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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面積有台灣四倍大,人口卻只有兩百萬的這塊土地,因有著遠近馳名的四季美景,所以吸引絡繹不絕的觀光客。初次造訪的人們,無不被它纖細中帶著曠野豪邁的風貌所虜獲,進而愛上這塊脫俗淨地。
假使這趟旅行是早有計劃,凌恩也會放開胸懷,單純地沈溺在滿山楓紅的旖旎風光中。可是,他現在一點兒都開心不起來。想到被擱置的工作行程表,想到會因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旅行而延誤到的種種計劃,以及這趟旅行的成員們……
「為什麼自己會待在這兒,和情人、兒子以及兒子的情人,四個大男人組成的詭異成員,一塊兒前往溫泉旅觀?他納悶不已。
真不知道克勞頓心中在打什麼主意,凌恩希望是自己多心了,可是他總覺得嗅到了災難與混亂的前兆。
坐在後座的俊秀年輕男子,五官有著酷似凌恩的影子,優雅的眉宇卻是得自貌美母親的真傳。他輕嘟著不點而朱的菱唇,叛逆且不滿地一挑眉。
「喂,是老爸自己落伍了好不好?現在誰還在規規矩矩講之乎者也啊?還押韻對仗咧!我這樣講根本是小意思,你到校園去聽,滿教室都是在說宇宙語、青蛙文的傢伙,包管聽昏你。不然你自己問老師好了!」
倏地轉頭,凌夜看向身旁的情人。「老師,你說我說的對不對?以前在我們學校裡,學羊叫的咩咩魔人,學青蛙嗝的呱呱魔人滿地趴趴走,到處都是。」
莫名其妙捲入父子吵架中的「老師」江尚楠,尷尬地紅了紅臉。容易受人信賴的品格特質,完全彰顯在那張濃眉深目、高鼻大眼,瀟灑帥氣的臉龐上——拿狗兒來譬喻的話,就像只溫和、可靠的拉不拉多犬。
「我已經不是你的老師了,阿夜。你就別再這樣喊我了。」他主動辭去「老師」的職務,就是為了由不倫「師生戀」的罪惡感中解脫。可是小情人戀愛三不五時地用「老師」的稱號逗弄他。
「人家不是說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啊!」凌夜的魔力笑容,火力全開。
「阿夜……」求饒的眼神更是像極了被主人欺負的小狗狗。
「嘻嘻,好啦、好啦,不欺負你就是了。」凌夜毫不在意前座尚有兩雙監視的眼睛,雙手攀上江尚楠的頸項,送上甜甜一吻。
看得凌恩搖頭歎息。
負責開車的克勞頓,將視線由後視鏡移到凌恩臉上,揚唇笑了。「喔喔,我們好像被比下去了?要不要我靠邊停車,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絕不輸給他們的熱情?」
凌恩冷眼一瞪。「你這麼想被我踹下車嗎?」
「因為……」克努頓不服氣地掀起兩道金眉。「沿路上你都擺張臭臉,不給我半點好臉色看啊!我已經放棄,不奢求你像凌那麼主動貼心,但起碼也開心點,笑一笑嘛!我喜歡你的笑臉,勝過一切。」
為什麼有些人的舌頭能這麼滑溜,說這種話也不覺得丟臉,舌頭都不會打結呢?凌恩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嘿,我都這麼求你了,笑一下吧!」
凌恩撇開頭去,徹底漠視他。
「唉,怎樣做你才肯消消氣?木已成舟,你難道想要整整七天都對我不理不睬,讓我們難得一次的溫泉旅行,白白浪費掉嗎?恩敗北(BABYN)……」
完蛋了!凌恩旋即狠瞪克勞頓,以眼神制止他的發言。但愛起哄的兒子早就聽得一清二楚了,而且也沒放過這大糗特糗父親一頓的機會。
「嘖嘖,好~~~甜~~~喔,甜到我耳朵都快爛了。」凌夜把腦袋擠到前座座椅的空檔間,左看右瞧地說:「嘻嘻,「恩寶貝」不是指小寫的N吧?難道克勞頓是在喊你嗎?老爸。」
彷彿被小孩子半夜「捉姦」在床的倒楣父母親。登時羞紅臉的凌恩,後悔自己沒事先禁止克勞頓,不准他在「家門外」使用兩人獨處時的「特殊稱號」。恩寶貝……個頭!這下可好,自己嚴父的顏面要擱哪兒?
「什麼嘛,當初聽到你們在一起,我還以為食古不化的老爸會感化你,想不到是老爸被你教懷了,克勞頓!」戳戳前情人的肩膀,凌夜嘻笑地說:「了不起喔,敢喊我爸恩寶貝的人,全世界也就你這個不怕死的傢伙了,克勞頓。」「恩寶貝哪裡頑固、呆板了?他是我見過銀河系、全宇宙裡最可愛的寶貝!尤其是他動不動就會臉紅的模樣,真是……讓我想一口吃下去呢!」
「呵呵,你不是早已經吃掉了,還說!」
「美色當前,只要是男人都把持不住,這不能怪我吧?」
「嗚哇~~~猛獸來了,大家當心喔!」
真是老虎不發威,將人當病貓了!看這兩人一搭一唱,雙簧越唱越起勁,凌恩七竅都氣得冒白煙了。
「你們兩個再不住嘴,我馬上回東京成田機場,搭飛機回台灣去!」板起臉,一叱。
凌夜吐吐舌頭,安分地縮回座位。
抑住歎息,克勞頓瞥瞥凌恩的側臉。在旺盛怒火下,赭紅得格外艷麗的雙頰,誘人一親芳澤。不過現在親吻他,無疑是虎口捋鬚,不被他反噬一口,咬成重傷才怪。脾氣溫和、有耐性的凌恩,唯獨在生氣時是嚇人的。一旦他脾氣發起來……六親不認,想安撫可不容易。
傷腦筋,沒想到他會發這麼大的脾氣,還氣這麼久。
克勞頓承認他是耍了些不太光明的強硬手段,讓凌恩不得不放下工作,陪他到日本來趟溫泉旅行。
本來想藉機讓凌恩放輕鬆點、休息休息的。
畢竟旅觀開幕這數個月來,他工作得像是個不知疲勞為何物的機器人,縱然這麼做也讓「金士頓.台北」在管運初期交出亮眼的成績單,讓做老闆的人吃了顆定心丸。
但私心而論,克勞頓不希望凌恩沖得太快。經營旅館可是長期、遠程的激烈生存戰爭,單憑凌恩現在的沖勁一路猛奔,他遲早會倒下。旅館的生意再重要,也不值得他付出過勞死為代價。
奈何自己一番用心良苦,卻被凌恩曲解成是「不學無術的大老闆一聲令下出遊去,玩伴不得不陪從」的邪惡居心。
有時候克勞頓真懷疑一個人能木訥、不解風情到何種程度?
面對任何種類的客人(不管有多刁難或挑剔),他都能細心、體貼,對客人的需要隨時能洞觸機先,表現伶俐過人、聰明睿智的一面。怎麼這種機靈,一遇上愛情就全當機了?常常誤會、後知後覺,甚至視而不見人家對他的愛之深、情之切。
為了凌恩,他放棄了過去浪蕩、游手好閒的生活。
為了能每個月到台灣停留十天與他的寶貝恩相聚,其餘的二十天他不敢懈怠,發揮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專注在工作崗位上。
為了證明自己絕不是「玩玩」而已,和凌恩在一起之後,克勞頓連正眼看其他美少年一次都沒有,那些以往流連忘返的「狩獵」專用俱樂部,也都戒掉了。
這些背後的努力,凌恩都不知道,克勞頓也不打算說。
過去的他為了取悅情人而做的事,都會迫不及待地向對方獻寶、邀功,博取對方的心,換來短暫、淺薄而廉價的愛。等到雙方厭了、膩了,爽快分手,再去尋覓下一段(也許是同時進行中)的愛情遊戲。
但克勞頓很清楚,凌恩不是會被那些花俏小手段收買的人。
以前交往的那些空有漂亮臉孔、內心空虛的美男、美女,總是肆無忌憚地享受揮霍克勞頓財產的快感,要求珠寶、名車、華服,個個不手軟。克勞頓也不覺得這麼做有何不妥,寵溺他們是豢養他們的主人應有的責任,自己有能力供他們奢華,何樂而不為?克勞頓是眾所皆知大方、慷慨的好情人。
自幼克勞頓所受的教育,就是如此。
能用錢解決的事,都算是便宜的了,少爺。
這是在克勞頓七歲前,負責教育他的老管家最常掛在嘴邊的話語。
可是少爺不能忘記,在這世上還是有不能被金錢所收買的人心。那種人你不是將他當成一輩子的好夥伴,便是遠離他……因為這種人一旦成為敵人,將會是最棘手的一種。
不是他喜歡用錢砸人,只是對方都做出了這樣的要求,克勞頓也樂得用錢砸死他們而已。
……話說回來,凌恩是唯一一個認識這麼久了,還不曾向克勞頓「要求」過金錢上的好處的人。不論是昂貴的禮物、奢華的享受,只要他開口,本都唾手可得……他卻連給我的「給」字都不說。
克勞頓還有過主動送他禮物,卻被凌恩痛罵浪費的記錄。
……錢是你家的,本來不關我的事,你愛怎麼花就怎麼花。不過你與其送我這種華而不實的衣服、寶石袖口,要我穿也沒場合穿,白白浪費金錢,我倒寧可你多花點時間在工作上,只要你有這點心意就夠了。
挨過一次罵,克勞頓也學乖了。
適用在其他人身上的伎倆,在性格樸實、既不好高騖遠、也不覬覦一步登天的凌恩身上,不僅發揮不了功用,還可能弄巧成拙,讓凌恩對他玩世不恭的印象加深,無法信賴他所說的話。
老管家漢拿說的沒錯,不為金錢所動的人是最棘手的。
克勞頓敢說,現在在凌恩的心中,排在第一位的是工作,並列第二的是他的一雙寶貝兒子,自己頂多是排到第三位而已。相較之下,凌恩早就是他心中的第一與唯一,沒有任何人事物能超越凌恩的地位。
所以……無論要付出多少心力,無論要花多長久的時間等待,無論他遲鈍的東方情人有多棘手、難搞定,他都不會中途放棄的。
克勞頓有自信,總有一天凌恩會將他放在第一位,絕對。
據說由某個角度觀賞阿寒湖,會發現它的形狀與北海道極為相似。,」
車子沿著湖畔彎彎曲曲道路行駛的他們,很遺憾地看不透這點玄機。可是無須贅飾言語來妝點,光是火紅蒼綠共舞的山林奇景,倒映在碧翠靜謐的湖心,幾艘白帆遊船悠閒飄蕩其間的畫面,已經十分心曠神怡。
「!W中午搭乘飛機抵達釧路,再開車行至阿寒湖國家公園時,由於時間還早,他們幾人也不急著到旅觀Checkin,索性半途下車,造訪該公園所設的旅客中心。那兒已有幾團觀光的旅客們,三三兩兩地聚在木頭長廊型的觀景台週遭,遠眺湖岸風光。
理所當然地,凌夜迫不及待地拉了江尚楠,跑到紀念品店閒逛。留下兩個「成年組」的大男人,在後頭「慢慢」散步。
「嗯,你走那麼快做什麼?」克牢頓喊住猛往前衝的男子。
笨!也不會看看左右。其他人不是夫妻帶著孩子,或是甜甜蜜蜜的男女朋友、情侶擋,要不就是團體出遊的年輕人,像他們這樣兩個大男人的奇異組合,要是肩並肩地走在一塊兒,豈非刻意要惹人注目?「我腳程快,不行嗎?」
克勞頓看他無意停下來,索性跨兩個大步追上,握住他的手說:「唉,你怎麼這麼沒情調?出來玩就是要放慢腳步,誰像你活像要跟人競賽似的?來到這麼羅曼蒂克的地方,你一點兒浪漫情懷都沒有嗎?」
「很抱歉,我就是不懂浪漫。快把你的手放開,有別人在看!」
不讓他把手抽回去,克勞頓咧開笑顏。「那就讓他們看呀!反正這兒不是台灣,不會那麼容易遇到熟人。
除非,你覺得和我站在一塊兒,是件丟人現眼的事?」
這像伙……存心找碴是吧?
明明清楚得很,只要他隨便往哪裡一站,那?悍偉岸、得天獨厚的身材,那深邃出眾的五官,再搭配上金璨璨的發、藍透透的眸,組合成一名不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都難的耀眼大帥哥——
真要說丟臉,反而是不自量力,陪襯在他身旁的凌恩,更丟他的臉吧!
「沒錯,我是幫在場的其他女性著想,她們可不想看我這麼一個不起眼的老歐吉桑,厚臉皮地站在你這美男子身邊,破壞這協調的美景。」再試了兩下,還是沒法掙開克勞頓「掌握」的凌恩,壓低眉尖,緊蹙。
「胡說八道,我只注意到人家拿起照相手機在偷偷猛拍我們。瞧,我們多登對啊!」說完,克勞頓還故意豎起兩指貼在唇心,朝那兩、三名興奮過度、哇啦啦叫的女子拋了個小飛吻。
一看到訴諸言語行不通,凌恩果斷地付諸行動,他舉起腳往克勞頓亮晶晶的真皮皮鞋上一踩,立刻得到令人滿意的成果。
「天殺的,恩!」克勞頓的俊臉揪結成苦瓜。「這是我最愛的一雙鞋!」
「好極了!以後你就會配得教訓——不把別人的話聽進去,將會得到什麼樣的下場!」無情地拋下這句話,凌恩掉頭就走。
「FxxK!算你狠,有種你就不要理我,如果你不跟我道歉,我發誓我也絕不跟你開口說一個字!聽到沒有,凌恩!」腳一拐一拐地,怒火沖天的克勞頓狼狽地追上前,比出中指,對著情人的背影咆哮著。
半轉過頭,凌恩挑挑眉,倣傚他豎起中指反比回去。比完,一句話也沒說便把他晾在那兒,自己走到觀景台邊架設的望遠鏡處,投進錢幣,欣賞起風光來了。
該死、可惡、混帳!克勞頓嘟囔著。自己一定有被虐狂,才會喜歡上這種腦子硬邦邦的傢伙!雖然這一刻很想掐死凌恩,但他還是愛他愛得要命!「喂,克勞頓,你看我們買了什麼?」喜孜孜地拿著一瓶怪異綠球藻的紀念品,凌夜跑到他面前。
「咦?老爸呢?他沒和你在一起啊?」「別問我!」氣得丟下這句話,克勞頓率先掉頭走回停車場。
莫名其妙被凶了一頓,凌夜瞪大眼睛,問著身旁的江尚楠道:「哎,老師,是是北海道的空氣不好啊?為什麼我爸爸的壞脾氣,也傳染給克勞頓了?」
江尚楠苦笑著。「大人有大人的麻煩與苦衷吧?」
凌夜搔搔腦袋。「這樣可不行,我們得努力想辦法讓他們和好,要不然整趟旅行都得看他們兩人冷戰,誰受得了啊?」
「辦法?可是萬一越弄越僵的話……」他擔憂地看著一臉躍躍欲試、巴不得攪亂一湖皺水的小情人。
「呵呵,安啦、安啦,不會有問題的。就算到最後還是沒辦法讓他們和好,趁這機會分手也剛剛好啊!我本來就不很贊成老爸和克勞頓的事,那傢伙有多變態,我可是最清楚的。」凌夜勾起了江尚楠的手臂,撒嬌地說:「吶,你會幫我,對吧?」這樣真的好嗎?凝視著那雙惡作劇的漂亮黑瞳,明知不該插手管閒事的理智在動搖。江尚楠曉得,自己到最後,肯定會拗不過凌夜的要求,答應成為他的「助手」的。哪一次自己和凌夜對抗,佔過上風了?一次也沒有。
只希望,「助手」不會在一瞬間變成「幫兇」就好。
到旅觀的途中,克勞頓與凌恩沒交談過半句話,連帶著讓凌夜和江尚楠都不敢隨便開口。車內四個人(=兩組情侶)在異常的沈默狀態下約十多分鐘後,抵達可盡情飽覽阿寒湖美景及湖光山色的旅館。
「歡迎光臨「綺湖苑」,霍普先生以及諸位貴賓。」
穿著傳統日式和服,梳著包包頭的旅館老闆娘,說得一口日本人少見的流利英文,親切地在門口迎接他們一行人。慇勤的門房小弟,自動上前替他們搬運行李到美輪美奐的寬敞大廳。辦完入房手續之後,老闆娘更是親自帶領他們參觀旅館。
「我們是間小旅館,規模和「金士頓」系統的大飯店是無法比擬的。不過這裡的每間客房都是單獨獨立的,各自有專門的溫泉浴池,每間房都有其特色。和以往一樣,我為霍普先生安排了「桂間」,至於另外一組客人則是「楓間」,請問這樣可以嗎?」
「謝謝香子老闆娘的費心,這樣很好。」克勞頓對熟識的老闆娘微笑道。
「您能滿意就好。啊,到了,這邊就是「楓間」。現在離用餐還有一段時間,客人們可以盡情享受一下本館著名的溫泉浴湯,洗去旅途上的疲勞。這樣等到用餐時,相信您們會更加胃口大開的。」
「哇,好漂亮的房間喔!窗外還可以看到楓樹耶!」
凌夜很自動地拉著江尚楠,前腳一跨,率先佔據那間鋪著榻榻米,佈置高雅的別館。
「尚楠,快點,我們來泡溫泉!」
不好意思地朝凌恩輿克勞頓一點頭,江尚楠後腳跟著凌夜進去。」
看樣子,可以省去分配房間的「討論」了。
「那麼,兩位請往這邊走。「桂間」就在前面一點的地方。」客氣地彎了彎腰,香子指引著他們說。
踩踏過鋪著碎石與木頭架的棧道,不多久,隱藏在鳥語花香間的另一棟相仿檜木平房,映入他們眼廉。那是一間黑色屋詹搭配原木色層板,頗富古色古香氣息的雅致和風木屋。
老闆娘為他們解開電子鎖,推開木門道:「兩位請上來吧。」
跨進一塵不染的房間裡,宛如來到另一個世界般,獨特的擰馨香氣自敞開的窗戶中透了進來。深呼吸一口,沁入心肺的舒暢感,撫慰了疲憊的神經,凌恩不由得訝異地問:「這是桂花香嗎?」香子跪坐在和桌前,熟稔地沖泡熱茶,邊點頭笑道:「是啊,這別館取名為「桂間」,正是因為它窗外種植了十幾棵桂花樹呢!在這一帶並不多見,都要感謝霍普先生的慷慨捐贈,讓我們能提供給入住「桂間」的貴賓們,最高的香味饕宴。」
這層典故讓凌恩頗感意外地瞥了克勞頓一眼。
不過還在「氣頭上」的克勞頓,抿直嘴,不發一語。
「兩位的運氣也好,今年氣候溫暖,本來八、九月就開花了,今年卻遲遲到現在才盛開呢!想必是桂花們苦等著霍普先生的光臨,現在才終於如願以償地歡喜綻放了。」經驗老道的香子,刻意緩和屋內氣氛地微笑說道:「來,兩位請喝茶,潤潤喉吧。」
「謝謝。」捧起茶杯,撲鼻而來的宜人茶香,再次令凌恩高抬起雙眉。
香子笑呵呵地說:「我想您喝台灣茶會比較順口,所以特地準備好台灣的高山茶。可惜茶的種類有限,倘若這不是您喝慣的茶品,也請您多包涵。」「哪裡,我是受寵若驚了。謝謝您的體貼安排,能在異鄉喝到家鄉的茶,讓人倍感溫馨。我很高興。」
凌恩學到了一招。未來可多嵬集各國的茶包,替預約的客人先行準備好。即使是必須採用自助式,相信依然可以給房客們賓至如歸的感受吧!
「謝謝。那我不打擾二位,請你們慢慢休息。」
應對進退的時候掌握得也恰到好處。凌恩相信這位香子老闆娘絕非泛泛之輩,不知要累積多少年的經驗,才能做到這麼流暢、得心應手的服務。
笑著目送老闆娘離開,門關上的那一刻,房間裡的和諧氣氛忽地驟降下來。
「……」一個不動。
「……」另一個不知該說什麼。
凌恩逃避地啜著茶,如坐針蚝。
雖然想問克勞頓和香子老闆娘是怎麼認識的?他似乎是這間「綺湖苑」旅館的常客?可是剛剛在阿寒湖畔的爭吵,似乎讓克勞頓非常不高興,不等凌恩道歉,恐怕他是不會先低頭的。
好吧,剛剛自己是有一點過分,讓克勞頓在大庭廣眾下,出那麼大的糗。況且還踩髒了他心愛的鞋……這也是克勞頓之七大不可思議之一。
喜新厭舊的他,只要看到中意的物品,總是二話不說地買下來,可是穿了、用了幾次,厭了就會冷落在一旁。但,獨被他列入「心愛」行列的東西是例外,他恩寶貝得不得了,碰都不給別人碰,將它在那兒,重要場合時一是上他最喜歡的,他也不知道這人到底該說是習福?還是浪費?或者他這個人本身就是個融合諸多矛盾的宇宙之謎!
無論如何,自己較為年長,還是該端出年長者的氣魄,道個歉結束這場孩子氣的吵架吧?……至於克勞頓捏造了什麼東有重要研修活動,硬是將自己帶離開工作崗位的事,絕不可輕饒,原諒,但是這筆帳可以等回家後再算,不一定非要在此時此刻破壞這趟旅行。
打定主意後,凌恩緩緩地放下茶杯,開口說:「對——」
咻砰!門砰地被人用力扯開!我出巨大聲響。
「爸!老爸你快來!」,咚咚咚的急切腳步聲響起,慘白著臉的凌夜,倉倉皇皇地奔進來叫著:「老……老師……」
「怎麼?發生什麼事了?」
馬上起身,凌恩話一問完,凌夜就硬將他拉往門邊說:「別問了,你們快跟我來就是了!快點!」
見兒子心焦如焚又手足無措的樣子,顧不得腳下顛顛簸簸,凌恩邊祈禱,希望不是發生什麼大事才好,邊跟著阿夜趕到了他們入住的客房。原以為會看到什麼驚人景象,可是空蕩蕩的房間裡卻別無異狀。
「老師、老師……」凌夜喊著,跑向通往客房專用浴湯的門。
難道是泡湯泡到暈過去了嗎?凌恩回頭看到慢一步趕過來的克勞頓,兩人交換憂心忡忡的一眼,隨即便又聽見凌夜在那頭淒厲地喊著:「老師!老師!!」
天啊!到底是怎麼了?
凌恩衝進門裡,越過更衣間,一把推開落地玻璃門——
咦?靠近了比普通浴盆要低矮凹陷下去的天然檜木浴盆邊緣——怎麼不見人咧?這在搞什麼鬼?
「阿……夜……」氣呼呼地回頭,迎接他的卻是兒子嘻嘻笑的臉,以及一盆溫泉水!「哇!」地發出慘叫,閃躲不及的凌恩,雙手在半空中揮舞,拚命想挽回失去的平衡。
「克勞頓,你還不快去幫忙我爸爸!」凌夜「好心」地在克勞頓身後補上一腳,將他踹向自己父親。
「啊,你別過——」「來」字卡在半空中,下一秒凌恩和克勞頓已經雙雙跌進兩坪大的溫泉池裡。
撲通、撲通,媲美兩隻青蛙落水的他們,狼狽地吐出幾口溫泉水。
勉強站起來的凌恩,抹掉臉上的水珠,黑瞳冒火地瞪著兒子,與安然無恙地站在他身旁,一臉歉意的江尚楠。
「你在搞什麼花樣,阿夜!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
雙手抱胸,幸災樂禍的凌夜,先前緊張兮兮、呼天搶地的模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反倒笑笑地說:「不對的是老爸和克勞頓。好端端地來旅行,人家想和老師甜甜蜜蜜、快快樂樂地玩一下,卻被你們的冷戰波及,搞得氣氛冷颼颼的。我真是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想讓你們兩個泡個溫泉,熱呼熱呼,順便和好。」
歇口氣,凌夜示意江尚楠先出去,接著說:「泡溫泉本來就是要坦誠相見,你們快快脫下那副死要面子的臭脾氣,重修舊好,要不然就早早分手。克勞頓,聽到沒?你再要欺負我老爸,我就不把他給你了,哼!」
扮了個鬼臉,他掉頭離開。
這年頭的孩子都騎到父母頭上了,不像話。凌恩邊嘀咕著自己不該慣懷了他,邊跨上浴池邊的台階。
驀地,一雙手臂纏住了他的腰,將他重新拉回溫熱的水中。
「你——」落下的黑影佔據視線,怔忡間,他的唇已經被男人奪走。
啞然的舌,自舌根到舌尖,深深地被含入男人的口腔之中。輕吸慢吮。靈魂、腦漿都一塊兒被舔噬了。
身體的下半部開始著火。
「凌說得對,是我不好,恩寶貝。」
抽離的唇,纏綿地徘徊在耳根子後方,用高挺的鼻頭倚偎撒嬌地磨蹭著。
「請你別再跟我生氣了,我知道是我用的手段太強橫,可是我真的很想帶你出來遊玩,我想獨佔你的時間、你的一切,而不是和工作瓜分你。就這七天,不行嗎?把這七天全部留給我,不要再去想工作上的事了。」
連半點抵抗……都做不到。吃軟不吃硬的凌恩,最招架不住的就是當霸道的男人耍出撒嬌的手腕時,那甜到心坎裡的滋味。
「放開我一下,克勞頓。」「你就不能原諒我這一次嗎?」男人失望地垂下雙肩。
凌恩嗔怒地一瞪。「你見過有誰是穿著衣服泡溫泉的?你不放開我,我怎麼脫——哇!」
啪唰啪唰的,溫泉的水在粗魯的動作下濺溢了出來。
跟著,幾件衣服漂浮到外頭。
金色夕陽多情地撒在飄散著桂花香、幾片楓落的溫泉水畔,微涼的風帶著秋天的氣息吹送著浪漫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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