖子就朝裴震天喊著,「老爺,這萬萬不可啊……」

    「你有意見?」裴震天的冷戾銳眸朝她射去,寒聲質問。

    那聲音就像是冰山一樣的森寒凍人,駭得鄭氏打了個哆嗦,連忙搖頭,「老爺……妾身想說的是……這整個牌匾不可以這樣抬到六小姐的處所,太俗氣,應該熔了……做好頭面再送到六小姐手里……」

    「嗯,說的也是有理。」

    「不啊,爹,我就是喜歡俗氣的東西,多多益善,越多越好。」裴子瑜馬上搖頭表示就要整個牌匾。

    開什麼玩笑,做好頭面給她,中間還不知道會被克扣多少金子呢。

    「好,那就別熔了,讓你擺在屋里欣賞,怎麼處置都隨你。」裴震天慈愛的對女兒笑道。

    昨個兒在客棧見到他這個女兒長得這般好,跟她娘親年輕時一個樣,兩人站在一起簡直就像是雙胞胎姊妹似的。

    妻子可說是他看著長大的,想著妻子小時候的模樣,女兒幼時應該也是那個樣子吧?想想當時她年紀小小,自己卻不在她身邊看著她成長,實在是一大憾事。

    又想到這個女兒病殃殃的身子,本就叫他夠打從心里疼了,恨不得用全天下的東西交換她的健康,如今她身子強健了,這大剌剌性子又隨他,那可真是叫他一整個樂的。

    「嗯,我就知道爹對我好。」裴子瑜開心的點頭,也不忘狗腿拍了拍馬屁,順便撩撥、撩撥,氣氣她那一些同父異母的姊妹,這樣後宅才會熱鬧咩。

    她要這牌匾這事,這群姨娘除了恨她外恐怕是連正室都一並恨上了,她要的就是這效果——當初她就問過許管事如今這京城裴府里的情形,許管事言簡意賅的將府里那些藏污納垢大小諸事告訴她了,當家主母獨攬大權,跟姨娘們的斗法,嫡庶女之間的相爭,這些把柄她不好好利用怎麼行,她要一筆一筆的為娘親討回當年的公道。

    裴子瑜看向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余寶珠,閃耀著光芒的興奮眸子忽地射出一記寒芒,這討要牌匾之事只是個開始。

    「爹,外頭好冷,我們先進屋吧,娘的身子受不得凍的。」她漾著笑容拉過娘親的手,放到裴震天手上,「您可得把娘扶好,地上有冰,很滑的。」

    「嗯,好,我們進府吧,茉兒該是累了。」裴振天當著眾人的面不拘小節的叫著黃氏的閨名。

    這一聲茉兒,當下顯現出誰在大將軍心中的地位,差點沒有把余寶珠氣得咬斷一排銀牙,也叫身後那一群姨娘臉色更加難看。

    來到大廳,余寶珠這才像是找回場子一樣,用鼻孔怒瞪著下首坐在一起的五姨娘母女。

    裴子瑜當作沒有看到余寶珠那快將她給剮了的眼神,挑著眉看著對面坐的,那幾位姨娘跟她們的子女。

    坐在余堡主右方下首第一個女子,眼若晨星,眉若月牙,膚似凝脂白玉,長相脫俗出眾,不過看起來有些高傲,應該就是余寶珠的嫡女、今年十八歲的裴子茹。

    可惜了-她臉上帶著的那股優越感是一大敗筆,日後恐怕也如她娘︰般趾高氣揚、目中無人吧。

    對了,不是說余寶珠還有個次女,裴府的四小姐,今日怎麼沒看到?

    而坐在裴子茹旁邊,有著一對丹鳳眼是二姨娘胡氏,她的出身也很是不錯,和余寶珠有得比拚,余寶珠是宰相余承嗣三女,而她是當年的大將軍、如今早已卸甲回京養老,受封為定邦侯,胡邦國的二女兒,她和余寶珠在將軍府里是死對頭,表面上是一團和氣,私底下卻誰也不讓誰。

    她身後的那名女子是她所生的二小姐,也是十八歲,長相跟裴震天十分神似,像個女漢子似的裴子英,臉上有著一抹剛正英氣,看那模樣,平日里應該也是愛動刀動槍的。

    坐在胡氏左手邊椅上,打扮妖嬈的是三姨娘鄭氏,她是禮部侍郎鄭克的庶女,由于是庶出,娘家地位又較低,在裴府里一直是被打壓的,加上娘家有許多事情需要宰相幫忙,因此平日只能仰仗余寶珠的鼻息。

    畏畏縮縮站在鄭氏身後的是裴府三小姐裴子瑄,今年十七歲,長得白白淨淨的,看起來沒什麼個性,也說不出什麼特色。

    四姨娘葉氏身後沒有站人,看來是在自己院子里未出來,這葉姨娘也是只生一個女兒叫裴子娟,人稱小五的五小姐。

    據許管事所說,這葉氏是她爹的一名結拜兄弟的親妹妹,當年戰死沙場時委托她爹,娶了她這唯一的妹妹,照顧她一生,她爹這才將她納為侍妾。因為也是武家出身,所以跟胡氏比較親近。

    說起來,她爹的一妻四妾有四個都不是自願娶的,前面三個是皇帝賜婚,第四個是為了兄弟情義,只有她娘親是她爹的心頭最愛,他的小隻果。

    不過……她爹也真是厲害,這麼努力開枝散葉,生的卻全是女兒,這結果可真是讓人扼腕,也不知道她爹會不會再想納第六個老婆,好拚個子嗣……

    除了裴震天一人感到開心外,坐在大廳里的每個人是心思迥異的,氣壓也感到沉悶不已。

    余寶珠將心頭那團怒火再度壓下。一回到府里,四年未在家卻突然回京的丈夫,竟然不顧她這個當家主母的顏面,當著眾人的面宣布,說這五姨娘跟六小姐在外面吃了太多的苦,為了補償她們,以後這五姨娘跟六小姐,不需要到她院子里晨昏定省問安,五姨娘甚至可以跟她平起平坐。

    一個賤妾有何資格跟她平起平坐,這份羞辱她實在很難吞得下去。

    實在吞不下這口氣的余寶珠率先打破這沉悶的氣氛,用過茶祛了祛寒,便要當著裴震天的面給這對母女下馬威。

    「黃氏,你可知道我一早便引頸期盼你們母女回府,可萬沒想到,你們回到京城竟然不回府,反而住到外頭客棧,這是要讓外頭的人戳我這當家主母的脊梁骨嗎?是故意讓外頭的人誤會我刻薄你們不讓你們回府,你們居心何在?」

    余寶珠故意將這件事導向陰謀論,讓丈夫知道這對母女居心不良,她這當家主母有多大度、多委屈,她這主母當得有千萬般難,可被妒火跟怒火沖昏了頭的她,根本忘了探究他們三人為何一起回到府里的。

    她只認為她身為主母,教訓後宅女眷天經地義,任何人也管不著,包括自己的丈夫,她這一番說詞名正言順,揪不出一點她故意找黃氏母女碴的毛病,總之,今天她就要當著丈夫的面教訓這對賤人母女。

    黃氏接收到余寶珠的凌厲瞪視,渾身一顫,本就要站起身來回話求饒解釋的,卻被裴子瑜一把握住手,以眼神示意不要怕她。

    裴子瑜直接將問題丟給她那個一身風流債的父親,她豈會看不出來,余氏是吃醋-瘋狂的嫉妒她的母親,這種麻煩就直接丟回給她爹這個始作俑者。

    「爹啊,女兒跟娘親可是按照您的意思在客棧等您的,怎麼到了夫人嘴里就成了我們不將她放在眼里了呢?

    「夫人給我跟我娘冠上這子虛烏有的罪名,這叫我跟我娘以後怎麼在這里住下,不如我跟娘現在就回翠緹縣,過著有人生沒人養的日子,沒爹的孩子雖然被不少人恥笑,可是生活也自在,沒有人給我跟我娘亂扣罪名。」說著就拉起黃氏,作勢要回翠緹縣。

    余寶珠一听昨天她們去住客棧是裴震天的意思,臉色一白,嘴角僵硬扯了扯。該死的,她怎麼忘了他們三人是一起回來、一起下馬車的,自己被自己引的這把怒火給燒了。

    裴震天嘴角一扯,這女兒真是個賊精,竟將火導向他,讓他出面解決,不解決就要拉著她娘離開他。

    皇上都不敢這樣跟他說話,這樣威脅他,就這女兒,當眾威脅他這個老子,但看著女兒那對直瞅著他活靈活現、充滿慧黯的靈動大眼,他是一點火氣也發不出來。

    佯怒的瞠她一眼,眼神看似嚴厲,可眼陣里卻流轉著對女兒寵愛的柔光。「胡扯什麼,你姓裴,不姓其他姓,什麼有人生沒人養,你老子我還活得好好的!

    「誰敢你臉色看,老子就去翻了她老巢,讓她給老子滾出去,這裴家還是你老子我裴震天作主。」這話同時也是在警告將軍府所有人,包括余寶珠。

    這言下之意很明白了,不管是誰就算是裴夫人,敢再多說一句就滾出將軍府,赤luoluo地打臉讓余寶珠在這些姨娘庶女面前頓時顏面無光。

    「老爺,雖您心疼六小姐跟黃姨娘這些年在外頭過活,認為她們是吃了不少苦,因此想要補償她們,想跟她們母女倆先想享享天倫樂也無可厚非,但這事還是有失體統,要是傳出去也不好听,有損老爺您大將軍的名聲。」余寶珠力挽狂瀾的解釋,想要扭轉丈夫對她的不滿。

    「夠了,老夫就是心疼瑜兒這個女兒,四歲小小年紀就被趕出府里,跟她娘親在外頭有一餐沒一頓的,現在好不容易尋回她們母女倆,老夫可不想再失去她們。」

    余寶珠沒意料到裴震天會這麼護短,心下對裴子瑜更是怨慰。裴子瑜這個該死的賤蹄子,竟敢拿老爺當擋箭牌靠山,讓多年不見才剛回府的老爺一回來便找她晦氣,這筆帳,她這當家主母給記下了。

    要是不找機會整死這賤蹄子,她就不叫余寶珠!

    「你們幾個給老夫听好了,家和萬事興,要是誰不想家宅平安,老想惹是生非,專挑瑜兒跟她娘親的刺,就別怪老夫不客氣了。!」裴震天索性將話給講白了,免得余寶珠日後一天到晚尋思著用著規矩教條尋瑜兒跟她娘親的麻煩。

    「見過大將軍。」這時許管事無聲走進氣氛不太好的大廳。

    裴震天睨了眼,朝他隱隱點了點下顎,許管事便悄悄走到他身邊,在他耳畔講了幾句機密的悄悄話。

    一听,裴震天眼底閃過一絲快得讓人無法抓住的驚喜眸光,但臉上依舊是原來那副嚴肅駭人的表情。

    姨娘們根本也沒心思去揣摩許管事在裴震天耳邊說了什麼,只是徑自思索著裴震天對五姨娘母女的態度,再對比一下他對夫人的態度,眾人隨即明白了一件事——

    看來這將軍府將會有一番大洗牌了,看你余寶珠能風光多久。

    大家心知肚明的,姨娘們嘴角上皆揚起一抹等著看好戲的嘲諷冷笑。

    姨娘們的表情可是沒逃過余寶珠的眼,氣得她是隱隱咬牙,磨著牙槽,隱在袖下的拳頭上布滿恐怖青筋,表面上卻不得不收斂起她的高傲和怒氣,揚著唇角打算跟裴震天曉以大義。

    卻見許管事交給他一封信件之後,他臉色大變,一副山雨欲來、風雲變色的模樣,幾個姨娘也感覺出不對勁,紛紛緊張的偷瞄著表情像是要上陣殺敵般恐怖的裴震天。

    見他表情瞬間不對,余寶珠不敢再捋虎須,待裴震天看完手中書信後,她深吸一口氣,漾出一臉當家主母和善的笑容。

    「老爺,瞧您說這什麼話,這六小姐跟五姨娘好不容易回府了,寵她都來不及,誰敢給她眼色看呢。」

    看到交到他手中的調查報告結果還有人證的供詞,裴震天一股怒氣直噴九重天,大掌朝桌案憤怒一拍,爆吼道︰「誰敢?就數你這個當家主母膽子最大,你會不敢?要不是老夫的女兒福大命大,當年就被你這蛇蠍心腸的女人給害死了!」

    裴震天怒極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余氏如此可惡,竟然連他裴家唯-的男丁子嗣也敢殘害!

    「老爺,您這話什麼意思?」從未見過裴震天生這麼大氣的余寶珠被他這麼一駭,嚇得全身發抖。

    「把門給本將軍全部關上,本將軍要處理家務事,所有人都給本將軍退到後院去!」

    大廳外的侍衛一听到命令,火速將門拉上,所有下人全趕到後院,而後將整個大廳圍得密不透風,不讓任何人進出。

    「什麼意思?當年你做過什麼事情,別以為老夫我不知道!」裴震天食指怒指著她。

    「老爺,妾身冤枉啊!」余寶珠即刻跪到裴震天腳邊,大喊冤枉。

    呃,這一幕看得裴子瑜額頭滿頭黑線。

    「冤枉?!余氏你敢當著所有人的面發誓,你沒做過對不起本將軍的事情?」余震天氣極,一腳踢開她。

    「妾身自認為自掌管這將軍府以來,竭心盡力的處理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從未做出對不起老爺您的事情。」

    裴震天看著余寶珠那張臉,差點就壓抑不住怒火的一把掐死她,怒拍桌案朝她咆哮,

    「廢話少說,余氏,命你馬上交出中饋,到佛堂閉門思過,永遠不得出來!」他不再喊她夫人而是余氏,怒聲下令。

    「佛堂?」余寶珠臉色變得鐵青,腦袋里一片嗡嗡作響。

    「中饋暫時交由胡氏代為打理,葉氏協助。」他雷厲風行的馬上找好接替人選。

    「為什麼,怎麼這麼突然?老爺,妾身是做錯了什麼事情?」余寶珠臉色發青,焦急地問道︰「嚴重到妾身需要交出中饋到佛堂反省,砍頭也得罪證確鑿,妾身什麼都沒有做,老爺今天卻當著妹妹們的面前如此羞辱妾身,妾身不甘,還請老爺您明示,妾身如何對不起老爺。」

    「老夫顧及你臉面,既然你執意丟臉,那就不要怪老夫無情。」

    裴震天將那份調查書信丟到她面前,「你自己看,這上面任何隨便一條罪狀都可以將你休掉,讓你交出中饋到佛堂閉門思過反省,已經是便宜了你!」

    裴震天這麼-吼,一旁的嫡女、庶女、姨娘們無不睜大眼楮看著,對那封書信也是好奇極了。

    余寶珠臉色慘白的翻閱著上頭細數著她罪狀的文書,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駁,她做的這些事情應該事都沒人會知道的,為什麼老爺全知道,甚至連罪證、證人都有。「這……這……」

    「不用這了,你現在就到佛堂去懺悔。」裴震天憤怒難抑的咆哮,「這一大把你的罪證,條條都犯了七出罪名,你要是還想坐穩你當家主母位置,最好到佛堂修身養性,不要再妄想插手府里大小事務。」

    「爹,母親她做錯了什麼事情,您要她交出中饋並且趕她到佛堂?爹,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請您看在娘為您扶持這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分上,饒了娘這一回。」裴子茹見大事不妙,趕緊跪到父親跟前替她母親求饒,請裴震天網開一面。

    「你娘殘殺我裴府子嗣,你叫爹怎麼饒過她?」

    「爹,娘何時殘殺裴府子嗣……娘親她平日是嚴厲了些,但她不會做出殺人犯法之事啊!」裴子茹拚命搖頭,替母親又解釋又保證的。

    「許管事,將她那些罪狀念給所有人听,免得有人認為老夫我昏庸無道,拋棄糟糠之妻,寵妾滅妻!」裴震天怒聲命令。

    許管事拿過信件,面無表情、語氣平穩的念了起來。「……戌辰年,二月十六,大雨,余夫人得知黃姨娘已懷有身孕四個月有余,大夫斷定是男胎,由王、陳兩名嬤嬤逼迫灌下落子湯。

    「同時命王、陳兩人狠端黃姨娘腹部,導致落胎,往後恐將子嗣艱難,無法生育,胎兒經由產婆確認是為男胎,又威脅黃姨娘不可聲張,否則將不再為六小姐聘請大夫治病……」這話一道出,眾人一片嘩然,簡直無法相信余寶珠會做出這種泯滅人性的事,這裴家一直是陰盛陽衰,裴震天最渴望的就是有個兒子,可以繼承衣缽,誰知他的確曾有過一個兒子的,可是卻被余寶珠一手做掉。

    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裴震天雖有六個孩子,但全是女兒,沒有一人可以繼承將軍府這偌大家業與功勛。

    如若沒有男子繼承衣缽,裴府的所有榮耀到了裴震天這一代便結束,後繼無人,家族榮景不再,怎麼對得起黃泉下的列祖列宗?

    想到那個無緣出世的兒子,就因為余寶珠的嫉妒與私欲沒了,她殘害的不僅是一條生命,更是毀掉裴家的未來。

    也難怪裴震天知道真相後大怒,沒有一劍殺了余寶珠,只讓她到佛堂閉門思過,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余寶珠所做的一切不值得任何人同情,完全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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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0 22:30: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贈藥小仙女

    裴子瑜坐在靠著雕花窗欞邊的矮榻上,手里捧著盞熱茶,看著又開始下起細雪的窗外。回想著今天大廳里所發生的一切,事情發展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娘親當年竟然隱忍到了這地步,而那余寶珠的惡行恐怕不只有欺負娘跟她這一樁吧!她總覺得余寶珠會如此視她跟娘為眼中釘,一定還有其他原因,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

    「小姐,床已經暖和了,您趕緊上床休息吧。」

    小紅拿著小暖爐放進棉被里烘著,確定夠暖了拿出暖爐,催促著坐窗邊的裴子瑜趕緊就寢。

    「我娘親呢?她休息了嗎?」她掀開棉被上床。

    回到裴府的第一晚,她實在睡不著,不是因為興奮緊張或是換了地方睡不著,而是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她腦袋都來不及運轉了,想得頭都痛了。

    最讓她意外的是她娘親,為了她,竟然還曾被余寶珠逼迫打胎,硬生生的把她的弟弟給打掉了,甚至落下病根,從此後不能生育,也難怪娘親這麼寶貝她。

    「小姐,你就別擔心夫人了,老爺可是比你還緊張著夫人呢。」

    小青替她掖好被角,放下紗帳,這夫人當然指的是黃氏。「你就安心睡吧。」

    「嗯,你們也早點去休息吧,不用替我守夜了,天冷。」她伸手拿過放在枕頭邊木匣里那對皇甫霽親手捏制的小人偶。

    望著頭上紗帳上的織花,裴子瑜的思緒忍不住回到夏末,皇甫霽半夜帶著她到深山樹林里欣賞螢火蟲的情景。

    食指輕輕撫摸了這個新郎官人偶,她整個心思都飛到他身上去了,從他離開到現在,已經快五個月了,不知道他人現在好不好,有沒有穿暖吃飽的?

    她那個生物學上的親爹都已經從邊關回來,還順便與三皇子連手帶兵倒打那瑞王一耙,她娘對爹的思念已經盼到,那霽三呢,他什麼時候回來?

    也不知他事情辦得如何了?他剛走那陣子,還不覺得想他-可隨著兩人分離的時間越久,對他的思念就像是干涸的古井突然冒出井水一樣,源源不絕、不可收拾。

    同一時間,三皇子府邸——

    解決了皇帝的心腹大患,連同裴大將軍順利平定亂黨,在皇宮里與皇上、太子一起討論如何對這次有功的將士們論功行賞的皇甫霽,在宮里待了一天一夜,這才回到位在宮外的三皇子府邸。

    一回到處所,皇甫霽隨即進入浴間將自己徹徹底底的梳洗一番,等感到整個人放松舒服廣,這十離開浴池。

    由于有地龍的關系,即使外頭下著大雪也不覺得寒冷,隨意穿了件里褲,他邊走邊擦拭一頭濕發。

    看著屋內這熟悉的環境,皇甫霽不由得覺得一陣輕松,已經將近有九個月未回到自己的地方了,他不禁大松了口氣。

    這次這事他辦得漂亮,不僅父皇對他大力贊賞,甚至連因重病正在休養中的太後也破例接見他,大大夸獎他一番。

    只是今日太後在慈和宮里問他的話,讓他有些困惑,總覺得太後她老人家話中有話……這時他的貼身小廝小海,端著參茶進來打斷了他的思緒,也讓腦海中那一抹忽地乍現的念頭迅速閃過,快得讓他抓不住。

    「主子,這參茶趕緊趁熱喝了補補元氣吧,您這次回來,小的都差點不認得了,您在外頭一定很累吧?」小海沒注意到主子突然陷入沉默,開心的叨叨絮絮催促著九個月未見的主子。

    方才閃過腦海的事情究竟是什麼,怎麼才一瞬間他就想不起來?

    小海這時才發現自己主子好像在想事情,「主子,您沒事吧?」

    皇甫霽甩了下頭,「沒事。這是……」

    「主子,這是參茶,趕緊趁熱喝了。」見主子恢復正常,小海趕緊將參茶端到他面前。「這可是皇後娘娘特地吩咐海瑞公公送來給主子您補身的。」

    看著黃色的茶湯里躺著的那兩片人參,皇甫霽心頭不由得一暖。天冷了,不知道前往京城的瑜兒可有做好保暖?

    他人雖不在翠緹縣、不在她身邊,但她的一舉一動,他還是派了人暗中關心。

    小海拿過布巾,準備替主子擦拭濕發,見主子遲疑的看著這人參,擔心參茶冷了失了它的功效,連忙又催道︰「主子,趕緊趁熱喝了,不要辜負了皇後娘娘的一番心意。」

    「本宮知道了,你別婆婆媽媽念個不停,去忙你的,別來煩本宮。」皇甫霽扯過他手中布巾,擺手將他趕出去。

    「那小的去將主子您的衣物收拾了拿到槳洗房去。」

    皇甫霽一口將參茶飲盡,小海正忙收拾主子出門在外所穿的衣物,忽地一個精致的香囊自衣袍里掉出。

    「咦,主子……這是……」主子一向不喜帶這些香囊的,嫌娘氣,怎麼會有個香囊自主子的衣物里掉出?小海眉頭糾結的想著。

    皇甫霽冷眼睞去,伸出手手心向上。

    表靈精的小海豈會看不出主子的意思,連忙雙手將這香囊放到主子的手心里,而後又趕緊抱起那一堆準備清洗的衣物要前往漿洗房。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小海趕緊放下手中髒衣物去開門。

    零一稟告了聲,隨即進人屋內,「見過主子。」

    「零一,事情處理得如何?」

    「回主子,一切都按著您的吩咐辦妥了。零三傳回消息,送到張大夫那里請張大夫救治的零二已經清醒,零三身上傷勢也復原,目前在張大夫那里陪著零二復健,主子您無須太過擔心掛念。」

    听到這好消息,皇甫霽瞬間感到多日來的疲憊都煙消雲散了。

    「嗯,那就好,零二是這一次的大功臣,沒有他,討伐端王這事不會這麼順利,傳令零三讓張大夫用最好的藥材,無須為本宮省銀子,務必將零二身上的傷治好。」

    「是的。」零二身體已在逐漸康復,這讓零一也十分開心。

    提到翠緹縣,他隨即想到一事,「對了,主子,據消息傳回,裴姑娘已經抵達京城,回到將軍府了。」

    「瑜兒已經到了京城?!」皇甫霽喜出望外,眼中凝滿喜悅眸光。

    本欲拿著髒衣服準備前往漿洗房的小海,听到零一提起一位姑娘,頓時好奇心大發,決定不這麼快前往漿洗房了,東摸西摸的又摸出了一堆他覺得需要好好清洗的衣物,一邊听著主子的緋聞。

    他跟了主子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听到主子嘴里說出一位姑娘的名字,這能讓他不好奇嗎?

    「是的,她與她的娘親昨日抵達京城,今日晌午過後,跟著大將軍一起回到將軍府,據傳回的消息上說,正室裴夫人已經被大將軍下令關到佛堂閉門思過。」

    皇甫霽嘴角冷勾,想不到他這未來老丈人行動力還真快,雷厲風行。

    唔,這麼久未跟他的未婚妻見面了,該送她個什麼驚喜才好呢?

    他染著戲謔的眸光落到了床邊那顆剔透明晰、熒光閃爍,散發著懾人光華的月光珠上,暗邃流光輾轉著一抹溫柔,他記得她總喜歡歪在長榻看書,也總抱怨燈光不夠亮……

    不假思索的便吩咐道︰「小海,明日將那顆月光珠送到裴大將軍府上給六小姐。」

    「嗄,裴大將軍府?」小海下巴掉下,他們主子竟然要將那顆陪伴他近二十年的月光珠送給什麼六小姐,這位六小姐是何方神聖啊?

    這顆月光珠可是主子最喜愛的珍品,夜晚都是用它來照亮整個屋子,如今竟然要送給一個女子,這太不尋常了。

    「記住,剛回到京城的六小姐,裴子瑜,你要是敢送錯人,就等著進宮當小太監,一輩子洗恭桶。」皇甫霽嗓音清冷的警告著跟了自己多年的小廝。

    看著主子那一點都不像是在說笑的表情,又想到那淨身房里哭得淒淒慘慘被去勢的小太監,以及那些銀光閃閃的閹割工具……

    銀光一閃之後,從此雄風與我無關——一股毛骨悚然的膽顫頓時從心底里生起,小海忍不住抖了抖,頭頂冒出一陣冷汗,背後有種隱隱發涼的驚悚。

    他抖了抖僵硬的臉龐,保證道︰「主子您放心,小海不會失誤送錯的。」

    「去給零一送些宵夜過來,本宮有事要與零一夜談。」

    「是。」

    一大早的,這將軍府大門除了裴震天上朝那會兒候打開過,一直到了太陽躍上天空,街上陸續有人走動,大門還沒打開,便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愛里頭正在前院忙著打掃的小廝,看著被敲得砰砰響的大門,丟下手中的掃帚,嘀咕道︰「這現在當家的二姨娘都還沒起床哩,誰一大清早就來敲門的,要巴結咱們家大將軍也得看時辰啊!」

    厚重的大門一拉開,看見的卻不是什麼來巴結大將軍的小官員,而是……三皇子的貼身小廝小海。

    這小海在京城誰不認識啊,多少閨閣姑娘忙著巴結他,讓他給他主子送小禮物,他們將軍府的幾個小姐也曾經送讓他跑腿過。

    小廝隨即揚起巴結的笑容,搓著手心迎向前,「海大哥,今天怎麼突然蔽臨我們將軍府,不知有什麼事情嗎?」

    一大清早就趕著上門送禮物的小海,因為沒睡飽,心情很不好的瞪了他一眼,「我奉了三皇子的命令,來給你們府上六小姐送禮物,你別耽擱時間,快請六小姐出來收禮吧。」

    「六小姐?」小廝驚呼一聲,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小海,一副「你有沒有說錯」的模樣。

    「你們六小姐的閨名叫裴子瑜是吧,娘親是裴大將軍的五姨娘黃氏?」

    小廝點了點頭,「六小姐的閨名叫什麼我是不清楚……不過,五姨娘的確是姓黃。」

    「那就沒錯了,還不快讓本大爺進去。」

    「是、是,海大哥,快快請進,小的這就讓管家去請六小姐出來。」小廝沒敢多問,即刻將小海迎進府中。

    這一大清早的,三皇子就派人來給六小姐送禮物,這可把府里的這些姨娘小姐們嚇得不輕。

    臉上妝容都還未細細描繪,便匆匆趕至大廳,想看看三皇子送來了什麼樣的厚禮,要給這個昨天才從鄉下回來的六小姐。

    三皇子在朝堂上頗受皇帝重用,雖說為人溫和,看似無害,但絕對不是好惹的。

    尤其是女人別想招惹他,三皇子對女人一向十分厭惡。多次讓人把偷偷塞給他例如香囊繡、繡帕、鞋子、衣物等等親手做的禮物,拿出去發送給街邊的乞丐,讓那些閨閣千金小是各個灰頭土臉的。

    後來就少人敢再送他貼身的東西了,生怕某日她們的心意會出現在某個乞丐手中,平白丟人現眼。

    曾經有位愛慕他的郡主,對他多方糾纏,一日攔了他的去路,當時是臘月天,三皇子二話不說讓手下把她踢進一旁的冰湖里清醒清醒。

    這招殺雞儆猴很有效果,從此就沒有女子敢明目張膽的攔住他,送他貼身小禮物,甚至當面對他訴情衷了。

    怎麼這一向不近女色,不給女人有好臉色看的三皇子,不按常理出牌、莫名其妙的給他們將軍府送禮來,送的對象還是昨天才剛回來的六小姐,這不嚇死人嗎?

    特別是昨天才剛掌中饋的胡氏更是嚇得不輕,因為去年她才和娘家大嫂一起討伐這個不長眼拒絕婚事的三皇子。

    可別有什麼閑言碎語流進剛立下大功回京的三皇子耳里,此舉是借機報復來著,她這中饋大權還沒握熱呢,別就這樣就讓老爺把她給收回去了啊。

    三皇子這是何意?老爺上朝去了,這會兒也還沒下朝呢,胡氏也不知該怎麼辦,又問起了送禮來的小海。

    「這位小爺-不知道這禮是要送給哪位小姐的?」

    「裴府六小姐,子瑜姑娘。」小海不厭其煩的再說一次。「勞煩二姨娘你請六小姐出來。」

    「六小姐這會兒可能未起床呢,海小爺要不我讓人給她送過去吧?」胡氏轉了下眼珠子,提議道。

    「這可不成,三皇子特意交代,這東西得親手送到六小姐手中。」小海一口拒絕。

    「那得要請海小爺你稍待一會兒了,我這就讓人馬上去請六小姐過來。」胡氏翻了翻白眼,沒意料到三皇子的小廝也是個難纏的主。「只是不知道三皇子禮盒里裝的是何物,能否請海小爺你稍微提點提點,好讓下人轉達。」

    「也沒什麼,不過就是月光珠而已。」

    什麼,月光珠?!滿京城的人誰不知道三皇子屋里有顆月光珠,傳聞三皇子自小聞不得點燈的燃油味,當年太上皇偶然得了一顆可以將黑夜照耀得有如白晝,光芒四射、價值連城的月光珠,便轉手賞給三皇子,這顆月光珠可說是意義非凡。

    如今三皇子竟然將這麼珍貴的寶貝拿出來送給六小姐這個庶女,這……這背後代表著什麼意思啊?

    胡氏及另兩位姨娘驚訝得下巴都還未推回去,裴子瑜終于姍姍來遲。

    一踏進大廳,她便感到氣氛不太一樣,禮貌性的向現在掌中饋的胡氏點頭示意了下,「二姨娘,匆匆叫我到前廳來有什麼事情嗎?」

    「三皇子派他的貼身小廝給你送禮物來了,六小姐。」

    「三皇子?」這三皇子是何方神聖?

    「小的小海,見過六小姐。」小海恭敬的向裴子瑜問安,「小海今日奉了三皇子之命前來,親手將這禮物交到劉小姐手中。」

    「送我禮物?」裴子瑜的眉頭打上一個大結,她跟三皇子非親非故的,他做什麼給她送禮物?

    「是的,六小姐,這是三皇子珍藏的月光珠,平日都是放在臥室陪他起居的,請您收下。」小海打開裝著月光珠的盒子,掀開罩住功珠的黑布。

    霎時間,整個大廳光芒四射,光彩耀眼、光華懾人奪目,眾人驚艷得張大嘴,不可思議的看著這月光珠。

    贊嘆過後,裴子瑜擰著秀眉瞪著小海,冷漠拒絕道︰「這東西太貴重了我能不收,勞煩這位小爺,將東西送還給三皇子吧。」

    她跟這位三皇子是半毛錢關系也沒有的,他把他放在臥房里的東西拿來送她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想跟她日月同輝、不分你我?

    這也太惡心了吧,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妖是魔咧!

    再說,如果她收下這陌生男人臥房里的東西,那她把霽三置于何處?

    未婚妻未進門就給他戴上一頂綠油油綠紗帽,日後不鬧得滿城風雨,她不被人在後面戳脊梁骨給戳死啊!

    「嗄?」這下換小海掉下下巴,但很快恢復過來,扭了扭脖子,僵硬的提醒這位很不識相的六小姐,「六小姐,這可是三皇子送您的,這是無上的殊榮,三皇子可是從來沒有送過任何姑娘禮物,六小姐你還是第一個收到的。」

    裴子瑜掃了眼小海那一臉對她不以為然的表情,「無功不受祿,更何況我跟三皇子非親非故,還請小爺你送回去給三皇子吧!」

    說完,裴子瑜轉身便離開大廳,留下一屋子錯愕不已的人。

    因為這次事情辦得漂亮,皇帝大喜,體諒皇甫霽這半年多來的辛勞,除了召見才需要進宮外,特準了他一個月不用上朝。

    可,這本是一個月都可以不用上朝的皇甫霽,本想上御書房找皇帝談他與裴子瑜的婚事,卻因皇帝和大臣們還在朝堂上議事,他便決定先到慈和宮探望太後。

    太後這次自午頤山禮佛下山時遇上了大風雪,不慎感染風寒,連帶引發舊疾,雖有御醫隨行,但缺乏重要藥材,幸得貴人贈藥,這才救了太後一命。

    皇甫霽雙手負于身後,仰頭看著牆上所掛的畫軸,是幅法相莊嚴的菩薩畫像,上頭的落款是午頤山了空大師親筆所繪。

    「三皇子,您來看太後了。」貼身服侍太後的琪嬤嬤自內殿走了出來,和藹的招呼他。

    「琪嬤嬤,太後她老人家今兒個還好嗎?」

    「三皇子,太後她老人家讓您稍待一下,宮女們正在為太後更衣。」

    皇甫霽點了點頭,視線落在那幅菩薩畫像上。「琪嬤嬤,這幅菩薩畫像怎麼會掛到這大廳來?」一般不是都卦在佛堂里。

    琪嬤嬤捂著唇輕笑了下,「這是太後有感于這次佛祖顯靈,派了仙女下凡塵來救她,因此特地將這幅菩薩畫像掛在大殿廳上,讓所有人也能夠一起受到菩薩庇佑。」「原來如此,不過,這太後又如何得知是仙女下凡?」

    雖然他不相信什麼鬼神-但篤信佛教的太後可是非常虔誠,相信這世上有神佛,他這當人孫子的自然不能忤逆太後老人家的觀念與想法。

    「三皇子,您可能不清楚期間發生的事情,但這簡直就像是神跡一般,讓人不得不信佛祖顯靈,派仙女下凡贈藥救太後一命……」琪嬤嬤看著畫像,回想著當日說道。

    原來,太後舊疾復發,所有藥材皆備妥,唯一欠缺的一味藥材便是百年人參,在回京的路上,隨侍的人沿途找遍了各大藥鋪醫館,卻始終尋不著有賣百年人參的。

    由于太後是隱密出京上午頤山禮佛,加上當時正值內亂,因此更是低調回京,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地遇上大風雪,進城後遍尋不著可以落腳的客棧。

    沒想到正巧遇上一位好心姑娘,願意將她們所訂的房間分出兩間,讓給太後及隨侍的人,光是這點就夠讓太後銘感五內了。

    包沒想到這位讓出房間的姑娘半夜不睡覺,起來閑晃無意間讓她听到御醫跟侍衛們急需百年人參救命的談話,這位姑娘便主動送上兩株百年老參,救了太後一命。

    最讓人感到不敢置信的是這位姑娘不求回報,甚至未留下真名,在第二天一早便與下人乘車離去。

    像奇跡一樣出現的姑娘,就像是佛祖派來賜藥救太後一命一樣,這讓太後現在更加虔誠禮佛,太後對這位姑娘可是一直銘記在心。

    「原來是中間還有這段插曲啊。」

    只是這一直被太後記在心里的贈藥仙女,他怎麼感覺這等行徑十分熟悉,就好像是他的心上人一樣,瑜兒她救人從來都是不求回報的。

    「可惜的是,她留下的名字可能是小名,回京後太後曾經讓皇上下令尋找,全城搜找,卻未查到有人姓魚或著是叫作魚兒的姑娘,老奴也僅僅听見她家下人稱呼她為六小姐。」

    「琪嬤嬤與那位仙女有過談話?」瑜兒、六小姐,皇甫霽心里生出一股很玄妙的感覺,該不會就是……

    「老奴奉了太後之命,將太後最珍愛的血珀玉鐲子送給那位姑娘,這才知道她叫小魚兒。」

    皇甫霽眼楮一亮,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琪嬤嬤,「不會吧?」

    「三皇子不要懷疑,太後真的將當年太上皇送給太後定情的血珀玉鐲子送給那位小仙女魚兒姑娘了。」琪嬤嬤頓了對,又道︰「如若不是那位小仙女已經有婚配,又急著離去的話,我都懷疑太後要為她賜婚了呢。」

    「看來太後對于這位贈藥的小仙女印象很好……」皇甫霽打算跟琪嬤嬤多聊聊,看能否得到更多有用消息,可以讓他逗太後開心。

    只要哄得太後開心了-讓太後跟他站在一起,相信一會兒上御書房同父皇提他要迎娶瑜兒的這件事情,會更容易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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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0 22:30: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巧遇心上人

    本還想回去抱著溫暖棉被睡回籠覺的裴子瑜,被這個莫名其妙平空出現的三皇子搞得烏煙瘴氣,瞌睡蟲也全飛了。

    既然已經沒有睡意,草草用過早膳後,她便領著小紅小青還有刀豆跟八角他們四人上街,查探一下這京城除了藥材買賣以外,還有什麼生意好做的,同時讓牙販子午後領著人到她買的院落去讓她挑。

    昨日被她爹一聲令下打發到佛堂面壁思過的余氏,肯定恨上她跟二姨娘胡氏了,她不相信一個掌管將軍府近二十年的女人沒有半點手段,肯定很快的便會反撲,她得未雨綢繆,把自己的大後方趕緊準備好才成。

    她領了他們四人在街上閑晃,發現這京城的藥盤商除了城西的靈鶴藥鋪,跟城東仙草藥商兩家外,就沒有其他大型的藥材批發商鋪,最多的是醫館。

    向醫館的學徒打探了才知道,原來京城里的藥材完全被這兩家壟斷了,想要進貨只能跟這兩家藥材商進貨,而這兩家的幕後大老板都是同一人,當今宰相余承嗣。

    因為完全的壟斷生意的關系,京城的藥材價格十分昂貴,普通人家是生不起病的,這可不是個好現象啊。

    既然這余宰相敢光明正大地壟斷生意,她要是想搶這一杯羹,一定得以比這宰相更有權勢的靠山才成。

    那要找誰?她爹?

    這個生物學上的親爹是她目前想得出來官位最高的人,可位階恐怕還不及宰相啊。

    她如果不找到比之宰相權勢更大的人物撐腰,恐怕開幕當天就有人會上門鬧事,當天就得關門大吉。

    看著站在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街角看著前頭那間藥材鋪的主子,實在有些危險,小青喊道︰「小姐,你在想什麼?站在這里這樣很危險的。」

    「我在想,我要開草藥館的事情可能無法很順利。」找她爹當幕後老板並不是好主意,得再想想辦法。

    「小姐,在京城開業得到衙門申請,不是每個想開店的人都可以隨便開的,這點很是麻煩。」刀豆提醒她。

    「這有什麼麻煩的。」

    「麻煩的是申請許可文書需要很多銀子請官老爺喝茶。」

    裴子瑜壓根不在意,「這些事你們小姐我會不知道嗎?」

    「小姐,小的意思是說,這些茶水費可不便宜,可不像我們在翠緹縣那樣小小金額便可以的。」他們小姐店面未開張,就得先送出一大筆銀兩,刀豆一想就肉疼。

    「所以說要先找一棵可靠的大樹,或是一座有力的大山,讓我們靠著,這樣我們會節省很多不必要的花銷。」

    這些當官的最可惡,台面上領著他們這些納了稅賦百姓的錢,台面下還要對著他們這些優良商人伸手要茶水費。

    「小姐,其實你端出老爺的名號,相信沒有人敢為難你的。」八角說著,他們老爺再關外打了勝仗,回頭又幫著三皇子平亂有功,現在可是皇帝面前的大紅人,誰還不賣面子給他們小姐,連他這個小廝出門在外都覺得走路有風呢。

    「你傻了啊,我打著大將軍旗號出去,是想讓裴府里頭那一群豺狼虎豹把本小姐這幾年好不容易攢下來的積蓄給掠奪了嗎?」她可不相信那幾個姨娘是吃素的小綿羊。

    而且這京城那兩家藥商的幕後大老板是余宰相,他可是余氏的爹,這事沒處理好,很容易掉坑,讓余氏反要她一口的。

    這時,旁邊來了四名侍衛,守衛著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駿過熱鬧的市集,馬車後頭還跟了好幾輛像是皇宮里出來的馬車隊。

    這早有消息傳出,今日早朝皇帝又賞了好多好東西給未上朝的三皇子,看來就是馬車上的那些東西了。

    街上的攤販七手八腳趕緊將自己攤位往後拉一些,就怕擋到了這馬車隊伍的前進,屆時被掩翻了攤位可是找不到地方賠的,走住路中間閑晃的百姓也趕緊往旁邊閃,也怕一不小心沖撞到了車隊。

    「小姐,我們趕緊站過去些,免得被馬車掃到,那就倒霉了。」小青拉著她家小姐小聲提醒她。

    他們一群人趕緊站到一間店鋪下的回廊-跟著一群人站在一起等馬車隊通過,同時伸長了脖子,看著馬車上所載的物品,議論紛紛的。

    這時三皇子的馬車緩緩經過裴子瑜面前,騎著馬戒備的零一眼尖的遠遠就瞧見了裴子瑜與四個下人站在回廊下。

    隱約間听到了這馬車是三皇子府里的馬車,里頭坐的也是三皇子。一听到「三皇子」這三個字,裴子瑜的眉頭不由得皺起。

    皇甫霽那對糾結的眉頭自離開御書房後便未再松開過,一手撐在馬車壁上支著額頭,煩躁的想著其他法子,力求突破現在這個困境。

    方才在御書房幾乎是與父皇有些不歡而散,父皇得知瑜兒是他的救命恩人,並不反對他迎娶,但,不能是正妃,必須是妾,可以賜她一個貴妾封號,享王妃尊榮。

    嗤,妾就是妾,多個貴字並不能改變妾的身分,這也是瑜兒最忌諱在乎的,她不在乎他是否是達官顯要,能否帶給她尊榮,她不怕吃苦,可以跟著他過著耕田織衣的生活。

    她要求的只是一生一世一雙人,這也是她唯一需要的承諾,他不能辜負她對他的期望,必須與父皇繼續周旋才行。

    就在皇甫霽陷入該如何打破這僵局,讓父皇同意他只娶瑜兒一人為妻之時,零一敲了敲馬車門,傾身小聲的說著,「主子,裴小姐在那里。」

    「瑜兒!」本在閉目養神的皇甫霽眼楮倏地一睜,驚喜的問道︰「當真?」

    「是的,八角、刀豆跟小青、小紅也在一起,就在那邊的回廊下。」

    「零一,讓車夫在前頭街角停下。」皇甫霽思索後道︰「先讓人到衣鋪子買套衣裳,本宮這一身朝服不方便出現在市集里,你的也一起換了。」

    「屬下這就去辦。」零一即刻交代手下前去采買兩套衣裳。

    這皇帝賞給三皇子的東西真不少,三皇子所搭乘的馬車都到了街尾了,後面的馬車隊還沒走到-半呢,整個市集里頭一片熱絡的交頭接耳,揣測皇上賞了什麼好東西給三皇子。

    苞著一群人擠在回廊下的裴子瑜不時會听到有人說著宮里傳出的小道消息,這三皇子是唯一一個沒有封號的皇子,這次立了大功,據說皇上有意為他封王,同時要為他選妃。

    眾人話題全圍繞在三皇子身上,瞧他們好像是自己兒子立了大功要娶媳婦似的,一個比一個還興奮。

    不同于這些看熱鬧的百姓的裴子瑜,一提到這三皇子她就沒什麼好印像,更是毫不客氣在心頭唾棄他一番。什麼東西嘛,非親非故的送她個他臥房里的東西,這不存心惡心人嗎?

    「小姐,看來你是很有希望成為三皇子妃唷。」小青捂著唇笑道。

    裴子瑜豈會不知道小青在提醒她哪一件事情,橫了她一記白眼,「胡扯什麼,別忘了我可是有未婚夫的人。」

    「小姐,你跟霽三公子也只是口頭婚約,要是皇帝下旨怎麼辦?不過,小姐你真的不認識三皇子嗎?」小青擰著秀眉問道。

    「你小姐我到目前為止認識的最高級官員就是我親爹,再來是翠緹縣的縣令,你說呢?」

    小紅撓撓頭,「可是……小姐,既然你不認是三皇子,他為何送你禮物啊?」

    「我怎麼會知道?!」裴子瑜沒好氣的道︰「我猜想,他可能把某家的小姐誤認為我,讓人送錯了。」

    「那就有可能了。」

    小青、小紅愣愣點了下頭,听小姐這麼一說,她們難免有些小小失望,雖然霽三公子人很好,跟小姐也是般配,可畢竟只是個落魄貴公子,怎麼也比不上這瓖金嵌玉的三皇子。

    「你們不要在我耳邊再提那個三皇子,煩死我了。」

    看著皇帝給三皇子的那一車一車的賞賜,便知道這三皇子目前正得寵,讓她有些懊悔太早將那顆什麼月光珠給退回去,要不她就能借著退還月光珠的機會,跟三皇子搭上線,有了三皇子這個大靠山,她開藥材鋪的事情一定可以順利很多,也不用擔心余宰相會找她麻煩了。

    現在想想真是後悔,但世上沒有後悔藥,她得另外找關系才成。

    突然,小紅興奮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姐,我剛听人家說,前面那一個穿著藍色衣裳的是什麼世子,他旁邊是位小王爺,還有那一個穿著黑衣的是個侯爺……」

    「這京城里王公貴族、世家子弟簡直比跳蚤還多,隨便一條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跟粽子一樣。」她撇撇嘴道。

    「噗,小姐,你怎麼把這些大人物比喻成跳蚤、粽子啊,小心被听到,治你一個大不敬的罪。」

    「治我什麼罪?我又沒有說是哪一位。好了,咱們走吧,不看了。」

    「欸,小姐,不再看熱鬧了嗎?」小紅熱鬧還看不夠,真有些舍不得走呢。

    「不看了,有什麼好看的,以後多得是機會,先辦正事要緊。」裴子瑜指著茶肆旁邊那家客棧,率先走了過去。

    「我看時間不早了,我們到那間客棧去用午膳吧,一會兒那牙販子還要領人到新宅子去讓我挑選,沒時間在這邊蘑菇。」

    「是。」

    主僕幾個緩緩穿過擁擠的人群,在踏進客棧之前-在吵鬧喧嘩的聲音中,裴子瑜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她。

    她擰著眉頭停T腳步,左右四下張望,突地,在人群中她好似看到了那張她思念已久的絕世容顏。

    她張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個穿一襲繡著華麗暗紋絳紫色錦袍,穿越人群朝她而來的人,捂著唇驚呼,「霽三?!」

    皇甫霽亦是驚喜萬分的看著久違不見的心上人,「瑜兒,你怎麼會在這里?在這里與你巧遇,還真讓我有些意外。」

    「我那個無良的爹,把我跟我娘接回京城的。」她會錯意的回答道,她以為他指的是她怎麼會上京這個問題。

    「見過裴姑娘。」零一恭敬的朝她行禮。

    「零一,好久不見,近來好嗎?對了,怎麼沒有看到零二跟零三呢?」真是太久不見,本來放在心里的擔憂全一古腦的問了出來。

    「讓裴姑娘擔心了,零一跟著主子這些日子還成,至于零二跟零三他們有些事情到鄉下去了,過些日子才會上京城與主子會合。」

    「你們都平安就好。」

    「見過霽三公子、零一大俠。」站在裴子瑜身後的刀豆四人異口同聲的問安。

    一群人許久不見,寒暄一陣後,裴子瑜問道︰「霽三,你會一直待在京城嗎?還是會回去翠緹縣?」

    雖說裴子瑜是威武大將軍裴震天的女兒,但她庶出的身分還是讓父皇不滿意,遲遲不肯答應他娶瑜兒為妃的要求。他們的事還未經父皇同意,他的身分不能這麼早就告知她,他含糊道︰「不一定,要看事情辦得怎麼樣。」

    「原來是這樣。」她心里有好多話想跟他說,每天在心里反復練習著見到他時要對他說什麼,可是真見到他,那些每天在心里反復練習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只能傻笑的看著他。

    皇甫霽微笑的看著臉上盡是壓抑的興奮表情的她,「怎麼了?」

    裴子瑜搖頭,懊惱地老實說︰「我明明有很多話要對你說的,可是怎麼一見到你,那些話就全忘光了。」

    「我也有很多話想跟瑜兒你說。」皇甫霽溫柔的勾著嘴角笑著道︰「對了,你們現在要做什麼?」

    「我們正要到客棧去用膳。」她指著旁邊的客棧。

    皇甫霽朝零一使了個眼神,零一隨即進入客棧張羅。

    「一起吧,我也有許多話想跟瑜兒。」

    店小二領著他們來到一一樓有著內外兩間的雅房,零一及小青、小紅還有八角跟刀豆五人在外頭的雅間,裴子瑜跟皇甫霽在可以欣賞街景的里間。

    待店小二將茶點及暖爐放好退出去之後,皇甫霽不由分說的一把圈抱住她,將她整個人用力的緊摟在自己懷抱之中。

    他將整個臉埋在她的頸窩之間,聲音低沉的喃道︰「瑜兒,這近半年你過得好不好?本宮想你想得有時甚至會覺得心痛……」

    為了擔心風聲走漏為她帶來不可預知的危險,他一直強忍著提筆寫信向她的報平安的沖動,對她的思念早已像是即將潰堤的堤防,又豈是此刻三言兩語可以訴盡的,這當下他只想將她緊緊摟在懷中,感受她的真實存在。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將她嚇了一大跳,本想趕緊將他推開,卻听到了他低訴的思念,整個人跟心都軟了,不自覺地伸手圈抱住他的腰身,臉貼在他激動澎湃跳動的胸膛。

    「我也好想你,你為什麼都不給我寫信?讓我想寫信給你也不知道要寄往何處……」她有些委屈的控訴道。

    「瑜兒,抱歉,為了你的安全,我不能任性的捎消息給你,當我事情處理得告一段落,讓人給你帶信過去時,你已經離開翠緹縣了。」他吻著她飽滿光潔的額,低沉好听的嗓音里充滿著無奈與歉意。

    「我正打算這幾日要上將軍府提親,沒想到今天會先在街上踫見你。」

    「提親?」她有些詫異的推開他。

    瞧她這驚訝表情,皇甫霽歪著頭,「莫非……瑜兒不想嫁我?」

    「當然不是,我想你都想死了,怎麼能不嫁你……」生怕他誤解她激動的解釋,卻沒意料到自己脫口而的話有多肉麻。

    「既然想死我了,怎麼我一提到上將軍府提親你就臉色大變?」听清楚她的話,皇甫霽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調侃了她一番。

    裴子瑜被他這麼一取笑,臉蛋瞬間紅得跟顆小隻果似的,皇甫霽卷著唇淺笑著,食指勾起她的下顎,灼燙的唇畔覆上她嬌嫩鮮艷的紅唇,借著細細品嘗輕輕卷吮的細吻,宣泄自己這些日子來對她的思念……

    在他還想要更深入的一訴自己的相思之意時,里外間相隔的屏風傳來一陣敲響聲——

    「主子,店小二來上菜了。」

    不識相的店小二竟然在這時候來破壞他的好事,讓皇甫霽好看的劍眉不悅的打了個大結,迫不得已的松開讓他忍不住想更加深入品嘗的紅唇。

    「真是不識相!」他咬咬牙,低斥了聲。

    裴子瑜紅著臉蛋,掄拳捶了下他胸膛,「好了,快放開我。」

    皇甫霽拇指摩挲著被他吻得微腫的嬌唇,任性的說︰「不想。」

    「別鬧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問你呢,你這樣店小二怎麼送膳食進來?而且我餓了。」

    「好,既然我們兩人都在京城,不急,日後多得是機會可以好好偷香。」

    「你!」又被他這麼口頭上佔便宜,裴子瑜整個臉紅得如天邊雲彩一樣,又氣又惱又羞的嬌嗔著。

    她這嬌羞模樣很動人,又讓皇甫霽頓時心猿意馬,又重重啄了她一下紅唇後才不甘心的松開她,牽著她的手走到桌邊坐下。

    他朝外吩咐,「讓他們送進來。」

    沒一下子,滿滿的一桌精致午膳送了進來,讓裴子瑜看得瞪大了眼,「我們兩人吃得下這麼多嗎?」

    「這些都是這家客棧招牌菜,你嘗嘗,吃不完也無所謂。」皇甫霽夾了塊水晶肘子到她碗里,「嘗嘗,這是饕客必點的一道菜。」

    裴子瑜也不跟他客氣,很不文雅的兩手拿起豬肘子就開始啃,邊啃邊問道︰「霽三,你對這京城里的大人物熟嗎?」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這小妮子不會才到京城兩天就惹上什麼是非吧?

    他舀了碗在小火爐上冒著滾滾白煙的砂鍋魚頭湯,放到她面前。「小心燙,一會兒慢點喝。」

    「我想在京城里開間藥材鋪,不過我打探過了,京城那兩間藥材鋪壟斷所有醫館的生意,幕後大老板是當朝宰相,我擔心要是萬一這藥材鋪開了,會與他們有所沖突……」她拿過熱湯,一口一口喝著,同時將自己的煩憂告訴他。

    「原來是這事-你想找個有力的大靠山是吧?」這傻丫頭,難道他這個靠山還不夠大嗎?

    「是啊,越大越好,最好能壓過宰相。」她點了點頭。「這京城好像滿大街都是皇親國戚,所以我才想問問看你認不認識什麼王爺之類的。」

    滿大街的皇親國戚這話一出,皇甫霽當場笑了出來,「你當這些皇親國戚跟街上的乞丐一樣多嗎?」

    「不是嗎?剛才隨隨便便街上到處都是什麼王的什麼世子的。」她指著外頭的市集。

    「那是剛好是下朝的時間,並不是滿大街都是皇親國戚。」他好笑地解釋道。「瑜兒,你的事情交給我吧,我會幫你處理好的。還有下回,別挑這時間出來逛街,稍微避開這時段,這里不比翠緹縣,有時無意間惹到了權貴不自知,怎麼被人架了拐子都不知道……」

    皇甫霽正要多跟她講解京城里的禁忌注意事項之時,他銳利的眸光瞬間被她雪白皓腕上那只色彩艷麗的鐲子吸引住了。

    他拉過她的手腕問道︰「瑜兒,你手腕上這只鐲子十分特別,哪里來的?我離去之前從未見你戴過。」

    「這是一位老夫人送我的,至于那位老夫人是誰,我也不清楚……」裴子瑜稍微將當時的經過向他說了。

    只見興奮驚喜的眸光不時自皇甫霽眼底流泄而出,看來,他與瑜兒的婚事有解套的辦法了……

    裴子瑜挑完牙販子帶來的人,又交代完該做的事情,由八角以及從翠緹縣帶來的一位嬤嬤負責教導新來的下人後,她便領著小青跟小紅和刀豆先回將軍府。

    她這才一回到將軍府,剛踏入大門而已,便被許管事給喊了過去,讓她趕緊到老爺的院子。

    想想她這個爹處理起事情來也真是雷厲風行,不只將余氏罰到佛堂閉門思過,她身邊那幾個助紂為虐的嬤嬤,還有丫鬟等心腹也一並處理了,一人五十大板後讓牙販子來領了去,一個都不留。

    尤其欺負她娘親跟她最慘的王、陳兩位嬤嬤及那個車夫,家法處治後送到官府,請官老爺定罪。

    她爹也將府里幾個管事的人全都給換了,原本余氏的心腹余大管家,也被她爹以年紀大了該回鄉好好含飴弄孫為由,把他給辭退,讓他連夜滾出將軍府。

    做事這麼有魄力的爹,今天也真有些反常,一般大官或是武將一下朝不是應該到書房或是練武房去修身養性、強身健體練武功嗎?怎麼反而是在屋里等她回來。

    她剛跨過門坎,便見到她娘親已經午睡醒來,陪著她爹坐在花廳里,她忍不住皺眉問道︰「娘,這花廳里也些冷,你坐在這里小心凍著了。」

    「瑜兒,你別擔心娘,娘隨身帶著暖爐呢,且屋里有暖爐,不冷的。你爹找你,快別顧著娘。」黃氏將隨身的暖手爐拿出來讓女兒瞧了,免得她誤會她爹虐待她。

    「爹,您找我有什麼事情?」裴子瑜走到裴震天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也不覺得這樣坐著跟父親說話有什麼不妥。

    裴震天挑了挑一邊的濃眉,他這麼大一尊神擺在大廳里,這丫頭一進門眼里就只有她娘親,真叫他不是滋味。

    可這醋也無法吃起,誰讓他女兒自小跟她娘親兩人相依為命,自然眼里只有她娘親。他咽下胸口那抹澀然,抿了口茶後問道︰「瑜兒,爹問你一事,你認識三皇子嗎?」裴子瑜覺得她爹問得好笑,「爹,您別逗了好嗎?我這一輩子認識最大的官是兩天前認識的,就是你這位裴大將軍,再來就是翠緹縣令,怎麼可能去認識什麼三皇子?」

    怎麼又是這個三皇子啊,她今天是跟這三皇子犯沖嗎?走到哪里都听到他的大名,連她爹都要來問他們兩人是否相識。

    「你不認識他?」裴震天一臉不相信的模樣。

    「當然不認識啊。爹,你是不是要問那顆叫什麼月光珠的?我想他應該是送鍇人了,我讓他的小廝把東西收回去了。」

    「瑜兒,你先看看旁邊那些東西。」裴震天指著面前桌上擺放的幾個禮盒。

    「這是什麼?」她伸手打開其中一個最大的木匣子。

    不開還好,這一打開,瞬間像是朝陽自那山坳處升起,光芒萬丈,耀眼得讓她幾乎張不開眼。

    她火速蓋上盒子,怒火沖上胸口,大聲質問,「為什麼這東西又送到這里來?」又是月光珠!簡直就跟它那個主子一樣陰魂不散啊!

    「這也是為父想問你的。」裴震天眉頭深鎖的順著胡須。

    其實,他會知道茉兒母女當年在府里遭受到余氏及她心腹的虐待,在瑜兒病重之時將母女倆趕出府,瑜兒跟她娘親差點病死異鄉,甚至是余氏自認為天衣無縫,逼著茉兒喝下打胎藥的事情,全是三皇子修書告知他,同時附上證詞及證人畫押。

    因為他的粗心與盲目的信任才害得她們母女兩人吃這麼多的苦,他對她們母女實在是愧疚不已。

    話說回來,三皇子能去調查出這麼多私密不為人知的事情,定是有些瓜葛才會如此大費周章,原以為瑜兒跟三皇子有私交,又听說了今日三皇子派人登門送禮之事,想來該是三皇子有心了,可方才問了下茉兒,茉兒卻說她們根本不認識三皇子,本來他還以為是瑜兒在外私下結識的,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

    既然三皇子與茉兒母女並無私交,為何三皇子要做這些事呢?這可真是讓他百思不得解。

    「問我?我怎麼會知道,我根本不知道這位三皇子是哪位何方神聖,連見都沒見過。」裴子瑜不滿道︰「我還想問,是不是爹你跟三皇子一同討伐端王,私下跟他做了什麼交易,把我賣給他,否則你把我跟娘丟下那麼多年不聞不問的,突然派你的心腹來接我跟娘回將來用意是什麼?」

    「瑜兒,為父是那種賣女求榮的人嗎?」裴震天有些生氣地怒瞪她,他承認自己的確是疏忽了她們母女,但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事來。

    「那麼我跟三皇子非親非故的,為什麼他要送我這些東西,爹,你也給我一個解釋。」先別說她爹會不會賣女求榮這事,就算要賣,她爹這麼多女兒,對象是三皇子,輪也輪不到她吧。

    「在軍中三皇子是剛正不阿、公私分明的人,除了公事外從不跟爹多談私事,你要爹怎麼給你解釋他為何會突然送這些禮物給你,爹到現在也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裴震威氣呼呼的說著。

    「反正我不管,爹,你把這些東西退回去吧,我不收。」

    「你退回過一次,已經是給三皇子打臉了,要是再退回,這……恐怕不妥吧。」

    這女兒不了解官場生態,可不代表他這爹不了解,再度退回禮物不僅女兒會遭人詬病,那些對他有成見、一無是處的文官也會逮住這機會參他一本,說將軍府藐視皇恩,不將皇室放在眼里。

    「怎麼不妥了,我不收禮還不成啊!」

    「瑜兒,你剛回京城,很多事情不了解,今早三皇子讓人送來的禮物被你退回,外邊恐怕已經有不少閑言碎語傳出,要是再退一回,不只咱們將軍府會被參一本說是藐視皇廷,嚴重的話,你的閨譽也會大受影響,連你的其他姊姊們也會因此受到牽連。」裴震天擔憂的。

    許管事提醒他,才半天時間,外邊已有不少閑言傳開了,如今大女兒的婚事因她娘親的事情受阻-忠義侯府正重新考慮是否與將軍府結為親家,這讓他不得不提醒這個小女兒,在京城事事得小心。

    「所以要是萬一我上頭那些姊姊嫁不出去,就是我害的?」裴子瑜嘴角扯了扯,這是什麼道理,她們嫁不出去卻把責任往她身上推,她不過退了個不認識的人送的禮而已。

    「瑜兒,你大姊最近正在與宰相夫人娘家大嫂佷子,算起來也是你大姊的表哥,兩家正在談論親事,這件親事本是萬無一失的,但現在出了點問題……」裴震天向她解釋。

    「所以這節骨眼上,我不能出任何一點差錯,免得成了人家退親的理由是吧?」

    要是她,這種親她才不結呢,因為一點小瑕疵就否定一個人。

    裴震天很為難的點了點頭,「對方是忠義侯的長孫盧紹謙,忠義侯十分看重,婚配對象家中或是人品有一點瑕疵都無法允許的。」

    「這樁婚事原本已是板上釘釘,卻因為如今夫人在佛堂閉門思過的事情受到牽連是吧?」裴子瑜馬上聯想到這一層。

    裴震天不語,只是點著頭。

    「行了,那我收下來就是,我可不想背這罪名。」雖然她還是覺得她收不收禮跟她大姊的婚事是兩碼事。

    「瑜兒,爹就知道你是好孩子,你能替你幾個姊姊著想真是太好了。」

    裴震天非常滿意慈愛的看著她,他就說他這女兒聰慧,馬上就能把事情想明白,不愧是他最得意的女兒,聰明更識大體。

    不像其他女兒,一听到茹兒的婚事受阻礙,一個個在背後幸災樂禍,恨不得這婚事不成,完全沒有想到一旦長姊婚事受阻,她們這幾個做妹妹的也別想順利出嫁。

    「瑜兒,那娘讓人把這東西搬到你住的百草院去。」見女兒妥協了,黃氏趕緊道,就怕女兒一轉頭又反悔了。

    「搬到我院子做什麼,搬到倉庫去放著就好。」裴子瑜不滿的看著娘親,「娘,你可別忘了我是有婚約的人,放別的男人送的東西到我屋里,這傳出去我也別想做人了。」

    「婚約」雨個字像手榴彈一樣,一扔瞬間引爆,裴震天被這消息炸得有些頭暈眼花。

    「婚約?什麼婚約?這是怎麼回事,瑜兒為什麼沒經過我這父親的同意就跟人訂親?」他怒聲質問。

    「娘,這事您跟爹說吧,我在外面跑了一天累死了,我先回我院子去了。」裴子瑜壓根不甩她爹那快要殺人的表情,揮揮手,領著自己丫鬟徑自回去了。

    「瑜兒,瑜兒!」黃氏看著把麻煩丟給她跑掉,怎麼也叫不回的女兒,轉頭惶恐不安的看著丈夫,「老爺……」

    「茉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快說。」

    黃氏連忙簡略將為什麼會有這樁婚事的過程說了。

    一听完心上人的解釋,裴震天對她們母女除了愧疚外還有就是煩惱,今日下朝時,皇上將他叫到了御書房,問清了女兒們的婚配,似乎有意要為女兒們賜婚。

    尤其是問到瑜兒,皇上可是特別多問了幾句,要是這瑜兒已經與人訂親的事情被曉得,皇上要是怪罪下來,那怎麼得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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